第1章 苏枋的目光在高数课本与手机屏幕之间转了一个来回，又落到表弟谄媚的大脸上。 “姑妈叫我来，是给你补习功课，不是替你通关游戏。”他慢悠悠地说。 表弟谄笑得像朵摇曳生姿的菊花：“表哥你不是总说，要自主学习效果才好么？你替我游戏，我自主学习，事半功倍，我们各有所得。” 尽管被所有亲戚视为完美楷模，苏枋其实从来都不是热心助人的典范。猫似的瞳眸略略一眯，精密如计算机的大脑便接受了这笔并不亏本的交易。 拿起手机，点入那个叫《萌萌宇宙汤》的游戏。账号是表弟已经建好的，id“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这款游戏近来很火，听说比较奇葩。他对它很有几分好奇，但因忙于公司的事务，一直未曾上手。 跳过了开场动画，进入游戏界面。 系统弹出提示框： 【您接到了新手任务：击败宇宙终极*oss！】 “…………” 苏枋做了个深呼吸提高自己的避雷等级，转头问表弟：“你确定这是新手任务？所以，这整个游戏一共就只有一个任务么？” 果然足够奇葩。 “不是啦，你没看开头动画。总之这个任务不重要，之后才是主线任务和剧情。——快帮我通关吧，我在这儿死了好多次了。”表弟性急地催促。 苏枋无谓地耸肩，再度拿起手机。 自学生时代起，苏枋就是同龄人心目中的大神。 所谓大神，就是无所不能。既可以是出类拔萃的优等生，也可以是运动健将和游戏高手。 所以，这个对表弟而言难得死去活来的任务，在苏枋手里几乎容易到了幼稚的地步。 【终极boss已被成功封印！恭喜您拯救了全宇宙！现在，请走进厨房，开始煲您的第一碗汤吧！ ★点击这里领取日常任务★】 “…………” 请问这个游戏的逻辑何在？？这是教导人们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百炼成钢回家煲汤的意思么？？ 算了，反正都不关我的事。 懒得再多问，苏枋按照系统的提示领取了任务。 日常任务很简单。他很快采集到了所需的食材，依据系统食谱进行了加工。 【恭喜！您的第一碗汤『西红柿蛋花汤』已烹饪完毕！是否提交给皇帝？】 提交。 ……就是这样而已么？ 苏枋略觉失望地抿了抿薄唇。 这游戏除了画面可爱，其它设定看起来都挺普通的样子，似乎不值得抱太大期望。 ☆☆☆ 异次元宇宙中某个遥远的角落，“萌萌汤帝国”的年轻皇帝——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优雅地端坐在餐室的桌旁。修长手指敲打着空空的桌面，璨紫色的眼眸内喜忧参半，等候传送窗口里有新的汤碗出现。 自远古洪荒开始，萌萌汤帝国的居民就与汤结下了不解之缘。人们摄入营养的主要方式是半流质食物，也就是汤类。 就连生殖方式也离不开汤。帝国的物种全是雄性，所有生命都是从一种叫做“原始汤”的物质里产生的。两只生物只要在“原始汤”里完成一番○○xx的过程，就会有含有双方dna的胚胎像蘑菇一样从汤里生长出来。 从外形上看，萌萌汤帝国的人类与地球人类基本无异，只是身体的柔韧性更强。但他们有一个被动的种族技能：萌化。 每当情绪出现波动，受到体内某种特殊激素的影响，他们的躯体和颜面便会变化成各种萌形态，且这个过程不能通过自我意志予以控制和干涉。 当一个人处于萌形态时，他所表露出的是自己此刻最真实的内心状态，全然无可掩饰。因而古代先贤有云：“唯勃|起与萌化不能自已也。” 千万年来，这里的居民与世无争，采采食材煲煲汤，生活得安宁而幸福。直到有一天，如狼似虎的外星入侵者打破了这一切。 年轻有为的皇帝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亲自莅任元帅之职，率领舰队奋起抵御，终于将侵略者赶出了帝国，并将那挑起战端的恶魔“欲念之魂”彻底地封印在万古冰川中。 然而在被封印前的一霎，“欲念之魂”集中起残馀的念力，立下了一个不可破灭的恶毒诅咒——从此以后，这个宇宙里所有的人，都再也触碰不到煲汤的食材。 普通人犹能以清汤寡水度日，苦是苦了点，倒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可是，天长日久，皇帝陛下受不住了。 皇帝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因而也热爱着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美人、美景和美味，尤其是他的心头所嗜。 尝不到美味汤品的皇帝陛下愈来愈憔悴，终于病倒。臣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事务官们冥思苦想，忽然得了一条妙计：这个宇宙里的人不能煲汤，让其它宇宙里的人煲好汤送过来不就行了吗？ 财政官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想法虽好，可其它宇宙里的人一旦知道这是攸关皇帝健康的大事，难保不会以此为要挟，漫天要价。连年的战争已使帝国的国库亏空，再也无力偿付高额开支了。 最后，技术官们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夜之间，许多宇宙中的人们都发现，一款名叫《萌萌宇宙汤》的游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网络上。开发方的所有信息都对外保密，神秘感十足。 首先吸引公众眼球的是它精细绝妙又萌态可掬的画面——游戏中的一切场景和道具，都是萌萌汤帝国真实事物的萌化状态投影。 上手之后，玩家们无不被这个世界的庞大地图震惊了。这哪里像是游戏，分明就像是一个切实存在着的宇宙！ 沙盒游戏做到这个地步，夫复何求！ 于是这款游戏迅速走红，从pc到tv到手机，全平台制霸。玩家们的主线任务是：探秘各个星球，寻找顶级食材煲汤进献给皇帝，换取成就、荣誉和奖励。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汤并非网络中一串虚拟的数据，而是以真实的形态传送到了萌萌汤帝国的御膳房里，由试汤官筛选后呈献给皇帝。 皇帝的口腹之欲，自此一“戏”了之。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最初一段时间，确乎收效颇佳。玩家们虽然做不出什么绝世靓汤，但至少可以做出日常的汤品，聊以告慰皇帝陛下的辘辘饥肠。 谁知好景不长。玩家们逐渐对简单的日常任务丧失了兴趣，开始热衷于开发各种奇怪的食材，甚至是一些根本不具有食用属性的可疑物品。 “试汤官”这一职务迅速从人人称羡的“金汤碗”沦为了悲摧的小白鼠，不但不再能大快朵颐，弄不好还有性命之虞。 “陛下，今天传送过来的汤全部试过了，无一合格。”侍从官向皇帝禀报。 “……哦。”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呆了呆，迅即掩饰起脸上的失望。 相距不远的御膳房内，可怜的试汤官奄奄一息。 他今天尝了不下500碗汤，统统堪称黑暗料理界的个中翘楚。捂着肚子的手已然青筋暴起，他只想火速告退，冲到厕所抱着马桶解放自己翻江倒海的肠胃。 忽听得“叮咚”一声脆响，皇帝和试汤官的心都为之一颤——今天的最后一碗汤姗姗来迟，出现在传送窗口里。 【品类：西红柿蛋花汤 烹饪者id：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等级：1 获得成就：无 荣誉数值：0 金币数量：0】 试汤官苦大仇深地咧咧嘴。自己今天的工作负荷已然到达了极限，万一这碗汤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就可以光荣地以身殉职了。 想到这里，他悄悄拉过侍从官：“拜托了，请您直接禀报陛下，这一碗也不合格。” 侍从官有些为难地小声说：“可是试汤官大人，您看……陛下他都已经萌化了诶。” 试汤官透过御膳房的小窗户，向餐桌旁悄悄张望了一眼。 “……(*￣︶￣*)”那厢的皇帝已经因为激动而萌化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小粉团，扶着桌子一颠一颠期待着。 试汤官咬了咬牙。陛下的期望值这么高，教他如何忍心不恪尽职守。 长叹一声，怀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英勇心态，他大义凛然拿起了汤匙。 一口热乎乎的西红柿蛋花汤饮啜下去，试汤官倏地瞪大了惊喜的双眼。 ……这……这个味道！！ 啊啊，太令人感动了！(〒▽〒) 事实上，苏枋这碗汤做得毫无特别之处，全然是按部就班而成的普通家常品类。但是试汤官已经被无数黑暗料理残暴地蹂|躏了一百遍，好容易尝到一碗正常的汤，简直如遇大赦，一瞬间不自禁地泪流满面：真是百年难遇的好味道啊！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又稍候了片刻，确认了这碗汤没有任何奇怪的属性，试汤官立即亲自将碗捧给了皇帝：“陛下，此汤可用！此汤可用！” 皇帝：“……(///▽///)/” 西红柿酸甜适中的口感与蛋花丝滑融暖的香味拥抱着味蕾，温热的液体流入喉胃，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惬欢畅。 被这平实而温柔的味道抚平了情绪上的波动，皇帝施施然恢复了俊美无俦的正常形态。 “甚好，甚好。”皇帝陛下满意地轻抚一下自己饱足的胃腹，龙颜大悦，“颁给此人一个日常成就，10点荣誉值。”略一沉吟，又补充道：“再额外奖励200金币吧，让他可以多买些调味料。” 有道是“饱暖思淫|欲”……呃不对，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怀着吃鸡蛋的人对于母鸡的感情，皇帝一时兴起，好奇心满满地点开“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的个人资料。 账号的头像是苏枋的表弟所上传，一幅很能代表他个人风格的暴走漫画，丑得令人不能直视。 萌萌汤帝国的人们注册网络账号时，通常都用自己萌化的大头照作为头像。于是皇帝想当然地以为，这张图片即是“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本人的照片。 汤虽然做得不错，可这长相……实在太抱歉了一点点。 没有办法，人无完人啊。 皇帝不无遗憾地想道。 第2章 为表弟辅导了半个月功课，苏枋煲了两周西红柿蛋花汤-_- 做这款汤十分容易，只需到处摘一摘西红柿，捡一捡从天而降的鸡蛋。 没错，是从天而降的鸡蛋。这个游戏里的鸡都在天上飞，产下的蛋掉落在地面，俯拾即是。 飞鸡虽然下蛋，但却不是卵生，而是与其它物种一样诞生于“原始汤”中。它们的蛋不会孵化出幼禽，是纯然的食材。 这些事情苏枋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也并不关心，只管捡来鸡蛋煲汤完成日常任务。 同样的事情做了几次之后，苏枋开始不耐烦。人类宝贵的大脑是用来思考和决策的，不该浪费在机械性的劳作上。 他很快便发现，玩家可以在游戏里制造机器人，代替人工劳动。 制造机器人的工序繁多，还需要玩家自行编写一套程序算法，因而使用的人极少。但对苏枋来说，这轻而易举。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两个机器人。采集机器人会自动采摘西红柿，还会发出特定的信息素，吸引飞鸡落在储蛋器里产卵。烹饪机器人则会按照程序设定的种类及数量取用食材，丢进汤锅。 苏枋彻底解放，让游戏跑着，自己腾出手来处理公司的邮件和报表，一边用眼角监督表弟k书。 不出意外的话，苏枋将在这种坑爹的划水状态下完成为期一个月的暑期家教，与《萌萌宇宙汤》相忘于宇宙。 但《萌萌宇宙汤》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虚拟的游戏。 而真实的世界，总是充满了意外。 某天，一只飞鸡产卵的同时，偶然在食材里留下了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机器人只会重复相同的动作，不会对食材加以选拣。于是，这棵貌似无害的小草就在苏枋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被倒进了汤锅。 ☆☆☆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陛下最近很高兴。 高兴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宇宙级的靠谱劳模。 那个“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送来的汤，不仅质量完全合格，而且数量也在逐步提升。 现在，此人每天提交的汤量除了可以把皇帝灌得圆圆的，还足够让一众扈从和内阁大臣们一饱口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汤的品类太过单一，只有西红柿蛋花汤这一种。不过，还是那句话，人无完人嘛，不能责备求全。 这样稳定的供求关系维持了一周之后，皇帝下诏：“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提交的汤一概免检。质量杠杠有保障，值得信赖。 以地球人类的标准来看，皇帝如此轻易就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贴上了“值得信赖”的标签，或许有失谨慎。人心是个挺难捉摸的东西，此时可信，未必见得以后也可信。 但在萌萌汤帝国的人类看来，人心是很单纯的。虽有善恶之分，但不会复杂叵测——人人都随时会变成萌化形态、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有人想肚子黑，也很难做到。 因此，这里的人几乎从没有“受骗”之类的概念。 因此，他们很容易信赖他人。 因此，当皇帝接收到一碗来自“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的新汤之时，尽管觉得口味似乎与平时略有不同，但出于对该人的信赖，他还是把它全部喝了下去。 几分钟后，皇帝陛下开始觉得身体热度大增。 起初他没太在意。喝了热汤，身体暖和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只是脱去披风，把严密周正的军服最上端两颗纽襻稍稍解开，便继续埋首于奏牍公务之中。 但是当热度渐渐升高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连内裤也行将不保之时，蠢萌的皇帝陛下他终于意识到——是那碗汤不对！ 他急速命令光脑查询那碗汤的配料：西红柿1只，鸡蛋1只，爱思特鲁斯草1颗，调味料若干。 ……爱思特鲁斯草！ 皇帝惊得瞳孔骤缩。 糟糕了！ 闻讯而至的太医匆忙赶到寝宫，只见皇帝紧裹在被单里，满头大汗淋漓，死死捏住被角的手却仍不肯放松。萌化状态下的身体，已然成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红色水煎包： “……(///﹃///)” 太医是有经验的，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陛下那啥也！唯那啥与萌化不能自已也！ “嗯，咳。”太医略显尴尬地轻嗽两声，装模做样把了把脉，“陛下，不必过于担心，这是正常现象。可以纾解，也可以静候症状消失。陛下希望如何处理？” 一面说，一面在心中暗自感叹：陛下多年来始终独身，从不亲近任何人。这是喝汤喝得精力充沛了，于是耐不住寂寞了么？ “朕……唔……忍一忍就好……”被子里的皇帝牙关紧咬。 “是。”太医起身，忍笑而退。 那啥来得快，去得也快。 恢复了正常形态的皇帝从被子里探出头。濡湿的金发紧贴半祼肌肤，玉色面庞潮红未退。 这种事情，在萌萌汤帝国不算丢脸。因为不能自已，常有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春光荡漾地萌化了，别人也见怪不怪。 但皇帝还是第一次经历，惊惶之馀更添了羞赧。 担任游戏管理员的枢密大臣气愤难平：“竟敢对陛下使用爱思特鲁斯草，真是大胆狂徒！陛下，不如给那个人删除账号的处罚吧！” 皇帝却是不忍：“我想他一定不是有意的，人人都有疏失，何必苛责。” 俗话说得好，就算天天对着一只碗，日子长了也会有感情。不管怎么说，这个“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勤勤恳恳地用汤供养了他半月有馀，他对此人是心存感激的。 “可是……”枢密大臣面露不甘，“即使不处罚，至少也该给那人提个醒，免得他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也好，就给他发一个提醒吧。语气不要太严厉，点到为止即可。”皇帝闭上眼睛，脱力地应道。 枢密大臣立即抖擞精神，蹙眉思索一番，拟定了一条他自认为措辞含蓄、点到即止的谴责，还特意以“玩家成就”的形式将该信息发出，因为他觉得这样更具嘲讽意味。 万万没有想到，此举竟在无意之间为苏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听到系统消息的叮咚提示声，苏枋按亮手机屏幕。 【恭喜您获得了1个来自皇帝的新成就：『再往汤里放奇怪的东西我特么弄死你喔！！！』】 ……竟还有这种成就。这游戏，果然足够奇葩。 从这气急败坏的语气来看，似乎自己制作的汤具有某种奇妙的效果。 苏枋一时大奇，点开账号面板查看： 【您已成功烹制的汤品： 1西红柿蛋花汤 2（未命名） ★点击这里为您的新汤命名★】 这是什么？ 他不记得有做过其它种类的汤。 恰在此时，几只飞鸡落到了储蛋器里，准备蹲坑产卵。苏枋操纵的游戏人物一把抓住其中一只的脖子，将那碗怪汤给它尽数灌下。 片刻之后，苏枋目睹了一场动物界的qj事件。 “…………” 不得不第三次发出感慨：这游戏，果然足够奇葩。 需要说明的是，苏枋是个成就控。 现实中的表现为，他有考证癖。从各种语言类的级别证书到计算机到会计到林林总总，普通人想象得到的证书他几乎全都一手拿下。 游戏里的表现为，但凡有玩家可以获取的成就，他就要全数集齐。 原本他玩这款游戏，无非是为打发无聊的家教时间，并未真正付出太多兴趣。但枢密大臣歪打正着，点燃了他身为成就控的小宇宙。 他当下决定：拿出k书的劲头，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游戏。探索更多的食材，获取更多的成就。 第3章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制作的西红柿蛋花汤再度送达皇帝手中时，枢密大臣建议：“陛下，是否检验一下成分？” “不必。”皇帝断然否决，“那是对对方不信赖的表现。” “那……不如还让试汤官先来试味吧。” “也不必。”皇帝继续断然否决，“总之，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枢密大臣有所不知，对于前番的事件，皇帝陛下的小小心思里，其实有一些其它的想法。 尽管身为皇帝，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的感情生活，一直是一片真空。 萌萌汤帝国的所有居民一律通过自由恋爱寻找配偶，就连皇帝也不例外，绝没有甄选民男入宫这种事。 所以，忙于国事的皇帝陛下至今未曾婚配，就连恋爱也一次都没谈过。 全帝国明恋暗恋皇帝的人，自然数都数不完。整天把“我要和布罗铎陛下结婚”这句话挂在嘴上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可问题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真的鼓起勇气追求皇帝。 陛下是全民偶像嘛，只可远观不可独占嘛。 如果皇帝本人愿意主动出击，那么事情也迎刃而解了。可问题是，皇帝偏偏在这方面极不开窍，又生性羞涩。让他统治一个帝国，他毫无惧色；但若让他以恋爱为目的与另一个人同处一室，他就会爆发“亲密接触恐惧症”。 这么的，皇帝陛下被剩下了。 每年玫瑰月玫瑰日是帝国的情侣节。每到这一天，全宇宙浓情蜜意，唯有皇帝陛下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他只好呆在空寂的寝宫里闭门不出，怨念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独自呢喃： 其实，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我也好想拥抱另一个人的体温，不再是这个荒凉无垠的宇宙中，一个小小又孤独的个体。 眼看今年的情侣节又临近了，皇帝本已和往年一样，早早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却没想到，宇宙充满了意外——居然有人在情侣节前夕给他送来了用爱思特鲁斯草煲的汤。 起初，这是惊吓。 但当他从那啥状态中恢复，回过头去寻味，心绪又悄悄地暗换成了几许惊喜。 作为一种珍贵的天然催|情|药，爱思特鲁斯草制品通常是恋人之间相互馈赠的定情礼物，暗示对方“我想和你生蘑菇（原始汤里长出来的胚胎样子像蘑菇）”。 呃…… 那个“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送这种配料的汤给他，会不会是在表示…… 喜欢他？？(///▽///) 游戏的开场动画里有皇帝的萌化形象出现，玩家们都看得到。对方肯定是被他身穿军服的飒爽英姿迷住，跨越宇宙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这么勤奋地做汤给他喝，让他调养身体。古代先贤有云，俘虏一个人，先俘虏他的胃嘛。 嗯嗯，绝对是这样没有错。(≥︶≤) 啊啊，被爱着的感觉真好。(〒︶〒) ——由此可见，皇帝陛下他其实也是非常自恋的。 正是因为怀了这层小心思，皇帝对枢密大臣的提议避之不及。他执著地令自己相信：他喝的不是汤，而是“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传达爱意的情书。 既然是情书，又怎么好教别人先拆阅啦~~ 于是，萌萌汤帝国俊美而又蠢萌的皇帝陛下，自以为是地陷入了一场远距离的异“宇”恋。 兴奋之馀，却也不是没有遗憾。 每当点开对方的账号资料，看着对方作为头像的那张图片，皇帝的小心肝都会惊悸地颤上几颤。 他喜欢欣赏美人，但并不要求自己的另一半是美人。只要对方心地善良，彼此投缘，他就很满意了。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的心地，他认定是极善良的。 至于两人的投缘程度么，想来应该也不差。 而且对方还勤于煲汤，仅这一项就大大加分。 只是……只是…… 对方的容貌……太……太……富有创意和挑战性了。 好在，皇帝陛下很善于自我调节。 没关系，有道是美人看一千遍也就平淡了，反之亦然。对方的形象无论再怎样“仰之弥艰”，只要多看看，总会习惯的。 于是他把对方的头像下载到自己的个人光脑里，每天一有空闲就深情孜孜地对着它凝视，以期让自己早日习惯对方的画风。 看这凌乱而不失整洁的线条，多么简约，又是多么粗犷。 看这凹凸而不失浑圆的头形，多么艺术，又是多么通俗。 看这猥琐而不失妩媚的笑容，多么平实，又是多么厚重。 看这抠鼻的毛手，多么……………… 原谅我，我编不下去了。 仿佛是对方有意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般，就在他刚刚初步适应了对方的头像之时，对方竟又换了一张新图片。 这………… 原来，之前那张照片，还远远不是对方最丑的样子啊。 那一刻，皇帝陛下平静地仰望天空，终于泪流满面。 ☆☆☆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你总是能够不断刷新我对‘丑’这个字的定义。” 看着表弟新换的游戏头像，苏枋如是喟叹。 仍然是暴走漫画，但比先前那一张丑了十倍还不止，且在猥琐程度上再创新高，令观者只想自戳双目。 “哥，这你就不懂了。”表弟感慨万端，“你这么帅，用不着给自己增添自信。可我这种其貌不扬的人就不一样了。你看，我所有的网络账号头像都巨丑无比，这样每当我从网络中回归现实，揽镜自照，就会觉得真实的自己是那么英俊，从而我才能找回生命中的阳光，获得走出家门的勇气。” “…………” 表弟的语气中带上了三分哀婉：“这半个多月来，我天天都被你的颜值洗眼洗脑，现在每次面对镜子中自己花容失色的大脸，都只觉心如死灰。所以只好换一个更丑的头像，加倍为自己找回自信。” 苏枋将一张英语模拟试卷放在他面前：“与其有时间嘴炮，不如多做一套题。来，我开始计时。做完我给你判分，如果不合格，我会告诉姑妈。” 表弟的惨嚎声响彻云霄：“哥！你不能这么残忍！我今后还有很长的人生！” 苏枋看着手机上的计时数字：“你今后的人生已经又少了五秒钟了。” 表弟悻悻地抓过试卷，转转眼珠，忽又一脸鬼马地凑了过来：“那个，哥，等我毕业以后，能去你的公司吗？要是我能早早把工作定下来，我妈她就不会天天念叨我了。” “你当然可以去。”苏枋曼声道。在表弟出声欢呼之前，他又悠然补充：“但留不留得下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他创立的软件公司“木方科技”才刚刚起步而已，打拼的过程必将漫长而痛苦。他不介意任人唯亲，但前提是“亲”必须有与工作职位相匹配的能力。 碰了个软钉子的表弟仍不死心：“哥，你的公司那绝壁就是十年之后的苹果和微软，录用区区一个我，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苏枋莞尔微笑得滴水不漏：“承你吉言，十年后我如果成了乔布斯和盖茨，一定录用你。” 见对方还欲多言，苏枋微微眯起眼睛：“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我不会给你延时。” 房间内再度响起震动寰宇的惨嚎，表弟开始以暴走的姿态做题。 利用这段难得的安静时间，苏枋在平板电脑上处理完一个客户的产品要求，用邮件发给自己手下的开发团队。 今天的工作暂告段落。鼠标轻轻双击桌面的卡通汤碗图标，进入《萌萌宇宙汤》。要工作也要生活，自学生时代他便懂得功课娱乐两不误。 登入账号，一个红色的“！”在资讯栏里一抖一抖地跳跃，提示他有新的系统消息。 【尊敬的『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鉴于您长期以来的卓越表现，皇帝希望与您谈话！ ★点击这里接受通话邀请★】 第4章 苏枋点击了“接受通话邀请”。 屏幕下方出现了一个长条形的文字聊天窗口，左侧的小方框里显示着皇帝的头像。 这张头像是皇帝本人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他身着雪白的皇家军礼服，耀目的金发从肩头柔柔垂下，年轻的脸庞气宇轩昂。 不过游戏中显示的是萌化处理之后的图像，因而苏枋看到的是一个q版的金发小人儿，两颗紫色的大眼睛像饱满地啜吸了清水的葡萄。 『你好，我是萌萌汤帝国的皇帝，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 小人儿旁边的空白处跳出了一句话。皇帝本人使用的是萌萌汤帝国的文字，游戏系统会查阅玩家ip的归属地，自动翻译成相应的语言。 通常游戏里的npc都会自动继续说下去，于是苏枋没有进行任何操作，等待下一句话跳出来。 那厢的皇帝陛下忐忑地自我介绍完毕，等了一会儿，不见“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回话。 ……怎么不理我？ 啊，明白了！一定是对方也像我一样紧张。 也对，突然接到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皇帝的通话邀请，一般人大概都会不知所措吧。是我太莽撞，吓着对方了。 皇帝陛下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替对方开解着，又打出一行字： 『你在看吗？不要紧张，我很随和的。^_^』 特意在句末加了一个笑脸符号，希望借此舒缓气氛。 这行字令苏枋感到一丝意外，对方看起来好像不是只会重复固定台词的程序。 他迅即在输入框里敲下：「你是智能npc吗？」 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万一对方是真人管理员或玩家，那就太失礼了。 皇帝平时很少玩游戏，不知道什么是npc，命令光脑查了一下：non-r，非玩家控制角色。 蠢萌的皇帝陛下进行了如下思考： 1我不是玩家控制的角色，我是尊贵的皇帝陛下，所以我是npc。 2我是人类，所以我当然是具有智能的啦~ 于是他回答： 『是的，我是智能npc。^_^』 苏枋放了心，同时也被激起了强烈的兴趣。公司主营的项目是智能化软件，他对于同类型的产品向来乐意花费工夫深研。 他决定测试一下，这个智能程序的数据库有多大。 「你爱我吗？」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只不过是测试智能聊天软件时常用的问题之一。他曾经穷极无聊地对着手机上的siri反复问过七八遍之多，只为统计它一共可以给出多少种回答。 那厢的皇帝陛下立时涨红了脸色，身躯瞬间因萌化而缩小了一半。 ……哇啊！！ 好、好直白！好坦率！ 但是但是，也好开心！ 浑圆身体在宽大的座椅里滴溜溜滚了几滚，皇帝陛下既兴奋又局促地思索着如何回应。 想来想去，他高高举起变短了的胳膊，一脸幸福地敲字(y≥︶≤)y： 『我觉得，现在谈这个稍微早了一点。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还不了解对方，今后应该多多互动，增进沟通。』 打完这番话，皇帝陛下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感觉很满意：既大方得体又热情洋溢，既直抒胸臆又委婉含蓄，在欲拒还迎之中传递羞答答的期许，在半推半就之中透露暗搓搓的鼓励。 发送。 这厢的苏枋饶有兴致地弯起了眼睛。这回答还蛮有意思的，如果多问几遍，不知是否会给出不同的版本。 「你爱我吗？」 ……怎么又问一遍？ 皇帝陛下有点迷惑。 啊，明白了！一定是对方对刚才的回答不满意。 皇帝略一踌躇，决定这次说得比较直白一点： 『我很喜欢你，你做的汤味道很好，我希望可以一直喝到它们。^_^』 如此明显的示好，对方应该能够领会吧。 发送出去，皇帝陛下不安地挪动着圆圆的身子。 叮咚一响，对方回复了： 「你爱我吗？」 ……(-_-；) 好吧，看来对方是执著型的人，不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 凝视着光屏，皇帝忽有几分感慨。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就是这样一个人。 听宫中的元老们说，父皇当初对父后一见钟情，求婚一连被拒999次，终于在第1000次说出“我想和你生蘑菇”的时候，成功把父后推倒在了原始汤里。 不过也有人说，父后是因为被对方追问了三天三夜，饿得低血糖症发作而晕倒在原始汤里的，醒来之时儿子已经呱呱坠地，呃不对，菇菇坠汤。 那只无辜的蘑菇，后来就长成了现在的皇帝陛下，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 皇帝飘忽的思绪，从遥远的记忆中返回眼前的对话窗口。 如果他不说出那句答语，恐怕对方……也会执著地追问他1000次吧？ 反正最后都是要彼此坦诚相待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嘛。 想通了这些，皇帝收敛心神，大义凛然打出了一个字： 『爱！』 …… 「你爱我吗？」 『爱！』 「你爱我吗？」 『爱！』 …… 如此这般的对话循环了n遍之后，苏枋确定，这个npc不会再给出更多版本的回答了。这也是自然，到底是程序，数据库有限。 即便这种程度，也已经相当强大了。他由衷地赞叹，这款软件完全可以毫无障碍地通过图灵测试（一种由真人来判断聊天对象是真人还是程序的测试）。 《萌萌宇宙汤》能够迅速在各个游戏平台走红，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在沉思，皇帝又发来了几句话： 『你愿意为我做一碗特别的汤吗？很难做的，食材很罕见，食谱也失传了。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喝过，很怀念那个味道。^_^』 哦？npc派任务了。 修长手指轻触屏幕，缓缓打出： 「愿意。」 …………(*/u*) 倏地意识到这般捂住双眼的动作太不符合皇帝威严高峻的形象，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连忙放下手臂。 答应了！对方答应了！ 恋爱方面羞讷到近乎怯懦的性格，使他无法说出“你也爱我吗”，只好换了一种稍为婉转的问法。 果然如他所愿，对方毫不犹疑地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在他看来，对方那一句“愿意”，不啻为山盟海誓的诺言。 略微定一定神，他马上把汤的名字和一份食材清单发给了对方： 『抱歉，清单上面开列的食材不全，我只记得这么多，剩下的得麻烦你自己去找。^_^』 「好。」 又是这样简洁而坚定的答复，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全心信任。 『那就拜托了。』 皇帝急急忙忙断开了通话，不想让对方觉察他心里小兽般雀跃的快乐。 npc皇帝从游戏界面上消失了。 接下了新任务的苏枋打开网页，查找这种汤的资料。结果竟一无所获，就连游戏论坛里也没有一个帖子提到它，似乎其他玩家全然不知道这种汤的存在。 唔，看来是个稀有任务，想必奖励也会很丰厚。 苏枋愉悦地微微翘唇，他就喜欢完成那些非同寻常的事务。 这个游戏，比他原先所想的有趣很多啊。 竟然让他不自禁地，有了些许莫名的期待。 第5章 最近这几天，“木方科技”的员工们发现一件事。 苏*oss贴在卡座上的日程表里多出了一项奇怪的内容：煲汤。 ……煲汤？ 煲给谁？？ 群众们的八卦之心被熊熊地点燃了。 公司里玩《萌萌宇宙汤》的人不多，因此大家没往游戏方面想。再说，即便想到了，也没人认为一个游戏可以重要到在苏boss的日程表上占据一席之地。 于是乎，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开始在楼层内以神奇的速度传播，总结起来不外乎一句话：boss他八成是恋！爱！了！ 身为传闻主角的苏枋对此一无所闻。他身上自带屏蔽流言的气场，八卦一律勿近。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研究研究游戏里食材的分布。 自从与npc皇帝对话之后，他对待《萌萌宇宙汤》的态度，就在一定程度上由“代练”升级到了“专攻”。 他在自己的平板电脑和笔记本上都安装了游戏客户端。工作之馀，便登入官方论坛，看帖寻找线索。但他没有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在论坛上公开。原因无它，懒而已-_-b 论坛发帖不仅需要注册id，还必须在线满72小时才可留言，他哪有那样的耐心。 在论坛逛了几日，他很快确认，皇帝给的这个任务，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清单里开列的食材当中，有一些根本闻所未闻。另有一些，倒是有玩家在帖子中提到，但却是公认的传说级别，也就是——所有人都仅仅是听说过，而从来没采到过。 比如有一种“冰山火莲花”，某些有耐心的玩家深入钻研了资料之后发现，它的出产地“冰山火莲星”是一个在星图上根本无法标记的位置。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要去到一个星球，必须先在星图上选定目的地，标记为航点，飞船才可以到达。 若一颗星球无法被标记，理论上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到达的，除非玩家自行驾驶飞船。 有人尝试过，感叹：难，太tmd难了。 设置飞船航点看似简单，实际却涉及脉冲星定位、行星轨道周期计算等等一系列复杂的算法，非一般人力所能及。 玩家们一边痛骂游戏公司太bt，一边又不得不再度感叹：沙盒游戏做到这个地步，夫复何求！ 这厢的苏枋慢条斯理地查资料做任务，那厢的皇帝陛下度秒如年，望眼欲穿。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煲汤不知干活累。虽然知道自己列给对方的那些食材比较罕见，但究竟罕见到什么程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帝陛下并不真正清楚。 所以他大大低估了这件事情的难度，以为至多不过两三天便能喝到对方送来的暖心回忆汤。 却没想到，“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竟然一星期都没有回音，就连日常的西红柿蛋花汤都不再供应了。 啊啊~~等得好捉急~~(＇へ｀a) 捉急的结果是，苏枋刚一上线，便又接到了来自皇帝的通话邀请。 皇帝：『那个，汤做得怎么样了？我不是在催你哦，就是随便问问而已，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_^』 苏枋不觉失笑。他玩过的游戏不少，派完任务之后还会来监工的npc倒是真不多见。 对了，它说不定是来向玩家提供线索的。毕竟这是个从来没有人完成过的稀有任务，游戏公司大约考认为需要适当降低难度。 他整理一下思路，回复：「关于那种汤，你还记得什么细节吗？」 皇帝正在那厢敲字： 『那种汤如果太难做，就不要做了，天天西红柿蛋花汤也很好，我』 最后一句话还没打完，一见对方如此问，皇帝陛下立即开动大脑，拼命挖掘那些年代久远的记忆。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呃……我记得，喝到这种汤的时候都是夏天，好像是夏至前后的样子。^_^』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好，我记住了。还有其它的么？」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嗯，目前就这些。我再想到什么，再告诉你。』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好的。」 苏枋看一看表，中午下班的时间到了。他准备关掉游戏，出去做些别的事。 按道理，他既然把皇帝当作npc，离开时直接下线就是了，没有必要跟对方打招呼。 可大约是对方一直以来的反应太过人性化，竟令他一时之间忽略了“它不是人”。手指如有意识，自动在屏幕上打下： 「我还有事，下线了。」 ……这么快又要走？ 皇帝忙忙不舍地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苏枋一霎有种错觉，对方头像上那两颗紫色的大圆眼睛似乎就要溢出水来。 脑中鬼使神差地闪过四个字——我见犹怜。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明天晚上吧，我有空。」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好。那我等你^_^』 苏枋的眼睛扫过对方回复的同时，鼠标已经点击了“退出”。游戏画面瞬间关闭，人却在下线之后的一秒内微微怔住。 ——我等你。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npc之口，感觉…… 很微妙啊。 “木方科技”所在的这处楼盘是商住两用，a座一层和二层是健身房。 这一带的上班族大多在这里办理了年卡，每到午间和傍晚，便结伴至此，放松和锻炼被工作压得不堪重负的身体。 苏枋走出泳池之时，周遭的几位女性不约而同做出了一个很是微妙的动作：将视线转向别处，两三秒后再缓缓移回。 当人们面对真正具有诱惑力的美丽之时，本能的反应往往是下意识地回避，仿佛怕被那种炫目到极致的光芒所灼伤。 精壮的胸膛，肌肉奂然的小腹，最后是颀晳结实的双腿，逐一自浅蓝池水中濯濯而出。赤祼祼的性感，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名女子走过来，笑盈盈向他打招呼：“嗨，好巧，又见面了。” 她似乎也是刚刚游完泳，半湿长发以看似随意的造型披散，眼角水紫色的精致妆容却一丝不乱。 苏枋认得，她是楼上一家广告公司的职员，他隔三差五便会在这附近遇到她。 其实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 比如，她每天下班时都会多走几层楼梯，来到“木方科技”所在的楼层乘电梯。 再比如，总是像现在这样在泳池“偶遇”。 她请教了他几个游泳方面的问题，然后笑说：“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如一起去午饭吧。——你平时喜欢去哪家店？我听同事说，b座七层新开一家海鲜餐厅很不错。” “谢了，我还要回去加班，已经点了外卖。”苏枋微笑道。 被对方婉拒，女子也并不介意，与苏枋肩并肩向更衣室走去。将要步出游泳馆时，她忽然长睫一动：“哎，外面那几个，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人？” 纤手指向场馆另一侧的水蓝色玻璃幕墙，外面甬道上正有几个影影绰绰的过客。 苏枋瞥一眼，淡淡而笑，不置一词。 这么远的距离，以他绝佳的视力，都看不清那几个匆遽一闪的人影，她不大可能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判断出他们是他的同事。 她这么说，大约无非是想营造一种“我们在一起被你的同事看到了”的既定事实。 与她聊天，并不令人讨厌，但也并不舒服，或许是因为有着太多的刻意。 假如要他选择，他倒是更愿意和那个有两颗紫色大眼睛的npc多交谈片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苏枋忽觉哭笑不得。 妙龄女郎在侧，他却满脑子是游戏里的一个智能聊天程序。 这样的自己，真是活该单身。 第6章 翌日是周末。 苏枋一整天忙于工作，快下班时，姑妈的电话追来了。 “小枋，我给你发了短信，你查查收到没。六点半xx餐厅，你小子要是敢不去，我就给你爸打电话。” 苏枋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不必看就知道，姑妈这个热心的月老，又在张罗着给他相亲了。 虽然外形出挑，性格也算得外向，但苏枋对恋爱素无兴趣。学生时代，这是令家长喜不自胜的定心药丸；到了现在，则成了谈之色变的心头大患。 碍于姑妈的面子，不能不去。 看看时间已然迫近，苏枋放弃了回家换身衣服的打算，直接开车奔赴见面地点。 充满异国情调的幽静包厢，半明半昧的花朵形蜡烛，颜色艳丽香气浓郁的食物，确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上菜的间隙，留着长卷发的女孩偷眼打量桌子对面的那个人。 之前听介绍人说，对方是从事it行业的，她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个不修边幅形容诡异的宅男。一见之下才知，竟是全然多虑了。 对方仍穿着正装，刚刚下班的样子。为了不显得过于拘谨正式，衬衫最上端的领扣已解开，半露出好看的锁骨。猫一样慵懒优雅，正是精英男人最具魅力的闲散时刻。木质调的香水，举手投足之间徐徐送来清淡的男性气息。 相貌俊朗的男人并不少见，但既相貌俊朗又气质绝佳的，就不那么多了。 某部电视剧里的台词说，所谓相亲，就是两个人一边优雅地吃饭喝酒，一边在心里想象对方脱光了的样子，以及自己是否愿意与这样一个家伙生孩子。 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 由于微暗的烛光，苏枋并未留意女孩两腮飞起的红云。他彬彬有礼替对方倒上桔茶，恰到好处地聊一些不致冷场又不会太过亲密的话题。 菜品很快上齐，五彩纷呈煞是悦目。女孩拿起手机，开心地拍照发微信。 苏枋的视线无意间落向对方的手机链，一个金发紫眸的小人儿挂坠在那里摇摇晃晃。 注意到他的凝神，女孩微笑解释：“啊，这是最近很红的一个游戏，叫——” 下一秒，二人异口同声：“萌萌宇宙汤。” “你也玩的么？”女孩掩口而乐，只觉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倏地被拉近。 苏枋浅笑，端过细白瓷碗替她盛冬荫功汤：“你和这个npc对过话没有？挺有意思的。” “还可以和他对话？”女孩张大眼睛，“我还没在游戏里遇到他，只在开头的动画里见过。好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确实很萌。”苏枋点头。不但萌，而且还有点傻乎乎的。——传说中的蠢萌，就是这样的么？ “啊啊，对了。”女孩的眼神闪闪发亮，“我听人说，开头动画里有一处隐藏关卡，通关的话可以看到皇帝真人比例的cg图。听说好帅好帅好帅~~~” 她握紧双拳做了个“受不了啦”的表情，接着又一脸苦恼：“可我一直没打出那个隐藏关卡，那些打出来的人又好小气，不肯把截图放出来。——呃，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截个图？” 苏枋将汤碗搁至她面前，轻巧地给出富有弹性的答复：“我回去以后会试试看的。” 饭后将长卷发女孩送回家，苏枋给姑妈打了电话，不痛不痒地汇报过状况。 挂断之后，只觉疲惫异常。 大学里曾向他告白的学妹也罢，健身房的那位ol也罢，今天相亲的女孩也罢，作为朋友都无可挑剔，但若是作为结婚对象…… 苏枋无奈地苦笑。 事实已然明显到了他无法继续忽略的程度：对于异性，他产生不了那种爱意绵绵的情愫。 不，并不仅仅是异性。无论对谁，他都不会有动心的感觉。遥想七八年前，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期躁动的时光，身边好友无不深陷“少年维特之烦恼”，唯有他一身轻松，心无所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无能”吧。 不是不会寂寞，但也习惯了孑然一身的自在。 可是这番言辞，又怎好对长辈们说出口。 回到自家楼下，车还没泊好，便有同事电话告知：有一款软件在某个项目的版本中出了点问题，导致客户的业务系统运转异常。 待到所有的bug全都远程调试完毕，已是凌晨两点。 苏枋疲倦地倒头在床，拿过手机定好闹钟。再过四个小时，他还要开车去机场接洽一位远道而来的客户。在那之前，必须抓紧时间睡一下。 明明已经没有时间再上线游戏，可指尖掠过桌面上的汤碗图标时，却忍不住还是点了进去。 只看一看开场动画的话，不需要登入游戏账号，比较省时。他想再简单地瞄一眼那个萌萌的npc，顺便试试能不能找到隐藏关卡。 动画不长，概述了萌萌汤帝国遭遇外星入侵之前的一些历史：萌态的皇帝带领着同样萌态的臣民们，把这个星系营造得繁荣而富庶。 凭借经验，苏枋在最有可能出现隐藏剧情的地方细细探索一番，果然触发了一个拼图小游戏：先向玩家展示一幅完整的帝国星图，然后将它分解成形状各异的小块，60秒内重新拼好即可过关。 苏枋的记忆力自是没得说。不一会儿，最后一块拼图精准地落到了正确的位置。 【恭喜您完成了『帝国星图』！请记住这里，这里是我们的星系，我们的家园！】 随着系统提示，原本卡通模样的星图骤然变幻成了精美的3d画面，璀璨的漩涡状星系在宇宙中熠然闪耀。 就在这个画面之后，皇帝正常状态的俊颜在屏幕上定格了一秒。那双萌化状态下可爱无比的紫色大眼睛，此时美目流盼，沉静地望向屏幕之外的远方。 苏枋微微一震。他熟悉这样的神态。每当他注视镜子，镜中的自己便是这样一副眼神：坚定、淡泞，有着一些不伤人的棱角，以及一些不示人的骄傲。 绝世的容光仅绽放了一霎，皇帝的形象迅即消失在群星之间。苏枋这才恍然想起，忘了替长卷发女孩截图。 重新打开游戏，再次触发关卡。这一次的触发位置与上次不同，竟是随机的，难怪发现的人极少。 完成了拼图，皇帝的影像又一次出现。 点下截屏，咔嚓一响，手机里多出了一张皇帝的“照片”。 有这样一种说法：爱情来源于自恋。爱上一个人，是因为爱上了对方身上我们自己的倒影。 无论这说法真实与否，在苏枋看到正常形态皇帝的那个瞬息，有一颗种子悄然落进了他的心底。它如此轻盈渺小，连他也毫无所察。直到某天它破土而出，他才惊觉，这种子竟已在自己体内沉睡了这许久的时光。 ☆☆☆ ——「明天晚上，我有空。」 对方这句话，皇帝记得牢牢的。 萌萌汤帝国的首都星和苏枋所在的城市有时差，不过系统可以查询“对方本地时间”。等到苏枋那边下午五点之时，皇帝陛下便已早早地候在了游戏里。 一个小时过去了，对方没有来。 皇帝一点都不意外。现在开始才刚刚进入“晚上”嘛，很正常。(*￣︶￣*) 七点钟，对方的头像依然暗着。 八点钟…… 九点钟…… …… 整整一夜过去了，“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始终没有出现。 又一次查询了时间，对方所在之地已经是早晨五点了。 皇帝黯然地下了线。 这一天，皇宫的守卫们都看见，一只忧郁的蓝色包子在宫苑中失魂落魄地四处游弋。 大家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叹息：陛下他又在为即将到来的“单身情侣节”悲戚啦。 第7章 汇报政务时，枢密大臣发现，皇帝陛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您有心事？” 神游天外的皇帝恍然回魂，“啊，噢，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你已经准备好情侣节的活动了么？” 被问及此，向来严肃木讷的枢密大臣也顿时因害羞而萌化了：“嗯，我和他打算去星际旅行，纪念我们交往五周年。” 说完才迟钝地想到，如此刺激孤家寡人的皇帝陛下好像不大好，连忙又劝慰道：“陛下不必着急，恋爱这种事，命里有时终须有。” 皇帝轻轻摆一摆手：“如果已经有了恋爱的对象呢？你有什么建议吗？” ——呦？莫非陛下他竟然已经心有所属？ 枢密大臣按下心头兴奋的问号，谨慎地回答道：“建议的话……不能单方面太过依赖对方吧，否则对方可能会很困扰。两个人一定要互相扶持，有事同做，有难同当，才会大大增加好感度哦~~~” “单方面依赖？”皇帝眼波微动，侧过头去低声呢喃：“……是不是，就像我一样？” 枢密大臣没有听到皇帝的自语，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恋爱体验中：“然后，也要有一点点的霸道，不能总是指望对方主动。想当初，我和他总在一起处理复杂的工作，情侣节那天也在一起加班，我一鼓作气，终于和他日久生菇，一夜生了七个菇，诶呀我都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强的，他xxxx，我○○○○，我们&%$#……” 他眉飞色舞，越说越激动。 “我明白了。”皇帝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为了让你们重温性福的回忆，今年情侣节你们也一起加班吧，就这么定了。” “…………╰()╯！”枢密大臣的手臂僵滞在半空。 皇帝走出很远，才听见风里飘来一句泪流满面的嘶吼—— “陛下您这是嫉妒啊！！！” ☆☆☆ 苏枋操纵的飞船穿过火红的大气层，稳稳降落在冰山火莲星表面。 苏枋在游戏里的人物——或者说表弟在游戏里的人物，是一个方头方脑的灰蓝色小机器人。此刻它正迈着两条短撅撅的小腿，从飞船里蹒跚地走下，转动脑袋四下环顾这个陌生的星球。 游戏画面之外的电脑屏幕上，还开着七八个程序命令窗口，写满密密麻麻的代码和参数。 苏枋盯着它们，眼神古怪。 皇帝说，每年喝到汤的时间在夏至左右。 苏枋建了个模型推演一下，夏至前后，帝国的首都星与冰山火莲星恰巧在恒星的同侧，距离最近。 “冰山火莲花”的保鲜期极短，又不适宜冷贮保存，因而唯有在这个时期，才可以被迅速运抵首都星。 他据此计算出了一条前往冰山火莲星的最短航线，谁知飞船竟中途偏离了目标。直到他把其它天体的引力也考虑在内，重新设置了一些参数，才准确地抵达。 一个游戏，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精确的地步，这不是奇葩，而是…… 诡异。 商业时代，任何团队的创造力都是由利益驱动的。实在很难想象，游戏公司做出了如此惊人的细节，却又丝毫不将之作为噱头来宣传。 以《萌萌宇宙汤》目前走红的程度，开发方早应开始回收成本了，例如在游戏中引入收费系统、推送广告等等，至少也该借机扩大公司的知名度。 可是开发方却始终万分低调地保持着神秘，着实令人疑窦丛生。 联想到开头隐藏的cg图，目前对这一切最为合理的解释是：或许游戏公司打算在未来推出真人比例的3d版本。 那般风姿卓绝的皇帝，甫是昙花一现便已令观者为之倾倒，可以想象，若他现身于3d游戏中，将会令多少人狂迷。 一个对话窗口忽地跳了出来。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你好。^_^』 没有任何寒暄，纯然公式化的问候，倒是真的像个npc了。 没料到对方突然出现，苏枋微微一怔。 忽然有点想问它：那天，你该不会真的等我了吧？ 但仅是想想而已。若真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要觉得可笑无稽。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我正在向你的飞船着陆的位置赶来。那个汤，从今天开始由我来陪你一起做。^_^』 这行字尚未消失，一艘气势恢宏的金黄飞船便从天而降。 即使隔着屏幕，即使画面是萌化的卡通图形，苏枋也感觉得到它着陆时空气里磅礴的压迫感。跟它一比，苏枋的飞船成了彻头彻尾的丑小鸭，两者根本不是同一级别。 舱门一开，金发紫眸的军服小人儿走下了舷梯。 苏枋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因而他的小机器人呆在原地不动，看上去傻愣愣的，就好像是被皇帝陛下的强大气场震住了。军服小人儿噔噔噔走过来，向它伸出手，头顶飘出一行粉紫色的圆体字：“初次见面，我是皇帝。” 还没等苏枋回话，只见小人儿倏地变矮了一点，好像也更圆了一点，同时举起胳膊捂住了脸： “…………(*/u*)” 此时的苏枋并不会知道，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其实是皇帝的真身。之所以变得更矮更圆，是因为皇帝萌化了。由于游戏画面本身就经过了萌化处理，故而人物的萌化形态与正常形态相差不大。 ☆☆☆ 说出了开场白，皇帝陛下心里咚咚咚敲着小鼓。 ——啊啊，这算不算霸道？够不够酷帅狂跩*？ 前日里，听了枢密大臣那一席话，他豁然开朗。 爱情和别的东西一样，需要自己去争取。 只懂得被动地等待是不对的，必须主动出击，与对方并肩战斗，才能创造日久生菇（大雾）的机会。 于是，游戏系统刚一检测到“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登录了账号，他便立即锁定了对方在游戏里的位置，命令光脑驾驶飞船追随而至。他的飞船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星系中大部分区域，无需像苏枋一样复杂地计算航线。 这一刻，苏枋操纵的机器人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粗粝的金属外壳泛出灰蓝冷光，胸口的有机玻璃罩子映着这个星球玫红的天色。 游戏里所有玩家的角色形象都是这个机器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头顶的id。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皇帝深深凝望着这个id，仿佛那是一句世间最情真意切的蜜语。 这时，那个机器人动了起来，开始缓缓行走。 ☆☆☆ 苏枋操纵着自己的人物，围着皇帝转了一圈。 动态的npc皇帝比对话框里的头像更萌，眸光潋滟如水，樱色的小嘴像一枚飘落冰雪的花瓣。 只是每间隔一会儿，他就会重复“变矮变圆→捂脸→恢复原先形态”这一奇怪过程。 围观了片刻，机器人头顶飘出一行天蓝色的字：“你的样子为什么变来变去的？” 皇帝：“…………(*/u*)” ……这游戏是有bug吧？？？ 屏幕前的苏枋差点职业病发作，瞬间有一种调出系统源代码来查看的冲动。 第8章 小小的冰山火莲星上，正是日落时分。 这里气候极寒，冰山终年不融。山下的温泉中生长着大片红锦浮莲，望之如火，因而得名。 苏枋的机器人与皇帝默默相对。若不是机器人的模样略微寒碜，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皇帝长身玉立，英挺的姿仪，令夕阳下的璨璨冰峰都黯然失色。金黄长发在风里恣肆飞扬，水色瞳眸中流转着天地间的云影霞光。 本应是倾倒众生的美丽，此刻却无人得以欣赏，一如他眼前这一片绵延天际、寂寥生灭的火莲花田。 他弯下腰，向一朵开得灿烂的火莲花伸出手。刚刚触及，它便在他指尖倏然化去，像一团琉璃色的炽焰在虚空中消散。 “…………”皇帝的神色微微一黯。 因为恶魔“欲念之魂”立下的诅咒，他再也无法触碰到它们。 在他身旁，那个方脑袋的机器人却不理会他的黯然神伤，自顾自地爬上爬下，从飞船里罄令空咙搬下来一堆东西。 不一会儿，两个圆滚滚的煲汤专用小机器人出现了。一个开始转动着履带四处奔跑，把采摘下来的冰山火莲花扔进头顶的大筐里；另一个像街边小饭铺似地支起摊子，架好煲汤机。方脑袋机器人自己什么都不做，跷着两条短腿坐在地上监工。 未几，一碗加入了冰山火莲花的西红柿蛋花汤被送到了皇帝面前。 方脑袋机器人用电子声音说：“给你。” 稍停一下又补充道：“我储存的食材只有西红柿和鸡蛋。” 布罗铎怔了一怔，接过那只犹自冒着热气的碗。 西红柿与鸡蛋的酸甜温润一如既往，更添了一味火莲花微辛。绵密的口感在舌尖轻盈地舞蹈，就像…… 爱情的味道。 “好喝吗？”方脑袋机器人瓮声问道。 冰冷无起伏的电子语音，在皇帝听来却是悦耳异常。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机器人的背后，在某一个遥远的宇宙里，有另一个人正在关心着他，透过这个机器人角色的双眼凝望着他。 “好喝。谢谢你，真的。(つ＇︶｀)つ”布罗铎伸出双臂，想给对方一个紧紧的拥抱。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之所以日渐虚弱，不仅是由于喝不到汤，更是由于那个禁锢着“欲念之魂”的封印。它损耗和反噬着他自身的生命，直到他衰竭而死。 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既然谁也没有办法，便也无须增添他人不必要的哀伤。 但他现在突然很想告诉身边这个他：我迫切地想恋爱，是因为害怕时不我待。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在这世上尝到爱情的滋味，就不得不离开。 遇到你以后，我不再恐慌了。不管我的世界今后会变成怎样的荒凉，至少我还拥有这一份对你的感情。 就算到了我的生命消亡的那一天，我也希望有你在我身边。给我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还有一碗你煲的热汤。 “我要金币和成就。”方脑袋机器人面无表情地说。 “…………(つ)つ”皇帝的双臂尴尬地凝固了。 “没有吗？”对方又问。 “啊……有的。”皇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滴，忙忙给光脑下达指令。 呃…… 为什么瞬间有一种“对方是为了获取成就才给我煲汤”的错觉呢…… 布罗铎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打飞到外太空。 ——绝对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做完一件事情想要得到回报，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与他爱不爱我又不必相关。他只是个性特别坦率而已，我早就知道呀。 皇帝陛下就这样安慰好了自己。 ☆☆☆ 【恭喜您获得了500金币和1个来自皇帝的新成就：『火莲代表我的爱！咿呦咿呦咿呦~~』】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就，那个荡漾的咿呦咿呦咿呦又是什么鬼。 后来有一天，苏枋知道了：萌萌汤帝国的人类在极度幸福之时，就会不自觉地通过第二声带发出这种“咿呦咿呦咿呦”的声音，与猫咪感到满足时的“呼噜呼噜”声相似。 ——而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皇帝陛下正在他怀里“咿呦咿呦”地叫着。 不管怎么说，多了个成就总是好事。 他并没有完成皇帝交予的最终任务，仅仅采集到了其中一种食材而已，理应不会有成就。他问出那么一句话，纯粹是一时兴起，想要恶搞一下而已。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 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npc小人儿的身影一刹那落寞起来。 错觉……吧。 做他这行的人，跟程序打交道久了，有时真会对它们产生一些奇妙的情绪。 不过，再怎么智能化和人性化，程序终究是程序而已，不能为之投入真实的感情。 自从跟这个奇怪的npc对了几次话，他觉得自己的头脑渐渐不大正常起来。 ——莫非我也终于要向某种诡异属性的宅男转型了？？ 脑补了一下自己左拥右抱各种真人比例手办的场面，苏枋后背一阵恶寒。 没再跟屏幕上那个兀自呆呆的小人儿对话，他直接点击了退出游戏。 嘀嘀一响，屏幕右下角的小企鹅欢快地跳动起来。 ［莫愁］：在吗在吗在吗 ［莫愁］：我要截图~~~[心][心][心] ［木方］：稍等，我传给你。 莫愁是上一次相亲时苏枋所见的长卷发女孩。接触稍多便发现，她的个性娇憨又直爽，全无心机。 在苏枋婉转地表达了拒意之后，她即刻在惋惜之馀豪迈地表示：“没关系，相亲不成仁义在，就凭大家都玩《萌萌汤》，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苏枋拿起手机，把皇帝的那张真人比例cg截图传至电脑。 对方接收完文件，三秒后便传来反馈。 ［莫愁］：神哪！！我要晕我要晕！！怎么可以这么帅！！！[抓狂][抓狂][抓狂] ［木方］：如果这游戏出了收费3d版，你还会继续玩吗？ ［莫愁］：那还用说！就冲着这么帅的皇帝，卖肾也要玩下去啊！ ［木方］：-_- 苏枋靠向椅背。 游戏方的最终目标，果然在于此么？ 以商业眼光来看，似乎无需另作他想。但他的直觉却一再跳出来提醒：这个游戏，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仿佛福至心灵，某种无端的不安突然在一瞬间攫住了他的神经。 ［木方］：对了，这个图你自己留着，别再发给别人了。 ［莫愁］：为什么？ ［木方］：有一个故事你听过吗？某个国家的国王不允许别人给他画像，说这样会带来厄运。 ［莫愁］：啊，这个我也听过的！有一个画师不相信，进宫去见了国王，回去后凭着记忆偷偷画了一幅肖像。结果不久以后，那个国王真的死了。 ［木方］：没错。所以你既然喜欢皇帝，就不要把他的图片随便给别人看。 这般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内容，连苏枋自己也觉得颇为白痴。 幸而隔着屏幕，莫愁看不到他一脸庄重的样子，以为他在开玩笑，发过来三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莫愁］：[偷笑][偷笑][偷笑]嗯嗯嗯我知道了，我就自己看着花痴一下哈，绝对不给别人！ 后来苏枋回忆起这一刻，惊觉人生确然有着某种神秘的不可知性。他以为自己在信口湖绿，却不料那竟然在一定程度上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第9章 枢密大臣发现，陛下他好像比前一阵子更加魂不守舍了一点。 汲取上次的教训，他什么也不问。 不料这次皇帝陛下竟主动开口：“爱卿，关于恋爱，你还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吗？” “回禀陛下，没有了。人生在世，唯‘低调恋爱，小心做人’这八字箴言而已。(￣_￣)”枢密大臣肃容答道。 “真的没有别的了？” “真的没有别的了。恋爱的感觉，是无法言传的。没有恋爱过的人，听了也不会懂。(￣_￣)” “我又明白了。”布罗铎轻叹一声，“不必等到情侣节了，今晚开始你们就一起加班吧。” 走出两步，皇帝淡淡回眸：“嗯，你说得对。我就是妒忌，我就是扭曲，我就是bt中的战斗机。” 枢密大臣：“………………”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好吗！！(〒▽〒) 来到庭院中，皇帝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天空自言自语：“他为了给我煲汤那么努力，可我……就连和他分享一碗汤都做不到。”他无力地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 陛下他一定是恋爱遇到问题了。 走出宫廷，枢密大臣若有所思。 皇帝陛下基本是个皇家宅男，交友圈子一清二白。 没费多少脑细胞，枢密大臣就想到：陛下他最近频繁联网游戏。 再一想，不久前有个玩家给陛下送过一碗加入了爱思特鲁斯草的汤。这种草的含义，枢密大臣当然也是知道的。从此以后，陛下就性情渐变，心绪起伏不定。反映在萌化状态的体色上，时而是忧郁的深蓝，时而是粉红粉红的。 综上，陛下他会不会是…… 网，恋，啦？？？ 身为游戏管理员，枢密大臣可以查看每个玩家的注册资料和信息。 他很快通过颁布成就的记录找到了那名玩家——“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对照这个id与皇帝陛下最近几次上线的时间，枢密大臣立即确定：这绝壁就是把陛下害得茶不思汤不想的罪魁祸首！！ 眼下看来，该玩家不开心，等于陛下不开心，等于自己的情侣节没得过。 枢密大臣嘚嘚嘚抖了几抖，想出一个办法。 陛下他不是为了不能与对方分享一碗汤而难过吗？技术官帮你忙！ ☆☆☆ 手机响起的时候，苏枋的表弟正躺在寝室床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这个月的动漫新番。 这个寝室原本是四人间，但苏枋的姑妈心疼宝贝儿子，怕人太多挤着了他，给学校出了一笔赞助款子，把这屋弄成了单人间，每周叫钟点工来替他打扫整理妥帖。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请问是张小明先生吗？这里是星球快递公司。您的房间门口有一个包裹，请注意查收。” 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星球快递？ 从来也没听过这么一个快递公司，肯定是骗子。 但出于好奇，他还是打开门看了一眼。 门口果然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黄色牛皮纸板箱，足有半人高。上前拎了拎，还挺沉，似乎是电器一类的东西。 他连拉带推把它弄进屋里，剪开了封口处的胶带。 牛皮纸板箱里另有一个光滑的包装箱，上面印着一个汤碗的图案和几个字：萌萌宇宙汤。 箱上附着一封印制精美的中文信函： 【尊敬的玩家『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鉴于您长期以来的卓越表现，我们决定赠送您这件特殊的礼物，请您笑纳。使用说明书见内，如有任何疑问，请联系游戏管理员。 您真挚的 珀忒托·苏普（←＿←枢密大臣的名字）】 不~~是~~吧~~ 苏枋表哥果然强悍到非人！这游戏不过才上手了个把月而已，居然就赢得了如此大礼。 表弟挠挠头，觉得应该跟苏枋说一声。他的账号，现在仍是苏枋在代练。按理说，现在他开学了，苏枋的暑期家教结束了，他应该收回自己的账号才是。但是…… 他发现，这个游戏对他来说…… 太，难，了。 别说是自己计算航线驾驶飞船，就连按照游戏系统已经设定好的航点设定飞船程序，他也十次里面有八次摔得船毁人亡。 这种水平，想去外星球采集食材根本是难于登天。他索性继续让表哥代劳，等挣到更多金币、升到更高等级以后再接手，坐享其成。反正表哥现在对这游戏兴趣很大的样子，何乐不为。 拆开内层包装，表弟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板上。 一台样式奇特的机器呈现在他眼前，精巧的流线型外壳闪着柔和的金属光泽。 哇靠！！这造型也太酷了一点、太具科幻感了一点吧！莫非……是来自未来的超时空机器？！ 但紧接着，机身铭牌上的五个大字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萌萌煲汤机〗 ……也对。煲汤游戏送的礼品，肯定应该跟煲汤有关。 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绝对价值不菲。这个神秘的游戏公司还真是出手阔绰。 围着它转了两圈，他没敢碰。 他有个外号“电器杀手”，用啥啥坏，用个电热烧水壶都能把壶底给烧穿。这机器看起来这么高端洋气，连个常规的开关按钮都没有，万一操作不当，这东西当场爆炸了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拿起手机，找到苏枋的号码。 ☆☆☆ 天色阴沉了许久，下班的时候，大雨倾盆而降。 苏枋刚倒车出库，有人笃笃敲窗。抬眸看去，那位他时常在健身房“偶遇”的ol微笑着看他。 苏枋降下玻璃。女子俯身温声道：“我的车不巧今天送去4s店了，能不能载我一程？”一边说，一边用葱指把掩映脸颊的长发柔柔掠至耳后。 这样大的雨，无法拒绝。 苏枋伸臂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她倏地回身，从旁边地上提起两大包购物袋塞了进去，人却轻盈地转身钻入前面的副驾驶座。 即将驶出地下车场的坡道时，苏枋眼角微瞥，看到她那辆宝蓝色的名爵稳稳地泊在平时的车位里，并非如她所言送去了4s店。——他并未特意留心过她的车，但由于记忆力好，只见过一两次，便连同车型带牌号都不知不觉印在了脑中。 这样过分的刻意，多少令人有些不适。但已经载上了她，也不可能将她请离。 这个城市历来堵车严重，下雨天尤甚。 行程未半，天色已然全黑。路况仍是拥塞得看不到尽头，前方车流的尾灯在雨刷挥动的间隙里变得朦胧，渐次闪烁成暗夜里溢彩的露珠。 车里的二人静谧无言，电台里又恰在播出行云流水般的轻音乐。这样的氛围，太容易变得暧昧。 正考虑着是否应该给同事打几个工作电话，以免气氛向古怪的方向发展，口袋中的手机便倏地震动起来。苏枋扫一眼来电者，戴上耳机。 表弟的大嗓门吼吼传出： “哥，我这儿有一个游戏公司寄来的煲汤机，说什么‘鉴于您长期以来的卓越表现，我们决定赠送您这件特殊的礼物’，应该是你最近做的那什么任务赠送的特殊奖励品，样子巨酷哎！” “哦？”苏枋一挑眉梢。 那个从不现身的神秘游戏公司竟会给玩家寄礼品，也真算得是咄咄怪事。 表弟继续说：“我笨不敢乱动，怕给弄爆炸了。你下班顺路过来拿走吧，本来就是你得的嘛。” 苏枋看一眼表，“好。路上难走，我迟一点到。” 女子静静待他收了线，忽然掏出她的手机，侧身向苏枋这边靠拢来。相机咔声一响，从一个微妙的角度将她自己与身旁的人俱收入镜头。 女子笑说：“我朋友非说要来接我，我说已经有人送我了，ta还不信，我只好发张照片给ta看。” 苏枋勾一勾唇角，缄口不言。 半小时后，表弟电话又至。 “哥！我刚才试用了！我靠，太特么神奇了！！” 苏枋：“……你不怕爆炸了？” 表弟语气兴奋得不能自已：“我上游戏问了管理员，那人一步一步教会了我使用方法。这机器原来是要跟游戏联网的，你在游戏里不是有个煲汤机器嘛，这个和那个是同步的！我在游戏里做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结果这机器里出来了一碗一模一样的！” “那怎么可能？”苏枋皱蹙眉，“你该不会想说，这机器可以实现硬件传输吧？”那就不是地球上现有的技术了。 “哥，你当我傻的啊，当然没那么玄乎！管理员解释了，其实这机器里储藏了用特殊方法制作的脱水食材，根据你在游戏里做的汤的种类，自动勾兑。说白了，就跟泡面差不多。——哇，这汤闻起来好香。”表弟吸吸鼻子。 “别碰！”苏枋疾声道，“这东西奇怪，研究研究再说。” “知道知道，我不会喝的。你快过来吧，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收了线，女子问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又是爆炸又是硬件传输，哇，好像未来特工似的。” “没什么，游戏而已。”苏枋微微一笑。 感知到对方开启了“拒绝窥探”的防护罩，女子识趣地不再多言。 将女子送达目的地，苏枋驱车赶赴表弟的学校。 想起那个游戏，心头古怪的感觉便挥之不去。 如果真是游戏公司寄来的话，他自认并没有在游戏里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为什么对方几次三番提到“您的卓越表现”？ 是纯粹的噱头吗？ 还是说……他的确在无意之间，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略一分神，他错过了左转的路口。 表弟学校的大门出现在马路对面。但这里不能调头，要一直开到很远的下一个路口才能左转。 苏枋看看前面的路况，叹了口气给表弟打电话：“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过去了，改天再说吧。” “哦。”表弟的声音犹犹豫豫的，“那个……哥啊，有个事情我不太放心。刚才我一个同学过来找我玩，我正好去厕所放水了，他看见桌上有汤，闻着挺香，以为是我点的外卖，就给喝了。我当时也没深想，现在琢磨琢磨，心里有点儿发毛啊……你说，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苏枋一脚踩下了刹车，挂上倒档：“把你同学叫出来，我马上过来，送他去医院做检查。记得把那只汤碗也带上。” 开什么玩笑。这来路诡异的东西，万一出了事，谁担得起责任。 第10章 在医院的急诊科折腾了半宿，全部检查做过来，表弟的同学安然无恙。 戴眼镜的年轻值班医生拿着单子，仔细看过汤料残馀物的化验结果，十分肯定地说：“这个汤的成分很正常，没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也没有人工添加剂。不过么……” 他用镊子拈起碗内一片火红色的花瓣状物体，很有些好奇地对着灯光观察一番，“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还真没见过。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苏枋瞥了一眼，含糊其辞：“有人寄给我们的，说是一种新型农作物。” “哦。”医生点点头，“总之，我认为这是可以食用的。你如果还不太放心，可以再拿去给食品检测中心化验化验成分。” 离开医院，苏枋请了表弟和同学君一顿宵夜。 同学君的胃口比他们两人都好，神清气爽，吃饭嘛嘛香，并坚持声称这都是那种汤的功效。 苏枋谈笑裕如，心里却不动声色地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片花瓣状的物体，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冰山火莲花。 虽与游戏中萌化处理后的形态不尽相同，但仍可明显地辨认出是同一种东西。看起来十分新鲜，不像是经过了脱水处理。——看一看超市里销售的那些脱水食品冲泡之后是什么样子也能知道，差别实在是太明显了。只不过表弟的神经一向大条，所以全然不曾深思。 送二人返校已是深夜，苏枋不便进入，与表弟约好改日再取走煲汤机。 “我再找我朋友化验一下这汤的成分，你暂时别用那个机器。”他不放心地交代。 “哥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有分寸。”表弟啪啪啪拍着胸脯保证道。 事实很快表明，表弟永远把别人的告诫当作耳旁风。 ☆☆☆ 早晨八点刚过，写字楼内满是往来穿梭的忙碌人影。 苏枋按下楼层数，电梯门尚未合拢，外面忽有人喊：“等一下！” 他抬手按下开门键。一名身穿职业套装的女子闪入，扬起脸跟苏枋打招呼，正是昨日的搭车者。 另有几人也在他们身后簇拥进电梯，身穿与女子相同式样的套装，应是她的同事，别有深意的眼神在苏枋身上闪闪烁烁。 女子对同伴笑说：“就是他咯~昨天那么大雨，还特地送我回家。”又转向苏枋，“昨天辛苦你啦，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算我谢你咯。” 语气带着三分狎昵娇嗔，她的手若有若无贴拢他的胳臂。从旁人的角度看去，恍似是挽住了他的臂弯。 苏枋一愕，心头掠过几分不快。 这算是以众目睽睽为要挟，令他不好当众拒绝么？ 接着，女子的同伴们看见，被她亲密挽住的帅哥怔了一秒，露出了恍悟的神色：“哦——您好。”脸上迅即浮起商务性的莞尔笑容，“抱歉，第一次见您穿套装，一下子没认出来。”真诚中略带疏离，拿捏得无可指摘。 女子脸色一变。她尽力试图营造的假象，已然不攻自破：对方若真如她向旁人暗示的那样对她有意，又怎可能连她的容貌都记不清楚。 苏枋继续笑得温文：“搭车而已，举手之劳，没什么可谢的，您太客气了。——您的车，今天应该可以取回来了吧。” 后一句话并不是问句，表示他对这问题其实并不关心，仅是套语而已。 “呃……嗯。”女子含糊应道，扯住对方衣袖的手已悄然放开。 电梯到达木方科技所在的楼层，苏枋礼数周到地对女子及她身后的同伴点一点头：“我先走了。” 头也不回大步踏出轿厢，留下那女子脸色微僵，不知如何收场。 来到办公室，苏枋打开电脑登入游戏。 他想再度确认一下，汤内的那种花瓣，是否的确就是冰山火莲花。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那个npc小人儿居然还站在他上次下线的地方，就好像从未离开过。 “你好。”小人儿头顶冒出一句问候。一如既往的金发紫眸，一如既往的白色军服，形象没有丝毫变化。然而苏枋却直觉，它今天似乎怯生生的，跟平常有点不大一样。 “我……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想问你一句话。”小人儿又说。 “你说。”苏枋回道。 小人儿却沉默了，在屏幕上低着头兜兜转转。好一会儿，它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转向苏枋的角色，伸出双臂，头顶冒出一行字。 苏枋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是什么，屏幕突然黑了。 整栋楼宇停电了。 打电话到工程部一问，昨天的大雨把地下配电室内的部件泡坏了，今天全楼紧急检修。 ☆☆☆ 布罗铎已经在冰山火莲星上呆了好几天。 玩家再上线时，会出现在上一次下线时的地方。所以，他每日都在这里等着。 昨天，对方上线了一次，可状态是忙碌——这个游戏里，若玩家不想被人打扰，可以将自己的状态设置为“忙碌”或“显示为不在线”。 那个时候，苏枋的表弟正在与管理员对话，研究煲汤机的用法。 布罗铎安安静静地等着，想待对方忙完以后再去打招呼。哪知对方没过多久便下线了，根本没有理他。 他又在这里呆了一天，终于候到对方再次出现。 鼓足了勇气，他问出了悬在心头许久的一句话—— “你能不能，拥抱我一下？(つ＇︶｀)つ” 方脑袋机器人一动不动，默然不应。 “礼节性的也可以，抱一下就好。(つ＇︶｀)つ” 默然。 “你在害羞吗……(つ＇︿｀)つ”” 默然。 “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想抱我……(つ///︿///)つ” 默然。 布罗铎有点难过起来，但仍执著地不肯放下手臂。 又过了一会儿，方脑袋机器人消失了。 系统提示： 【玩家『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已下线。】 布罗铎茫然地对着那片冷冷清清的虚无。落了空的拥抱无处安放，他的心也在同一个瞬间落了空。 过了许久，他慢慢独自坐下。 身体一点一点被来自冰山的寒风吹得冷透，他抱紧自己的膝头，把脸埋进臂弯里。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会错意了。 爱思特鲁斯草可能是个意外，那句“你爱我吗”可能是个误会。毕竟对方来自另一个宇宙，或许在那个宇宙里，“你爱我吗”只不过是人们日常见面时的招呼，平凡如“你好吗”。 但是……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么久，最后其实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布罗铎抬起头，使劲看天，把眼眶里的潮气逼退回去。 不能哭。不能哭。 他是皇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哭。 这一天，皇帝很晚才回到首都星。 “陛下！”枢密大臣急急迎上来，“您去了哪里？怎么都联络不到，我都吓坏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皇帝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虚弱，“现在这时候，差不多该为情侣节的旅行做准备了吧。” “…………”枢密大臣扁着嘴不做声。 “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皇帝笑了笑，“情侣节不用你加班。你们原先是怎么计划的，就怎么过好了。” 他点出一面悬浮光屏，用指尖轻曳至枢密大臣眼前，“喏，我把星际航行的通行证给你们办好了。” “…………(q△q)”枢密大臣瞬间感动得涕泗盈盈。 啊啊，陛下他真是太宅心仁厚了！ 嗯嗯，必须要回馈陛下这一份心意才行。 于是下班之前，枢密大臣利用游戏管理员的权限，给“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的账号上存入了10颗爱思特鲁斯草。 做完这件事，枢密大臣又嘚嘚嘚抖了抖，感到十分欣慰。 这下子，陛下的情人一定会给予陛下异常热烈的回应吧。 ☆☆☆ 苏枋交代的那些话，健忘的表弟君非常努力地记住了好几个小时。 然后便把它们丢到了九霄云外，又开始兴奋地琢磨起那台机器。 乖乖，有了这等煲汤神器，以后都不用点外卖了，喝汤度日即可。 他打开账号面板，查看还有什么新汤可以尝试。 【您已成功烹制的汤品： 1西红柿蛋花汤 2火莲西红柿蛋花汤 3（未命名） ★点击这里为您的新汤命名★】 靠，表哥也真够懒的，明明做出了新的汤，居然连个名字都不取。——表弟如此吐着槽，全然罔顾自己在游戏里的id叫什么。 几分钟后，热汤新鲜出炉。 表弟有点疑惑：这看起来还是西红柿蛋花汤嘛！ 管它的，反正肯定也没害。 不再多想什么，他愉快地将那碗加入了爱思特鲁斯草的西红柿蛋花汤灌进了胃里。 啧啧，这味道果然香浓醇厚。一碗汤下去，只觉胃口大开，催人食欲，难怪上次同学君吃宵夜吃得那么high。 表弟满意地摸摸肚皮，哼着小曲儿拿起毛巾去澡堂洗澡。 第11章 楼宇供电暂时不会恢复，苏枋干脆群发短信给员工们放了一天假，把工作带回家做。 刚开车上路，又接到了表弟的电话。 “哥，学校叫我找家长来一趟。”表弟有气无力。 苏枋一脸黑线不由自主拉了下来。大学里被找家长，那通常是出了比较严重的事情。 “你做什么了？” “性|骚扰……”对面声如蚊鸣。 “…………”苏枋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弟这厮的确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但心智也比较简单。二十出头的人了，有些时候还像个小毛孩。据苏枋所知，他对女性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在大街上偷瞄几眼穿短裙的辣妹。 把车停在路边，苏枋问：“你欺负女同学了？” “不是……”对面的声音又微弱了几分，几不可闻，“是男的。” “………………” 这种事情若是叫姑妈知道，以后就再也不会在地球上见到表弟了。 从小到大，表弟闯了祸就是苏枋替他收拾烂摊子。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等着，我就过来。” 来到学校，苏枋径直找到了表弟的系主任和辅导员。一打听，稍稍松了口气。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当时表弟在澡堂里唱着歌洗着澡，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蛇精病大发作，跳过去跟旁边淋浴位上的男生来了个无比亲密的鸳鸳相抱。 幸而当时澡堂里没有其他人，那个男生又反应敏捷、逃开得飞快，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是那个男生受了很大惊吓，一直坐在辅导员办公室里释放出无比强大的低气压，弄得辅导员快要心肺功能失调。 辅导员把苏枋带到办公室门口，面色为难地悄声道：“您去跟那男生谈谈吧，看能不能安抚住他。这事最好不要闹大，对这两个学生的影响都不好。” 苏枋点头，拖着小脸煞白的表弟推开了门：“请问哪位是王小强同学？” “我！”一个身如铁塔声似洪钟的黑脸男生起身应道。 苏枋打量打量此人，又回头看看身高不足一米七五、生得细皮嫩肉的表弟，默默退后一步关上了门，语重心长道：“小明，不是我不仗义，这件事哥哥真心帮不了你，你一人做事一人当。” 表弟绝望：“哥！！难道你打算什么都不做？！” 苏枋沉痛：“我会给你烧柱香。” 最后还是由苏枋从中斡旋调解，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学校以别的名义给了表弟一个口头警告，王小强同学接受了表弟哭天抢地的道歉。 把蔫头耷脑的表弟押送回寝室，苏枋怒斥：“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是秋天，你要发|春也该弄清楚季节。” “真不是我故意的……”表弟的表情比王小强同学还委屈，“我就在那儿好端端的洗着澡，突然觉得全身燥热……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恶寒恶寒觳觫觳觫的啊！” 苏枋的眼风扫过墙角一台闪亮的机器，“这就是那台煲汤机？” “嗯。”表弟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苏枋忽然忆起曾经目睹过的一起动物界qj事件，倒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又用它了？” “……”表弟的表情默认了。 “我今天就把它带走。”苏枋也不废话，动手把那机器装入纸箱，“你不许对别人说这件事，否则我把你干的事情告诉姑妈。” 回家路上，苏枋联系到一位在药|监|局工作的朋友，把前后两份汤的样品交给对方做化验。 朋友很快回了话：“第一份样品很正常，里面都是食品常见的成分。至于第二份嘛……”他拖了个长腔，语调里多出一份戏谑的意味，“你说这些东西是不明人士寄给你的？” “是，怎么了？”苏枋隐隐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朋友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可能要小心一点了，大概有人对你图谋不轨呢。那里面含有afil。——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是‘伟哥’的主要成分哟~” “……你的语气能不能不要如此荡漾？” 朋友咳嗽两声，把语调打回正常：“啊，另外我也察验了里面食材的细胞超微结构，没有经过脱水处理，是新鲜的。” 一回到家里，苏枋立即把机器彻头彻尾查看了一番。不必大费周章就可以得出结论：这机器里没有储存所谓的脱水食材。 原因是，如果有存储食材的地方，那么那地方一定可以打开，以便重新补充食材，就像咖啡机里存放咖啡豆的箱槽。但它却是全然一体化的结构，根本找不到可以拆卸的部件。 为了确认，他登上游戏，把账号内的食材全部耗尽，做出了二十碗汤。再度称量那台机器，它的重量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太惊人了。 这台机器，要么是被施了魔法可以无中生有，要么是……它已超出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 他即刻给管理员发消息。 〖珀忒托·苏普〗：『您好！这是自动回复，本管理员正在性福地休假中，有事没事都憋来找我，咿呦咿呦咿呦~~~』 -_- 整个游戏就只有这一个管理员，没有别人可问。 他只好又去戳那个智能npc。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出来。」 只叫了一声，那艘金黄的庞大飞船便出现在头顶的天空里。 与上次一样，npc小人儿噔噔噔走下舷梯。它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开心，花瓣样的小嘴紧紧抿着，波光潋滟的眸子仿佛就要滴出水来。 ——不对，不是仿佛，它们的的确确滴出水来了。 “你又肯理我了？(qwq)”粉紫色的圆体字浮现在屏幕上。 下一霎，苏枋错愕地看见那个小人儿泪如泉涌，张大嘴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头顶飘出一行一行的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困扰，我只是喜欢你，我只是想谈恋爱啊！” “我虽然是皇帝，可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感情，我也有内心啊！” “等等！”苏枋诧异地打断了对方，“你刚才说，你是人？” “是的啊！！(〒□〒)”布罗铎哭着说。 “有血有肉的真人？” “是的啊！！(〒□〒)”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是npc？！” “我不懂什么是npc啊！我不是玩家也不是管理员，但我是个活的人啊！！”他哭得不能自已。 苏枋怔在电脑前。 一刹那，他有无数个问题——你们是谁？你们在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但他此时此刻却什么也问不出。在他的眼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个伤心欲绝的小人儿需要安慰。 两条机械手臂伸过来，环住了布罗铎的身体。 机器人笨拙的手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不哭，不哭。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只是程序。” 被机器人拥抱的感觉其实并不舒服。但布罗铎却真实地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有另一个人的温度，穿越浩瀚冰冷的宇宙空间，来到了他寂寞的心里。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把脸贴在机器人胸口的玻璃罩上。 “你是真人的话，那我可以见见你吗？”机器人忽在他头顶瓮声问道。 “啊？”布罗铎茫然地抬头。 机器人嘴部的红灯一闪一闪，送出电子合成的语音： “我有很多事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去找你。既然你们有办法送一台机器给我，大概也有办法找到我本人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见面。有些事情，我想或许当面谈会比较方便。” 第12章 皇帝陛下觉得，宇宙啊，它真是充满了意外。 就在他以为，今年的情侣节也得独自一人凄凉度过时，情侣竟然对他说——我们见面吧。 嗯不对，对方并没有认可他们是情侣关系。但是但是…… 见面见面见面~~~咿呦咿呦咿呦~~~(///▽///)/ 虽然之前闹出了很多乌龙，还极其没有形象地在对方面前哭得难看，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嘛！ 侍从们惊奇地看到，粉红粉红的皇帝陛下一大早就站在穿衣镜前，把所有款式的军礼服一件一件穿过来换过去，一边不停地问： “这一套会不会让我更帅一点？——这一套呢？” “陛下您无论穿什么，都帅得不要不要的啊！”侍从一边为他整理饰绪一边答道。 这话并非出于恭维。神采飞扬的布罗铎比平日更加俊美不可方物，就连早已对陛下的颜值习以为常的侍从们，也不禁双眼萌化成红桃心。 但是布罗铎很快又把所有衣服都撂在了一旁，开始蹙眉坐在软榻上沉吟。 “光脑，给我查询地球上c市的资料。” 几个大悬浮窗口立即卟卟卟冒出来，环绕在皇帝周围。这是苏枋生活的城市，神态各异的红男绿女在高楼通衢间行色匆匆。 皇帝观察了许久路上行人的装束打扮，若有所思地撩起自己披垂到腰际的金色长发，喃喃：“这样不行。” 侍从还未及询问什么事不行，光脑提示： 【玩家『木方』已上线。】 皇帝：“(〃＇▽｀)/~~~~~~~~” 一众侍从大眼瞪小眼，看着瞬间萌化成粉团状的皇帝陛下丢开手里一应物事，飓风似地奔去联网游戏了。 “木方”，自然是苏枋新注册的id。 注册游戏账号需要填写很多验证资料，他以前嫌太麻烦，一直懒得弄。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一个独家秘密。 刚一上线，已经候在那里的皇帝飞快地塞给他一份清单：“帮我采这两种食材好吗？我去地球的时候用得着。” 墨色草，可以使发色和眸色变深，时效大约八到十小时。 驻形草，可以防止身体萌化，时效同上。 不必苏枋自己去寻找，皇帝开飞船带他到目的地，他只需要采集一下就可以了。 苏枋的机器人跟随布罗铎走上舷梯。原以为可以借此机会看到皇家飞船的内部构造，结果画面视角居然不随之转换。舱门把机器人和皇帝的身影关闭在内，屏幕前的苏枋依然只能看到舱体外部。 金黄的飞船升空而起，背景的天幕暗色渐深，直至变成漆黑无垠的宇宙，与点缀其上的浩瀚星海。 路途上无事可做，苏枋一心二用，一边写代码，一边打字与布罗铎聊天。 〖木方〗：「上次你说，需要几天时间准备一下，是打算准备些什么呢？」 〖布罗铎〗：『我想学习你们的语言，还要把自己打扮成贴近你们的样子，这样才不会给你惹麻烦。>_<』 〖木方〗：「你现在说的不就是我们的语言吗？」 〖布罗铎〗：『这是经过翻译机翻译的，我现在说的其实是萌萌汤语。既然我要去地球，还是亲自学会你们的语言比较好。^_^』 〖木方〗：「我们的语言有点难呢。」 〖布罗铎〗：『没关系，我们星系的人类有种族天赋，学语言很快。你可以教我吗？』 〖木方〗：「可以。你想学什么？」 〖布罗铎〗：『就从你的id开始吧，木方是什么意思？』 〖木方〗：「是一种建筑用的方形木材。这两个字合在一起也是一个字，是我的名字。」 少顷。 〖布罗铎〗：『《辞海》：【枋】1木名。《庄子·逍遥游》：“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李颐注：“枋，檀木。”2建筑名词。两柱之间起联系作用的横木，断面一般为矩形。』 〖木方〗：「你查资料这么快？」 〖布罗铎〗：『光脑处理速度很快的。而且，是跟你有关的事嘛。>_<』 〖木方〗：「^_^」 对话窗口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布罗铎〗：『我……又想问你一句话，可以吗>_<』 〖木方〗：「说吧。」 刚打出这两个字，表弟的电话遽然又至。 “哥！你还记得辅导员办公室的王小强吗？” 劈头盖脑就是这么一句。 苏枋精瞳一眯：“你又去骚扰他了？” “不是不是不是。”表弟惊恐万状，“我哪儿敢啊，他是学校运动社铁饼队的，一铁饼能把我砸到地心去。” “那是什么？说话快点，我正忙着。”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对话窗口，布罗铎还在沉默。依苏枋的经验，这是对方正在拼命蓄足勇气的表现。 表弟嗫嚅：“他……他约我吃饭了。哥，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啊？” “哦。你自己看着办咯。”苏枋答得漫不经心，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都被屏幕上跳出的几行字吸引了—— 〖布罗铎〗：『之前的事统统不算，从现在开始，我可不可以』 〖布罗铎〗：『和你交往？』 〖布罗铎〗：『不是作为情侣，就是作为普通朋友而已』 〖布罗铎〗：『>///<』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在等候他的回应，圆圆的脸上写满过于明显的期待与惶怯。 静滞了片刻，停在键盘上的指尖微动。答复如山涧溪水，从手底涓涓流出： 〖木方〗：「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又沉默了一会儿。 〖布罗铎〗：『咿呦咿呦咿呦咿呦咿呦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古怪的词语又冒了出来，苏枋情不自禁浅浅一笑。 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简单的两句对话而已，心绪便似雨过天晴的碧空，莫名就变得明媚湛澈。 表弟犹在电话彼端呶呶：“哥！你不是认真的吧？！你真的要我自己看着办？万一发生点什么可怎么办？” 苏枋向后仰身靠上椅背，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带上了三分愉悦：“我是认真的。我不是你的老妈子，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你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负责。” 视线落至对话窗口中犹未消失的字幕，眼神倏地温柔。 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也会负责。 第13章 墨色草的样子很像紫菜，大片大片蜿蜒生长在水里，如清池中晕染开的墨色。 驻形草是陆生的，有点像芦蒿，从地里冒出一丛一丛尖尖的翠芽儿。 名为“木方”的方机器人带着两只专职采集的圆机器人，在小小星球上四处奔忙。 皇帝没法帮助他采集食材，只能颠颠跟在他身后。苏枋在屏幕上看到的效果是，他的人物走到哪里，那个小小的人儿就立即跟随到哪里，然后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他看得好笑，这简直就是游戏里会自动跟随的宠物嘛。 只是不知道，这只宠物有什么属性，是战斗型还是非战斗型。 因为专心摘草，苏枋没太注意一件事：皇帝不时如猎犬般机警谛视，掌间偶有凌厉的蓝色焰光一闪而逝。 后来苏枋才知道，布罗铎可不是一个只会卖萌的花瓶皇帝。他能亲自莅任元帅击退外星入侵者和“欲念之魂”，是有强悍武力值作为后盾的。那一闪而逝的蓝光，就是他的武器之一。 并非所有的无人星球都很安全，有些星球上有怪兽出没，比如他们此刻所在的这个芒斯特星。布罗铎之所以紧跟得亦步亦趋，是在暗中保护“木方”的安全。 其实“木方”只不过是游戏里的角色，就算被怪兽杀死了，苏枋本人也安然无恙。 尽管如此，布罗铎也绝不忍心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奔忙间隙，皇帝点开了玩家资料栏。 “木方”这个账号没有上传头像，资料栏里的图片是系统默认的，灰白底色上一帧纯黑的男性肖像剪影，脸部打着一个问号。 布罗铎把“木方”填写的个人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目光凝聚在头像脸部的问号上。 ——真实的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之前那个账号的头像，是你本人吗？ 这些问题，他当然不是不想提出。可是…… 他不敢。(*/︿*) 如果对方的长相的确不太好看，他这么问岂不是有揭人疮疤之嫌。弄不好被对方误会他只看重外表，那就糟糕了。 皇帝陛下那粉红粉红的小心肝，现在就如同被一根头发丝高高悬吊着。对方稍微吹一口气，就会令他心惊肝颤半天。他深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恰当，惹对方不高兴，甩下一句“我不想见面了”，那他非伤心到晕厥不可。 所以他什么也不敢多问，像一个端着满满一碗水颤巍巍走钢丝的人，唯求稳妥，无暇他顾。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意：不论你长什么样子，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而苏枋这边，见皇帝全然没有问他要照片的意思，他便默认对方肯定有能力自行查找，不需要他提供什么。毕竟对方的科技水平比地球人高出很多，拥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技术手段也不足为怪。 这么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墨色草和驻形草煲成的汤准备齐全，又与皇帝商定一回见面事宜，苏枋便下线了。 布罗铎施施然叫来宫廷御用造型师：“我要剪短头发。” 造型师挽起他灿烂的金发，“陛下的头发这么飘逸，剪了真的很可惜啊。” “没关系啦，我头发长得快。不过，发型请务必帅帅哒。(*￣︶￣*)” 皇帝陛下拼命妆扮的同时，另一边的苏枋自然也没闲着。光是挑选合适的香水就用了一个小时，最后才拣定了一款：精致的檀香基调中游走着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仿佛丝丝入扣的勾引……呃不对，诱惑。 把自己打理得实在没什么可打理了，苏枋拨通了父母家里的电话。 “妈，有没有帮我好好照顾我老婆？” 那厢的苏母闻言大怒：“啊呸！少贫嘴，你什么时候真的找个老婆带回家给我看是正经！你姑姑说前几天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又被你给推掉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苏枋笑嘻嘻避开这个话题：“说正事说正事，妈，你有空帮我把我老婆送去打打蜡吧。过几天需要她出力啦，我有个特别重要的客户要接待。” 苏枋所说的老婆，是一辆保时捷ra。 他平时上下班开的是一辆黑色大众帕萨特，中庸低调又不失舒适，接送客户也很得体。 但这一次要接的客户太特殊了，令他不由想要提高自己的装备等级。 车子是他大三时所购，毫无张扬炫耀之意，只是那一阵子他对跑车特别感兴趣，碰巧有个朋友认识国际车展的主办方，可以替他拿到相当实惠的折扣价。 买车的钱是他帮母亲的投资公司打工炒期货挣来的，事先跟母亲讲好抽成百分之五十。期货盈利的金额一到账，立即拿出来全款提了车。 之所以选ra这一型，是因为它既可以当跑车来耍帅装x，又具有轿车的舒适性。即便他今后对跑车没兴趣了，也可以继续作为轿车来使用，不至于太过浪费。 结果车子入手后只开过几次，在城市里根本跑不起来，他又紧接着毕业创业忙得不亦乐乎，只好把它丢在父母家的车库里落灰。直到这一天，才算能够正式派上点用场。 男人嘛，虚荣心终归是会有一点的，想要在未来的恋人……呃不对，宇宙际友人面前稍微得瑟得瑟的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布罗铎虽然未必了解地球的汽车品牌，但乘坐体验总是可以感受到的。 翌日就是约定见面的日子了，两个人各自心潮起伏。 见面地点是苏枋选的，离他上班处不远的一家咖啡馆，招牌显眼，位置很好找，里面的环境清净优雅，适宜面洽。 晚上睡觉前，苏枋又上线了游戏，最后向对方确认一遍时间。 〖木方〗：「明天我这边的时间下午五点，xx路上的xxx咖啡馆。我下班直接过去，穿正装。」 〖布罗铎〗：『好。我也穿和你们一样的正装。』 〖木方〗：「你的中文学得怎么样了？」 〖布罗铎〗：『我的名字叫布罗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楼主你好，楼主再见。』 〖布罗铎〗：『刚才那些都是我自己说的，不是翻译机。我是不是很厉害？』 〖木方〗：「嗯。不过你没事少逛贴吧。」 〖木方〗：「早点休息，明天见。」 〖布罗铎〗：『>_<』 〖木方〗：「^_^」 是夜，布罗铎在宽大的床上辗转无眠，一边咿呦咿呦，一边幸福地叹气。 直到天亮时分才朦胧睡去片刻，然后……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他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温度，令他身不由己地想要趋近更趋近、抱紧再抱紧。可那温度却如萦绕指尖的香氛，怎么也捉不住。 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空气，怀中紧紧抱着的是被子。但失落仅仅持续了须臾，转瞬又被期待盈满。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以后将再也不同。 明天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o(〃＇︶｀)o︴︴ 第14章 苏枋比平时提早了两个多小时下班，以避开晚间行车高峰。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他四点不到就跟员工打过招呼，离开了公司。 在地下车场，竟又偶遇前番搭车的女子。她似是外出办事而返，刚刚迈下名爵的驾驶室。 这一回应该是真正的偶遇，因为那女子显然并不想见到他。视线在他身上冷冷一扫，便漠然移开。看来，上次在电梯里把她得罪得不轻。 苏枋哪有心思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屑事，径自驾车离开。 看到保时捷的一霎，女子猛然驻足，诧愕地目送它绝尘而去。 布罗铎到得更早。 苏枋还未出发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了咖啡馆里。特意挑了临窗的座位，以便被对方看到。 陪同他出行的扈从们强烈要求跟来，被他统统打发了回去。他生平第一次约会，哪能被那么多人参观。 他穿了一套地球人的hugoboss西服，手中握着伪装成普通手机的光脑，看上去与周围那些商务人士毫无二致。只是那翩翩佳公子般的天然玉质，无论身在何处，都一样佼佼出尘。 咖啡馆外的步行道上，过往路人无不放慢了脚步，透过玻璃幕，打量这丰姿绰约的美青年。 布罗铎对外界的注目浑然不觉，全神盯着手机，生怕错过“木方”的消息。 苏枋先前跟他说好，会在游戏里保持着上线状态，以便随时联系。 所以，只要让光脑锁定这间咖啡馆，一旦搜索到有《萌萌汤》玩家出现，那就必定是他家木方啦~~ ——皇帝陛下自以为聪明地如此想着。 哪里料想，光脑搜索的结果让他登时傻掉。 ……怎、怎么小小一间咖啡馆里有这么多人在玩《萌萌汤》？(o_o) 没办法，只好等到约定时间再与对方联系了。 离他不远处，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也在各自的设备上玩《萌萌汤》。其中一个黑脸男生用的是笔记本，从布罗铎的角度，恰能看到屏幕。 黑脸男生正在浏览开场动画，鼠标不断在画面各处敲敲打打。过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找到隐藏关卡了。” 声音不大，但坐在旁边的布罗铎听得清清楚楚。 布罗铎微讶，他从没听说过游戏里设置有什么隐藏关卡。 扫视一眼，他倏地敛起眉峰。 游戏并没有对玩家开放所有地图，很多区域都是绝对禁航的秘密之地。比如首都星、商贸星城或太空港等战略重地。 但在那个被设为游戏关卡的拼图上，所有这些区域都被清晰地逐一标注。 不仅如此，当那黑脸男生完成了拼图之后，电脑屏幕上竟赫然出现了布罗铎正常形态的照片。 萌化状态下，个人的面貌差异被大大模糊了，大家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短身大脸小嘴大眼。 可是正常形态就不同了，那相当于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把国家战略地图和皇帝的真实面目一览无馀地暴露给其它宇宙的人，即使是心思单纯的汤国人，也明白那有多么危险。 布罗铎不动声色命令光脑将眼前一幕收入影像数据库中，打包发送至帝国技术部，责令技术官尽快调查。 只听坐在黑脸男生对面的人说：“这个游戏对我来说完全是小case啦。那些普通任务就不用说了，我做的任务，别人听都没听过，就连皇帝都颁了好几个成就给我呢！” 说着把电脑屏幕敲得当当响，“喏喏，看吧，最近的一个，‘火莲代表我的爱’。” ……哇啊！ 布罗铎的脸一下子红到手里的咖啡杯上。 做贼似地偷偷循声望去，说话者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此时那小白脸犹在得意洋洋：“这可是采到稀有食材才能获得的喔！去到那颗行星很不容易的，要计算航线，可不是像普通玩家那样只要设置飞船飞行点就够了喔！” ——没错，这个小白脸和坐他对面的大黑脸，正是苏枋那鱼唇的表弟，以及与他“不抱不相识”的王小强同学。 事有凑巧，他们相约的地点也是这间咖啡馆。 表弟本是怀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良好心态前来赴约，不料王小强表示，上次的事是个误会，过去就算了，希望以后做个朋友。 一聊之下，两人居然还挺投缘，而且都玩《萌萌汤》。 王小强不但体育好，脑子也不错，上学期拿到了系里的奖学金，就连玩游戏也比一般人强。 样样不如人总是一件很矬的事，鱼唇的表弟便想炫耀一下。反正谁也不会知道，那些成就其实是他表哥得到的。 布罗铎忐忑地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顿觉小心脏快要撞破胸腔狂跳而出。 木方木方木方木方……就是他吗就是他吗就是他吗？？？>///< 无比想要再仔细看一看那人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羞于回首。直欲把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只求它不要如此没出息地发烧发烫。 要不要……打个招呼？ 嗯，对方好像正在和别人谈事情的样子。既然约定的时间是五点，那就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 布罗铎极力压抑住走过去一问究竟的冲动，强令自己安静地坐着。 停好车，苏枋疾步赶往咖啡馆。 刚绕过街角，隔着玻璃幕墙，一眼便看到了窗边一道俊逸人影。 脚步不由便是稍稍一滞。 与他见过的形象不同，对方飘逸的金发变成了飒爽的深栗短发，瞳色也是暗夜般的浓黑。但那俊挺的侧影，比照片更为鲜活动人。 苏枋不禁暗忖，若他恢复了金发紫眸、白衣军服的英姿，真不知该是怎样的光芒万丈。 目光稍一流转，苏枋又不禁莞尔窃笑。他看出了他的紧张——他的一只手躲在桌子下面，指尖轻敲膝头。那般迅如撞鹿的频率，暴露了优雅外表之下蠢蠢萌动的心跳。 视线无意间瞥向邻座，苏枋的额角立时拉下黑线。 靠，表弟那厮怎么也在这里。-_- 这种时候，他可不怎么愿意被这家伙撞见。 看一看表，快四点半了。他知道表弟今天有晚课，不会逗留太久，不如稍候片刻。 反正已经找到了对方，苏枋便也不再着急。悠然在街边站定，端详玻璃幕内的风景。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凝视，布罗铎蓦然回眸。二人的目光有一刹那交织，布罗铎迅即转过头去，不再看往他的方向。 ……外面那个人好帅。 布罗铎向来喜欢欣赏美人美景。若是从前，他很乐意多看几眼，赏心悦目。 但是现在绝对不可以。万一被他家木方误会了，那可怎么得了>_< 天大地大，木方最大！ 这个时候，一旁的表弟和王小强结束了本次愉快的约会，一同返校上课。 看见他们往外走去，布罗铎也随之站起了身。这个动作其实是下意识的，他并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说什么，脑中乱糟糟的一片。 一条手臂倏地伸过，轻轻按住他的肩头。 ……咦？ 布罗铎困惑地抬眸。 这不是刚才玻璃幕外的那个帅哥吗？ 对方定定注视着他，一言不发，也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目光淡然如水，又似乎潜藏着某种炽烈的热度。 这目光令布罗铎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一响，他才陡然震醒，急急望向已经走上街头的表弟。 “不要看他。”面前的人眼神深邃，一字一顿，“你要找的人，是我。” 第15章 布罗铎的第一个念头是：翻译机出问题了。 尔后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并没有使用翻译机。 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苏枋不理会他的呆怔，眼风掠过他的发梢：“你的头发，颜色变深了。是‘墨色草’的作用吧。” 布罗铎瞪大双眸，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听得对方继续低语：“现在你相信了？你要找的人，真的是我。” “真的……”布罗铎垂下长睫，声音一瞬间低了下去，“真的是你。” “你好像很失望？”苏枋扬起眉梢。 “不、不是。”布罗铎闭上眼睛，稍稍侧开头去躲避对方诱惑的气息，“我只是……需要调整一下。” 身体强烈地要求萌化却又不能，像被束缚在瓶中无法释放的*。 这感觉，虽算不上痛苦，却也绝不轻松。因为忍耐，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苏枋拉过他轻声道：“你在这里萌化了的话，会不太好办。忍耐一下，我们马上回家。” 保时捷在布罗铎面前缓缓滑行着停住。新近打过蜡的锃亮车身，被阳光镀上一层耀目的薄金。 布罗铎梦游似地跨进后座。 已然驶出很远，被震飞到天外的神智方才一点一点回归。 然后才猛地醒悟过来——他苦心练习了那么久的开场白，居然…… 一！句！都！没！用！上！ 他完全就是在失神状态下被对方捡走的…… 囧rz “坐得惯吗？”苏枋从后视镜里看他。 “嗯，挺好的。”布罗铎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与他在帝国乘坐的交通工具相比，这车厢里的空间太过狭窄逼仄，令他略感压抑。但他哪能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来，努力做出坐得很舒服的样子。 苏枋自然也明白，这车跟皇帝那艘金碧辉煌的庞然飞船根本没得比。但也无法可想，这已经是他现有最顶级的装备了。 “你从来都是坐飞船的吗？有没有陆行的交通工具？”为了找个话题，苏枋随口问道。 ……陆行交通工具？ 皇帝陛下开动小脑瓜拼命思索。 汤国人基本没有“客套”“应酬”之类概念，即便面对尊长者，也可以直言不讳，无需虚与委蛇。这一点，从枢密大臣前番与皇帝的对话即可看出。 所以布罗铎完全不懂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合适，努力思来想去，眼睛一亮： “啊对了！有一颗星球上的行宫设计得不太合理，主卧的洗手间有点远。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坐一辆厢车，和这辆车很像，大概比这个大两三倍的样子。” 说完还很开心，觉得这样就拉近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 “你怎么了？”不知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苏枋的脸色似乎黑了一点。 “没什么。”苏枋回过头，微微眯弯了双眼，笑得温文尔雅阳光灿烂人畜无害，“只是突然有一种想要求你包养的冲动。”一面在心里默念：莫在皇帝面前装x，否则一定会遭雷劈。 “不用求啊，只要你说，我肯定愿意包养你的呀，你是我的……朋友嘛。”布罗铎也和苏枋一样微笑得人畜无害。区别在于，他是真的人畜无害。 “啊，那我就放心了。”苏枋语调轻扬，在肚子里磨牙。 二十分钟后，皇帝陛下坐在了柔软的布艺大沙发里，环顾明亮整洁的客厅。 “喏。”一杯红酒递到了他手中。 之前采集食材时布罗铎说过，在摄入酒精或体温大幅增热的情况下，墨色草与驻形草的效力会快速解除。 苏枋的气息，近在咫尺。半开的衬衫领口，散逸出身体温存的热度，以及若有若无的醉人香氛。 “……谢谢。”布罗铎讷讷接过玻璃杯。他想自己大概是沉醉在一个绮梦里了，否则为何脑中一直迷蒙不清？ 迷蒙到，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举杯饮啜，温润的酒液滑落入喉。 哧—— 瞳色与发色恢复的同时，身体也迫不及待地萌化了。 苏枋略有些愕然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刚才那个栗发黑眸的美青年不见了，原先的位置上站着一个金发紫眸的矮圆萌物。 苏枋：“…………” 布罗铎：“…………╭(＇＿｀)╮” 少顷，苏枋背过脸去。布罗铎听见忍俊不禁的噗嗤轻哂。 布罗铎：“Σ()你在笑我？？” “怎么会。”苏枋回过头，神色一本正经，“我只是需要调整一下。” “…………”布罗铎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他暂时顾不得多想，因为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 汤国人的衣物是用特殊织料制成的，会随着穿戴者的体型而改变。无论人体处于正常形态还是萌化形态，衣服都会一样合身。 但布罗铎为了入乡随俗，从里到外穿的都是地球衣物，没有这个功能。他一萌化，衣服便从缩小了的身体上纷纷脱落下来。 于是，皇帝陛下他“被祼体”了。 “啊啊啊！！”布罗铎抓住松垮垮的内裤，慌乱地蔽体。 “好小。”苏枋瞥一眼，下了定论。 “不是的！”皇帝陛下又羞又愤，“是萌化了才变小的，正常状态有20厘米！” 苏枋迷惘得一派天真：“我是在说，你的身体现在变得好小。——20厘米是什么？” “…………”布罗铎欲哭无泪。为什么他突然隐约感到，自己好像……所托非人？？ 提好了内裤，蠢萌的皇帝陛下忽然觉得，是时候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了（……）。 他赶忙正襟危坐，呃不对，正裤危坐，清一清嗓音： “你好，我的名字是布罗铎，全名是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米奈斯特拉是姓，布罗铎是名，胤代表皇族身份。用我们萌萌汤帝国的文字写出来是这样的。” 光脑立即在空中打出一行悬浮字幕： strainbrodo. 苏枋也是有语言天赋的人，考过很多级别证书。他马上发现，这种文字与地球的意大利文极其相似。 “米奈斯特拉，是汤的意思吗？”他试探着问。 “是的啊！你怎么知道？”布罗铎惊喜异常。 “布罗铎，是肉的意思？” “嗯嗯！”布罗铎点头不迭。 “所以……你的名字，依照中文词序翻译出来就是……”苏枋努力掩饰着眸中的笑意，“肉·的·汤？” “嗯嗯！(///︶///)” “…………”苏枋又一次背过脸去。 这一回，布罗铎万分确定了：“Σ()你就是在笑我！！” “不，我只是在为这种神奇的巧合而开心。”苏枋继续一本正经，“另一个宇宙的文字，竟然和我学过的一门外语这么相近。这样我学习起来就会更快了，我真是由衷地高兴。” “…………”布罗铎有点怀疑。但马上又觉得，质疑对方真是太不应该了，于是再度把对方的解释全盘接受下来。 苏枋适时岔开这话题，转身到卧室里找出一条毛毯：“你先泡个澡解解乏，我去给你放水。” 一直到洗澡水放好，萌化状态还是没有解除。 粉团状的布罗铎只得手脚并用，努力往浴缸里爬。 苏枋家的浴缸本就比较高，他现在的身高只有正常形态下的一半，手脚更短。要在这么一种状况下爬进滑溜溜的浴缸，谈何容易。 围观了两秒，苏枋无可奈何伸手把他抱起：“还是我来帮你吧。” 布罗铎只是体型萌化，体重并不会改变，仍是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重量。饶是苏枋长期在健身房锻炼出了肌肉紧实的双臂，抱起他来也略有些费力。 忍不住吐槽一句：“你吃什么吃得这么沉啊？” 布罗铎：“吃你做的汤。(*￣︶￣*)” 第16章 燠暖的水流，消除了身体的惫乏，也抚平了胸臆中起伏涌动的情绪。 泡在浴缸里的皇帝陛下渐渐恢复了正常形态，也部分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回想自己下午的所作所为，只觉得—— 太，耻，了。orz 跟他想象中甜蜜又浪漫的约会，完全不一样。 但是…… 也有远远超乎想象的惊喜。 布罗铎屏住气息，倚着浴缸壁慢慢滑低了身体，让水面浸没自己滚烫的脸颊。 似幻的灯影在水面上晃动，蒸腾的热汽迷濛了视线。他又开始觉得，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令他感到焦虑。 仿佛在梦中采撷了一朵珍爱的花，紧紧握在手心胸口，却又隐隐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一睁开眼睛，它就会消散不见。 或许，当现实给出的惊喜过度超出了预期，人反而会迷惘踌躇起来，害怕这是上天跟自己开的玩笑。 闭气久了，胸腔因缺氧微微地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 他从水中坐起身，深吸一口气。 不是梦。不是梦。 那朵珍爱的花，他要牢牢捧住，再也不放手。 窗外，天色渐暝。 苏枋刚合上百叶帘，听得浴室的门喀嗒一声轻响。 尚未开灯的卧室里光线乍明，布罗铎裹着薄毯出浴了。挺拔的俊影、半隐在逆光暗昧中的脸庞，都被身后的灯晕勾勒了一层温柔的轮廓。 德国作家托马斯·曼在他的短篇名作《威尼斯之死》中，不厌其烦地花费笔墨篇牍，描写一个波兰少年惊人的容貌。 为了欣赏这少年的绝色，主人公阿申巴赫不惜留驻于瘟疫侵袭的意大利，终而死在他与少年相遇的威尼斯，死在阳光中的海滩，死在少年恍如隔世的盼眄中。 绝世的容姿，是原罪，是魅惑，也是救赎。诱人甘愿永劫沉沦，只为一睹那一刹那的倾城。 注视片刻，苏枋淡淡移开眸光：“要我给你找一件睡衣吗？” 布罗铎低头拉扯一下覆体的薄毯，“不用了，我裹着这个就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又会萌化，衣服换来换去，也很给别人添麻烦。 苏枋点头，“空调遥控器在这里，你自己调节温度。我去给你煲汤。——我们的食材，你能吃吗？” “可以的可以的。”布罗铎开心不已，“只要不是特别硬的东西，我都能吃。” 苏枋走向厨房，又回身一指床头书架，“那边有杂志和漫画，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看。” 厨房的门关上了。不多时，传出洗切蔬菜、搅拌鸡蛋的忙碌声。 布罗铎喜孜孜在书架旁坐下，抽出几本漫画，仔细辨读封面上的字。 这一本……叫《斗牌传说》。 这一本……叫《火凤燎原》。 这一本……叫《世界一初恋》。 这一本…… 嗯？！ 布罗铎的视线迅速转回上一本书。 ……初初初初初恋！(///y▽y) 封面上印着两个相拥的帅哥，还有一行粉红粉红的花体字。 布罗铎克制一下卟卟乱颤的小心脏，翻开了书页。里面都是图画，空白处有许多他看不太懂的文字。 字虽然不全懂，不过画的内容还是大致可以猜得出来的。 一页一页翻阅下去，两个男主人公在某处像是公寓的房间里对话。 然后，这一个把那一个按在了门板上。 然后，还是这一个把那一个推到了床上。 再然后…… ——咿呦呦？！∑(y||⊙⊙)y 布罗铎放下书，抬头看着天花板默数到十，又拿起书，把那几页反复看了几遍。 是的！他没有眼花，也没有理解错误！——这一个和那一个，的确是在“这个那个”！ 啊啊~~~原来地球人是这么奔放的！！ 呦呦~~~他也要更加奔放一点才行！！ 否则万一下手晚了，他家苏枋被别人“奔放”了，可怎么得了！！ 苏枋端着煲好的汤出来时，看见萌态可掬的布罗铎坐在床边，双手举着一本书，呆然不动。 一看封面，苏枋啼笑皆非。 以前他还住在父母家里时，邻居小妹是个腐女，对这部作品非常之狂热。恰好苏枋和朋友外出旅游，在一家贩卖漫画和日用品的超市看到这本书，便随手买了下来准备送她。结果回来后一直忘记给她，日子一久，这本书就留在了他这里，迁居之时与其它东西一并搬了过来。 又瞟一眼书页内容，苏枋无语望天。 盯着这几页翻来覆去看个不停也就算了，竟然还萌化了（不仅是萌化，你们懂的）。 这家伙的内心是有多痴汉…… 按下心头的吐槽，苏枋不动声色摆好桌椅餐具：“过来吃饭。” 热腾腾的奶油玉米浓汤盛在细白瓷的双耳锅中，端上了铺着亚麻台布的餐桌。 另有一盘双人份的蔬菜色拉，一盘三角形的黄油面包，两面裹了蛋黄煎得金灿酥脆。 恢复了正常形态的皇帝陛下愉快地用餐。汤国的餐桌礼仪与地球相近，精巧汤匙向外侧浅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换用餐具的动作一丝不乱，优雅得无懈可击。 汤国人也能吃一些非流质的食物，不过苏枋注意到，布罗铎更喜欢把蔬菜和面包切成小块浸在汤里，吃得一脸满足。 ——唔，其实皇帝陛下也很好养嘛。 苏枋悠然思忖着。 胃腹舒适地饱餍了，皇帝陛下他又开始饱暖思淫|欲……不不，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低头收拾餐具的苏枋，与初见时的样子又略有不同。居家的做派与轩然的气宇竟全不违和，有如相得益彰的香氛：坚致的木质与恬谧的花香，一张一弛之间，调合成亦刚亦柔的温情。 仅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狂乱的小心跳，便又陡然回归。 这个人，喂养了他的肚子，又滋养了他的眼睛和心灵。 若能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大概是下午喝的那一杯红酒涌上了脑子，布罗铎突然就变得豪情万丈起来。蓦然抬眸迎上对方的目光，以盟誓般的语气宣告：“我、我要追你！” 话音未落，哧—— 他又矮圆了。 但是这一次的皇帝陛下很顽强。就算萌化状态暴露了他内心的情怯，也依然要把已经出口的话全部说完。 他仰头看向苏枋，神色羞涩而又认真：“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但我可以从头开始学。今天晚上，我想和你睡觉。” “…………”苏枋的眉梢动了动。 恋爱的开端是睡觉，原来贵宇宙的民风如此奔放。 不过他旋即明白，皇帝陛下说的睡觉，是“真·睡觉”。 若是一个正常形态的男人提出这种要求，就算他是身份尊贵的宇宙际友人，苏枋也必然会委婉拒绝。两只跨宇宙的雄性人科生物，初次增进友谊的方式是抱在一起睡觉，不管怎么想都略有丧心病狂之嫌。 然而—— 布罗铎：“…………╭(///⌒///)╮” 浑圆的体型，笨拙的姿态，羞涩的眼神，天真的期待。 这样一只萌物，谁又能够忍心将他推开。 于是，这一晚苏枋睡觉时，被子里无端多出了一只萌萌牌抱枕。 第17章 一夜平静地过去。 不知是否这只萌萌牌抱枕具有治愈系的能力，苏枋只觉这一夜睡得异常安恬。 醒来时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百叶窗帘的缝隙，在墙壁上投下栅栏状的亮斑。 怀里的抱枕，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入睡前仍然矮圆的身体，陷入沉眠以后便恢复了原状。 苏枋垂眸看去，布罗铎的脸庞有一半埋进他的胸膛，只看得到蜜金色的柔软长睫频频微颤。鼻梁英挺的线条隐没在苏枋衬衫的前襟里，底端露出一弯莹洁的唇角，像沉浸在一个繁花似水的梦里。 两个男人这种姿态太过奇怪，他用双手抱起对方的肩头，想稍稍推离一些。怀里的人儿却无意识地蹙了眉，怕冷似地加力收拢手臂，把他抱得更紧。 真是小动物一样的家伙。 明明是动人到极致的诱惑，偏偏如初生婴儿般纯净无害。没有任何欲念，像粉嘟嘟的花苞，懵懂地向这个世界投以善意绵软的微笑。 瞬间竟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想在那弯半露的唇角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来得太迅速的激情，往往也会夭折得迅速。而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有一份恒久的牵绊。 所以他只是抬起手，拂开了垂在布罗铎眼睫上的一绺发丝。 哧—— 怀里的人突然缩小了一半。 “你醒了？”苏枋不必低头确认，便如此笃定地问道。 “……嗯。”声如蚊鸣。苏枋感觉到，对方贴在自己胸口的脸热得烫人。 ——昨晚还大言不惭地放出话来说要追我，就你这表现，也太生涩了吧。 本想如此揶揄一下对方，略一考虑又作罢。这个现在变成了小笼包模样的家伙，可是很容易把玩笑都当真的。 出口的话语于是变成了：“早上想喝什么汤？我去给你煲。” 本以为能度过一个平静的二人周末，谁知竟有不速之客蓦然到访。 早餐方毕，对讲门铃乐声大作。 一看液晶屏，苏枋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再一听对方第一句话，顿时又变成八个大—— “小枋，我在楼下，给我开门。正好路过这附近，顺道看看你。” 除了他老妈之外，姑姑是地球上唯一令苏枋谈之色变的女性。她做事风风火火，喜欢大包大揽，有时说是独断也不为过。虽是出于好心，可也常常令人头痛。 苏枋为难四顾。他住的这套单元房面积不大，床是落地的，家具也都是极简风格。即使是萌化状态的布罗铎，也有一个幼童那么大，哪里都藏不下。 “我可以假装成娃娃的！”布罗铎自告奋勇献计献策，叉开两条短撅撅的小圆腿，背靠床头坐得端端正正。 若不凑近细看的话，倒的确像是一只粉嫩嫩的大洋娃娃。 除了…… “把你的jj藏起来。”苏枋扶额。 一个男人床上摆着一只这么大的娃娃已经很有些奇怪了，更何况这只娃娃没有衣服，而且还长着jj，姑妈会对他的个人生活作何感想？ 布罗铎乖乖地翻过身去：“这样可以吗？_(:i」∠*)_” “……”苏枋盯着他的小菊花看了几秒钟，叹气：“你还是整个藏起来吧。” 他掀去床罩，一把抓住布罗铎，塞进被子里。虽然很显眼，不过姑妈一般不会进他的卧室，应该能蒙混过去。 来访者除了姑妈，还有那个跟苏枋相过亲的女孩子，莫愁。 以往那些相亲对象，苏枋说不合适，姑妈也就不再过问了。但莫愁有点特殊。她的母亲是姑妈的老同学，以前寓居外地，最近刚刚举家搬回c市。莫愁性格单纯又乖巧懂事，姑妈喜欢得不得了，认了她做干女儿。 因了这一层关系，姑妈特别希望促成这桩婚事，好让两家亲上加亲。 今天是周六，她带莫愁出来逛街购物，正巧逛到苏枋住处附近，硬是拉着莫愁一起过来做客。 甫一落座，姑妈便开始滔滔不绝向苏枋兜售莫愁的好处：“小枋你不知道，莫愁这姑娘啊，心地纯粹，一点不势利，这在现在的社会可太难得啦……” 莫愁与苏枋交换一下尴尬的眼色，向他示意：她对眼下的局面也很无奈。 苏枋唯唯而应，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敷衍过去。姑妈看出他心有旁骛，脸色不由微沉，上下打量他几眼：“小枋，姑妈看着你从小长了这么大，没什么话不好跟我讲的。——哦，是不是莫愁也在场，你不好意思？” 她不容分说推着莫愁去往内室，“乖囡，你先到里边随便坐一坐，我好好数落他。” 苏枋急欲阻止：“姑妈，那是我的卧室！” 姑妈甩过来一个大白眼：“怎么啦？女孩子的卧室外人不好进，男孩子的卧室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难道有没洗的内裤？还是有用过的避x套？” 不待苏枋答言，她已经径直把莫愁搡入房里关上了门。 那厢的姑妈开始对苏枋长篇说教，被关在卧室里的莫愁无事可做，只好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街景打发时间。 布罗铎就躺在她身后的床上。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被子里隐约露出一只金发大娃娃的头顶。虽然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但别人的东西她自然是不会去碰的，便也不去留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莫愁不急不忙，被子里的布罗铎却渐渐开始有点急有点忙——早上汤喝多了，他想上厕所。 这种诉求越来越强烈，令他如卧针毡。“初次约会时在恋人家里尿床”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包含在皇帝陛下的人生图景里。 瞄了个空隙，布罗铎悄悄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一点，想看看能否趁那女孩不注意偷偷溜进洗手间。 房间里太安静，被子摩擦的窸窣声显得格外清晰。莫愁注意到了动静，回眸望了过来。布罗铎赶紧闭上眼睛，瞬间凝固。 ……奇怪。 莫愁眨眨眼，按下心头的疑惑。 是错觉吗？那个大娃娃的位置，好像变动了一点点。 她分明记得，刚才只能看到它的头发，现在却能看到刘海下面一双闭阖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有着好看的弧度。 大概是盖在它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一点吧。 虽说男人房间里放个娃娃多少有点怪，不过这娃娃还真是漂亮啊。虽然看不到全貌，但那光彩夺目的金发和粉琢玉砌的肤色，都诱人想要上前抚摸一把，闭目安睡的造型也可爱得没话说。 想象着苏枋每夜拥它入眠的场面，莫愁不禁失笑。真看不出来，苏枋哥哥那么酷的一个人，私底下其实也童心未泯嘛。 话说回来，自进入这个房间，她便隐约感觉，仿佛有什么人在偷偷注视着自己。 ……总不会是这个娃娃吧。 唉唉，鬼娃系列的恐怖片看太多啦，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 莫愁转过头去，继续看窗外。 未几，奇怪的窸窸窣窣声又起。 莫愁下意识地再度回首望去，惊见被子上赫然多出了一个凸凸的形状——男人嘛，憋尿憋得久了，难免会有一些不能自已的现象发生。 不仅如此，那个娃娃的身体居然……慢！慢！在！动！ 换做胆小一些的女孩子，可能会吓得跑出去。 但莫愁却是出了名的猛女。她上中学时，曾有一次参加野外夏令营，半夜里某男生披了床单，扮鬼吓她。她受惊之下飞起一脚，力道之稳之准之狠，堪称武林高手的风范。那男生被这一脚踹至翌日小便不能自理，并从此将“die”奉为至高无上的人生圭臬。 所以她今天的应激反应也极为迅猛而果敢：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那个凸凸的物体，反手就是一拧。 布罗铎：“&%$#!!!” 剧痛之下，萌化状态会解除。 于是莫愁看见，自己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个半祼美男，而她正隔着被子牢牢揪着人家无辜的丁丁。 第18章 这一下，饶是猛妹子莫愁，也不自禁尖叫出声： “啊——！！” 房门当即被撞开，苏枋疾速闪入，身手敏捷地在姑妈看过来之前关上了门。 然而眼前一幕告诉他，再试图扯谎隐瞒为时已晚。 “……&%$#!!”莫愁看一眼苏枋，又看一眼床上的半祼美男，语无伦次大脑当机中。 在这样考验人品与应变力的时刻，布罗铎的素养就发挥了作用。到底是皇帝，哪怕情形如此尴尬而诡异，该有的风度还是有的。 他淡定（？）地向莫愁伸出手：“你好，我的名字叫布罗铎，全名是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 “…………”莫愁呈机械状松开了揪着人家的那只罪恶之爪，与他握了握。 “你有没有事情？”苏枋扶住他急问。 “我、我只是想上厕所……(qwq)”布罗铎以为他在责备他，一惶愧，身体又哧地萌化了。 苏枋抱起他疾步赶往主卧的洗手间，一面对莫愁说：“抱歉，你先稍等一下，我待会儿跟你解释。” “小枋，莫愁，怎么回事？”姑妈在外面咚咚咚打门。 莫愁的反应也迅速，当即凭直觉明白，无论这房间里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都绝对是“长辈不宜”。 她立刻对门外说：“阿姨，没事儿的，我看到一只壁虎，吓了一大跳。小苏哥哥在安慰我呢。” 苏枋也随即接口：“姑妈，等一下我送莫愁回家，你不用担心了。” 一听这话，姑妈赶紧停了手：“哦哦，没事就好。” 她的目的就是让这两个年轻人多多相处，现在目的既遂，刚才发生了什么也就无关紧要了。 莫愁瞥向苏枋的背影。布罗铎正趴在他的肩头，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看她——他从没见过女性，很好奇。 啪嗒，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莫愁倏觉恍惚。金发，紫眸——这个形象好眼熟。 掏出自己的手机链对比一下，她的嘴巴无声地张成了o形。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那不就是《萌萌汤》里皇帝的名字吗！！ 门外的姑妈又交待了几句，莫愁一一应答。姑妈自认为此行的结果还算如愿，便满意地先行离去了。 少顷，洗手间的门打开，依旧圆圆的布罗铎又被抱了出来。 解决了内急问题的皇帝陛下施施然重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布罗铎，萌萌汤帝国的皇帝，从另一个宇宙来到地球。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萌化状态，刚才是我的正常形态。(*￣︶￣*)” 莫愁：“…………” 布罗铎：“初次见面就这样——”瞥了一眼光脑打出来的提示字幕，“呃，‘祼裎相见’，真是很不好意思。(*￣︶￣*)” 莫愁：“…………” 布罗铎：“根据光脑查到的资料，贵星球有这么一则轶闻：一个国家的首相正在洗澡的时候，另一个国家的总统不小心闯了进去。” 光脑啪地打出丘吉尔和罗斯福的影像。 布罗铎：“总统见到一丝不|挂的首相，感到很尴尬。首相却说：请进来吧，英国的首相是没有什么需要对美国总统隐瞒的。” 莫愁：“…………” 布罗铎：“后来，贵星球把这段故事称作‘祼体外交’。我入乡随俗，谨以这种方式，向贵星球展示我们赤祼祼的诚意。(*￣︶￣*)”说着掀一掀身上的毯子。只要面对的不是自己的爱人，无论身处何种窘境，皇帝陛下的从容风度永远是够用的。 “…………”足足怔了一分钟，莫愁才张口结舌地幡然回神。想起刚才的事，一时不知是该震愕还是该羞赧，满面通红连连躬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就……你真的没有事吗？” 她很是忐忑。虽然出手的力道不算重，但毕竟是特殊部位。 布罗铎：“不要紧，我们的身体能变形，所以恢复能力很强，耐痛能力也很强。不然的话，变形就要痛死了。(*￣︶￣*)” 眼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沟通得越来越顺畅，一直抱着布罗铎的苏枋终于忍不住插言问莫愁：“你为什么接受得如此迅速？”他原本还在为如何解释伤透脑筋，不料她的表现竟比他当初还裕如几分。 莫愁回答得饱经沧桑：“我追网文那么多年，什么奇怪的梗没见过。” 苏枋：“…………” 逗留了不久，莫愁便告辞。她追网文那么多年，深知电灯泡那是绝对不能当的。 “我送你回家。”苏枋去拿车钥匙。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放心好了，我以皇帝陛下的名义起誓，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说。”她啪啪啪猛拍苏枋的肩膀，目光炯炯：“小苏哥哥，我代表地球群众看好你，一定要在宇宙际友人面前把‘祼体外交’贯彻到底啊！” 苏枋：“…………” 为什么他身边会有这么多腐女。 房间里恢复安静，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真的不要紧？”苏枋把布罗铎放在沙发上。 虽然在洗手间里检查过，没有瘀伤也没有红肿，他还是不放心。 “放心，早就已经不疼了。(＇︶｀)” 苏枋把他抱紧：“对不起。今天这样的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当对方受到了伤害，自责责人都无济于事，只想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呵护。 花瓣样光洁的小嘴，就在眼前翕动。 原本不想这么快的，但是…… 情难自禁。 轻轻吻住那对唇瓣时，苏枋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声音很细微，但很清晰。 他松开对方的唇，那个声音仍在持续。他确定，是布罗铎发出来的。柔软，绵甜，甚至带着几分婴儿般的奶气，与布罗铎平时说话的清澈嗓音并不相似。 苏枋的手指沿着布罗铎的皙颈游走，摸到了对方咽部正中的喉结。它正在轻微地震动着，那个“咿呦咿呦”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啊，这个声音是我们星系的人类特有的。”布罗铎羞涩地解释道，“心情特别幸福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发出来……对不起，我会尽力控制住。” “不用控制，我喜欢听。”苏枋的唇吻住对方犹在震动的喉结，“很萌。” 萌得让人头脑发热，忍不住想要做一些奇怪的事。 “小猫发出这种声音，是为了让猫妈妈或主人照顾他们。——你也是吗？”他问。 “嗯……”布罗铎发出一声不知是应答还是思索的含混呿吟。 “放心。我一定……”苏枋稍稍顿了一顿，“好好照顾你。” 第19章 亲吻的暧昧气氛渐渐消退后，布罗铎开始对先前的事件好奇起来：“刚才外面的人是谁？好像和你的关系很亲近。” “那是我姑妈，我爸爸的妹妹。”苏枋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地球人的亲属关系，以及自家的亲戚成员构成。 “我父母都是生意人，各自有公司要打理，没太多时间管我。我从小被姑妈照顾得很多，就算现在长大了，相互走动也很频繁。” 布罗铎听得羡慕：“真好。我们星系的人不是这样的。” 因为生孩子很容易，不需要付出怀胎与分娩之苦，汤国人的亲情关系比地球人淡薄得多。父父双方通常只把孩子养育到少年期，便扔下不管了，也不许孩子再去找他们。 兄弟之间的关系更淡薄，大家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各处飞散，自己过自己的生活，谁也不在意谁。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反过来说，兄弟也不过是相忘于四海的路人。 正因为亲情相对贫乏，汤国人才会对爱情如此看重。对他们来说，唯有爱人才是相随终生的伴侣。 当初，年少的布罗铎继承皇位之后，他的父皇和父后便双双隐居，不知去了宇宙中哪颗遥远的行星，他再也没见过他们。 “所以，在我们的国度，没有老公的人是很孤单的，因为没有其他亲人。(＇︿｀)” 想起自己以前寂寞如雪的人生，皇帝陛下不禁有点黯然神伤。 “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苏枋轻摩他的头顶，柔声安慰。 “嗯嗯！”布罗铎旋即又开心起来。汤国人一向情绪直露，大多数时候都像孩子一样不加掩饰。“那，我以后也可以经常来吗？” 这句话提醒了苏枋，想到一个问题。 布罗铎现在穿越宇宙的方式，是在城市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开一个超空间传送门。偶一为之尚可，如果来去得次数多了，难保不会被人目击。 略一思索，苏枋把“萌萌煲汤机”搬进了卧室里。煲汤机有半人高，以布罗铎萌化之后的体型，刚好可以钻进门里去。 “我不了解你们的技术，只是从我的角度提一个想法。”苏枋沉吟一下，“也许可以把超空间的入口和这台煲汤机相连接，只有你或少数人拥有使用权限，大致就像我们的linux系统中的sudo命令。” 这样一来，如果再发生外人误闯房间的事件，布罗铎就可以随时开启超空间入口，钻进这个“煲汤机-传送门”返回汤国。 入口关闭之后，地球人即使拿了这台煲汤机去研究，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没有其它收获。 布罗铎当然同意，马上联系了技术官们来调试。 除了觉得这样省力又安全之外，他还怀了一点点其它的心思：入口在苏枋的卧室，而且随时都能打开，那也就是说…… 可以夜袭了有木有？！(///w///) 苏枋又想到，还有一个问题：万一布罗铎想进门的时候，体型偏偏没有萌化怎么办？ “这个好办的。”布罗铎兴高采烈，“有专门的食材，可以让身体快速萌化和复原。以前这些食材被应用得很多的，直到……我们被下了那个诅咒。” 一念及此，他又露出了忧悒的神色。 苏枋倏一弯腰，抱他坐在自己腿上，打开电脑：“来，我们去采食材。你给我指路。” “………………(つ///△///)つ”布罗铎还从来没被这样抱过，顿觉心率飙升到了难以承受的速度。 背后是对方坚实的胸膛，头顶是对方温柔的气息。两个人，心跳重叠着心跳，呼吸混糅着呼吸。 他连自己在哪个宇宙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让腾云驾雾的皇帝陛下带路，苏枋的飞船可能会一直飞到爪哇星去。 幸而有靠谱的光脑君做导航，采集食材的过程得以顺利进行。没过多久，萌化汤和复原汤都煲好了。苏枋又进一步把它们加工成了罐头，便于随身携带。 点击游戏界面上的【传送】，煲汤机上的绿灯一亮，门自动打开，几盒新鲜出炉的汤罐头呈“品”字形叠摞在机厢里。 苏枋拿出一盒端详。盒体不知是使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看上去与地球上的常见材质都不大相似。上面的“食用说明”中解释，罐头盒具有永久保鲜和自动加热的功能。 “老公，你不想试试变成萌形态吗？”布罗铎暗搓搓地怂恿着，“萌化汤的味道很好喔~~~” “我也可以的吗？”苏枋大奇。身体萌化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还真想尝试一下。 “可以的可以的。我让光脑扫描过你的身体，地球人类的基因组成跟我们一致，对我们无害的汤，对你们也无害。萌化汤可以软化骨骼和肌肉组织，变形不会痛的。”布罗铎连声催促，“喝吧喝吧，我想看你萌化的样子哟~~~╭(¤皿¤)╮” “…………”苏枋瞥一眼他邪恶的小表情，默然无语。 其实，你根本就是想看我衣服全部掉下来的样子吧。 ——所以说，汤国人很难做坏事，因为萌化状态会把所有的坏心思都写在脸上。-_-|| 苏枋放下罐头，“以后再试吧，手变短了不好用键盘，我今天还想多给你采一些食材。” 布罗铎：“…………╭(○⌒○)╮” 白领们总是难有完整的休息日。 午后，苏枋便接到客户电话，有个重要项目，需要立刻回公司去加班处理。 为了不让布罗铎在这段时间里太无聊，苏枋把自己的手机与他的光脑相连接。布罗铎可以通过光脑远程操作，随意查阅他手机上的所有内容。 “这是我的扣扣，这是微博，这是微信朋友圈。”苏枋逐一指点着，“你下午没事的时候，可以刷刷这几个东西，就能大体了解我的生活内容了。” “我真的可以看吗？”布罗铎觉得这有点像在窥探对方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当然可以。看到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苏枋微笑着摸他的头，“我这个地球良民，没有什么需要对贵宇宙的皇帝陛下隐瞒的。” 布罗铎：“(///▽///)~~~~~” 于是这个下午，汤国技术官们忙来忙去调试超空间入口的时候，皇帝陛下就团在苏枋的被窝里，专心致志刷微博微信。 苏枋不是微博微信控，发布的内容大多是工作相关讯息。新软件测试啦，新后台上线啦，科技园区展览会啦，如此种种。 即便是这样的内容，布罗铎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每一条都不放过。 他看到有一个人的签名档里写着：我翻遍你每一条微博、看过你的每一条扣扣状态，只为了弥补我们相遇之前，我错过的时间。 他默默地把这句话记了下来。因为，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情最贴切的写照啊。 把苏枋发过的内容都看完，他又去看苏枋的好友。了解一个人，也要了解他身边的朋友嘛。 刷新一下朋友圈，有个叫老q的人刚发布了一张照片。 一看之下，布罗铎心里忽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照片背景像在车厢内，画面主角是一名留着酒红色长直发的艳妆女子，对着镜头巧笑嫣然。她身后是苏枋的侧影，他目视着车行前方，并没有看向镜头。从拍照的角度看去，女子似乎依偎在苏枋身上。 照片上方是老q发的几句话：“重大新闻重大新闻！从某神秘美女的朋友圈里授权转载滴！苏boss，你还敢说你没女朋友，原po主都默认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请客请客请客！大餐大餐大餐！[偷笑表情]” 老q是木方科技的员工。他不开车，苏枋经常顺路载他，两人私交还不错。 “某神秘美女”，自然就是前番搭过苏枋的车的那名ol。因她经常到木方科技这层楼来乘电梯，老q跟她相遇的次数多了，便算是认识了，互相加了对方好友。 今天他刷微信时，偶然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这照片。 他无比激动地一追问，她回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结合前一阵子公司里流传的“boss恋爱了”的传言，老q当即如名侦探确认了凶手般兴奋地得出结论：苏boss的影子女友揭开面纱啦！ 于是老q马上把那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还嫌爆料不够劲，又po上了那几句话。 他这么做，恶意当然是没有的，只不过是八卦之心燃烧，外加想敲boss一顿大餐罢了。 “木方科技”是好大一座和尚庙，一群大老爷们都是悲摧的光棍，因而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公司里第一个找到女朋友的人必须放血，请全体同事去五星级餐厅大吃一顿。 而这个倒霉的人选，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肯定是苏boss没跑。要是这种家伙还难以找到女朋友，那么其他人就可以直接去搞基了。 布罗铎呆了一会儿，忍不住拨通了苏枋的手机。他并不怀疑什么，但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隔阂，哪怕是最微小的误会，也要用最快的速度消除掉。 第20章 拨号音只响了一声，苏枋便接听起来。 “公司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我正在电梯里，大概半小时以后到家。怎么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布罗铎突然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他不由自主揣度起对方此刻的心情：苏枋一定以为，他是在挂念着他、催促他回家。然而他却是在这里偷偷地猛吃飞醋…… 但已经接通了，把心头的疑惑问问清楚也好。 “你的朋友圈里有人发了一张照片，是你和别人的合影。”布罗铎的指尖局促地在膝头画着圆圈，“嗯……她是你以前的恋人吗？” “合影？”苏枋疑惑不解，“稍等，我看看。” 电话彼端传来手机被移动的轻微摩擦声。 少顷，苏枋答道：“照片我看到了。我和她不过是在同一栋楼里上班而已，只能算是认识。有一次下雨，她顺路搭了我的车。照片是她在那个时候拍的。” “可是她有和你在一起的合照。”布罗铎嗫嚅。 别说是合影，就连苏枋的照片，他还一张都没有呢。(///︿///) 苏枋以为他仍在误会，继续解释道：“你可以看出，我并没有配合她镜头的角度，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会拍照。如果你不相信，改天我可以当面找她澄清。” 说话之间，电梯已经下行至楼宇负二层的停车场。 苏枋走向停车位，按下遥控器。他今天开的仍是保时捷，往常的帕萨特开去了父母家，尚未换回。 公司里的一个同事阿j恰也在此取车，见状讶然：“boss，你换车了？” 一边问，一边围着苏枋的车转了一圈，极尽夸张地感叹：“我天！这可不是我们这种贫苦劳工消费得起的啊！” 他一脸膜拜看向苏枋，仿佛发现了一个隐世多年的江湖高手：“boss，莫非你中彩票了？还是说……其实你就是传说中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土豪公子~~？？？” 好巧不巧，那名搭车的女子竟也在此时从另一部电梯内走出。闻及此言，她眸光一动，注意力显然被这边的对话吸引了。 苏枋也已瞥见了她，但假装视而未见，轻描淡写对阿j微微一笑：“这车是借的。” 他曾半开玩笑对母亲说，待他自己的公司盈利丰厚，会将车款如数奉还，所以，现在说这车是借来的也不算错。 “靠，早说啊，害我白激动了一场。”阿j故作失望地撇撇嘴，“话说你那帕萨特开得好好的，干吗又去借一部高端车装点门面啊？有特大客户？” “相亲，昨天下午。”这一回的答案更加言简意赅。从结果上来说，他与布罗铎的初次见面确实与相亲无异。 “——相亲？！” 阿j先是大愕，继而半开玩笑地大摇其头：“俗！太俗！想不到boss你也是俗人一个。借车去相亲，有意义吗？就算成了，也不知对方看中的到底是你的人还是你的车。” 苏枋轻笑：“嗯，我现在也觉得，当时真是傻。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耳机里的布罗铎沉默着，一声不响。但苏枋知道他在听。 阿j浑然不知还有另外两双耳朵正在密切关注着这场对话，八卦兮兮地追问：“那，听你这意思，貌似相亲是成功了？” “嗯，我们正在交往中。”苏枋愉悦地解松了领带，拉开车门，“虽然有点太快，但也没有办法，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阿j和老q一样没有品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餐有了着落：“boss你这是要脱光的节奏啊！恭喜恭喜！请客请客请客！” 苏枋莞尔：“你们自己去找地方聚餐，开发|票回来到财务上报销。我和他就不参加了，他个性单纯，也很低调，从来不喜欢在人前张扬。” 在苏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搭车女子面无表情，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从这一天起，苏枋再也没有“偶遇”过她。即使相逢，也是真正的偶遇。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苏枋拍拍阿j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另外，知道老板的私事太多没有好处。销售企划书记得按时交给我，不然你的年终奖下调百分之五十。” 阿j瞠目结舌看着老板一秒钟从深情男主变身冷血boss，终于悲愤欲绝：“禽兽！是你自己要说的好不好，我拦都拦不住啊！” 直到坐进驾驶座关好车门，耳机里才传来布罗铎弱弱的声音：“……你说的相亲对象，是我吗？” “你觉得呢？”苏枋蓦地心情大好，“对了，我的相亲对象还表示愿意包养我，我也都记着的。” “……嗯。”布罗铎低声应着。一时之间，忽有些心潮澎湃，却又脉脉无语。 苏枋倒车出库，“我要开车，先不说了，待会儿见。”想象着布罗铎开门迎接的情景，禁不住又加一句：“回到家有人欢迎，感觉真好。” ……欢迎？ 布罗铎眼睛一亮，“对了，我能叫我的仪仗队过来吗？他们很专业的。就叫几个人，绝对不会把房间弄乱！” 听他的语气那么兴奋，苏枋只好把“只要你一个人欢迎我就够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异宇宙的皇家仪仗队什么样，他倒也蛮想见识见识。 得到了对方默许，布罗铎开心得直冒泡泡：“那我现在就去准备，老——” 话音猛地停顿，硬生生把后一个字截住了。 先前因为一心希望苏枋的衣服全部掉下来，他不慎激动过头，脱口就把心里偷偷想着的“老公”叫了出来。 不过当时苏枋的注意力都被萌化汤吸引了，似乎全然没有听到的样子。 幸好是这样，否则的话…… 太赧了啊啊啊~~~>///< 挂断电话，布罗铎倏觉一阵头晕。扶住墙壁照一照镜子，自己两颊赤绯，但又与平时因害羞而脸红的状态不太一样。 不会是发烧了吧？ 汤国人身体素质很强，极少生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也全然无碍。因而布罗铎丝毫没有将身体的不适放在心上，兴冲冲地策划“老公回家欢迎仪式”。 §§§ 掏出钥匙拧开门锁，苏枋向屋子里面张望了一下。 客厅的灯大亮着，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布罗铎这家伙呢？ 刚关上大门，卧室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一小队萌形态的仪仗卫兵整齐划一地正步走出，来到他面前。 队长喊了一句苏枋听不懂的口号，大约是“敬礼”之类的意思。六只萌物齐齐单膝跪倒，右手横亘胸前，左手高高举起戗金节杖，向他行礼致意： “╭(＇▽＇)Ψ欢迎回家~~~╭(＇▽＇)Ψ欢迎回家~~~╭(＇▽＇)Ψ欢迎回家~~~” 一样的制服，一样的大头萌脸，一样的浑圆身材，连节杖都是可爱无比的造型，令苏枋恍然有种置身童话世界的错觉。 忽见六只萌物伸平右手，手腕一翻，每人掌上多出一盒复原汤罐头，齐齐仰头喝下，空罐头盒旋即在他们手中分解消失。 一刹那，苏枋眼前画风骤变。 六只萌物瞬间变成了六名英俊青年，周遭的景物也随之遽然改换。普通的客厅不见了，代之以巍巍的皇家宫苑：琼台轮奂，画阁翬飞，雕楹玉磶，绣栭云楣。 仪仗队长向苏枋恭敬地躬身：“尊敬的苏枋阁下，您现在所看到的全息投影，是我们萌萌汤帝国的首都，米奈斯特拉皇城。我是布罗铎陛下的侍卫队长和仪仗队长。” 他侧过身，以手掌向一扇宫门示意：“陛下他现在就在那扇门后。请您稍候片刻，陛下将亲自出来迎接您。” 苏枋点头，在那扇门前静伫。 ——这种场合，布罗铎应该会换上庄重的军礼服吧。 就像他曾在照片上看到的那样，风采无伦。 这个念头一出，苏枋不由得呼吸一窒，屏息凝神以待。 按照原本的安排，皇帝陛下此时应该出现在宏丽的雕花拱券下方（现实中的位置其实是客厅厕所门-_-），然后仪态万方、嘚瑟万状地款步踅出来。 然而等了许久，布罗铎全无动静。 苏枋开始觉得情况不大对劲，疾步冲进门内。 第21章 推开门，只见布罗铎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苏枋急急将他托抱在臂弯里。布罗铎双目紧闭，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他的身体已恢复了正常形态，着装不整，竟是连衣服都还未及更换完毕，便无声无息陷入了昏迷。 “光脑！马上呼叫医生！”苏枋命令。布罗铎给了他最高权限，他可以如布罗铎本人一样自由使用光脑。 米奈斯特拉皇城，太医署的首席御医接到了皇帝的紧急呼叫。 一看屏幕影像，对方竟是个陌生人。御医不由正颜厉色地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有陛下的权限？” 苏枋不假思索：“我是你家皇帝的老公！” “…………(y)y”御医被如此霸气侧漏的回答震得虎躯乱颤。 ——事后苏枋回忆起自己这句话，只觉得天雷滚滚。倒不是他想如此豪迈，实在是没有多馀的时间遣词造句。之前布罗叫他的那一声“老公”，他没有作出反应，却暗暗记在了心里。结果现在情急之下，便口不择言起来。 三言两语弄清楚了状况，很快，一名技术官带着一大群御医，从“煲汤机-传送门”里挨个儿滚了出来。 紧张地会诊一番，御医们愁眉不展：“陛下他……可能曾经在冰山火莲星长时间停留过。那里有一种存活在极寒气温中的病毒，如果人体在那种环境里暴露过久，就很有可能会被感染。” 苏枋一怔。 冰山火莲星，他第一次见到布罗铎真身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相约过的地方。可那时候他以为他是npc，没把那个小小的约定放在心上。 那一天……布罗铎一定独自等了很久吧？ 御医继续说：“陛下现在的症状，就是感染病毒所致。因为潜伏期较长，所以直到现在才发作。” “那，要怎么办才能治好他？”苏枋整颗心都被悬吊在空中。御医们的脸色太难看，他生怕听到什么可怕的结论。 首席御医眉间的愁郁又添几分：“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材，但恐怕我们拿不到。” 附生龙跖兰，附生植物，生长于深渊水龙的爪掌间。 萌萌汤帝国的世界，是高科技+低魔法的世界。附生龙跖兰就属于魔法类植物，也属于食材，受了诅咒的汤国人无法接触。使用高科技武器可以杀死水龙，但那样一来，附生龙跖兰也会随之湮灭。 “徒手制服水龙这种事，以前只有陛下一个人能办到，现在……”御医看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布罗铎，欲言又止。 苏枋二话不说，打开电脑：“给我坐标。” 深渊水龙，顾名思义，是生活在深渊里的。 抵达它的栖息之地不难，却在进入深渊时，遇到了与之前乘坐皇帝飞船时一样的问题——视角，不转换！ 机器人“木方”进入水中之后，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却还停留在水面。苏枋连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都看不到，就见屏幕上弹出系统提示： 【玩家『木方』已经死亡。】 再试一次，结果仍是这行冷冰冰的字： 【玩家『木方』已经死亡。】 苏枋一把揪住技术官：“你们难道就没有办法让我看到水里的情况吗？” 技术官：“(〒▽〒)如果要在您的这种终端设备上实现视角完全转换，需要#$%&技术和&%$#技术，属下目前做不到啊！” 苏枋：“没有别的办法？？” 技术官擦汗：“有！有两个办法，但是危险系数递增！第一个是使用‘意识-体感’系统，把您的意识传送到您的游戏角色身上。第二个是……直接把您的真身传送过去。当然，我绝不推荐这一种办法。” 他没有详细说明，但事实显而易见：“意识-体感”系统是包括触觉体验的，苏枋会感受到身临其境的疼痛。真身作战就更可怕了，一旦死掉，那就是真的死了，不能再像游戏角色一样无限复活。技术官哪里敢轻易让皇帝陛下的老公去冒这个险。 苏枋沉吟，“先用第一个办法试一试，快去。” 他放开手，技术官匆匆萌化了身体滚进“煲汤机-传送门”里，回汤国调试系统。 床榻上的布罗铎忽然发出梦呓：“珀耳……珀耳佩彤……” “他在说什么？”苏枋问守在床边的侍卫官。 侍卫官叹息：“陛下他一定是又梦见珀耳佩彤战役了。” §§§ 布罗铎昏沉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海中漂浮。 记忆如夜光蝶，从四面八方翩飞聚拢，拼凑出帝国最后一役的景象—— 帝国的舰队，勇猛地抵御了来自外星系的入侵者。 然而原本已渐次明朗的战局，却在对方召来了上古巨龙与恶魔“欲念之魂”后，陡然发生了扭转。 最后一场战役史称“珀耳佩彤大混战”。终战那一日，首都星烽火连天，王城尽毁。绝域冰山之巅，布罗铎与“欲念之魂”持续多时的缠斗将近尾声，双方均已是强弩之末，只待对方稍露破绽，便可一击决胜负。 这一刻的布罗铎，与平日里的温雅帝王判若两人，眉目间锐气凛冽。曾经和煦如沐的气质，已化为搅天风雪般的寒意。 在他的脚下，是数以万计的汤国难民。他们涌离被战火摧毁的都城，由于极度的惊吓而萌化得厉害，从他所在的高空俯瞰下去，像从打翻了的热锅里泼洒而出的汤圆，满地滚逃。 巨龙的足爪轰然从天而降，所践之处，汤圆们被一一踏扁。虽然萌化状态下的汤国人柔韧性极强，被踏扁也不会死，但变形过度的身体需要长久的休养才可自然复原。以至于战争结束后，许多人不得不继续以小肉饼的形态生活了一段时间。 这场战役由此而得名。“珀耳佩彤”，在萌萌汤语里即是肉饼之意。 巨龙不是最可怕的敌人。真正具有强大威胁力的打击，来自恶魔“欲念之魂”散布的黑暗瘴气。被瘴气蚀噬的人或是沦入心魔，或是迷失了神智，对自己的同胞反戈相向。 “欲念之魂”忌惮着布罗铎的封印之力，企图以危言魅惑对手： 「肉丸，你这萌萌汤国的可悲皇帝啊！难道你竟从来没有想过一件事吗？你们皇族明明拥有将我封印的能力，你的父皇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机会。但我却至今存身于世间，这是为什么？」 布罗铎持剑在手，微眯了眼眸，冷然不应。 “欲念之魂”爆出一阵狂笑：「我来告诉你好了。那是因为，那些能够将我封印的人，都割舍不了他们自身的欲念！——生的欲念，爱的欲念，他们，放不下！你，也不会例外！」 它的狂笑声尚未止息，布罗铎的双眸一霎雪亮如闪电，手中的附魔长剑乍然涌动起冰蓝色焰芒。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出手，唯见“欲念之魂”的身体刹那被一道冲天而起的白虹贯穿，向后飞坠入冰川之中！ 整个宇宙的星光。仿若都在这一瞬间凝集于这惊世的一斩。凌厉的剑气在穿透了“欲念之魂”后，威力丝毫不减，竟将对面的冰峰斜斜削去一半！ 在“欲念之魂”的残喘惊嗥中，布罗铎徐徐横过长剑，声音比万古冰川更寒凛几分：“关于我，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我的名字不叫肉丸，叫肉汤。” “欲念之魂”：「∑(○○；)都这个时候了，你到底叫肉丸还是肉汤有那么重要吗？！」 布罗铎不理会它，悠然把话说完：“第二，我不是我的父皇。封印你，是我们皇族的使命，我必定会完成。” 随着最后一个淡淡的字音，他霍然抬眸，璨紫晶瞳中精光乍现，前额处的封印符文也在同一瞬间光芒吐绽！ “欲念之魂”最后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你会为这一刻的选择后悔的！因为，你也同样有那些与生俱来的欲念。你放不下，你放不下，你放不下……」 冰川沉寂了。 弥漫大地的瘴气消散殆尽，阳光重新照射在满目疮痍的星球上。 那一天，那一霎，这个星球上的芸芸万众举头瞻企，仰望冰雪之巅那一袭染了霜影的白衣，与湍风中飞扬的流金长发。 然而，“欲念之魂”却是对了。 帝国恢复了和平的日子里，布罗铎慢慢发现，身边的小伙伴们一个一个都开始投身于一种叫“恋爱”的事业中。 (＇﹏｀〃)这一个……有老公了。 (〃＇﹏｀)那一个……要结婚了。 ╭(///︿///)╮只有我……是自己一个人。 日复一日的孤寂，他意识到了自己内心蠢蠢萌动的欲念。 几乎是无法克制的，想爱，想被爱。想被热烈地抱紧，想被温柔地对待。 然后，几乎是猝不及防的，他来了，他来了。 那个叫木方的人，如一位风尘仆仆的骑士，跨着高头骏马，端着大号汤锅（…………），不容分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的日子忽然就有了一份触手可及的企盼。仿佛仲春的夜晚一晌月圆花好的时辰，倦游的旅人回过头去便有月凉如水花落成茵。 他兀自沉浸在这小小暖暖的幸福中，“欲念之魂”缥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仿佛来自天外，又似来自他体内深处： 「你忘了吗？因为封印之力反噬，你的生命不会长久。你死之后，他会怎么样，你想过吗？你想过吗？？」 ——你想过吗？？？ 布罗铎倏地呆住。 他居然，真的一直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 太过自私了？ 他明白了父皇为何不愿动用封印之力。因为这一世有所恋、有所眷，所以不忍轻易舍弃，想要与爱人一起活下去，活到很久很久。 意识再度坠入黑暗深海的刹那，过去未来的时光在梦影中片片碎裂，幻化成无数夜光蝶纷乱飞去。徒然伸出的指尖前方，仅馀无尽的虚空。 岁月倏忽，似露似电，他什么都抓不住。 §§§ 看见布罗铎的手像要抓住什么似地伸向空气，苏枋连忙把它轻轻握住。 布罗铎的身体滚烫似火，指尖却冰得怕人。下一秒，那只手倏地失去了力气，颓然垂下。 “陛下他好像很难受。”一旁的侍卫官忧心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按照御医开出的方子，苏枋采来了一些其它药材，煲成汤药给布罗铎服下。但只能缓解症状，不能治愈。 “煲汤机-传送门”忽然打开，技术官滚了回来：“苏枋阁下！‘意识-体感’操作系统准备好了！现在就连接您的意识吗？” “好。”苏枋颔首起身。 回头再看一眼布罗铎昏睡的脸，他克制住了吻他的*。时间紧迫，接吻这种事，还是等闲暇的时候再做吧。 第22章 做完了全部的准备工作之后，机器人“木方”又一次进入了水中。 不同的是，这一回苏枋不是透过电脑屏，而是亲自透过它的双眼观察周遭的状况。 距离水面渐远，可见度愈来愈低。跳跃的阳光在头顶缩小成一个澄澈晶莹的亮斑，最后消失不见。 四下里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木方”拍一拍胸口的有机玻璃罩，打开了探照灯。 初次探路，为安全起见，触觉系统没有开启。借助灯光，苏枋能看见眼前被映亮的一小片水域，但感受不到水的压力和温度。 视野忽然微微一颠簸。灯光向下方探射，照见了硬质的地面，“木方”足底激起的尘砾如轻烟在水中扩散。 苏枋将灯光调至最暗。水龙可能就在这一带活动，不可轻易惊扰了它。 还没有完全习惯以这种方式操纵身体，“木方”略有些笨拙地摸索着道路，小心翼翼勘探这片神秘又可怖的水域。 仿佛直觉到了危险，“木方”霍然仰头。 在他的头顶，不知何时竟悬着一对赤红色的巨大亮斑！它们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冷漠而又狰狞。 尽管没有开启触觉系统，苏枋还是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如电流直蹿上背脊。 ——那是水龙的眼睛！ “啪！” 【玩家『木方』已经死亡。】 乍然而至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木方”回到了岸上。 岸上是安全地带，可以设置存盘点。玩家复活后，就会出现在上一次存盘的地方。 苏枋调出局域地图，在刚才自己死掉的位置做了个标记。这里就是水龙出没的区间。 他对着地图思索了一下。如果龙跖兰生长在水龙的身体表面，或许还可以悄悄接近，不引起它的注意。可这东西偏偏长在它的脚底板上，总不可能搬起它的脚而又不被它觉察。 双方悬殊太大，以武力值取胜基本是不可能的，得想别的办法。 稍事休息，他又一次下了水。 接近水底时，他开启了触觉按钮。 龙跖兰是魔法植物，有许多奇特的属性，因而采集难度很大。 御医再三叮嘱他，采集到的龙跖兰必须是完整的植株，根茎叶俱全，不能有残损缺失，否则就会失效。 而且，如果它被采下后没有及时收入容器，而是掉落在了地上，便会很快湮灭消失。 水龙不会给他太多时间欣赏它的脚底板，机会只有它抬脚踩他的那短短几秒。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采到完整的龙跖兰植株，就必须要用触觉去感知它的位置和形状，否则很容易将它扯断。 “触觉”一开启，痛苦随即袭来。暗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身体，刺骨的冰寒如万簇齐穿。 还未等他的神经顺应这极度的不适，水龙出现了。 它对于这个不知疲倦的侵扰者似已怒不可遏，巨足带着千钧之力，当头踏下。 苏枋不躲不闪，迎着那压顶的巨足仰头看去。探照灯下，足底粗粝的角质纹路清晰可见。在黑色皮肤深壑般的褶裥之中，熠然闪耀着点点雪青色莹光——那就是他要找的附生龙跖兰！ “木方”闪电般向着那些莹光探出了手。指上传来半坚硬的、光滑的触感，他抓住了其中一朵。 然而与此同时，那只如山的巨足也已当头覆下，将“木方”的身体踏为齑粉。 骨断筋折的巨大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苏枋来不及切断意识连接，眼前顿黑，霎时昏厥过去。 【玩家『木方』已经死亡。】 水龙移开了巨足，去往别处。机器人“木方”扁扁的尸体闪了闪，从水底消失——它又被重置回到岸上的存盘点了。 那朵龙跖兰虽已被采下，但按照游戏系统的设定，若物品尚未存入背包之时玩家死亡了，则该物品会掉落。 蓝莹莹的龙跖兰躺在水底的沙砾中，光芒渐暗。几秒钟后，它消失了。 苏枋是被御医救醒的。 真实的身体虽然未受伤害，痛楚的感觉却清晰地留在了神经里。全身的骨头和血肉都像寸寸碎裂过一遍，连举起手指都觉困难。喝下祛痛的药汤，又稍稍缓了一阵，才逐渐恢复过来。 技术官被吓得泪盈盈的：“苏枋阁下，这太勉强了。地球人的耐痛能力比我们差得多，弄不好您可能会活活疼死的。(qwq)” 苏枋活动着手臂坐起，叹气：“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qwq)”技术官羞愧欲死。他固然可以修改游戏系统，助苏枋一臂之力。可是这么庞大的一个系统不是说修改就能修改好的，皇帝陛下的病情等不及。 苏枋拍拍他，安慰：“别担心，用不着修改系统，我已经有战术了。不过我一个人不行，等我叫一个搭档来。” 他拿过手机，拨通了莫愁的号码。 莫愁的副业是某网游直播平台的主播，人气很旺。苏枋看过几次她的直播，其中也包括《萌萌汤》，她的手速和微操都相当不俗。 一听皇帝陛下有难，莫愁当即推开手头一切事务，登录游戏，加了苏枋队伍，被系统直接传送到对方所在地点。 苏枋的战术不复杂，基本原理是利用游戏系统“掉线重连”功能的10秒钟延迟，为他们周转物品争取时间。 具体步骤是这样： 先在岸上的安全地带设置存盘点，由他带着莫愁的游戏角色一起下水。 抵达水底后，“木方”去与水龙周旋，莫愁的角色则停留在既不会被水龙伤及、又可以拾取物品的距离内。 待“木方”以合适的角度和力道抓牢了龙跖兰之后，苏枋就马上切断意识连接，呈掉线状态。 由于系统的掉线重连功能，“木方”将在10秒内保持着掉线那一瞬间的动作，足够将龙跖兰采到手。同时，他也一定会在这期间被水龙踩扁。 10秒后，系统会判定“木方”已经死亡，尚未存入背包的龙跖兰会掉落在地上。 莫愁虽然看不见水里的情形，但可以看见系统提示。一看到“木方”已死，就立即点击“拾取”，将掉落的龙跖兰抢进她背包中的容器里，然后马上返回存盘点。 已经存放入容器的龙跖兰不会再消失，只要等“木方”复活后交易给他就可以了。 商定好操作细节，又在光脑模拟的场景中演练了几次，“木方”带着莫愁的角色“秋心”一同进入了水底。 莫愁的电脑上，视角仍停留在岸边。卡通风格的画面上，风轻云淡，阳光静好。但她丝毫不敢有分毫放松，左手死死按住键盘上的“拾取”快捷键，右手的鼠标放在游戏菜单的“返回存盘点”选项上，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屏幕。她知道，在那平静的水面之下，她所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正倾力相搏。 未几，水面上似有粼粼的波光涌动。 那波动逐渐加剧，整个深渊仿佛都在不安地微微颤栗。莫愁连大气也不敢出。她想象着，“木方”此刻是怎样一边闪避巨龙的践踏，一边一次次冲向它的足底。 有一个瞬间，她甚至下意识地产生了过去帮他的冲动。但她清醒地明白，绝不能随便移动脚步。“木方”一定会通过精确的计算把“秋心”安置在最恰当的位置，她哪怕只迈出小小一步，说不定就会在距离上超出临界阈值。 突然—— 【队友『木方』已经死亡。】 这行字刚一跳出，莫愁毫不迟疑连按“拾取”。 系统马上弹出提示： 【您获得了新的物品：『附生龙跖兰』！】 右手的鼠标当即点下，电脑画面骤换，机器人“秋心”出现在了深渊上方的石崖上。 安全了。 莫愁不放心地火速打开自己的物品栏查看，“附生龙跖兰”安静地躺在背包里，发出柔和的雪青色光芒。 几秒钟后，复活的“木方”出现在她身旁。两人毫不耽搁，按照御医的指示，就地煲汤。 传送。 苏枋从意识连接舱里坐起时，御医们脸上的愁郁已经换成了一片喜色：“苏枋阁下，毒素解掉啦！陛下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只需要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无恙。” 探手摸一摸布罗铎的前额，怕人的热度已消退。 苏枋这才感觉身体如散架一般无力，腿脚一软，倏地在床边坐倒。 第23章 一夜过后，布罗铎气息渐稳，缓缓张眸。 他身边只有苏枋一个人，技术官和御医们都在天亮前回去了。 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但光脑全部记录在了影音数据库中，放映给他看。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鬼门关前险险地走了一遭。 苏枋见他精神如常，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下。忍了一忍，却是按捺不住追问道： “你夜里，说了很多梦话。——反噬什么的，是什怎么回事？” 他本不想在他刚刚醒来时就问起这些，然而布罗铎的梦呓令他心惊。他凭直觉意识到，那是某些与布罗铎性命相关的要事，因而迫不及待想弄清楚。 布罗铎呆了一呆，垂下头去：“对不起……” 他连抬眸也不敢，嗫嚅着把封印之力的事大致讲出。 “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你的，只是……” 这么重要的事，却直到现在才被动地告知对方，无论是谁都会生气的吧？ 他不知还能如何解释，只好一再道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苏枋的手掌轻轻摩过他的头发，“没有解决的方法吗？” “有。”布罗铎猛地抬头，“历史上记载过，一千年前有一任皇帝找到了破解的方法。可是……”他的眼神黯淡下去，“那个方法已经失传了，后来的人再也没有找到过。” “有过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苏枋轻吻他的额发和长睫，又缓缓移下唇瓣，噙住他的唇角：“我会和你一起找到那个办法。在那之前，我用汤好好给你滋养身体。” 他加倍的温柔，却令布罗铎加倍地失落而惶愧：“你不用那样的……你为我做的事，已经超过老……呃……朋友应该做的了。”他看定了对方，失神地呢喃：“你对我太好，我会不知道怎么回报。” 其实不是不知道怎么回报，而是害怕，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回报。 “我什么时候降级成朋友了？”苏枋不满，“不是老公吗？” “…………啊啊！！”布罗铎一愕，顿时又赧得萌化了。 原来他那天根本就听到了……囧rz 苏枋把他揽在怀里轻拍：“老公就是这么用的，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布罗铎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一句话也不说。但苏枋知道，他的心结多半已经解开，因为——那个“咿呦咿呦咿呦”的声音又出现了。 单纯的人果然很好哄。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他们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停了片刻，布罗铎忽然说：“(つ≥︿≤)つ嗯……我昨天夜里梦见你了，你好像一个骑士。” 他把自己梦中那个骑士的威武形象描述给苏枋听，说得一脸陶醉，神采也不知不觉飞扬起来。 目光与对方相接的刹那，所有黯淡的心绪突然烟消云散。他坚信，他必会找到破解反噬的方法，他必是受到幸运之神眷顾的。 因为，他遇到的人，是他啊。 苏枋沉默一下，说：“我可以骑着骏马，也可以端着汤锅。但是骑着马端着锅不行，我绝对不要。-_-” 布罗铎：“………………” 汤国人的身体素质到底有多强韧，苏枋没过多久就见识到了。布罗铎恢复的速度令人瞠目：早晨还是一副恹恹病容，上午便已经满地活蹦乱滚。 虽然用蟑螂来类比皇帝陛下略不合适，可这生命力…… 太像了。-_- 中午苏枋约了莫愁一起吃饭，作为酬谢，也作为布罗铎安然脱险的庆祝，地点就在他家楼下的粥屋。 苏枋问布罗铎：“你能不能喝粥？跟汤比较接近，很补身子。” 光脑打出几张不同粥品的图片。 “哦哦，可以喝的！”布罗铎兴奋，“这个在我们国家也被归为汤类，叫‘饭汤’，我很喜欢咿呦呦~~~” 苏枋：“………………” 本来是打算把粥打包给他外带回来的，不过看他现在的状态，别说下个楼，就算跑个马拉松可能问题也不大。 午饭时间，三个人在粥屋的雅间里碰头。布罗铎当然还是喝过驻形草与墨色草煲的汤。 雅间的装潢清新别致：三面墙壁是镂空的翠竹浮雕，檀木馨香沁人；一面是垂花玻璃幕，水帘涓涓。布罗铎只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坐着，心情都无端地清雅起来。 莫愁第二次见到皇帝陛下，比初识时落落大方（？）多了——整个用餐期间，她色迷迷的眼光一直黏在布罗铎脸上转来转去，不停嚷嚷着要签名，而对昨天的事绝口不提。 苏枋明白，这正是她的贴心之处。她越是表现得如此花痴，就越是减轻布罗铎心理负担。 只在用餐结束时，苏枋以随意的语气淡淡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莫愁洒脱地挥挥小手：“本姑娘从小到大有三个愿望，第一是有帅哥请我吃饭，已经实现啦。第二是见到3d版的皇帝陛下，也已经超~~~值实现啦。第三个愿望嘛——” 她的双眼开始炯炯放出百万伏特的雪亮电光，“我看了那么多年的bl□□，好想亲眼看看两个绝世大帅哥滚床单~~你们圆房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旁边瞻仰？” 她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动作，“我郑重保证，当一个有品质、有素质、有大脑皮质的高端围观者，不论看到多火爆的场面，都绝对不飙鼻血、不尖叫、不晕倒！” 苏枋拉起布罗铎柔声说：“我们走，让她自己付账。” 撇开莫愁她如何心碎&心酸地怅然离去不提，布罗铎在卧室睡午觉时，苏枋开始在客厅里忙碌。光脑把帝国档案馆里的各类医药资料翻译成中文，传入他的个人云存储器里，供他慢慢研究，给布罗铎滋补身体。 汤国人非常重视食疗——或说“汤疗”，许多食材本身即是药材，如苏枋前番所采的附生龙跖兰。这一点，与中医倒是颇有相契之处。名医孙思邈有云：安身之本，必资于食。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 把光脑传过来的资料大致归类整理，苏枋有些疲倦，便又浏览起帝国历史文献目录。 鉴于汤国高度发达的视听技术，他们的史书几乎都是以影音形式记录，较之文字更为客观。 没有犹豫，苏枋选择了观看“珀耳佩彤之役”。 室内光线转暗。战役当日通过近地卫星所拍摄的全息影像，在这间小小的客厅内浩浩重演。 因为害怕打扰布罗铎休息，苏枋关掉了声音。他听不见炮火的震吼与巨龙的咆哮，然而画面本身的震撼感便已足够。 紫眸与符文流光吐绽的瞬息，苏枋的心为之微微一颤，不由把那一帧图像定格下来。 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布罗铎，与他所熟悉的那个萌物迥异。如龙泉之剑，在昆吾炎烟中千锤百炼，紫气赫然冲天，只为那惊世的一斩，便又纳入鞘中。 那个时候，使用了封印之力的布罗铎，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卧室的门喀嗒一声被轻轻推开，布罗铎探出脑袋张望。 扫一眼投影，他立刻萌化了：“∑(///y▽y)啊，你在看这个。” 他爬上沙发，团在苏枋旁边，伸出小圆手指点着：“那是我们的舰队。那是我们以前的皇宫，现在已经重建啦。那是‘欲念之魂’，它很坏的。那是我，那是我，那是我~~~” ——“重要的话说三遍”这个道理，汤国人也懂得。 “我是不是很厉害？(*￣︶￣*)”布罗铎得意地一左一右扭扭身子，“我每次梦见这个，都会被自己帅醒。” “…………”苏枋突然很想默默地鄙视他，“那你生病的时候怎么没把自己帅醒？” 布罗铎：“(///⌒///)说明我帅得还不够充分。” 苏枋正待吐槽，忽有电话打进来。挂断后对布罗铎说：“稍等，我下楼一趟。” 几分钟后他回来时，布罗铎被他怀里那一大捧嫣红璀璨的玫瑰惊得呆住。 “给你的，情侣节快乐。” 玫瑰递到了布罗铎手中。 他简直不可思议：“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们的情侣节？” 他原本就是暗搓搓地算好了情侣节的日期跑来约会的，结果到了地球以后，被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打乱了计划，完全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万万没料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想起。 苏枋斜他一眼：“某人在光脑的日历上标注了二十遍‘重要事件提醒’，我想不知道也很难。” 第24章 抱着玫瑰的布罗铎，又一次深深地失神了。 “…………╭(○＿○)╮” 老公，玫瑰，骑士，爱情。 几乎是在一夕之间，他突然就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好像他童年时第一次跟随父皇去神殿参加封禅大典，阳光如同圣光从头顶的玫瑰窗粼粼泼洒下来，管风琴上圣歌沉响，世间种种都轻微得像附着在纤尘上的一粒梦屑。他觉得自己开始飞升，变得透明轻盈，而父皇轻摩他头顶的手掌却很暖很暖，那是他还存身于人世的唯一凭证。 他在玫瑰花的香气里闭上眼睛，不知自己是醉是醒。 苏枋看到的是，那个粉琢玉砌的小人儿抱着大大的花束，闭阖了双睫一动不动，像个飞着飞着不小心沉睡过去的天使，敛着双翼掉到了他的面前。 胸腔内律动的节奏，忽然就乱了几拍。 如果布罗铎仅仅是蠢萌，或仅仅是强大，也许苏枋都不会如现在这样动心。 可他偏偏是“蠢萌”与“强大”微妙而完美的结合，把这两个并不兼容的属性集于一身又演绎到极致。 而他的帝国，也和他本人一样，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强大的文明通常会要求扩张，具有侵略性。可萌萌汤帝国却是一个奇特的例外。对地球人来说，他们在某些方面拥有近乎神迹的力量，却又如孩子一般天真纯然，善良无害。 恬静，美好，而又不容抗拒。 令人想要景仰，又想要保护。 他很想告诉他：虽然先告白的人是你，可是先喜欢的人可能是我。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照片”的时候起，我大概，就已经对你一见钟情了。 直到耳中又传来“咿呦咿呦咿呦”的声音，他才发觉，竟又不知不觉吻了下去。双颊热热的，是布罗铎的两只小圆手捧住了他的脸。 苏枋摸了摸那双小圆手，倏地失笑：“我有个问题。你们一激动就会萌化，那岂不是只能在萌化状态下‘这个那个’了？”他想象了一下两只汤圆叠摞在一起嘿咻嘿咻的情景，这画面……略唯美。 “不会啊，我们都是在原始汤里‘这个那个’的，可以保持正常形态，而且不会痛。”布罗铎无比认真地解释着，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应该说明一下这些知识的来源：“我、我是从百科全书还有网络上看到的，我自己从来没有试过！绝对没有啊！ヾ(///Д////)彡” --||你这么紧张干啥……又没人怀疑你什么…… 看着他快要自燃的脸，苏枋忍住揶揄他的冲动，轻松岔开话题：“原始汤是什么？” “嗯，是一种白白的浓浓的半透明的天然液体。它可以自己生长，只要在一盆清水里滴一两滴，就会变成一大盆……欸欸？” 蠢萌的皇帝陛下突然再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立刻囧囧有神起来： “老公！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啊？咿呦咿呦咿呦咿呦~~~(〃y▽y)” 然而苏枋的回答如无情的雪水当头泼下：“没什么啊，就是好奇而已。——不然你以为呢？”他的眼神纯洁如无辜羔羊，顿时衬得皇帝陛下的小小心思邪恶无比。 “…………”皇帝陛下那颗粉红粉红荡漾荡漾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为什么被耍的总是他…… 为什么他老公永远是一副收放自如的样子…… 他好恨。(π__π) 晚餐时，皇帝陛下化郁闷为食欲，抱着汤锅埋头苦喝。 汤国人的身体堆积脂肪的速度比地球人快，大喝一餐体型就会变圆。 于是，用餐结束时，布罗铎变成了一只半透明的灌汤包。 摸着自己饱胀得圆滚滚的肚子，皇帝陛下不禁依依惜别起来——啊啊，要回去了呢。 苏枋的周末结束，汤国的情侣节假期也要结束了，皇帝陛下得回宫上班去了。 如果他想再多休一天，也没人会拦着。但布罗铎是有责任心的汤国好皇帝，因私废公那是不对的。 站在“煲汤机-传送门”前，布罗铎一步三回头。 “老公，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嘤嘤嘤！(q⌒q)” “不要说得像牛郎织女一样，24小时而已，你明天晚上不就又来了嘛。-_-” “那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嘤嘤嘤！(q⌒q)” “…………” 好容易发泄完了离愁别恨，布罗铎拿出皇帝的气魄和决心，毅然决然迈入煲汤机的门。 ……嗯嗯？ 布罗铎退后一步，换个姿势，再次迈入门内。 …………嗯嗯嗯？？ 他难以置信地挤了一挤……又挤了一挤…… 最后终于一脸惊恐地回过头： “老公！！我卡住了！！！” §§§ 直到车子抵达了健身房门口，苏枋还用力紧咬着嘴角。 布罗铎羞怒交加：“你想嘲笑就尽管嘲笑好了，不需要忍得这么辛苦！” “哪有，我是在高兴。看来我煲汤的技术确实不错，把你养得这么……”他顿了一顿，“珠圆玉润。” 这家大型健身房是苏父在南城区投资的项目之一，号称本市最顶级的健身场馆，尚未正式开始营业。 把门从内部锁好，旷阔的空间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苏枋打开中央空调设置好室温，悠然脱下外套：“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在这里特训，直到你能以正确的体型钻回传送门里为止。” 汤国人消耗多馀脂肪的速度也很快，只要运动一番，便又会复原。 苏枋是资深健身爱好者，长年跟着教练学习各类课程，经验丰富，临时充当一下皇帝陛下的健身指导还是完全足够胜任的。 布罗铎心猿意马，在器械馆和球类运动馆转悠了一大圈，突然以气吞山河之势一指游泳馆： “我要游泳！！！” 虽然生性喜欢水，但汤国人一般不游泳，因为如果在游泳过程中身体萌化了，会有一定的危险。 萌化状态下，他们的体型缩小，体重却并不改变，因而身体的密度变大，会像个秤砣一样咕咚咚咚咚一沉到底。 作为皇族必需的修养，布罗铎会游泳，但从小到大也没正经游过几次。 而他今天之所以这么坚持，原因是—— 他想看苏枋穿泳裤。╭(¤皿¤)╮ 当然，如果苏枋不幸没准备泳裤，那就更加善莫大焉。皇帝陛下决不介意来一次鸳鸳祼泳。 这次约会，他被对方里里外外看了个精光，如果在情侣节过完之前不看回来，他怎么想都觉得太吃亏。 第25章 令皇帝陛下失望的是，苏枋竟然准备了泳裤。 而且还是四四方方的那种，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点都不性感。 为什么不是丁字的嘤嘤嘤……(〒▽〒) 布罗铎沮丧得只想就地躺尸。 然而等苏枋换完衣服的时候，他又原地复活了—— 老公的上半身也很有看头啊！！(///▽///) 汤国人的肌肉十分柔软，布罗铎的身体虽然强健精壮，但肌肉线条看上去并不特别明显。若以地球男性的标准来说，略微偏瘦了一些（当然喝了太多汤的时候除外，比如现在-_-）。 因而当他看到苏枋长年坚持锻炼所保持的完美身材时，当场就被震了。 这性感的斜方肌！ 这阳刚的胸肌！ 这勾魂的腹直肌！ 这妖娆的人鱼线！ 特别是站在水里以后，那更是荡漾得不得了啊不得了~~~ “还好，还好‘欲念之魂’被封印了。” ——蠢萌的皇帝陛下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不小心嘀嘀咕咕地这么说了出来。orz 但他总算还有残存的神智，用力吞下了后面半句——否则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欲 苏枋忍俊不禁：“那个‘欲念之魂’，你为什么这么恨它？” “因为它老是弄错我的名字！”布罗铎义愤填膺，“我们打了一天一夜，它一直叫我‘肉丸’！——太可恶了！！我的名字明明那么尊贵的好不好！！” “…………”苏枋默了。 我能告诉你，在我们地球人听来，“肉汤”其实并不比“肉丸”高端洋气到哪里去吗？=_= 在布罗铎面前，苏枋总能毫无障碍地开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式。他作出深思熟虑的模样：“我在想，虽然那家伙叫错你名字是挺可恶，不过我好像能理解它的思路。它叫你肉丸，是有一定思维含量和逻辑水平的。” “为什么？”布罗铎认真地看过来。 “你们不是把粥称作‘饭汤’吗？米饭煮在汤里叫‘饭汤’，那么‘肉汤’就应该是肉丸煮在汤里了。我觉得这个昵称挺不错，很符合你现在的形象。” 苏枋一边信口戏言，一边倾身从背后拥住布罗铎，低低耳语：“你知道火锅这种东西吗？我们冬天经常吃。我喜欢原汤火锅，下肉丸子。”他的唇沿仿若无意地轻轻擦过布罗铎的耳垂和颈侧，“……很美味。” 于是…… 皇帝陛下根本无暇再思考“肉丸”这名字到底科学不科学。要不是喝了驻形汤，他早就已经全身软绵绵地萌化了。 ——肉汤也罢，肉丸也罢，肉包也罢，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只要你就酱抱着我，永远别松开就好了…… ヾ(〃/▽〃) 不过苏枋不会忘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大晚上跑到空无一人的健身馆，可不是仅仅为了玩暧昧。 “来，你拉着我的手，先练习一下漂浮和打水。” 晕乎乎的布罗铎被扳过了身子，与苏枋面对面站着，深吸一口气，把脸闷进水里。 稍稍适应了一下，布罗铎偷偷摸摸睁开眼睛，瞄向前方。 ……哇啊！！ 近距离看更加惹火得不得了啊！！ 这性感的斜方肌！ 这阳刚的胸肌！ 这勾魂的腹直肌！ 这妖娆的人鱼线！ 这碍眼的泳裤！ 这[哔哔—]的[哔哔—]！！ 苏枋倏觉对方的双手从他掌中缩小滑脱，布罗铎在他眼前呈肉丸状咕咚咚咚咚咚沉入了水底。 好在他反应敏捷，劈手捉住了布罗铎的小短胳臂，一把将这只圆滚滚光溜溜（←＿←因为泳裤掉了）的家伙拎出了水面。 “怎么回事？驻形汤的时效过了吗？”苏枋惊问。 “…………╭(///︿///)╮”被拎着的布罗铎像躲进壳里的乌龟一样蔫手缩脚，一声不出。他不敢告诉对方：色|心大动的时候，驻形草也会失效。 不待老公降罪，皇帝陛下大义凛然地抬起头，主动认罚：“游泳果然很危险，我还是去练习器械吧。”他爬上岸去。 “……稍等。”苏枋潜水下去，捞上他的泳裤：“这个给你。” 布罗铎木然地接过，把泳裤拿在手里，向器械馆走去。 丢人丢到一定境界，也就淡定了。身后的苏枋投来的目光到底是怎样的，他都已经无所谓。 没关系。死猪不怕开水烫，肉丸不怕被看光。(π__π) 那之后，布罗铎化绮念为动力，顶着一张严肃而麻木的萌脸，在跑步机上嘿咻嘿咻努力跑了十几公里。 └(￣︿￣)┐ 多馀的脂肪被顺利地消耗掉了。 这个情侣节假期，以约会始，以嘿咻终（虽然不是那个意义上的嘿咻），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圆满了。 开车回到家时，已近午夜。 布罗铎小心翼翼抱着那一大束玫瑰钻进传送门时，苏枋忽然叫住了他：“稍等，你忘了东西。” 他回过头，一个热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老公的气息像绵软的糯米粉，他被从头到脚包起来，在甜甜的玫瑰汤里打滚。 布罗铎萌化得头重脚轻。 不对，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头和脚之分了。 他是一只幸福的小汤圆…… ~(≡▽≡)~ 不必再询问皇帝陛下这个情侣节过得如何，因为—— 他是冒着玫瑰色的泡泡飘回去的。 §§§ 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短暂，冬意迫不及待地早早来临。刚入十一月，c市便接连飘飞了几场大雪，温度骤降。 不过，这区区的寒冷，丝毫阻挡不住皇帝陛下探望老公的步伐。 守戍寝宫的侍卫们表示非常空虚寂寞，因为陛下十天里有八天都不回宫睡觉了。夜晚一到，陛下就会哼着小调，圆着身子，滚进超空间入口。 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老公的汤锅，永远香喷喷热腾腾~~~ 老公的被窝，永远软绵绵暖融融~~~ 这样半同居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但两个人并没有行过逾矩之事。苏枋基本只把布罗铎当作一只恒温大抱枕来用，搂在怀里睡觉。 偶尔，半夜醒来时，面对着在沉眠中恢复了原形的布罗铎，他也有过狠狠吃掉对方的冲动，但每次都克制了自己。他不想这么快迈出那一步。再说，没有原始汤，布罗铎大概会很难受，他哪里舍得呢。 有好几个月黑风高适合拉灯的夜晚，布罗铎都想要告诉他：其实我带了一小瓶原始汤过来，只要在你家浴盆的水里滴几滴就可以了啊……(///―///)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苏枋每天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下班回来要为他煲汤，还要查看浩如烟海的汤国史籍，常常累到筋疲力尽才上床休息。 反正，来日方长嘛。 像现在这样每天被老公抱着睡觉，他就已经超满足啦。(///︶///) 除了在两个宇宙之间滚来滚去，皇帝陛下还多了一项新的宫廷娱乐——听墙角。 不仅听墙角，还要乱入。-_- 每天政事已毕，他便悄悄在宫廷里四处游荡。只要看见一群人在扎堆聊天，就竖起耳朵偷听人家说话。 大臣a：“我老公说我最近皮肤不太好，油脂分泌得有点多嘤嘤嘤！” 大臣b：“我老公说xxx品牌新出了一种护肤品，深层清洁毛孔棒棒哒！” 大臣c：“我老公说他就喜欢看我皮肤糙糙的样子，说这样的我特别阳光特别帅！” 皇帝乱入：“(〃＇▽｀)ヾ嗯对的对的，我老公也说#$%&！” 众大臣：“…………(=_=；)” 这群人散去之后，皇帝意犹未尽，继续四处晃荡。 ∑(/＇▽｀〃)/哎呀！那边又有一群人在扎堆。 大臣d：“这个月的国库支出……” 大臣e：“下个季度的税|务收入……” 大臣f：“明年的财政拨款……” 皇帝乱入：“(〃＇▽｀)ヾ嗯对的对的，我老公也说#$%&！” 众大臣：“…………(￣旦￣；)” 日子久了，某天大臣们不由凑在一处咭咭咕咕： “陛下他是不是神经了啊？” “是啊是啊，我听说过，有人想要老公想疯了哎。” “可是，我听说陛下每天晚上都会到他老公那边去约会哎。” “笨！你亲眼见过他们约会吗？陛下他可以分裂出两个人格，自己跟自己来约会啊！” “对厚对厚。” “可是，我听说有人见过陛下的老公哎。” “笨！你没发现吗，那些声称见过陛下老公的人，都是陛下的近侍哎！肯定是因为他们不忍心看陛下那么孤苦伶仃，所以不拆穿陛下的幻想啊！” “对厚对厚。” 他们谁也没注意，隐蔽的墙角里有一只包子在颤抖。 你们……你……们…… 你们这帮逆臣！！居然敢质疑朕是不是真的有老公！！我老公不发威，你们就当他是我的性|幻想吗！！ 不行，一定要把我家老公牵出来遛遛！ ——皇帝陛下如此愤愤地打定了主意。 这一天晚上，苏枋躺进被子里时，布罗铎羞答答地问：“老公，你们公司有年假吗？” 经他一提醒，苏枋想起，他确实规定了公司员工每年有五天带薪假期，但他自己还从没休过。这一阵子工作不忙，几个大项目都已经运行起来了，他手下的弟兄们可以独当一面。 “休个年假也不错，可以出去玩玩。不过我还没想好去哪里，你有什么建议吗？”他故意问道，等待着对方给出那个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立刻双眼大放光彩：“那，你想不想来一次跨宇宙的旅游？” “你忘了？我很穷的，得指望你包养。就连跨国旅游我都负担不起，跨宇宙什么的就更不用想啦~”苏枋摊手。 “什么都不用你花销啊！包吃包住，免费包干（gàn）！”布罗铎一着急，用上了在地球网页广告上看到的句子。他没顾上查最后那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反正应该就是在说，会把该负责的都负责到底。 苏枋想纠正对方，那个词应该念“包干（gān）”。 不过…… 他当然没有那么好心眼啦~~ “真的包干（gàn）？”猫似的精瞳愉悦地眯起。 “嗯嗯嗯！”很傻很天真的布罗铎点头不迭。 “好，我记住了。” 第26章 苏枋和布罗铎都是行动派的人，既然决定了，就当即付诸实施。 苏枋发布了休假备忘，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务。 布罗铎兴冲冲地滚了回去，做一些准备工作。 他没再露面，先前曾来过苏枋家的那位侍卫队长回来了。 “苏枋阁下，陛下说他要梳妆打扮，派我来接您前往帝国。”侍卫队长恭恭敬敬地说道，递上一盒萌化汤罐头，以及一套汤国特殊材质的衣服：“这套衣服会根据您的体型自行调节尺寸，请放心穿着。” 他退出了卧室。 布罗铎没有说错，萌化汤的确很好喝，有点像鱼翅的味道。 罐头一空，盒子立即自动降解掉了。苏枋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仿佛微微地酥麻了一下，视角便陡然降低。 照照镜子，里面映出一只圆圆的萌物。 身上的衣服果然也随着他的体型而改变了，依旧熨帖笔挺。看款式像是军服，但没有领徽和肩章，倒是点缀着许多金闪闪的饰绪和勋略。 苏枋：“…………╭(▼_▼；)╮” 侍卫队长进来一看，不禁脸红了一下：“喔~~~您萌化的样子好可爱！陛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朝“煲汤机-传送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率先钻了进去，给苏枋做示范。 苏枋跟在他身后。穿过一道漩涡状的白雾屏障，眼前光线骤亮。讶然四顾，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平坦开阔的绿地上。 超空间通道另一端的出口，原本设在布罗铎的寝宫内，不过今天临时移到了皇城外面。 因为，皇帝陛下想嘚瑟。 上一次在苏枋家策划的“老公回家欢迎仪式”，皇帝陛下出场未遂，由是心怀怨念。因而他这次筹备了一场更宏大的仪式，找回场子。 喝下复原汤，仍是一阵微微酥麻，苏枋的身体又恢复了原状。 一只牛奶糖球似的乳白色球状物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飘了过来，把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属光泽物品轻轻附着在苏枋的耳垂上。 「苏枋阁下您好，我是陛下的光脑，陛下派我先来接您。」 牛奶糖球说。在地球时，它一直伪装成普通手机，现在是它的本来面目。 它继续解释道：「您耳垂上的那个东西是翻译机，您通过它就可以毫无障碍地与我们交流了。」 草坪上停泊着一辆大型交通工具，外形有点接近地球上的房车，但足有三层楼高，而且没有轮子。 侍卫队长站在一旁，替苏枋打开了车门：“陛下说，您偏爱陆行交通工具，因此我们特意为您准备了这辆悬浮车，但愿您不嫌鄙陋。”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布罗铎坐在保时捷里说过的话，苏枋的小灵魂不由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个……该不会是你家皇帝的“上厕所专车”吧…… 这想法太美，苏枋不敢深思。 坐在车里，苏枋心头感慨万端。 之前布罗铎曾说，他的厕所专车比苏枋的保时捷“大两三倍的样子”，这数据实在是太贴心太照顾人了。 而现实根本就很凶残好不好！！ 这车厢内的空间，就算搭个舞台演歌剧都不成问题啊！ 其实皇帝陛下你何必坐着这车去那遥远的厕所呢，直接在这车里修一百个黄金马桶轮换着用不是更壕吗！ ——以上，为苏枋游街前期的主要心理活动。 汤国人很擅长利用反差萌营造气氛，今天也不例外。 长长的仪仗队伍整齐地排列在悬浮车的必经之路上。车子从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时，仪仗士兵们便顺次单膝跪下，喝下萌化汤，然后跟在车子后面。 于是苏枋看到的情景是，悬浮车所过之处，前面，是一列英俊英俊的青年；后面，是一串屁颠屁颠的萌物。 一路走来，苏枋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一个暗搓搓的坏巫师，专业致力于把王子们变成肥嘟嘟的汤圆。-_- 车子开进了城区，苏枋顿时被道路两旁围观群众的数量惊呆了。 他一定是掉到汤圆生产车间里来了…… 这铺天盖地白花花的一大片啊一大片！！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人数虽然多，但却丝毫不混乱。 没有任何人员维持秩序，但所有的围观群众都自觉自发地站在白线外侧，场面井然，一点不拥挤。他们全都因为激动而萌化了，齐刷刷地仰着圆鼓鼓的小脸，向道路中央张望。 光脑告诉苏枋，车身现在调节的是单向透光模式，苏枋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见车内的情形。 通过翻译机，苏枋聆听着他们的议论。 『那辆车里就是陛下的老公哎~~~』 『听说是外宇宙的人呀~~~』 『要是能看看长什么样子就好啦~~~』 『藏着不出来，一定是因为长得很丑吧。』（←＿←因为汤国人想到什么就会说出来，所以一向口无遮拦） 为了让这些萌物们高兴（也为了回击一下最后那句话），苏枋让光脑把车身调节成了双向透光模式。 外面立刻沸腾了： 『哇！！好帅~~~』 『哦哦哦好开心！！』 『跟陛下比也不差呀~~~』 『刚才是谁说人家一定很丑的？你一定是嫉妒！』 『他暗恋陛下很久啦，会嫉妒陛下的老公也很正常~~~』 很好。苏枋满意了。-_- 一个孩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上去的效果是一只小汤圆蹲在一只大汤圆的头上——也好奇地打量着苏枋。 『粑粑，车里坐的那个葛格是外宇宙的人哦？』 『是呀是呀。』 『那他也和我们一样会萌化吗？』 『喝了萌化汤的话大概可以吧，粑粑也不太清楚呢。』 『那我能不能抽他玩哦？』 站在他们旁边的另一只汤圆，应该是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抬起小短手啪啪打了两下孩子的屁股，教育道： 『不能这么没规矩哦，那可是我们尊贵的皇后陛下喔~~~』 『哦。那我不抽他了。』孩子听话地点点头。 ——孩子你这是啥爱好啊？？为啥无冤无仇你就要抽我，你过来我们谈谈人生行吗？？ 仿佛是感受到了苏枋内心的凌乱，光脑君适时飘了过来：「苏枋阁下，是这样的，我们国度的人类，从小就非常喜爱一项简单有趣的娱乐活动。」 它随即放映出一段全息影像： 两个萌化形态的孩子面对面站着，孩子a并拢一双小短腿，像芭蕾舞者一样踮起脚尖，举起两条小胳膊。另一个孩子b用手臂轻轻抽了他一下，孩子a就像一只圆溜溜的陀螺一样旋转了起来，一边发出“咿呦咿呦咿呦咿呦”的欢快叫声。然后再换孩子a抽孩子b，两只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 ……好吧。 “布罗铎小时候也这样玩过吗？”苏枋好奇问道，在脑中把那两个孩子替换成了布罗铎的形象。 依苏枋对布罗铎的了解，那家伙虽然经常萌态毕露，但身为皇帝的时候还是非常稳重优雅的。他小的时候，大概碍于皇室的礼仪，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随意游戏嬉闹吧？ 光脑回答道：「当然会玩啊。事实上，陛下他到现在都还喜欢这么玩，没事的时候就会找大臣和侍卫们抽他，乐此不疲。」 苏枋：“………………” 对不起，我太天真了。 原来贵宇宙的皇帝陛下，就是我们地球人传说中那种“没事找抽”型的可贵人才啊。 挨抽的疑虑打消之后，苏枋再次回想了一下刚才那父子三人的对话，突然被其中的某一个词，深深、深深、深深地囧到了。 “皇后”………… 就连吐槽都有一种蛋蛋的无力感…… 是的，虽然他是杠杠的攻君，但却无法改变他的头衔是皇后这一凶残的事实。总不能为了一个头衔，就去抢夺人家的皇位吧。 被这种无力感左右着，苏枋硬是把高端洋气的悬浮车坐出了新娘花轿的感觉。 人生啊人生，它总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惊喜。orz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然行驶到了皇宫前。 与他在全息影像中见过的一样，宫阙金碧巍峨，令人目眩。 苏枋恍然觉得，自己到了史册中记载的印加帝国首都：黄金树上有黄金鸟儿在歌唱，遍地是瑶草琪花，到处是异宝奇珍。 好一片富庶之地，好一座人间天国！ 难怪萌萌汤帝国的科技水平高度发达，全然是出于自保的需要。如此富饶又如此单纯，倘若技术落后，只怕早已被如狼似虎的异宇宙侵略者掠夺殆尽。 苏枋倏有一刹那的忧心。“欲念之魂”不除，人心贪戾无垠，那么珀耳佩彤之役必然不会是萌萌汤帝国的最后一场战斗。 悬浮车稳稳停住，车门自动打开。侍卫队长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请您稍候，陛下马上就到。”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语，苏枋突然紧张起来。这一次可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吧？ 幸好，他的担心是多馀的。 在那高耸的白玉台阶之上，花枝招展的皇帝陛下现身了。 第27章 【番外一、肉汤往事】 珀耳佩彤之役前夜，年轻的帝王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徘徊在倾圮的皇城，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中有关肉汤的一段往事。 那时他原本正在枢密大臣的陪同之下，冒着夜雪在内城巡视。生来比较怕冷的枢密大臣笼了双手，在寒风里呵出一团团白气：“(￣□￣、)︴哈啾！！——陛下，微臣夜观汤锅，‘欲念之魂’怕是要出来了……哈啾！！” 萌萌汤帝国有一条世代相传的古训：虺蜮夜哭，欲念昼伏；内外携离，自相夷戮。 “虺蜮之牙”与“欲念之魂”，是自古并称的两大恶魔。它们会蛊惑人心，挑起纷争和战端，让世人离心离德，各自为政。如果它们在世间恣肆出没，帝国很快就会天下大乱，国人自相残杀。 一千年前，“虺蜮之牙”出世，汤国战火纷飞。最后，它被当时的皇帝——米奈斯特龙·笛·威尔杜莱（意思是“杂烩蔬菜汤”）所封印。 虺蜮是指阴险歹毒的小人。因它被封印，汤国人得以至今保持着善良纯朴的心性，很少有奸佞之徒。 而“菜汤帝”自己也避过了封印之力的反噬，得享天年。 他因此成为汤国历史上最富盛名的一位帝王。可是，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破解反噬，史上全然没有只言片语记载。 那个方法，与其说是失传，倒不如说是从一开始就处于严格的保密状态，根本没有流传出来。 布罗铎的眸光沉静下来，轻轻按一按自己的前额。那里是封印符文的所在之处，但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光洁的皮肤。 忽然有一个弱弱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小团团~~~转圈圈~~~” 布罗铎微微一怔，朝那个声音寻觅过去。 一只小粉团正独自站在一片空地上，举着双臂，努力让身体旋转。但没有外力的帮助，怎么也转不起来。 布罗铎停在他旁边，倾身抚摩他的头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现在外面很危险，要乖乖躲在庇护所里才可以哦。” 孩子不认识皇帝，也没注意到远处的枢密大臣。他惊喜地抬头问道：“大葛格，你也是自己一个人溜出来玩的吗？你也萌化好不好？我们一起玩转圈圈！” 布罗铎向他微笑：“大哥哥今天心情很平静，没办法萌化呢。这样，我来抽你好不好？” 他伸出手臂轻轻一抽，孩子的身体旋转起来，开心地咿呦咿呦叫着。 年轻的皇帝，在那一霎流露出了一丝恍惚。 记忆中，父皇只陪他玩过一次这样的游戏。 “小团团，转圈圈~~~” 一群萌化的孩子们唱着童谣，像陀螺一样旋转嬉闹。 儿时的布罗铎生性羞涩（长大以后也一样），只敢躲在墙后偷偷看别人玩。直到天色渐黑，其他孩子都回家吃晚饭去了，他才跑出来，站在他们刚刚游戏过的地方，学着他们的样子转圈圈。可是，自己一个人，怎么也转不起来。 他失望地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丛灌木后面有轻微的动静。 还有人和他一样没回家么？ 他循声寻觅过去，竟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父皇。父皇矮身蹲在蔷薇花丛里，不知在忙什么。 “粑粑，来陪我玩转圈圈吧。”布罗铎出声唤道。 “…………∑(；⊙⊙)！”父皇回过头来，一脸诧愕，似乎还隐隐有一丝惶乱。直到看清楚了来的人只有他一个，父皇的面色才放松下来。布罗铎看到，面前的地上有一台正在工作的小型煲汤机，里面放着一只咕嘟嘟欢叫的汤锅。 “乖孩子，我正在炖肉汤~~~ㄟ(〃＾﹃＾)”父皇指着汤锅，露出了慈爱（？）的神情，“你父后闹嘴了，想吃这个，我偷偷给他做了一锅。” 汤国人平日里多以素食为主，通常只有在极为隆重的场合，如封禅大典、祭祖仪式等等，才会由皇帝分赐肉羹以飨群臣，称为“颁祚”。 如果皇室在颁胙之外的场合随便进食肉羹，会被认为是有失体统。但布罗铎的父后极喜肉羹，隔三差五就想打打牙祭。父皇对父后百依百顺，又不敢叫御膳房去烹饪（大臣们知道了会上疏骂皇帝），便经常自己偷偷摸摸找个地方躲起来煲，不想这一次被儿子撞破。 布罗铎的名字虽是肉汤之意，可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尝过。于是他忘记了游戏，好奇地扒着煲汤机的门向里面看。炖得滚沸的肉汤里加入了很多蜜汁，呈半黏稠状，像一大块在蒸汽中跳舞的琥珀，浓香扑鼻。 肉汤炖好，父皇小心翼翼舀了一匙送进布罗铎的嘴里：“呐，也给你尝一尝。我们偷偷吃肉汤的事记得千万不要告诉大臣们哦，否则大臣们会上疏，你父后会很不高兴哒。” 布罗铎吧一吧嘴，混合着蜜汁的肉汤又香又甜。 “粑粑，我还想要。” 父皇笑了笑：“你刚才说，想玩转圈圈对不对？” 布罗铎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连忙踮了脚尖，高高举起小胳臂：“╰(＇︶｀)╯嗯！粑粑你来抽我好不好？” 父皇用手臂轻轻抽了他一下。 布罗铎（转ing）：“(((╰(///▽///)╯)))ﾞ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头顶的星空围绕着他运行，他好像宇宙的中心。 他开心地一圈一圈旋转，停下来的时候，父皇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布罗铎：“…………∑╰(○＿○)╯” 孤零零站了许久，他突然想起那美味的肉汤，忙忙看向煲汤机所在之处。那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后来的布罗铎回想起这一幕，觉得那锅肉汤和他父皇的爱很像。 他的父皇有着像浓汤一样深沉的爱，但几乎都倾注在了他的父后身上，只分给他一匙。 第二次喝到父皇煲的肉汤时，罗铎已长成了翩翩少年，跟随宫廷教师学习诗书礼乐骑射，学习统治国家。忽然有一天，父皇把他叫了去。 走入父皇的寝宫，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只炖得热腾腾的汤锅，嗅到了空气里甜美的蜜汁与肉香气。 火候已到，父皇把汤锅端了出来：“(y＾﹃＾)yﾞ来，尝一尝父皇的手艺。你还从来没喝过我煲的汤呢。” 布罗铎想告诉他，他喝过一次。但父皇显然已毫无印象，他便也不再提起。 汤匙送到他唇边，布罗铎慢慢饮啜。香甜浓郁，仍是记忆中那难以忘怀的好味道。 父皇看着他的眼神慈祥而关切：“孩子，你已经是少年啦，就快要开始独当一面，接替为父统治这个国家啦。我们的国民天性单纯，而你比普通人更加单纯。想到你的未来，为父实在是很为你担心啊。” 父皇放下汤匙，叹息一声，眼中满是舐犊的深情：“我们的国度极少有骗子，这是我们的幸运。可你要知道，其实最大的骗子是生活本身。在你以为人生的轨迹会是这样的时候，生活常常让你始料未及。” 他语重心长地拍着布罗铎的肩头，“比如现在，你是不是以为，为父要教导你治国处世之道？——哈哈哈哈哈不是的啊！为父是来跟你说再见的啊！” 布罗铎：“…………╭(○＿○)╮” 父皇端起汤锅：“我已经决定和你的父后一起隐居，下了诏书传位于你。我们马上就动身，你的登基大典我们就不参加了。” 布罗铎：“…………╭(○＿○)╮” 寝宫外面，一艘庞然的飞船正悬浮在低空中静静等候。布罗铎的父后站在半开的舱门内。他也有着璨紫的眼瞳和闪耀的金发，布罗铎的美貌即是继承自他。布罗铎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感受到他深如潭水的凝望。 嘤嘤嘤……父后一定很舍不得他吧？(qwq) 接着布罗铎就发现，父后目光的落点似乎并不是他，而是向着飞船小跑过去的父皇…… 手里的汤锅。 飞船载着他的双亲（and那锅作为旅途加餐的肉汤），带着明蓝色的长长尾焰渐行渐远，终而隐没在天际处的云里。 没有人看到，地面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始终伫立。 布罗铎：“…………╭(○＿○)╮” 这锅汤，他又只喝到了一匙。 他的父父，就以这样一种突兀而不靠谱的方式，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多年以后，关于这场离别的大部分细节都在他记忆中模糊了，却唯有一块无足轻重的碎片保留了下来：飞船消失的那一刻，天际的云线是淡淡的蜜橘色，像一层淋了蜜汁的肉汤，远远地、暖暖地，安慰着小小的他。 我的名字叫布罗铎，我是新的皇帝。他对自己说。 成为皇帝以后，他也会在每年的祭祀之后为群臣颁胙，然而那肉汤却再也没有了记忆中的味道。 …… “大葛格？” 布罗铎回神，对上孩子亮晶晶的眼睛。 “我的粑粑们来找我了，我要回家啦。”小粉团指一指不远处正在焦急赶来的两只大粉团，“谢谢你陪我玩，你也快回家吧，不然你的粑粑们也会担心哒。” 布罗铎目送着孩子一家三口在夜色里离去，直至他们消失在通向庇护所的小路上。 雪下得更密了。布罗铎振一振水蓝色的披风，准备回宫。 枢密大臣走过来，试图安抚皇帝陛下孤独的心：“陛下，微臣夜观汤锅，您日后必得贵婿。他会对您很好，像您的父皇爱您的父后那样，非常爱您。” 布罗铎微微一哂：“不用宽慰我啦，你也快回家去吧。你老公等急了吧？” 前额处的封印符文在隐隐灼烧，腰间的附魔长剑“彷徨之刃”也在鞘中发出阵阵龙鸣。 “欲念之魂”，真的要出世了。 他的父皇选择了逃避责任。 而他，又该何去何从？ 布罗铎仰面看向飘雪的天穹。 每个人都有让自己不孤独的方法。只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方法。 总有一天，我也将不再孤独。 然而今夜，我的头顶没有星空，只有雪落在我的眼睛里。 第28章 在那高耸的白玉台阶之上，花枝招展的皇帝陛下现身了。 布罗铎是以萌形态出场的。虽萌态可掬，却是盛装丽服，光彩照人。 他的穿着与苏枋相配，雪白军礼服挂佩黄金饰绪。前番为了约会而剪短的头发，已经重新蓄到了腰际。汤国人的头发长得很快，加之布罗铎这段时间一直在喝“生发美发汤”，那头飘逸的金发，较之从前更加夺目几分。 皇宫内外礼炮齐鸣，按照地球人的国际惯例，足足二十一响。 礼炮声中，布罗铎迈开小短腿，颠颠地踅下台阶。 <(*￣︶￣*)> 他在苏枋面前停住，向对方伸出了右手。那只小圆手里，赫然握着一枝黄金玫瑰。 “亲……亲爱哒，你……你愿意接受这朵金玫瑰吗？” 这是汤国的外交礼节吗？ 苏枋正在疑惑，围观群众们突然开始齐声高喊一个词。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通过翻译机听了又听，他们喊的好像是…… “合卺？！”他脱口说了出来。 光脑以为他不明白，马上飘过来解释： 「就是结婚的意思。这是一个古老的词汇，所以翻译机按照中国的古籍来翻译了。黄金玫瑰是皇室求婚的信物，如果您愿意和陛下正式合卺，结为夫夫，就请接受那朵玫瑰呦~~」 它还非常负责任地找出了中国的《礼记》给苏枋看，以示证据确凿： 「妇至，婿揖妇以入，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苏枋黑线了。 ……是的，我知道合卺是结婚的意思。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词会在这里冒出来？？ 你们皇帝之前说的是，邀请我过来免费旅游。为什么现在……好像变成了当众求婚？？囧rz 在地球上的日子里，布罗铎收看了一大堆爱情剧和真人节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结婚这件事上，地球人似乎普遍很喜欢意外惊喜。 一个广受欢迎的求婚模式是这样的：一方在另一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暗中筹备好盛大的典礼和仪式，然后以别的理由将对方约出来。接着，在对方全无防备之时——当当当~~~求婚啦~~~ 布罗铎没有多少浪漫细胞，只能有样学样。 既然地球人普遍都喜欢这样，那……他的老公，应该也会想要一场盛大的惊喜吧？ 尽管（自认为）摸清楚了地球人的喜好，当手中的玫瑰递出之时，皇帝陛下还是难以自持地紧张起来了。 啊啊，会不会有点鲁莽？ 万一他老公不喜欢这种方式怎么办？ 万一他老公认为他胡乱自作主张，生起气来怎么办？ 到现在才考虑这些，是不是太迟了啊？ 这么一想，那只捏着玫瑰的手不由微微颤抖了起来。 苏枋看着眼前那朵哆哆嗦嗦的金玫瑰，一时啼笑皆非——这就要结婚了？闪婚也没这么快吧。 然而，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柔情。 回想他们结识至今，每一次都是布罗铎乱七八糟的“大胆妄为”，使他们的关系更上一层。 明明是那么害羞的家伙，却在某些时候匪夷所思的勇敢，像求偶期的动物，拼了命地想要恋爱。 虽然在地球人看来，这样突兀的求婚可能是有点乱来，但他突然就有了一种护短的冲动。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上了一个脑子只有一根筋的家伙。就算你乱来，我也会一直陪你乱来下去。 他接过了那朵金玫瑰：“嗯，我愿意接受。” 布罗铎：“啊啊~~~ヾ(〃/▽〃)！！” “噢噢噢噢噢噢！！”一大群汤圆从四面八方滚了过来，齐心合力把苏枋和布罗铎举在头上狂奔：“请陛下和皇后移驾合欢池，完成合卺大礼！” “…………”苏枋又一次黑线了。 等等好吗！那个听起来非常可疑的“合欢池”是个什么鬼？！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这入洞房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苏枋不幸猜中了。 不愧是脑子只有一根筋的汤国人，结婚程序如此简洁有力直来直去——确定了两情相悦，就当机立断跳进原始汤里，嗯~~嗯~~之后，双方就算正式结婚了。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裸婚……(-_-；) 合欢池是宫廷中一处秘地，只有皇族可以入内。汤圆们把他们送到一条长长的镜廊前，就止步了。 布罗铎引着苏枋，在镜廊内拐来拐去蜿蜒穿行。廊中皆以水晶与彩绘为饰，鎏金枝灯的光芒在其间重叠映照反射，异色纷呈，奂奂然不可方物。 在一处墙上，挂了一幅半身肖像画。 苏枋乍一看，以为是布罗铎的肖像，但细细看去，画中之人与布罗铎的相貌略有不同，衣着佩饰亦风格迥异，似乎应是古代的某一位帝王。 画像下方的留白处，用金粉写着一行花体字： diverdure 布罗铎停下脚步。 “那是我的祖先，一千年前在位的皇帝。下面那行字母是他的名字，‘米奈斯特龙·笛·威尔杜莱’，你可以简单地叫他‘菜汤’。” 他的语气和眼神里透着无限的崇敬，“他是我们国度传说中的英雄，做了许多大事：开垦了首都星，修筑了米奈斯特拉皇城，封印了‘虺蜮之牙’，自己的一生也过得很幸福。” 苏枋点点头。他在汤国史籍中看过这一段历史，也花费了很长时间查找菜汤帝破解反噬之力的方法，但却一无所获。菜汤帝似乎竭尽全力，保守住了那个秘密。 这是一个令苏枋百思不解的谜团。 菜汤帝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吗？ 后世使用封印之力的人都是他的子孙，他不应该会无缘无故置自己的后代于绝地。 那么，大概就是不能说出来。 是不是……如果说出来，这方法便会失效？ 一个不能说的方法，那究竟，可能是什么样的方法？ 苏枋心底一动，眼中星芒闪现。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把打开密室的钥匙。顺着这个思路寻觅下去，很可能会有收获。 但他还不知道，这钥匙所对应的门到底在哪里，又到底要怎么用。 布罗铎大约也怀着同样的想法。他沉默不语，清澈眸光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见他神色黯然，苏枋忽然伸手将他捉住，抱了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我们的合卺大礼。有什么烦心事，都等到明天再说。” ……对哦！ <(*￣︶￣*)>今天怎么能不开心呢~~~ 布罗铎轻飘飘地被抱着，一路到了合欢池。 直到进了门，他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口胡！ 通常都是由皇帝把皇后抱进来的，怎么现在被抱着的人是他呢？ 不等他提出抗议，一面悬浮光屏跳到了他们面前。 【请选择原始汤的种类： ◎无菇 ◎有菇】 布罗铎解释说，无菇模式就是地球人所说的避x模式，原始汤用特殊方法处理过，不会长出胚胎来。 对于苏枋来说，他自然不打算这么早就搓出小肉丸来。他毕竟不是汤国人，对孩子还是很重视的，要在合适的时候再养小肉丸。 而布罗铎的心思比他更深了一层——他不愿留下后代。汤国对皇位继承人的血统要求不高，可以世袭也可以禅让。即使皇帝没有子嗣，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 他不想让他的孩子，以后也像他一样孤独。(＇⌒｀) 【您选择了无菇模式。原始汤已就绪，现在，请享受这个夜晚吧！】 光屏上出现了这行字，后面还有一串表情猥琐的红心。 合欢池其实是一个室内大温泉池，波光荡漾，暖雾蒸腾。石壁上镶嵌着一枚锃亮的黄金狮头，口中喷涌出牛奶状的原始汤。 池边矗立着几尊神态各异的白色大理石雕塑，有正在弯腰褪去衣衫准备入浴的动人少年，有祼身慵卧、神情闲散的俊美青年，还有对着池子撒尿的小天使。 “呃，你直接把我丢进去就可以了。(///︶///)”布罗铎羞答答地说，“原始汤是液态氧，人可以在里面呼吸，不会溺水哒。” 苏枋伸足试一试水温，热度刚刚好。他像剥开肉丸包装袋一样剥光布罗铎，俯首轻咬他圆鼓鼓的小脸：“要放你进去咯。” 把布罗铎抱到合适的位置，苏枋慢慢松开手。羞答答的皇帝陛下咕咚沉进了汤里。 松手之前，苏枋觉得，他丢下去了一只肉丸子。 松手之后，他觉得，他放生了一尾美男鱼。 几乎是在离开他手掌的瞬间，布罗铎恢复了正常形态，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一样游走了。 很快，他又从黄金狮头下方冒了出来，闭阖了双眸，微微仰起脸冲水。浸湿的长发贴着他的身体，在潺湲的水流和灯光中，他仿佛一株闪耀着淡淡金色的水仙。 他缓缓转过身，向苏枋伸出一只手，柔声说： “来。” §§§ 合欢池入口外，两名巡逻至此的卫兵正在叽叽喳喳。 卫兵甲：“今天是陛下与皇后的合卺大礼哎。” 卫兵乙：“好想去偷看啊！” 卫兵甲：“（鄙视）你太没品了。看景不如听景，偷听明明比偷看更有意思好不好。” 卫兵乙：“你觉得会是陛下攻，还是皇后攻？” 卫兵甲：“陛下武力那么强，肯定是陛下攻啦！” 卫兵乙：“不一定。陛下的个性太羞涩了，什么都不懂。我看好皇后。” 卫兵甲：“打赌？” 卫兵乙：“打赌！” 商定好了打赌的条件，两只竖起耳朵，倾听着来自合欢池的动静。 遥远合欢池内，隐约传来布罗铎欢快的叫声： “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翻译：╭(¤皿¤)╮嘿嘿嘿嘿嘿嘿……】 两只卫兵彼此点点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陛下的合卺之夜已经开始了。 少顷，那声音变了：“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翻译：∑()/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卫兵甲大惊失色：“不好！陛下这是要被放倒的节奏！陛下加油反攻啊！” 又过了一会儿：“咿呦呦——咿呦呦——咿呦呦——” 【翻译：└(///﹃///)┘啊——啊——啊——啊——】 胜负已然分明。 卫兵甲抹了一把辛酸的眼泪，不得不按照之前的约定，默默跑去小吃摊，给卫兵乙买了清汤宵夜。 第29章 合卺大礼已毕，待皇帝与皇后返回了寝宫，宫廷育婴师嘚嘚嘚来到合欢池。 他的职责是，在皇族夫夫们活动完毕之后，检查池里长出的孢子——也就是俗称的蘑菇。 如果孢子里有胎儿，就把它摘回育婴室，放进培养基里让它成长发育。 如果孢子是空的，则不必去管它。一段时间后，它会被原始汤重新分解吸收掉。 陛下和皇后选择的是“无菇汤”，不过育婴师还是需要例行公事前去查看一下，以免遗漏小皇子。 一路走着，他一路估算着自己今天的工作量：昨夜陛下欢叫了大半宿，以那个时间跨度大致计算一下，池子里应该有六七个蘑菇。 啧啧，看来陛下也找到了一位传说中“七菇爷”级别的老公呢！ 在此之前，荣膺该称号的只有枢密大臣的老公。因为枢密大臣多年来矢志不渝地坚持宣传，宫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和他老公之间那一段唯美的七菇往事。 育婴师摇摇头，把枢密大臣那张魔性的大脸赶出脑海，推开了合欢池的门，向里面望去。 ……∑(⊙п⊙) 育婴师揉一揉眼睛，走到近处，上下左右仔细查看。 是的，他没有看错——整个合欢池里，仅有一只特别大的空蘑菇！ ……(￣旦￣；)︴ 育婴师充满敬畏地觳觫了。 啧啧，一菇顶别人七菇啊！ 陛下的老公究竟是不是“七菇爷”依然待考，但绝对是“九九帝”啊！简直久得令人发指啊！ §§§ 布罗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了。 大约是因为太疲惫，这一觉睡得又甜又沉。开眸的瞬间，他差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想不起来。 “你终于醒了？睡得像小猪。”苏枋抱着他的手臂紧了一紧，语带戏谑。 布罗铎原本莹洁的肤色，透出交合之后所特有的红润，令人爱不释手。苏枋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就啃了上去。 刚睡醒的人脑子混混沌沌，布罗铎忽闪忽闪眼睛，又忽闪忽闪眼睛，突然开始囧囧地萌化。 身体残留的感觉，帮他回忆起来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原始温泉play回放—— 苏枋刚刚解衣迈入池中，他便立即像一只八爪鱼一样，七手八脚缠了过去。 ╭(¤皿¤)╮嘿嘿嘿嘿嘿嘿…… 别看我这么萌，格斗方面我可算得上专家哦！而且我最擅长柔术了，柔术的精髓就是以柔克刚呦~~~ 父皇说得不错，生活啊，它总会让人始料未及。 就在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之时……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老公你犯规啊！柔术是不可以用嘴的啊！而且你在啃哪里啊啊！！我不是肉丸子啊啊！！ 手忙脚乱之际，他忽略了防御。结果一不小心…… 授人以柄了。(┯＿┯) 把柄一旦落在了人家手里，再怎样强大的武林高手，也都只能是身不由己、乖乖就范。 那之后，形势便急转直下。别说是还手之力，他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啊——啊——啊——啊——”上了…… 哇啊啊啊好丢人噻…… 布罗铎团起身子把自己埋进枕头底下，像一只刚出笼的水晶虾饺，莹白透明得快要化掉，通红的脸则像虾饺底部贴的那片胡萝卜。 ——是的，他把脸藏到屁股下面了。=_= “…………”苏枋对这般高难度的动作叹为观止。 不过，汤国人身体的柔韧性，他昨天就已经见识到了。布罗铎的身体可以万分轻松地弯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简直令人怀疑他们是否其实是无脊椎动物。 他伸出指头戳一戳那只颤巍巍的虾饺，“我经常觉得，你们真是被神灵眷顾的种族。很多东西，地球人需要通过后天的努力才能得到，你们天生就拥有。” “有吗？(*＇w｀*)”布罗铎闪闪发亮的小脸从屁股下面探出来。 “当然有。”苏枋趁机捉住他，从枕头下面拖出来，“别的不说，单单是身体天生柔软这一点，就很让地球人羡慕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布罗铎不解地扭扭身子，“你们虽然不会萌化，可是很多人的柔韧性也很强啊，我看过你们的艺术体操节目，棒棒哒。” 苏枋摇摇头：“我有一个亲戚家的姐姐是从小练习艺术体操的，我知道那种训练有多痛苦。而且，即使经过训练，也很难达到你们这样柔韧的程度。幸好你们没有潜入地球，不然的话，她们恐怕都要转行了。” 布罗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准则回夸对方： “地球人也有很多我们怎么努力都学不会的技能啊。呃，比如说，你们的肚子都会黑化。在我们这里，只有最棒的战术家才做得到。”他由衷地称赞道。 “……谢谢陛下的夸奖。我代表地球人感到欣慰至极。” 单纯的布罗铎把苏枋这句话理解为表扬，很为自己的机智而嘚瑟。 忸怩了一阵，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来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会知道哪个是我的？” 他们明明没有交换过照片，苏枋也只见过他在游戏里经过萌化处理的样子，跟他的正常形态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是，苏枋一眼就在那么多人里认出了他。 难道是他帅得太有王霸之气啦？(*y▽y*) 苏枋微微一笑：“我看过你真人的图片，就在游戏开场的隐藏关卡那里。” 他的脸色忽然若有所思地沉了一沉，“说到这个，把你们的版图和你的肖像公之于众，这不是有点太危险了吗？” 以前他以为那是游戏公司的噱头，倒也没有特别在意。可是现在想来，既然游戏里的世界是真实的，那就十分不妥了。 经他一说，布罗铎也想起了这件怪事：“我让技术官调查过了，那个隐藏关卡不是我们设置的。有人瞒着我们，偷偷加入了那些内容。” 关卡的触发位置每次都是随机的，为了减少被技术官们发现的概率。 布罗铎轻抚前额，“欲念之魂可以操纵人心。应该是我先前身体虚弱的那段时间，封印之力有所松动。它趁机控制了一些人替它做事，想把我们的国家机密散布出去，引诱异宇宙的人来入侵我们。现在，除了地球之外，投放到其它宇宙的游戏都已经被我们撤回了。” 萌萌汤帝国内部可能出现了叛徒，这是令他万分痛心的事。 苏枋思索一下，“只要不让超空间的入口暴露，地球人应该不具备威胁你们的能力。可是地球之外的宇宙空间太广大了，我们自己都不清楚是否还有外星生命。” 与萌萌汤帝国相比，地球人的技术太落后了。不要说统治一个漩涡星系，就连太阳系这个恒星系都无人可以走出。 “有一部分地球人——包括我自己在内——相信地球有可能处于另一个高等文明的监视之下。”苏枋耸了耸肩，“虽然这被认为是科幻，可万一事实真是这样，也许它们会威胁到你们的安全也说不定。保险起见，地球上的游戏也中止运营比较好。” 布罗铎点头。国家安全为重，这么做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内心多少有一点不舍。 “那是让我们相识的游戏啊……”他喃喃地说。 虽然起始于乌龙，却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苏枋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把他抱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看，你们运营这个游戏，初衷是为了给你招聘靠谱的星际煲汤大厨，对不对？” “……嗯。(〃＇w｀)”似乎是可以这么说没有错。 “那，现在这个职位已经被我永久应聘上了，你还继续留着招聘广告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还想建后宫？” 苏枋的唇冷不防蹭上布罗铎的耳垂。布罗铎的耳垂很敏感怕痒，这是他昨天发现的。 布罗铎果然触痒不禁，立刻笑得咯咯咯的，更加萌化了一点。 他的心情也随之霍然开朗。 对嘛对嘛，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有老公的肉丸啦！哼哼！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不需要再独自去面对了，老公都会和他并肩战斗哒！ 他蓦地眼睛一亮，站在大床中央挺直了圆身体，举起短胳膊：“对了，我想转圈圈，老公你来抽我吧！” 这个他最爱的游戏，老公还没陪他玩过呢。 以前，他用这个游戏派遣孤独。 今后呢~~~他要用这个游戏发泄幸福~~~ 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小团团~~~转圈圈~~~ (((╰(*￣︶￣*)╯))) 老公的目光像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是一颗旋转的小行星。 汤国人心情越好，萌化的程度就越高，体型渐渐趋近球形。 布罗铎又开始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五体不分了——他几乎真的变成了一只滴溜溜打转的小汤圆。 汤国人和地球人一样，把球形视为最完美的形状，因为它在真空中受力最稳定。 宇宙中那些流浪的天体，像彗星和流星，大多是不规则的形状。而那些固定围绕着另一个天体旋转的星体，行星啦，卫星啦，通常都是球形的。 那是因为，它们有了家，很幸福，感觉自己萌萌哒~~~ 不孤独啦，不孤独啦。 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恒星。给他光明，给他温度，给他生命和家园。 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孤独。 苏枋盯着越来越圆的布罗铎看了许久，忽然说：“有件事，我要诚恳地向你道歉。第一次见到你萌化的时候，我说，好小。” 他的语气沉痛，“今天我才发现，不是好小，而是根本看不见。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留长发了，不然的话，别人可能连哪边是你的正面都分不出来。” ∑╰()╯………… 谢……谢谢………… 地球人的肚子，不一定都会黑化。 但他的老公，肯定应该算是其中黑化程度比较高的一个。 第30章 仿佛是为了向肉丸陛下展示自己的完美身材，苏枋翻了个身，慵懒地趴在床上。 光洁的背部与漂亮的翘臀连缀成完美的曲线，腰线优雅而矫健。形似猫科动物的眼睛，使他看上去像是阳光下一只餍足而闲散的猎豹，漫不经心的表象之下暗蕴着狂野的爆发力。 尽管彼此已经袒裎相见、深入交流过，布罗铎的小心脏还是“嗵嗵嗵”蹦跶了几下。 为了不让自己又变得奇怪，他赶忙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老公，你对我们这里还满意吗？我没有做虚假广告吧？(*≡w≡*)☆” “嗯，很满意。”苏枋以手支颐，“包吃包住包干，你确实全都兑现了。” 布罗铎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老公说到最后那个词的时候，眼神那么的…… 呃…… 荡漾？！(_) 苏枋却话锋一转，突然说起了别的：“你玩没玩过国际象棋？” 布罗铎茫然地摇摇头。汤国人很少玩博弈类的游戏，原因不言而喻：出错了招数当即“(〃y△y)︴︴”，反之则立刻“(///▽///)/~~”。双方根本不必费力，就可看透对手的策略。 老公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苏枋极有耐心地指点着，“国际象棋其实入门不难，不过很忌讳躁进。如果犯了孤兵深入的毛病，不但不会深入成功，反而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我一向喜欢后发制人，从对方最薄弱的地方下手。等你空门大开，我就长驱直入，把你吃得一个子都不剩。——以后我会陪你多加练习的。” 布罗铎：“……(＇﹏｀〃)” 他为什么又想到了奇怪的东西…… 完了，他一定是污了……orz 皇帝陛下背过脸去，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我想静静”的良好意愿：他沉默高冷地起床了。 制服外套滑落在床边的地板上，布罗铎俯身将它捡起。 昨晚，苏枋把布罗铎洗干净之后，直接用它把他裹了抱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太疲惫，就扔在那里没有收拾。 苏枋盯着布罗铎的动作，讶然注意到，那制服外套此刻居然是干净簇新的。他明明记得，昨晚它沾染了许多痕迹。 若不是它滑落在床边的位置与昨晚一致，不禁令人怀疑，是否曾有人溜进房里来更换过。 “你的衣服有自动清洁的功能吗？”苏枋好奇问道。 布罗铎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勤劳的光脑君飘过来，替皇帝陛下解释：「是的，每件衣服的纤维里都有纳米机器人，可以自动清洁整理。」 苏枋扫一眼布罗铎高冷高冷的背影，心里暗忖：好像真的踩到尾巴了啊。该怎么哄回来比较好呢？ 其实布罗铎倒不是在赌气，而是…… 他不想回忆昨夜裹着这件衣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后续事件。 (┯﹏┯)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被折腾得连萌化的力气都没有了，想逃都逃不掉。 虽然不是像在原始汤里一样真的被吃，可是…… 还是不要想了。orz 披上外套，布罗铎撩一撩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房间内乍然流光绚烂。先前仅到腰际的头发，如今已然迤逦委地，彷如铺陈于天际的灿金云霞。 这也是汤国人的一个特性：交合之后，头发会变长。 皇帝陛下捻着发梢思索一下，对光脑说：“帮我叫理发师过来。” 现在这样子走出去的话，全然是在昭告天下：他度过了一个长~~~长~~~的新婚之夜。 这本身倒也没什么，但汤国人生性八卦，一看陛下的新婚之夜居然可以这么长，必定会有好事之徒打着各种旗号跑来打听内|幕。而他又不会说谎，只能无言以对。那也就等于是在宣告——朕被攻了。 虽然没人规定皇帝必须是攻，但通常皇帝都会比皇后强势一点嘛……虚荣心还是会有一点的嘛…… 耿直的光脑君勇敢地说：「如果陛下是想掩饰什么的话，那就不必了。因为您叫的声音太大，皇宫里的人估计有一半都听到了。没有听到的那一半，现在也肯定都已经听说了。欲盖弥彰是毫无必要、毫无益处的。」 “…………”皇帝陛下突然觉得，心好累啊。 为什么连光脑都可以欺负他？！ 濒临暴走状态的皇帝陛下，终于决定反击了。 而他反击的方式是—— “我要吃肉！！！(./.)” 他就是要任性一回，让肉汤抚慰他受伤的玻璃心。 苏枋&光脑：“…………” 布罗铎一脸王霸之气，“我不管！今天就是非要吃到肉不可！！” §§§ 汤国人的肉食并非来源于动物，而是来自各种肉类小怪物。 比如“炸鸡腿怪”、“牛排怪”、“火腿怪”，与鸡、牛、猪并无半点关系，天生就是炸鸡腿、牛排和火腿。它们不是动物，不需要吃喝，但却极具侵略性，嗜好破坏人类的农作物。 谁也不知道这些肉类小怪物的起源，自有人类之时，就有了它们。 在一颗据说有很多肉类怪物的星球上，布罗铎的飞船降落了。 与其说它是飞船，不如说是一座可以进行星际航行的奢豪宫殿。它自带稳定的重力场，在真空里飞行的过程中，内部的乘员不会产生丝毫不适。 苏枋没能搞清楚它的重力场来源，但似乎并非如地球人那样通过离心力来实现的，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思路。单是这一项技术，汤国人就已经甩了地球人几条街。 穿着紧身宇航服在地面上行走时，苏枋不禁询问光脑：“你们的科技这么发达，人不能采集的食材，为什么不能造机器人来代劳呢？” 光脑殷勤地飘近了他：「您是知道的，我们的世界是由『高科技』+『低魔法』构成的。最强的魔法是『恶魔的诅咒』，它的力量无法通过科技手段化解。」 说到这里，光脑停顿一下，像人一样叹了一口气，神态居然变得很忧愁： 「╯⌒╰现在，在我们国度，不仅人类本身不能亲自接触食材，就连人类所创造的物品也接触不到，比如我。」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话，光脑降低了飘行高度，用身体触碰了一下路旁一颗长得很像莴苣的野菜，那东西果然立即不见了。 「所以，即使我们造出了机器人，也没法用来煲汤。」 苏枋想了一想，仍是不解：“可是玩家使用的机器人，不也是你们国家的人类制造的吗？” 「噢，那个不是的。我们只不过提供了机器人模板，玩家所创建的角色，其实是用他们自己宇宙里的物质制造出来的。它们不属于我们的宇宙，也不会在我们的宇宙中长久存在。＾＾」光脑的绿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很为自己国家的科技得意。 「当一个玩家下线之后，他/她所使用的角色机器人就会从我们的宇宙里湮灭，不再继续存在。否则的话，大量异宇宙玩家蜂拥而至，又不会消失，我们的宇宙可能会变得拥挤不堪……」 光脑的声音陡然顿住，胆怯地往苏枋身边靠拢。 苏枋听到，路旁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异响。循声探视过去，看见…… 一只火腿躲在草丛后面凶巴巴地窥伺着他们。 当它发现自己被发现之后，便倏地一下溜走了。 「矮油，看来已经进入它们的领地了，千万可要小心呐。」光脑望着那只火腿消失的方向，缩了缩牛奶糖球似的身子，似乎十分畏惧。 「肉类怪物很凶猛的，会主动攻击人类和动物，连我都不放过。我以前陪伴太上皇陛下狩猎的时候，被香肠咬过。好口怕！=口=」 苏枋：“真是辛苦你了……=。=” 地球上的电脑们好幸福，至少不用担心被香肠咬。 光脑犹自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自远古时代起，这些肉类怪物就非常仇视人类。」 “……人类要吃它们，它们会仇视人类也是正常的吧。” 「不。我们国度的人类由食草动物进化而来，最初是不吃肉的。但是这些肉类怪物总是袭击人类，它们破坏田地，毁灭庄稼，占领重要的农业星球。后来人类被它们弄到没有粮食了，一气之下，干脆把它们捉来煲汤喝，结果发现很美味。」 “…………” 又有一阵风吹草动的声音传来，光脑紧张地瞪起绿眼睛，四下扫描一番，才接着说下去： 「——您认识枢密大臣珀忒托·苏普吗？他名字的含义是『土豆汤』，那曾经是他的故乡『土豆星』的著名特产。可是几十年前，土豆星突然被一大群炸鸡腿袭击了。人类害怕破坏星球的自然生态，不敢动用核|武|器对付它们，结果星球很快被它们占领了。」 光脑悲恸地摇了摇圆圆的身子，「现在，那颗可怜的星球已经改叫『炸鸡腿星』了。如果它知道自己被改了这么难听的名字，一定会哭得睡不着觉吧？嘤嘤嘤！qwq」 苏枋默之。 对地球人来说，一颗到处都是炸鸡腿的星球，好像…… 也没那么糟糕吧…… 怪不得布罗铎很不愿意被叫做“肉丸”，因为听起来也很像是一种肉类小怪物。(-_-；) 一路保持高冷姿态的布罗铎倾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神不觉渐渐温柔。 毫无疑问，父皇是为了给父后煲肉汤，才会偷偷带着光脑去打香肠的。 父皇他……真的很爱父后呢。 不过，我也有爱人啦。＾＾ 虽然他肚子比我黑，那啥比我长，但是爱护我的心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也会给我煲汤，只给我一个人。我一耍小性子要吃肉，他也会带着光脑来为我打香肠~(＾3＾) 【光脑：我好辛苦！qaq 香肠：我们好无辜！qaq】 道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矮矮的石坡。苏枋用手臂一撑，身体轻松地一跃而过。 跟在他身后的布罗铎正要抬腿迈过去，忽然福至心灵：带老公出来，不就是应该在这种时候用吗？ 于是皇帝陛下倚着山石装作壁花，呈楚楚可怜状：“老公，太高了，我爬不过去。” ╭(¤皿¤)╮来！！老公！！用你充满爱意的坚实手臂，抱我逾越这世间一切艰难险阻吧！！ 他老公回眸一笑：“自己爬。你的腿可以抬高到什么程度，我很清楚。” ……心，好，累。(┯﹏┯) 他老公一定不是地球人，而是从“一天不羞他八百回就不舒服”星来的。 第31章 翻过那道石坡，行走未远，忽然听到草丛中有疾风之声。 苏枋刚刚辨别出音源方位，只见一根肉|棒状的粗长物体突然直扑而出。 ——那是一根香肠。 跟地球上的香肠长得基本一样，只是个头很大，还有两条细细的短腿。 「欸吔吔吔吔——！！」光脑一瞬间拔升了高度，直蹿上天空无影无踪。 电光石火之间，香肠已经扑到了苏枋面前。离近了才看清，它原来也是有手的，两只小小的拳头正像拳击运动员一样缩在脸的两侧，蓄势待发。 香肠：o(╰皿╯)o 苏枋：“…………” 身为一根香肠，长这样一张愤世嫉俗的脸真的好吗……(-_-；)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根香肠一跃而起，双手环勾住苏枋的手腕，霍霍亮出两排锯齿状的小细牙齿，“咔哧”一口咬了下去。 它的力气不大，咬得并不疼。尽管如此，突然被这么奇怪的东西袭击，感觉还是略惊悚的。 苏枋下意识地一抖手腕，香肠被甩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刺溜躲进草窠里不见了。 确认暂时没有了危险，光脑从空中徐徐落下。如果它有手，那么现在一定是在惊魂未定地抚摩着胸口。 「哎哟哎哟，吓死我了。它肯定是回去叫小弟了，您做好心理准备，等一下应该会有一大群香肠出现。——话说您的手腕没事吧？」 光脑的神态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悲天悯人，亏它能把这两种表情结合得鬼斧神工天衣无缝。 苏枋对它点点头：“感谢你如此仗义地及时抛弃了我。” 光脑被他人畜无害的语气弄得寒毛倒竖（如果它有寒毛的话）： 「您要体谅我。我真的是被香肠咬怕了。古代先贤有云，『一朝被肠咬，十年怕套套』。就连看见寝宫里陛下用过的套套，我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它的体表应声立起了一大片小小的圆形凸起，看上去像个按摩球。 苏枋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另外的地方。他转向布罗铎：“你以前居然用过套套？” 布罗铎悲愤欲裂：“不是我！” 光脑眯起绿眼睛：「＾＾矮油~我说的是太上皇陛下啦，皇后陛下表激动哦呵呵呵呵~」 布罗铎转了个身，不再理他们。看样子，他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傲娇到底了。 好在光脑君对苏枋不离不弃，积极出谋划策： 「打这种肉类小怪物，用枪弹类的武器是不行的。只有两种方法：要么使用魔法，消除它们身上的魔力；要么使用物理攻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肉搏，也可以打退魔力。您会不会魔法？」 苏枋沉吟：“你看我长得像法师吗？” 光脑诚恳：「不像。您的画风非常现实主义。」 它偷瞟一眼依然高冷的布罗铎，压低了声音： 「陛下倒是可以使用附魔武器，魔法+热|兵|器双重打击，效果棒棒哒。遗憾的是，我觉得他今天仅仅是跟来围观的。所以您辛苦一点，用拳头解决那些小怪物吧。您放心，这一回我会与您并肩战斗。＾＾」 它话音未落，空气中飕飕飕风声作响，三只香肠来袭。 「欸吔吔吔吔——！！」 光脑又一次无比及时地逃之夭夭，躲在高空，助威似地大喊大叫：「出拳！出脚！踢它！踩它！」 苏枋虽然长于运动，但运动好毕竟还不完全等同于会打架，更何况打架的对象还是奇怪的东西。凭借敏捷的身手和反应力，他可以轻松地闪避，却很难进行反击。香肠身上的肠衣油滑滑的，一捉在手里，就会被它们溜掉。 三只香肠也发现，它们同样占不到对方的便宜。不管从什么角度发动攻击，都能被对方灵巧避开。 又一次被甩出去之后，它们连蹦带跳跑掉了，回去搬更多的兵。 光脑不知何时又飘回了苏枋身旁，谄媚道：「＾＾作为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类，您的身手真可谓超凡脱俗。别担心，我看您已经掌握了制敌之道，只要再稍加练习，一定可以胜过它们。」 苏枋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对它一笑：“你过来一点。” 光脑怀着几分警惕飘近了他：「您……有什么吩咐？」 据它的经验，陛下的老公这么一笑，通常没什么好事。 苏枋尚未说话，一阵震天动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光脑转身看去，登时大惊失色——浩浩荡荡的香肠兵团正在向他们冲杀过来。行进速度之快，已然能够看到它们挥动的细臂和尖牙利齿。 光脑的反应奇快，立即开启了逃窜模式：「欸吔——」 但它这回没能继续“吔吔吔”下去，因为它被苏枋一把抓住了。 它的身子是由富有弹性的软金属制成的，可以自由变形。苏枋双手用力，把它抻成了长条状。 「呜哇！」光脑涕泗滂沱，「你弄痛人家了！你好坏好坏的嘤嘤嘤！」 它很快发现，更坏的还在后面——苏枋手臂一挥，长条状的光脑打着转疾飞了出去，变成了一只回旋镖。 光脑：「啊~~~！！！q皿q」 众香肠：「吱~~~！！！(╰Д╯)」 兔起鹘落之间，光脑君横扫千肠，头晕目眩地又飞回到了苏枋手中。 这一次的打击并不足以消除怪物身上的魔力，倒下的香肠们又顽强而坚|挺地站了起来。 苏枋迅速跑位到另一个角度，估算着出手的力道：“再来几次的话，应该会差不多了吧？” 光脑：「不我不要！！！〒□〒」 就在这时，一直静若处子的布罗铎突然出手了。 只见一道白影拔地而起，布罗铎的身形仿佛一瞬间消失。转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一连串炫丽到夺目的aoe连续技，刹那间光芒闪射。 如同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魔法失去了效力一般，气势汹汹地奔涌过来的香肠兵团突然间停止了动作，一个接一个安静地躺下了。 布罗铎气定神闲地旋身落地，轻盈得似一片落在波心的羽毛。长靴踏足地面时，甚至没有激扬起一粒微尘。而他脸上的神色更是云淡风轻，就仿佛刚才那惊艳绝伦的出手，只不过像吹散空气里的飞灰一样简单。 俨然大侠风范。 如果他没有露出接下来的那个表情的话，苏枋对他的敬慕之情或许会持续得稍微久一点—— 布罗铎：“捡。(╯＾╰)づ” 苏枋：“……=_=||” 他捡起离得最近的一根香肠查看。它的脸和四肢都不见了，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球形光晕。 长条状的光脑不计前嫌，一边努力恢复球形身材，一边飘过来解释：「那层光晕是一层魔法屏障，我们国度的人类不能触碰，不过对您是无效的。」 苏枋戳戳那根香肠，它毫无反应。不管怎么看，它现在都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香肠，肉质红润鲜美，看起来很好吃。 “它死了吗？”苏枋问。 光脑咕咕咕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在它听来，就好像是一个原始人看到电器没电不运作了，便以为那电器死了。 「＾＾不是死了，是不会动了。它们本来就不是生命体，所以并没有死活之分，只有会动与不会动的区别。如果没人把它们捡去煲汤，过一阵子魔法之力充盈了，它们又会开始活动。所以赶快把它们捡进筐里吧~」 直到这时苏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没带采集机器人。 所以，这满地的香肠，都只能由他一个人全部捡回来。 布罗铎一定是故意的。orz 这还罢了，苏枋暗暗计算了一下自己被香肠咬的次数，发现…… 那不多不少，恰恰正是他昨晚啃布罗铎的次数。 ……这……肯定是有预谋的吧…… 布罗铎这一路上表现得如此高冷，恐怕并不完全是在傲娇，而是在克制情绪，以免不小心萌化，暴露内心的小算盘。 苏枋不由回头瞥一眼布罗铎长发飘飘的翩然俊影，似乎能听到他内心的小灵魂正在魔性地狂笑：木哈哈哈哈！你咬我的香肠，我让香肠咬你！ ……或许汤国人的确是天性单纯的种族，但他们一定具备黑肚子的潜质。 在诡异而友好（？）的气氛中捡完了香肠，两人一脑准备打道回府。 布罗铎还是高冷高冷地走在前面，大概是为了掩饰报复成功后的得意。 ——这家伙到底还要傲娇到什么时候？ 苏枋正要去拉他的手，却见对方身体一僵，突然止步不前。 “别出声，”布罗铎低沉了嗓音，“那边有人。” 他的右手虚按在腰间的附魔长剑上，目光凝聚如电。 苏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色也是一沉。在几百码之外的山坡处，竟站着几个方头方脑的机器人。 那种造型，苏枋非常熟悉。所有的游戏玩家，在游戏里都是这个形象。由于距离远，看不清他们头顶的id，只能看见一行闪着荧光的字悬在他们上方，跟随他们移动。 布罗铎这么紧张，原因也不难理解。所有宇宙的游戏都已经停止运营了，不应该再有玩家出现。 更何况，这颗星球还是游戏地图中没有标注过的，普通玩家很难到达。 无论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份为何，都是可疑人物。 那几个机器人似乎也远远地发现了他们，站住不动了，也许是那几名玩家之间在对话。使用队聊模式的话，外人是听不到的。 少顷，几个机器人静静地消失在了原地——玩家下线了。 布罗铎的脸色却一点都没变得缓和。苏枋摸一摸他的身体，发现他竟然在颤抖。 “你怎么了？”苏枋惊讶地扳过他的肩头，随即发现，颤抖的不是布罗铎，而是他腰里的剑鞘。 附魔长剑“彷徨之刃”发出阵阵龙吟，在鞘中激振不已。 光脑见状，牛奶色的身体霎时变得惨绿惨绿的：「陛……陛下……那几个玩家……难道跟『欲念之魂』有关？」 过了好一会儿，布罗铎才轻舒一口气，声音沉静：“不知道。我们先回去吧。” 第32章 香肠切片，淋上橄榄油，与蔬菜丁混合在一起搅拌，放入汤中煮沸；加入香料和芝士，小火慢炖至入味。 这是香肠蔬菜杂烩汤的大致做法。 苏枋做这一切的时候，布罗铎扒在流理台上沉默地看着。 忧郁的时候，汤国人会萌化成蓝色的包子，软塌塌的无精打采。 直到汤炖上了，苏枋不再忙碌，布罗铎才慢慢向他蹭了过去。 “(〃づ＇﹏｀)づ伐开心，要抱抱。” 原本快乐到要飞起的心情，却被那几个神秘玩家的出现扰乱了，就连老公的爱心肉汤也拯救不了他。 即便他脑筋比较简单，也不难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萌萌汤》的游戏有漏洞，被“欲念之魂”利用了。它暗地里收罗了一些心怀贪念的人为它做事，大约是允诺了给予他们好处。 那几个身份不明的玩家，想必是已经得到了一部分它的力量。“彷徨之刃”会对他们产生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好后怕。 苏枋不会魔法，没有武力，也不太会使用他们这里的高科技兵器。万一遇到什么不测，若他未及相救，苏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づ≥⌒≤)づ老公对不起，我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让你给我打香肠了。 肉可以不吃没关系，老公不能有危险。 苏枋只当他是因为“欲念之魂”又来作祟而情绪低落，抚慰地拍拍他的背：“不想那些。喏，香肠汤煲好啦，来尝尝看。” “哦。”布罗铎蔫蔫地接过汤碗。垂头耷耳的样子，像一只柔软的蓝兔子。 说起来，光脑的确说过，萌萌汤国的人类是由食草动物进化来的，后来才随着环境慢慢改变。 美好的食物总能唤起美好的心情，这一点放之四宇而皆准。 布罗铎轻转碗沿，嗅一嗅诱人的香味，禁不住食指大动，咕嘟嘟一口气灌下肚去。 (〒▽〒)/噢噢噢，好令人感动的味道！食物真是会带来幸福的好东西！ 苏枋笑眯眯，看着布罗铎很不顾形象地连灌了几大碗汤。 肚子吃饱，精神立时抖擞，布罗铎的话也变多了： “老公，你知道吗，‘香肠杂烩汤’是我的偶像。我们国度有一位传说中洪荒时代的英雄，名字叫米奈斯特龙·笛·撒耳希萨，含义就是香肠杂烩汤。” 见他的神采又飞扬起来，苏枋便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自己国家的历史英雄，布罗铎总是兴高采烈。他挪动圆圆的身子爬上了座椅，手脚连比带划： “他是我们上古传说中一位半人类半神祇的帝王，地位有点像你们的三皇五帝。中国人不是把中国的疆域称为‘尧封’吗？我们也把我们的国土称作‘撒耳希萨之地’。” 在人类发源的那颗星球上，最初有两个部落：植食者部落和肉食者部落。植食者部落善良单纯，肉食者部落则残暴贪婪，连人也吃。植食者部落的战士被他们俘虏之后，就会成为他们的粮食。 撒耳希萨带领着汤国人的祖先四处迁徙，寻找食材。那个时候，人类的科学技术还不发达，没法去其它星球。起源星上的农田和植物都被肉类小怪物毁掉，他们可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危难关头，撒耳希萨勇敢地充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把捉来的香肠怪和一些蔬菜放在一起，煲成了香肠杂烩汤。 从此以后，植食者部落的人类逐渐进化成了杂食动物，在古老的起源星上继续繁衍生息下去，发展壮大。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后人无从得知撒耳希萨的长相，便用一根香肠作为他的化身。 “老公，你坐车进入皇城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城中心的广场上立着一座很大很大的香肠雕塑？”布罗铎的星星眼闪闪发亮，“那就是撒耳希萨的纪念碑哦！是不是很壮观？” 苏枋：“呃……是的。” 他的确有看到，但他以为那是某种生|殖崇拜。orz 布罗铎还沉浸在对往昔英雄的无限追忆中：“后来，两个部落之间最终爆发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决战。我们的祖先赢得了这场战争。肉食者部落占尽天时地利，但却在我们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老公，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苏枋思索一下：“嗯……因为你们是正义之师？” “不是。因为他们只吃肉，营养不均衡，缺乏人体所需哒多种维生素。所以历史告诉我们，多吃蔬菜是很重要哒！(☆︶☆)” ……结论并没有错，可为什么得出这结论的过程如此沧桑…… “说到香肠，有件事我要问你。”苏枋卷起袖子，露出手臂给布罗铎看，皮肤上依稀残留着几枚浅浅的小白印，是香肠咬过的痕迹。 “让我被香肠咬，你是故意的吧？” 不出所料，布罗铎当即矢口否认：“怎么会！我也不知道会在那里遇到香肠啊~~~(*＾皿＾*)” 光脑君还是一如既往地耿（zuo）直（si）：「陛下，你的脸已经出卖了你的心。」 “胡说！老公你不要信它——” 对上苏枋的目光时，布罗铎倏觉一阵电流蹿上背脊。 他老公的眼睛里，又出现了要吃掉他时才会有的狡黠之光。 他立刻觉得，自己是一只被狼盯上的兔子……=口= 根本不让布罗铎有时间迟疑，苏枋一把抱起他走向浴室，一面回头对光脑说：“你看，我们要探讨一下宇宙的大和谐，你是否暂时回避一下？” 「噢噢噢，好的好的。＾＾」 光脑识趣地飘了出去。 “慢着。”苏枋悠悠叫住了它，“不许再贴在门外偷听，否则我会叫技术部把你恢复出厂设置哦。” 光脑一惊：「oДo皇后陛下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什么时候偷听过……」 它突然住了口。 “你弄痛人家了”…… “你好坏好坏的”…… “不我不要”…… 好吧……这些的确是它昨夜偷听到皇帝喊出来的……orz 被苏枋暴力蹂|躏的时候，它一个不小心，就现学现卖了。 die，啊多么痛的领悟。 光脑失魂落魄地飘出门去。 接满水的浴缸中滴入两滴原始汤，很快变成了满满一缸乳白色液体。 萌态的布罗铎困兽犹斗：“老公！等、等一下啊！刚吃过饭，不能做剧烈运动啊！” 苏枋丝毫不给他反抗的馀地：“没错。你刚吃过饭，所以你不能运动。我现在才刚刚要开吃，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会卖萌给你看啊！放进原始汤里就不萌了啊！(≥Д≤)ヾ” “不好意思，我更喜欢你又萌又性感的样子。”苏枋一口咬住他的肌肤。 布罗铎雪雪呼痛：“啊啊~~~！！那个、让你被香肠咬了是我不对，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你不用这么快就报复回来的！”他已然口不择言。 苏枋嗤笑出声：“报仇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一刻值千金。” 布罗铎还想强词夺理，但已经迟了。下一秒，他被放进了原始汤里，衣衫不整地恢复了正常形态。 他灰心地放弃了挣扎，倚靠在浴缸壁上，一脸视死如归。 苏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小心地端详他的神色：“你很讨厌做这样的事吗？” 如果他讨厌，他当然不会勉强。 可是据他昨晚的表现来看，分明是乐在其中。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得不情不愿起来了？ 布罗铎眸光闪烁，侧过头去，绯红了脸色嗫嚅： “不是讨厌。只是……有点疑惑。因为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顺着浴缸壁慢慢滑低了身子，声音也随之慢慢低了下去： “我不是在意这个，但是……如果……那样……我……吃醋……” 他捂住脸不做声了。 话说得乱七八糟支离破碎，不过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 他不在乎苏枋是不是有“过去”，但想到或许存在那种可能性…… 他还是会有点吃醋。(*/⌒*) 老公是他一个人的，不管过去还是未来，谁都不许抢。(*/⌒*) ……原来，这家伙是在这个地方闹别扭。 苏枋又好气又好笑，只想咬他一口。竟敢诬老公清白，这个仇以后一定要报。 “哪，你是几岁学会吃饭的？”他徐徐发问。 “生下来就会啊。”布罗铎松开了捂眼睛的手，面露诧色。那是生物本能吧，怎么会还需要学？_ 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苏枋莞尔弯唇：“对。吃你也是我的本能，我一出生就会，不需要学习。在这件事上，我自带天赋。当然，对象只有你一个。以前是，以后也一直都是。” 布罗铎转转脑瓜，思考这番话。 呃……老公这算是在变相地向他表白吗？ 噢噢噢噢噢！！ 他没再多说什么，因为—— 他又飞起来啦~~~︿(///▽///)︿ヾ 单纯的家伙，哄起来果然很省力。 苏枋一边感叹一边解衣，忽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发现，你好像很在意你们历史上的英雄。每次说到他们，你都会格外兴奋。为什么？” 一闻及此，布罗铎的眼瞳变得清明澄澈，像冬夜里被雪擦亮的星空： “从刚刚继位的时候起，我就怀着一个愿望，想做一个受人爱戴的皇帝。” 苏枋依然不动声色直视着他的双眸，问出了同样的三个字： “为什么？” “因为受人爱戴的皇帝每年可以颁胙两次，吃肉的机会更多。(~＾＾)~” “……-_-” 没再给他胡言乱语的机会，苏枋俯首，封住了他水光潋滟的双唇。 §§§ ——我想做一个受人爱戴的皇帝。 浴室门外，作死不怠的光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泪流满面，再也提不起偷窥的情绪，默默飘走了。 苏枋可能还不明白布罗铎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然而陪伴皇帝多年的光脑却是一清二楚。 不，陛下你不能这么残忍。你才刚刚结婚，皇后这么爱你，你不可以早早立flag。 再使用一次封印之力的话，你一定会死的嘤嘤嘤qaq 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年少的布罗铎继位之后，在皇宫中一处叫“历史长廊”的地方徘徊了许久。 在那里，记录着汤国有史以来，每一位有所作为的英雄。他们的身影在璀璨星海的背景下复近复远，却永不消逝。 “光脑，我也想被以后的人们记录在这里呢。”布罗铎仰头微笑，“我想做一个受人爱戴的皇帝。那样，就会有很多人记得我吧。” 光脑谨慎地回答道： 「陛下，想做一位英明的君主是好事，但是我有必要提醒您：会被记录在这里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为人类作出了某种牺牲。而他们自身的幸福，也都或多或少因此受到了损毁。而我们汤国人的生存理念是：一个人应该是幸福的，也必须是幸福的。」 “我知道。”布罗铎又微笑了一下，“可是对我来说……死后被人记住，也胜过活着被人遗忘。(〃＇︶｀)” 第33章 阒寂的宫苑中，光脑漫无目的地黯然游荡着，最后悬停在一间静室内，进入休眠状态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它身后的门忽然开启了一隙，地面上投射下一道细长的亮光。 “光脑？你在这里吗？”有人轻声问。 光脑从休眠中醒来，分辨出那是苏枋的声音。 「皇后陛下！」 它飞了过去，往苏枋身后看看，没有布罗铎的身影。 “他睡下了。”苏枋侧一侧头，向寝宫方向示意了一下，“我来找你要点资料。有些事情，我需要尽快弄清楚。” 深色的眼瞳，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烁着幽幽的蓝，却并不是诡异而清冷的色泽，反而透出深水样的温柔。 光脑倏地呆了一呆。苏枋的这个神态，与它所知的什么人极为相似。 它默默开动自己的“面部识别检索”功能，在海量的数据云里翻找。 「啊啊~~找到了！」 光脑悸动得轧轧作响，一对小绿眼睛放射出晶亮的激光束，把一张全息照片投影在虚空之中。 苏枋乍看过去，不由便是一怔：那是一个黑发黑瞳的年轻男子，面容与他有七八分肖似，手中拿着一把燃着冰蓝色光焰的长剑。 那把剑十分眼熟。好像是…… 布罗铎永远带在身边的那柄“彷徨之刃”。 光脑上上下下翩飞着：「您还记得一千年前封印了『虺蜮之牙』的威尔杜莱吗？对就是那个『菜汤帝』！这是他的皇后！」如果它有手脚，现在一定是在手舞足蹈。 「根据史料记载，这位皇后也是来自于异宇宙，而且也姓苏，名叫杰克·苏！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说明您和陛下之间的因缘是前世注定的啊！缘分！这就是缘分！」光脑拼命摇晃身体。 那个“分”字说得太用力，苏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离光脑远了一点，以免被假想中扑面而来的口水喷到。 “正好，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查询更多关于‘菜汤’的事。”苏枋的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光脑仿似能看到他颅内的cpu在以光速运转。 他指了一指投影，“我想看这两个人的资料，麻烦你帮我大致筛选汇编一下，打包发送给我，越快越好。” 「噢噢噢，好的好的。」光脑屁颠颠的。苏枋这副模样，令它莫名安心。虽然问题依然在那里，还并没有任何解决之道出现，但它总觉得，只要皇后去做些什么，一切就都可以水到渠成。 它马上在肚子里检索了一番，「呃，关于菜汤帝夫夫，资料非常之多，不知您主要想找哪些方面的信息呢？」 苏枋略一沉思，“没有什么特定的方向，因为我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思路。就挑选你认为重要的吧。” 「噢噢噢！！」光脑的绿眼睛又兴奋地眯弯了。 「其实我个人，哦不，个脑最喜欢的呢，是后世那些以他们为主角的同人小说。那文笔，那辞藻，真个是黄钟大吕、白雪阳春，实在是令人，哦不，令脑醍醐灌顶、鸡犬升天呐。来，我随便读一段，您感受一下！」 它开始声情并茂地分角色朗读： 「……威尔杜莱的连声呿吟，却只换来了对方更加粗暴的对待：『嘴上说着不行，身体却明明还很想要吧。不要再用那样的表情，来诱惑我了。』杰克·苏如此说着，再一次强行分开了威尔杜莱的双……」 苏枋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它：“这些不要。-_-” 「〒▽〒！」光脑如遭雷击，伤心欲绝。 很快，一个数据包发送到了苏枋指定的路径。 这是他背着布罗铎悄悄建立的加密目录，只有他自己拥有浏览权限。汤国的计算机技术虽高超，但基本思路与地球人相去不远，并没有根本性的颠覆，因而苏枋有能力迅速掌握。 布罗铎有心事。这一点，苏枋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汤国人不会说谎、不擅伪装，但如果下定了决心隐瞒什么，也是做得到的。 布罗铎就对他有所隐瞒。那也许是关于封印之力，也许是关于欲念之魂，也许…… 是关于另外的一些什么。 他不愿让他知道，他便不去追问。不过，那并不代表他不会自己暗中探寻谜底。 由于被苏枋弄得精疲力竭，布罗铎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好像陷进了一大块黑色甜软的奶油。睁开眼睛时，寝宫熟悉的雕花浮绘穹顶映入眸底，几乎有恍若隔世之感。 啊啊啊…… 大婚之后才不过两日，就已经被弄成了这样，往后可怎么得了。 他老公的精力，好像有点旺盛得过分呢。(┬＿┬) 对了，老公呢？(_) 布罗铎转眸向枕侧望去，苏枋坐在床沿，衣着整齐，微露倦色，双目隐隐有血丝，仿佛熬了很久的夜。 “你已经起来了？”布罗铎讶异，探身摸了摸身侧苏枋应该躺卧过的地方，床褥根本没有温度。 他不由愕然坐起：“你该不会一夜没睡觉吧？” 苏枋弯一弯唇，“睡了一会儿。后来有点失眠，就出去到处走了走。我特意去看了撒耳希萨的雕像，的确很壮观。”特别是在夜色中看去，真正是一柱擎天。-_-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布罗铎略有几分惶惶不安。就算是为了看著名的雕塑，谁会大半夜跑到城中心去。 苏枋不答，俯身吻住他：“在那个雕塑下面，我想了很多事。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每一天都帮你实现。” “唔的……什唔愿唔？”唇舌被噙住，布罗铎的声音含含糊糊。 苏枋低笑：“你昨天说的啊。你说，从刚刚继位的时候起，你就怀着一个愿望，想做一个受……” “唔！(≡w≡)☆” 对哒对哒！我想做一个受人爱戴哒皇帝！ 布罗铎动情地等待着老公把下面的话说完。 等待着…… 等待…… 等…… 好像……没有了…… 他老公松开了他的唇，径自往厨房去了。 布罗铎终于忍不住疑惑地追问道：“老公，刚刚那句话你没说完啊，下面的部分呢？” 苏枋回眸浅莞：“被我吃了。” “讨厌！说话要说完啊~(=w=)” 这样断章取义很可恶的好不好！ “哦。”苏枋点一点头，从善如流：“那我重新说一遍完整版：你想做一个受，下面被我吃了。这个愿望，我每一天都会帮你实现。” 片刻之后，布罗铎粉□□白的小圆脸，紫黑紫黑地崩坏了。 ……心好累。 感觉不会再萌了。(￣_￣) 第34章 杰克·苏。 一整天里，这个自带蛋蛋的玩坏感的名字，都在苏枋脑中久久盘桓。 与他肖似的容貌，彷徨之刃，虺蜮之牙，封印，反噬。 一切的一切，如一团交错的藤蔓，似乎纷乱不堪，又似乎有线可循。 给布罗铎做好了早餐，他找个借口，又钻进了阅览室，继续看那些浩如烟海的史料。 无可否认，这位苏皇后，已然引起了他无尽的兴趣。那人隔着一千年的时光与他对视，像一个久别重逢老友，准备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 借用一句当下的流行语来说：在菜汤大帝的人生之书中，杰克·苏是一个无法被绕开的注脚。 但，也仅仅是一个注脚。 他并没有与菜汤相伴终老，而只是对方生命中一个匆遽的过客。 杰克·苏究竟来自何方、身份背景为何，已不可考。网络中关于他的资料虽多，但真正具有权威性的考据却很少，大半是稗官野史，且自相抵牾、矛盾纰漏之处不胜枚举。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年代久远、史料湮灭，还因为当时的皇室秘密封存了他的档案。就连他本人的照片，也只有皇家数据云里才能查找到，未曾公诸于世。 而民众对他的印象，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霸气到自带bgm的男人啊！反正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他，yy无罪，脑洞万岁。 据说，杰克·苏的魔法武器名为“破天之镝”，具有开天辟地般的威力。于是后世的人们出于景仰，亲切地将他称为“苏破天”。 按照这个路数，这位“苏破天”同学似乎应当如他这个霸气侧漏的绰号一样，在汤国史册中留下苏破天际的浓重笔墨。 然而并没有。 仿若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苏破天”尚未来得及在人类的星河中大放异彩，便早早病逝了。反倒是在他身后，汤国迎来了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 恶魔“虺蜮之牙”被菜汤帝封印，连年兵祸遂止。此后的千年间它始终沉寂，再也未曾现身于世。而菜汤帝自己却并没有被封印之力反噬，得享高寿，但再未结婚。 直到离世，菜汤也没有说出皇后的陵墓究竟在何处，也绝口不提与皇后合葬之事，就好像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由于“苏破天”的人生轨迹太短暂，没有与任何重大事件产生交集，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实在难以从他身上发掘到什么东西。久而久之，他的名字便被尘封，束之高阁，再也引不起学者们的兴趣。至今仍愿意花费时间考据他生平的人，大概就只有同人小说的作者们了。 把视线从眼前纵横排列的悬浮光屏上移开，苏枋闭目小憩，指尖按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有一个细节令他很在意：“苏破天”因病去世的时间，差不多刚好就在“虺蜮之牙”现世前后。 这两者之间，难道会有什么隐秘的关联吗？ 正在思考，身后的金属门板突然静静地向两侧滑开。 不必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有权限开启这间阅览室的，除了身为皇后的他之外，惟有一个人而已。 “……老公？我饿啦。”矮圆的布罗铎扒着门框，从墙后露出半张脸，萌萌地看他。 苏枋已经独自在阅览室待了太久，布罗铎不放心，特意跑来骚扰。 苏枋看了一眼时间，惊觉已近中午：“抱歉，我看了一些资料，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久了。” “这些不着急啦。你是来旅行的，又不是来看书的。”布罗铎颠颠跑过来，踮起脚尖，看也不看就把半空中那些悬浮光屏悉数关掉。 杰克·苏那张与苏枋肖似的脸庞，随着光屏一同消失了。布罗铎眸光仿佛在那一霎微微一颤，但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孩子似地摇晃苏枋的手臂： “(*￣︶￣*)你看，我现在心情正好，我们出去玩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有很多星球风景很好哒。我们带很多保镖，不会有危险。” 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引起了苏枋的注意，“我可是在努力为你寻找破除反噬的方法啊，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有没有什么进展吗？” 布罗铎别过脸，鼓着嘴不说话。少顷，仿佛再也无力维持愉悦的心情，他恢复了正常形态，苏枋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把布罗铎拉至身侧，苏枋试探着问：“你也查过那个皇后的资料了，是吗？” “…………”布罗铎默然颔首。 与历史学家们一样，他以前从没留意过菜汤帝这位默默无闻的皇后。直到他兴冲冲地筹备求婚、沉浸在将要迎聘皇后的喜悦中时，偶然闪过一念：不知千年前的菜汤大帝迎聘他的皇后之际，是怎样一番景象？ 带着好奇，他到皇家资料馆查阅了杰克·苏这个人的生平。 不查还好，一查之下，心情大大受损：这位结婚后不久便英年早逝的皇后，容貌竟然与苏枋颇有些相像。 不希望苏枋注意到这件事，怕他觉得不吉利；又不想锁住这些资料，因为不愿对苏枋有所隐瞒。 举棋不定许久，布罗铎干脆选择了鸵鸟心态，寄希望于苏枋自己不要发现。 见苏枋若有所思，布罗铎以为他在担忧，连忙安慰：“老公，现在的医学比一千年前发达多啦，每年拨给医疗部门的财政预算是最多哒。” 言外之意，苏枋不会像那位苏皇后一样蓝颜薄命。 苏枋笑笑：“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我只是突然在想，封印之力的反噬，是不是……可以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这个念头偶然间跳入他的脑中，之后就挥之不去。 ——菜汤帝本人安然无恙，会不会是因为，实际承受反噬的人是他的皇后？ 从时间线上来看，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性：皇后过世在前，菜汤帝封印“虺蜮之牙”在后，对不上。 但如果皇室刻意对外界隐瞒了皇后过世的真正时间，那么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就很不好说了。 紧接着他的话音，布罗铎立即就回答了：“没有。封印之力只会传袭给继承皇位的人，绝不会旁落。反噬也是一样，只会落在使用了封印之力的人身上，从来没有转移之说。” 口吻不容置辩，仿佛要断绝苏枋的念想。 只是不知道，布罗铎的内心深处，是否也早已有过这样的怀疑？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布罗铎倏地看定了苏枋的双眼，一字一句说：“不管菜汤到底有没有对他的皇后做过什么，我都不是他。” 他倾身把苏枋拥入臂弯，动作轻柔而坚决。“破除反噬的方法，我曾经做梦都想找到。可如果代价是你，我宁愿不要。” 第35章 在布罗铎的坚持下，夫夫俩开始了新婚旅行。 布罗铎筹备得极为用心，带苏枋去的星球，无一不是人迹罕至而又风光绝美。布罗铎拍摄了一大堆全息影像，存在数据云里一个叫“蜜月甜甜哒”的目录下，每天睡觉前都会看一遍。 这样不知不觉玩去了几天，苏枋的年假临近尾声。 最后一日从景点星球返程回首都星时，苏枋忽然提议，去一颗名叫多拉贡的小行星看一眼。 据负责运行《萌萌汤》游戏的技术官回报，在游戏全线对外关闭后，系统依然检测到一部分玩家的活动。他们使用某种魔力克制了技术手段，无法追踪ip和id。 而他们出没最频繁的几个星球，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存在大量肉类小怪物。并且，在他们活动过之后，那些星球上的肉类小怪物均出现了变异迹象。 多拉贡星球亦是其中之一，苏枋便想顺路去实地考察一下。 苏枋的提议合情合理，布罗铎没理由拒绝。这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鸵鸟心态是没用的。 皇家飞船队在星球表面相继着陆，浩浩荡荡四处巡弋。 透过可视化系统观察，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沉。这颗星球原本有着繁茂的植被，放眼望去都是葱茏的绿色。然而现在却变得光秃秃的，祼露的赭色地表像生癞的头皮。 “那是什么？！”一名扈从官突然惊呼出声。 循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红褐色的物体正在啃咬一棵紫杉树凋残的树冠。紫杉树的高度，目测大约有二十多米，而那怪物居然比树木还略高几分。 飞船的ai调整了可视系统的距离，那怪物的面目陡然拉近，竟是一大块酱牛排。 肉类小怪物的体型通常都不会太大，这块牛排却长到了将近三十米，实在惊人。 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牛排怪蓦地回过头来。 牛排：o(╰皿╯)o ……这家伙也和香肠怪一样，长了一张不思进取的脸。 视角更近一些，在牛排怪的脚下，还站着几名游戏玩家。他们都隐匿了头顶的id，手持游戏中的道具。 这些道具本是为了供玩家采集食材之用，对人类和动物并无危害力。然而此时，那些玩家的道具之上，却都涌动着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那是附魔的效果。 站在最前列的一个首领模样的玩家陡然扬起了手中的大号切菜刀，直直指向皇家飞船队所在之处。 仿佛接收到了某种命令，牛排怪放弃了紫杉树，像一栋会跑的楼房，撼地奔袭而来。 “保护陛下和皇后！” 训练有素的皇家侍卫早有准备，一众护卫飞船瞬间排列成了一个面向外侧的包围圈，将皇帝夫夫的座舱护在当中。 舱内的布罗铎眸光却是一沉：腰间的“彷徨之刃”又有了感应。对方不是普通的肉类小怪物，而是经过强化的魔物。强化它的，很可能就是那几名身份不明的玩家。 他叮嘱苏枋：“你留在这里不要动。座舱外壳是防核|弹的，任何常规武器都穿不透，不用担心。” 掌心在舱壁上轻轻一拍，严丝密闭的舱门骤开一线。布罗铎如一阵疾风，飞身掠出，舱门随即在他身后重新合拢。 他足尖轻盈一点，身体如满弦之箭破空而起。左手的电弧蓝光向着魔物激射而出，将它远远逼退；右手的拇指将“彷徨之刃”顶出剑鞘，缭绕剑身的冰蓝魔焱，如流泻的星月光芒。 所有的皇家侍卫都愕然发现，他们向来温和的皇帝，竟在那一瞬间弥漫出冰寒彻骨的凌冽杀气！ “不用管我。”布罗铎声音沉静，“保护好皇后。” 随着淡淡的话音，他提剑在手，腾身跃至半空，用剑气在地面上虚画了一个圆。 以座舱为中心的空间内，霎时出现了一个半径十数米的球形能量防护罩，将苏枋与侍卫队包笼于其中。 牛排怪动作一滞，当即向后急速退却，对那道防护罩避之不及。 它虽然没有自我意识，却也本能地感知到，那是比它身上的魔力强大得多的东西。人类可以穿越那道屏障如无物，而它一旦触及，便会立刻湮灭于无形。 布罗铎的目标却不在牛排怪身上。这类魔物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可怕，在他面前则不堪一击。有那道防护罩在，就算再来一个整编师的超大牛排，也根本动不了苏枋分毫。 他所担心的，是那几个玩家。他们身上有“欲念之魂”的力量，他们是人，也是魔，行动难以预测。 他很清楚，捉住他们是不可能的。玩家只要下线，就会原地消失，即使捉住了也没有用。这几个人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正是由于了解这一点。他只能将他们的游戏角色暂时杀死，迫使他们下线，以免苏枋受到伤害。 布罗铎点足一纵，被剑气包裹着的身形迅如流星。未及那几个玩家回神，他已经迫近到了咫尺，迎面一击横劈，将最前列那个手持两把大号菜刀的机器人拦腰斩为两段。 错身而过的瞬间，那个机器人原本空洞木然的眼睛里，倏然闪过一星奇异的光芒。 布罗铎心头微微一惊。 那种眼神，竟然像是…… 亢奋。 ☆☆☆ 【玩家『茗非衣』已经死亡。】 学生模样的英俊青年面无表情，指尖点上“退出游戏”。 牛排怪和皇家飞船队在他眼前消失了。四周的景物倏然变换，显现出了这个地方的原貌：一间普普通通的狭小单元房。 青年抬起手臂绕到脑后，撩起垂直肩头的半长柔发，轻轻拨开枕骨下方两枚细若游丝的金属探针。颈部两侧的风池穴一阵轻微的酥麻，尔后一切如常。 他把玩着金属探针，冰冷的眉眼间闪过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 真想不到，这样两根比头发丝还不起眼的细线，会有这么强大的作用。 这一次用意识登录游戏的时间有些长，他的头脑有些微微地胀痛。然而心头的亢奋却难以抑止：他居然，亲眼见到了皇帝。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 比起区区的布偶和截图，你的真人，更加诱人何止千万倍。 被你杀掉，实在令我感到无穷无尽的快意。 裴茗是《萌萌宇宙汤》的老玩家。 自打接触这款游戏伊始，他就一直专业致力于研究各种黑暗料理，想象着游戏中那些萌萌的npc喝下它们时所遭受的痛苦，从中获取无上的快|感。 折磨可爱的东西，是他永恒的乐趣。 不久前的一天，他如往常一样煲好了黑暗料理，正要提交，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卧槽，老子穿越到《无限恐怖》里了？ 裴茗想也不想，点下了【no】。 电脑却黑屏了。音箱里传出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 「勇敢的骚年哟！恭喜你成为被恶魔选中的人！我是『欲念之魂』，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精神导师！」 裴茗素来处变不惊，冷冷回应道：“可我明明选的是no。” 「这正是我的机智之处。」恶魔的声音里透出嘚瑟，「我懂得反向操作。看到莫名其妙的对话框，多数人一般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认为自己的电脑中了病毒，直接关闭进程；二是试着点‘yes’。他们当然不会真的相信接着会出现《无限恐怖》里的情节，只是纯粹出于无聊的好奇心。但也有一些人，比如你，选择了no。」 “这又能说明什么？”裴茗的语调依然毫无起伏。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能说明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这样的人比较特别哟~」 什么乱七八糟的。 裴茗习惯性地瞥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两点零五分，差不多该为下午的选修课做准备了。他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 正准备关闭电脑电源，恶魔看出了他的意图，疾声叫道：「骚年！憋走！我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跟我合作你不会吃亏，我能满足你的一切*！」 “哦？”裴茗滞了一滞，又靠回座椅背上：“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找我？你看，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特长。” 尽管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到，他还是摊了摊手，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 「不。你们地球人类有特殊的能力。」恶魔的声音变得无限沧桑，「我曾经见识过许多宇宙、许多文明。他们有的科技比你们发达，有的不如你们。但惟有你们地球人拥有一种独门绝技：黑肚子。」 “何以见得？”裴茗继续不动声色。 「这个游戏的玩家来自各个宇宙，但是地球玩家出产的黑暗料理数量是最多的，比其它所有宇宙的加在一起都多。最开始，我以为是地球人智商堪伤，后来发现，真正的原因是许多人爱好这么做，以折磨别人获得满足感。而你，是个中翘楚。」 “谢谢。”裴茗对这样的赞誉之辞（？）感到很受用，唇边少有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我的前任是个极品，但最终却还是输了。它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地球人。』——啊，请别误会，我说的『前任』是『前任boss』的意思，可不是前任男盆友之类的，哦呵呵~~~」 漆黑漆黑的屏幕上，居然诡异地浮现出两朵粉红粉红的大亮斑。 ……这特么的是什么鬼。 「呃，还说我的前任。虽然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那么说，但我想地球人一定是很可怕的。」 “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 恶魔的声音又嘚瑟起来：「不是说了？我懂得反向操作。所以，我想借助地球人的帮助。」 ——这是个无聊的恶作剧么？那也太没水平了。 裴茗思索着。 不过，就算是恶作剧也无所谓。陪对方玩玩，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开始与恶魔讨价还价：“只凭你单方面这么说，我很难相信你。”他作出为难的语气，“不如这样好了，你替我实现一个小的愿望，向我证明你的力量。” 第36章 恶魔却拒绝了他的开价。 「不，现在不行。」它听起来十分沮丧，「我现在没有太多力量，因为我被封印了。」 “你说……封印？”裴茗眼睛一亮，这个词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作为一个曾经的中二病动漫死宅，以前的他经常幻想，要是有朝一日可以封印一个什么东西玩玩就好了。 被好奇心驱使着，他不由追问下去：“那你说说看，被封印是个什么感觉？” 「嗯，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被关在监牢里，什么也干不了。我现在除了睡觉，每天就只是上上网，看看娱乐新闻。而且还只能看，想发个主题、回个帖子都不行，因为他们把我禁言了。嘤嘤嘤我都快闷出翔来了。」恶魔的声音如泣如诉，倒像是发自肺腑。 ……被封印了还能上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你现在怎么还能跟我说话呢？” 「噢，这是利用了他们游戏系统中的漏洞。我用魔力蛊惑了一些低阶技术官，他们帮我做的。但是这种蛊惑对他们不会长久生效，因为他们内心是效忠于皇帝的，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忘记为我做过的事。所以，我只能偷偷钻空子与你对话，但很难向你展示真正我的力量。」 裴茗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十分了。 “既然你无法证明给我看，那我也无法相信你能给我带来好处。很遗憾，我不接受跟你合作。”他再次将鼠标移向关机按钮，“抱歉，我必须去上课了，有随堂测验。” 鼠标行将点下的一瞬，他听到那个声音说： 「好吧，我可以小小地证明一下给你看。你先去上课，等你回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走出宿舍楼时，裴茗仍在沉思，拿不准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恶作剧。 他是个段位不低的黑客，自信无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入侵他的电脑而不被他觉察。可是他刚才察看了操作系统日志，并没有可疑的操作。 这真的很难用常理解释。 要么，对方是个穷极无聊的黑客高手；要么…… 它所说的，就是真的。 裴茗摇一摇头，将这些想法从脑中暂时驱散。也罢，是真是假，姑且等到下课回来以后再说好了。 刚到实验楼前，有人一拍他的肩膀。 裴茗回头，看见隔壁班的张小明同学笑得像一朵摇曳生姿的菊花：“哎呀，这么巧啊！” 两人上学期修过同一门选修课，算是略有几面之缘（张小明同学只去上过几次课）。 裴茗对这个不学无术的阔少十分反感，心中冷哼，但仍旧礼节性地点头致意。 张小明的神经一向大条，对他的冷淡浑然不察。大约是觉得许久未见，想借机维护一下外交关系，张小明不识趣地继续跟他套近乎：“话说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太投缘。你看，咱俩连名字都一样，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口胡！！ 裴茗一口陈年老血默默卡在喉咙里。 你……你竟敢……竟敢把我的名字拉低到跟你一个档次！！！ 谁特么跟你的名字一样！我平生最恨别人喊我“小ming”了好吗！ 我的名字多么风雅绝伦，多么卓尔不群，多么黄钟大吕，多么白雪阳春！ 你呢？你呢？你那名字跟没名字差不多好吗！ 裴茗怒火中烧，情不自禁地暗暗攥紧了拳头，想一拳揍飞对方脸上白痴的笑容。 眼风掠过张小明身后一个铁塔似的身影，他的拳头倏地松开了，悄悄在屁股后面的裤子上蹭了蹭手心渗出的汗珠。 王小强怎么也在这儿？ 这家伙可不好惹，别看他平时老实巴交，一旦有人以为他厚道好欺负而找他麻烦，他一出手便专治各种不服。 在他面前，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王小强警惕地打量裴茗一眼，“小明，我们的课就要开始了，快走吧。” “哦哦。”张小明跟上他的步伐，“你还要替我抄笔记哦！” “好。那你也还要跟我一起吃晚饭。”王小强那张黑得透亮的脸上，居然也诡异地浮现出两朵红斑。 这画面似曾相识。裴茗怔了一怔，才遽然意识到—— 卧槽，原来那片漆黑漆黑的屏幕，就是恶魔的大脸。 =。= 走出很远，王小强回头看了看，确认裴茗不在附近，才压低了声音对张小明说：“刚才那个人，我觉得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比较好。” 张小明困惑：“啊？为什么？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啊。长得帅头脑好，跟我表哥苏枋的气质有点像呢。” “不一样的。”王小强认真地摇头，“我看人特别准。你表哥那个人，别看我只见过他一次面，但是也能感觉得出来，他心地很好，至少不会害人。可是刚才那个人不一样，有一种……嗯……” 王小强搔搔后脑，努力措辞，“我嘴笨不会形容，就举个例子好了。我小的时候，我家附近住了一个怪人，经常无缘无故殴打街上的小孩，或者流浪的猫猫狗狗。他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还会经常被别人报复，可他就是乐意这么干。我每次看到那人就很不舒服，用现在网上那些流行的话来说，应该叫‘自带负能量’吧。” “自带负能量？”张小明不由重复了一句。 经王小强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有一点。跟裴茗打交道的时候，虽然对方表面上总是彬彬有礼，可是却会令人有种异样的不适，就好像被谁从阴暗的角落里冰冷地窥伺着。 “对，就是负能量！”王小强使劲点点头，“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打个比方好了，他和你表哥，就好像是正负两极。你表哥是正的那一极，他是负的那一极。虽然有相似的地方，但属性不一样。总而言之，这个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哦。”张小明点头允诺，心思马上又飘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呃，我还给你做红酒鸡翅怎么样？”那两朵诡异的红斑又回到了王小强黑得透亮的脸上。 张小明完全没有注意到，以思考国家大事的神情沉吟着：“中午在食堂吃了两份炸鸡排，晚上不想再吃鸡肉了。” “那，水煮牛肉呢？” “这个可以。” 王小强喜不自胜：“那我下课以后就去超市买牛肉片！”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实验楼的大阶梯教室。 王小强与苏枋表弟关于裴茗的那番讨论，裴茗本人自然是无从得知的。 那天下午的课，他根本没听进去，全副心思都在那个奇怪的恶魔身上。 ——它说的是真的吗？ ——它到底会给我看什么东西呢？ 课后他匆匆忙忙赶回宿舍，一眼便看见，电脑前的桌子上多了一只形状奇特的容器。而原本关闭的电脑也已自行打开，音箱上的蓝色灯光亮着。 「骚年！」 那个声音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打开那只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对脑电波探针，附了我的一部分魔力。把它们附着在你的风池穴上，你就可以把你的意识连接到游戏中的角色身上了。」 裴茗依言打开盒子，果然看到了那对探针。确切地说，是两根细若无影的金属丝，表面隐隐有黑色的雾气涌动。 恶魔的声音继续蛊惑着：「带给你全新的人生体验哟~~真的不来一发么骚年~~」 禁不住诱惑的裴茗，尝试了。 奇妙的异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通过他所创建的游戏角色“茗非衣”的五感，他触碰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萌萌汤帝国，竟然不是网络中虚拟的数据，而是一个实际存在着的世界！ 发现了这个秘密的裴茗，悸动得彻夜难眠，废寝忘食地用意识控制着“茗非衣”，探索萌萌汤帝国的一切。 然而令他万分遗憾的是，这个世界里的物质，他只能感受，却无法攫取。如同梦入宝山，面对遍地闪耀的奇珍，却不得不空手而归。 而“欲念之魂”也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了它狡诈的一面：它许诺说，只要裴茗帮助它恢复了力量，它就可以征服萌萌汤帝国，给予裴茗想要的一切。 「这整个帝国，都将是属于我们的！」 它如是说。 裴茗答应了恶魔的交易。 为了避人耳目，他翌日便搬出了学校宿舍，在校外租赁了一间单元房独自居住。 从这一天开始，那个自称叫“欲念之魂”的恶魔，隔三差五就会通过游戏与他联络，交给他一些任务。 慢慢地，裴茗发现，他并不是唯一与恶魔订立契约的人。 与寻找到他的过程相同，“欲念之魂”筛选搜罗了一批为数不少的玩家。他们来自地球各处，或是贪得无厌，或是心理阴暗，或是对生活怀有极端的态度。 裴茗是他们中间最聪明的一个，他很快成为了这群乌合之众的首领。 他们时常结队通过意识操纵进入游戏，一半是为了完成“欲念之魂”交付的任务，一半是为了贪婪地寻求日后可以占有的宝藏。 很久以后，与苏枋在游戏中对决的时候，裴茗才知道了一件事。 他和苏枋都可以通过意识传感来操纵游戏中的人物角色，但原理并不相同。 苏枋使用的是萌萌汤帝国出品的“意识-体感连接舱”，只连接意识，不会对人体产生不良影响。 而裴茗使用的这两根附魔金属探针，真正的名称，叫做“吸魂丝”。每使用它一次，灵魂和神智的一部分就会被悄然侵蚀，成为供奉给恶魔的能量。 所以，对于不会魔法的地球人来说，还是相信科学、远离魔法比较安全。【正经严肃脸(￣_￣)】 欲念之魂给这些人们开出的条件是：供养它、辅佐它，直到它恢复力量、冲破封印为止。 而裴茗给它开出的条件则是—— “我要得到那个叫布罗铎的皇帝。” 第37章 “我要得到那个叫布罗铎的皇帝。” 裴茗按揉着风池穴，对漆黑一片的屏幕说道。 “欲念之魂”打了个呵欠：「你说过很多遍了。说实话我很惊讶，你居然会喜欢萌物。」 “哼。”裴茗哂嗤一声，“你应该说，我喜欢的是蹂|躏萌物。越萌的东西，我蹂|躏起来快|感越强。” 他冷冷抬眸，“我刚才见到他了，在多拉贡星。他很厉害，我被杀了，其他那几个人估计也一样。”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你们在饲养小肉肉可怎么办？」“欲念之魂”咆哮起来。 裴茗鄙夷地瞥了屏幕一眼：“你是白痴吗？我们在那么多星球开了养殖场，动作这么大，肯定会被发现的。” 「…………」“欲念之魂”默然。 “放心，他们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的。你不是说，那个国家的人类都很傻很天真吗？”裴茗在活动座椅上转了个圈，“我对自己的智力，还是有自信的。” 他沉默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雪亮：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我以后要怎么俘虏那个皇帝。他的武力值，可是远在我之上哟~” “欲念之魂”很喜欢在句尾加一个荡漾的“哟~”，他跟它聊天久了，不知不觉学了起来。 「这个简单。」“欲念之魂”回答得很快，「封印之力是需要他用身体能量不断维持的。如果我变得更强，他就需要消耗更大的能量。他的身体会在反噬的作用下越来越虚弱，直至昏迷。」 它的声音越来越荡漾，「嘿嘿嘿……到了那个时候，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毫无还手之力。地下室囚y……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哟~」 漆黑漆黑的屏幕正中出现了一个白亮亮的“皿”字。裴茗知道，那是恶魔猥琐的大嘴。 裴茗的眼里一瞬间升腾起欲念的热力，随即又冰寒下去。 “就像我们在供养你一样，也有人在供养他。”他冷声说道，“而且据我看，还供养得相当之好。” 他刚才所见的皇帝，哪里像是一个被反噬之力缠身的人？ “欲念之魂”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干掉他的皇后。他也是地球人吧？这是你们应该处理的事。」 “唔……”裴茗捻着下颔，沉思着自语，“在萌汤国下手不行，我们这些玩家根本去不了首都星。不过，如果能查出那个皇后在地球上的真实身份……” 片刻，他抬手按向关机键，“这次就先暂时这样。我要做功课了，下次联系你。” 不多说废话，是他一贯的风格。 关机画面是布罗铎正常形态的照片，从隐藏关卡里截图所得。裴茗是较早发现隐藏关卡的玩家之一，这张截图他一直视若珍宝，自己私藏着，从不转发给别人。 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比这张截图更诱人千万倍的东西。 一直凝视着关机画面消失，裴茗伸个懒腰站起身。 桌角的台灯底座上，静静坐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布偶，他顺手将它拿起。 金发，紫眸，军服，圆手圆脚。花朵似的明丽脸庞，对着他萌萌地微笑。 这是他从网上买来的。《萌萌宇宙汤》的游戏火起来之后，美萌皇帝的形象大受欢迎，不少网店看准商机，制作出了各种周边产品。 如今，游戏已在一夜之间神秘地下架了，没有任何人给出任何说明和解释。众多玩家目瞪口呆，捶胸顿足痛骂游戏公司bt之馀，只好购买周边产品来发泄。 他也买了一个，摆在容易看到的地方。 对着布偶端详片刻，裴茗手底猛地用力一拧。 布偶的脸霎时被拧得扭曲，变形的小嘴仿佛在痛苦地呻|吟呼救。 裴茗久久瞪视着布偶那扭曲的脸，目光灼灼，唇边渐渐勾起一丝残酷的戾笑。 ——米奈斯特拉·胤·布罗铎。 比起区区的布偶和截图，你的真人，更加诱人何止千万倍。 一定会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真人，在我手中饱受摧残。 ☆☆☆ 直到飞船降落在首都星，布罗铎按在剑柄上的手才终于松开。 首都星是那些玩家绝对不可能踏足的地方，回到这里，就可以大大安心了。 紧张的心情一松懈，他又萌萌地矮圆了。 皇家侍卫们满头是汗，看着一剑秒杀了n名玩家和一只牛排怪的皇帝陛下团在皇后怀里撒娇：“老公！牛排怪好口怕！我要吃大餐压惊！(/≥△≤)/” 苏枋：“…………(←＿←)” 煲汤间隙，布罗铎看见苏枋拖出了几面悬浮光屏，飞速地浏览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 “这些是什么？”布罗铎仰头看看，窗口里密密麻麻，全都是日期和时间。 “你不是很在意那个玩家吗？拿着两把菜刀的那家伙。” “嗯。”回想起对方下线前一瞬的那个眼神，布罗铎不禁有几分不寒而栗。 “我从技术部调来了登录记录，试试能不能查出他的身份。” 玩家的ip和id虽然被魔法屏蔽了，但同一个id的登录次数与时间是有记录的。现在游戏已经不对外开放了，仍可登录的玩家很少。对照布罗铎斩杀那个“菜刀双持者”的时间，苏枋很快锁定了此人全部的登录记录。 “有什么收获吗？_”布罗铎眨眨眼。他从这些记录里没看出什么来。 “有。”苏枋略一点头，“这个家伙，可能跟我来自同一个城市，而且可能是个学生。当然，只是‘可能’而已，我还没法下定论。” “为什么？”布罗铎不解。 苏枋的指尖滑过那一排登录时间：“ta上线游戏的时间很有规律，所以我暂且认为，ta是一个作息比较严格的人。这样的人通常生活习惯比较好，不会熬夜，应该都是在白天上线。把这些时间按照地球上的时区来换算的话，最合理的是东八区，也就是我所在的时区。” 他的指尖一点，光屏上的登录时间随之全部转换成了地球东八区的时间。 这样一看，这个人的登录时间的确极有规律，几乎每天都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上线，下午两点前退出，有时下午或晚上还会再上线一次，时间没有中午那么固定。 “我统计了一下，下午和晚上的登录时间，是以星期为单位循环的。这样的作息规律，我能想到的常规职业中，高校学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因为ta下午有课，或是晚上有课。”苏枋解释道。他踏出校门也并未很久，身为学生党的生活记忆犹新。 “唔……”布罗铎努力思考着，“那，你怎么知道ta和你是同一个城市？”就算同在东八区，也不见得是在一座城市啊。 “哦，那是因为有一个特殊的情况。”苏枋指了指其中一个日期，“你对这个日期有印象么？” 见布罗铎茫然地摇头，他不由微笑：“那天……”话音顿了一顿，“那天我们城市停电了。” “哦。”布罗铎还是茫茫然的。这种事他怎么会记得啊？老公问得好奇怪。 苏枋却不说破：那一天，游戏里的布罗铎鼓足勇气要抱抱，结果苏枋突然掉线了。然后，自以为“被失恋”的布罗铎，独自在冰山火莲星黯然神伤。 因为觉得愧疚，苏枋后来一直牢牢记得那个日期。 他当时掉线的原因是，前一天的大雨把楼宇的配电室弄坏了，全楼紧急断电检修。 他所在的楼宇并不是唯一由此遭遇地方。据他所知，在地势较低的城北区，当天有很多地方停了好几个小时的电，直到傍晚才恢复供电。 苏枋指点着一处时间记录：“你看，ta那天中午没有上线，下午也没有，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登录。这和ta平时的习惯很不一样，所以我想，或许他也是遇到了停电之类的突发事件。城北区是我们c市的大学城，集中了很多高校，跟我之前猜测的学生身份对得上。” 原来是这样。 布罗铎想了想，还是有疑问：“可是也有可能是巧合啊。” 苏枋点头：“是的，但我碰巧还记得另外两次城区大规模停电的时间，ta在那期间刚好也没有登录。一次也许是巧合，三次的话……”他轻轻用指尖敲了敲下颔，微微眯起眼睛，“这种可能性，就很大了。” 如果弄来那些大学各级各院系的选课情况，逐一对照，应该能锁定具体的目标。工作量虽大，不过对光脑的处理速度来说是小菜一碟。 布罗铎惊讶的却是别的。 ——他的老公，居然连每次停电的日期和时间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以后千万不能得罪老公，否则肯定会被暗搓搓地记恨好多年……囧rz 厨房的煲汤机欢快地唱起了歌，提醒主人，晚餐的香肠杂烩汤已经就绪。 苏枋关掉光屏，抱起布罗铎用力一吻：“走，我们去吃香肠。——你脸红什么？” 布罗铎：“没有……(*/u*)”他才没有想到奇怪的事情，绝对没有！ 布罗铎不知道的是，因为不想让他过度担心，苏枋对他隐瞒了一部分猜测。 ——那些玩家下一步的计划，说不定是要干掉苏枋。 “欲念之魂”当然不会希望布罗铎被爱心大餐滋养得白白胖胖身体壮壮，那些玩家既然听命于它，肯定也会把苏枋视为绊脚石。 在萌汤国，布罗铎把他保护得很好，那么对方很可能会转而选择在苏枋的世界动手。ta大概自认为身份隐秘，又有恶魔的力量作为后盾，所以有恃无恐。 “欲念之魂”在与布罗铎进行一场时间赛跑：谁的身体先撑不住，谁就输了。 他也在与那个匿名的玩家进行一场时间赛跑：谁先在地球上找到对方，谁就输了。 那个躲在机器人外壳后面的家伙一定认为：ta在暗处，而苏枋相对在明处，ta一定会比苏枋抢先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苏枋在心里接下了对方未宣的战书。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么，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第38章 晚餐呼噜呼噜吃了几大碗汤，布罗铎主动把自己洗得粉粉白白的，乖乖泡在放了原始汤的浴缸里。 <(*￣v￣*)>嘿嘿嘿…… 今晚要格外卖力一点，因为…… 不料苏枋却不上当，把他捞出来，顺手塞进被子里：“别想啦，今天没戏。我可不想明天没体力工作。” 今晚是年假的最后一夜，苏枋明天早上就要回去上班了，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小伎俩破产，布罗铎一脸蛋蛋的忧桑：“老公，你再住几天不好么？” 他这几天里跟老公双宿双|飞，正在甜蜜却要乍然分离，哪里割舍得下。 “我要工作呀。”苏枋无奈地摸他的头。 “我，我包养你啊！”布罗铎紫葡萄样的圆眼睛水光盈动，“我很有钱哒，不是帝国的国库，是我自己的存款。皇帝工资很高哒。” “那我也不放心。我们的条件太不对等，万一哪天你变心了要抛弃我，跨宇宙的官司我可打不起。” 地球人的冷笑话，皇帝陛下很不欣赏。 “…………(qwq)”布罗铎的嘴又扁了。 苏枋见势不妙，连忙柔声安慰：“傻瓜，我开玩笑的啦。我每天晚上都回来陪你睡觉，好不好？” 布罗铎这才不情不愿地默许了。 翌日上班之前，苏枋喝了萌化汤，圆圆地站在超空间入口前。 “来，抱抱。(つ▼3▼)つ” 布罗铎：“(///e///)下班以后早点回来哦。”老公萌化的样子好可爱，他好想抱住不丢手。 他也好想问——不要再回去了不行吗？我想把你的家人朋友全都接过来住在皇宫里啊…… 不想住皇宫也没关系，我的存款买得起好几个度假恒星系，统统送给你，你可以和家人每天换一颗行星住，景色都不重样…… 可是这样强迫对方放弃自己的生活，好像有点太自私，他只好默默地把话吞回肚子里。 ☆☆☆ 从自家卧室的“煲汤机-传送门”里滚出来，苏枋花了两三分钟，来适应现实世界的画风。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极尽奢丽的皇宫回到平凡无奇的公寓，好比吃惯了五星级大餐突然回归顿顿泡面的日子，落差不可谓不大。 要说他从不曾对萌汤国的富庶与安逸动心，那是天大的谎言。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允许自己放弃身为普通地球人的生活。 他虽不是出身豪门，但父母都从商多年，家境殷实，说是富家公子也不算夸张。若他愿意，或待在家里游手好闲，或在父母公司里谋一个高层职位，都是不成问题的事。 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艰苦的创业。并不仅仅是出于对it行业的热衷，更是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放弃了自己的本位，就很有可能会在沉沦中迷失，变得无所依托，剩下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欲求。 “欲念”这种东西，是一不小心就会滑坡的。一旦落入某种境地，谁的表现都不会比别人高明一等。 区别只在于，聪明人会尽力避免让自己落入那种境地，也就是所谓的“规避风险”。 他绝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贪婪的人，更不允许自己贪婪的对象是萌萌汤帝国。那个童话般的国度，理应保持着纯净与安宁，永远不被外来的欲念所侵扰。 公司里的事务还是一如既往，忙得人仰马翻。一个上午，苏枋光是处理邮件和签批文件就累到手软。 财务部打上来一份报销申请表，单子角上整整齐齐贴了一厚打餐饮发|票，居然还别出心裁地用回形针别了一张心形卡片，写着：“恭喜老大顺利脱光，我们的嫉恨之情无以发泄，只好替你海吃了一顿，望老大速速买单。公司全体单身狗敬上” 苏枋签字的手顿了一顿，眼中慢慢浮起笑意，把那一叠发|票一张一张看过。 靠，竟敢去这么贵的餐厅。这帮混蛋，宰起boss来还真不手软。要不是本boss心情实在太好，一定扣你们奖金。 大笔一挥签过字，把单子扔进财务部走流程的文件筐内，苏枋拿出手机。 他的手机与布罗铎的光脑相连，能够实现超距即时通讯。 接入频道，布罗铎兴高采烈的小圆脸马上出现在了屏幕上。 『老公！(///▽///)/』 怕被玻璃门外的秘书看到，苏枋强忍住唇角的微笑，假装严肃：“有没有努力工作？” 『当然有！我批了好多奏章，光脑可以证明哒！』 屏幕视角上下晃动，是光脑在点头。 苏枋忽然对布罗铎心生敬意。他只不过管理着一家小小的公司，而对面这个萌嗒嗒的家伙，可是统治着一个直径几万光年的漩涡星系呢。把整个太阳系放在其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能问问你今天的工作内容都是些什么吗？只是好奇而已，如果是机密就不用说了。”苏枋问道。 『不会啦，没有机密。』布罗铎拖出一面光屏，『运维官申请一笔经费维修皇宫第2099号洗手间的下水道，我批准啦。治安官跟他家的猫吵架，被猫挠了很伤心，请假三天，我也批准啦。另外还有%&$#……』 苏枋十分耐心地全部听完：“这些就是你今天做过的工作？” 『嗯！我是不是很能干？(*￣︶￣*)』布罗铎等表扬ing。 苏枋沉默了片刻，“请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布罗铎：『…………』 看看时间，苏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先这样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去吃午饭吗？』 “不是。去帮我表弟搬东西。” 表弟所在的系这两天集体换宿舍，从北校区迁到南校区。直线距离倒是很近，只隔一条马路。可是搬运那么多东西走人行天桥很不方便，横穿马路的话，又要走很远才有隔离带出口。表弟早早便跟苏枋打过了招呼，请他开车过去帮忙。 §§§ ——要是有那个皇后的照片就好了。 浏览着“欲念之魂”发给他的萌汤国新闻网页，裴茗再一次不无遗憾地想。 他正在看的，是皇帝大婚当日的媒体报道。 按照萌汤国的规定，公众一般不允许给皇室成员拍照。汤国人都是遵守纪律的好汤圆，尽管当日的围观者众多，却没有一个人私自留影。 新闻网站首页仅仅刊出了一张远距离拍摄的卫星照片，只能看到“圆”山“圆”海的皇城，连皇后模模糊糊的影子都见不着。 不过，总还是有一些亲眼见到了皇后的前排目击者在网络上发帖，万分鸡冻地描述皇后的形象。 爱好逛娱乐版的“欲念之魂”把一部分网友留言保存下来，翻译成中文发送到了裴茗的电脑上，让他自己去筛选有用的信息。 №1网友：看见皇后好兴奋 皇后的脸庞，有着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的线条，如同出自最杰出的雕刻家之手。 楼下继续 ─── №2网友：看见皇后好开心 皇后的眼眸，漆黑深邃，仿佛容纳了整个宇宙。 楼下继续 ─── №3网友：看见皇后好幸福 皇后的菱唇，有着淡淡的桃花色泽，微微勾起的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轻笑。 楼下继续 ─── …… №250网友：暗恋皇帝很多年 艾玛那皇后真丑，丑得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见过他。负分滚粗我大萌汤国！！！皇帝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 №251网友：我是路过的 目测250楼要火 ─── №252网友：我也是路过的 目测250楼要火漩涡星系中的天体数目 ……卧槽汤国人的语文都是看总裁文自学的吗？而且为什么有一个人的画风不对呢？而且为什么后面的人统统开始歪楼了呢？ 暂时理不出更多头绪，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裴茗关掉电脑，准备回学校吃午饭。校内食堂的菜价比外面便宜得多，租赁房子每月花去了不少钱，要节省生活费。 系里今天搬宿舍，校园主干道上有许多推着自行车驮运行李的学生，也有不少私家车。 裴茗一眼看到，三号宿舍楼前的空地上，张小明和王小强正在把几只拉杆行李箱放进一辆轿车的后备箱里。车是很常见的黑色帕萨特，车身锃亮整洁，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懒得跟张小明打招呼，便远远地绕到了车子的另一侧。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得见驾驶室。随意瞄了一眼，隔着车窗贴膜，看不特别真切，司机依稀是个长相帅气的年轻男子。 裴茗脑中不由浮出刚才看过的网页。 “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的线条”、“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勾起的唇角”什么什么的，套用到这个男人身上也完全贴切嘛。 难不成我也看见皇后了？ 如此戏谑地想着，他回眸扫了一眼车牌号。 只不过是无心之举，但他和苏枋一样记忆力极好，尤其对数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车牌号他看了一遍，便已经牢牢记下。 第39章 隐约感觉到他人的注目，苏枋淡淡转眸。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交错。裴茗回过头去，继续走路。 “前面那个人，刚才好像在看我们。是你同学么？”苏枋向裴茗的背影抬一抬下巴。 后座上的表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眯起眼睛认了认，“哦，裴茗。同级同系不同班，算是认识吧。” “他不用搬宿舍吗？” “他好像不住校，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苏枋点一点头，发动了车子，缓缓开过校门口的减速带。 裴——茗，他暗暗记住了这两个音节。 没来由的，这个人令他有点在意。 因为外形出挑，苏枋从来都被陌生人看惯了。可这个人的目光很不一般，像一柄蜇人的钩子。若是面对面被那么盯上一眼，恐怕会有发毛的感觉。 反正要从这一带的高校学生开始着手调查，就以表弟所在的院系为切入口也未尝不可。 苏枋如此打定了主意。 下午依然是忙得人仰马翻，办公室的玻璃门人来人往。接待来访的客户，为科技园区的高新技术展览准备参展资料，联系印刷厂供应商，审批采购部的三方报价单，片刻也不得闲。 临近下班时，苏枋忙中偷闲，登入表弟学校教务处的网站。稍稍动用了一些黑客技术，获取了学生们的选课资料。虽然这么做是不太好，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也顾不得许多了。 资料传送给光脑做筛选，仅用了几秒钟，光脑就返回了结果：有一个学生的课程时间完全符合要求。 一张电子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看到那个学生的姓名栏的一霎，苏枋的瞳孔骤然一缩。 ——裴茗。 居然好巧不巧的，恰恰正是这个人。 苏枋做一个深呼吸，提醒自己冷静行事。就此锁定目标还过于武断。只能说，自己提出了一种假设，并且按照这种假设找到了条件吻合的对象；却并不见得就能因此证明，自己假设的大前提一定是正确的。需要有更多的线索支持，以免先入为主、自我误导。 他把裴茗圈进“重大嫌疑对象”的名单，待以后深入调查。 如果可以通过那些玩家了解到“欲念之魂”的秘密…… 苏枋轻轻摇了一下头。这个想法太诱人了。“欲念之魂”作为汤国皇室世世代代的宿敌，它的秘密，很可能同时也关系着皇室本身的秘密。 虽暂无证据，但苏枋始终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千年前的“苏破天”，说不定就是与“虺蜮之牙”一同消失的。皇室为了隐瞒什么，才故意把他过世的时间提前。 若果如此，一个结论似乎呼之欲出：“苏破天”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把他自己和“虺蜮之牙”绑定在了一起。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比起这个，苏枋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封印之力以及它的反噬，到底可不可以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假如可以，那又会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呢…… 他曾经怀疑是通过交合。然而大婚之后已经两日，他至今尚未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异样。 不过想想也是，事实不可能如此简单。汤国人单纯，却并不是愚钝。如果真相仅是这样而已，理应不至于一千年来都无人破解。 苏枋叹了口气，用力揉揉太阳穴。思路又多又乱，不过总好过没有思路。 烦心事姑且放置一边，先回皇宫去再说，免得布罗铎等得着急。 换上了萌汤国的衣服，苏枋打开罐头喝下萌化汤，钻进了“煲汤机-传送门”。 超时空出入口附近可能是存在着时空乱流之类的东西，空间感不太稳定，好像走在流动的液态物体之上。加之萌化之后的体态浑圆，很容易就会从走着变成滚着。所以他第一次通过传送门时，布罗铎的侍卫队长在前面小心地引导，防止他跌跤。 现在没有人引导了，结果他脚下一个没踏稳，原本潇洒潇洒的步伐……就改为骨碌骨碌了。 骨碌骨碌倒也没什么，但他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学会，如何以这种体型刹车。-_- 早晨他返回地球也是这状况，好在自家卧室的面积很有限，差不多刚滚出传送门就被床脚挡住了，感觉还不太明显。 可是现在，在这么宏阔的皇宫里…… 哟喂根本停不下来啊啊！！_(xoノ┖)_ 就在他一边头晕脑胀一边勉强估算，以当前的速度和摩擦阻力究竟还要滚多远才会停下时，倏有一股和煦的力道，截住了他的运动轨迹。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臂把他抱起，高高举至半空。 “老公你没事吧？”布罗铎的俊颜出现在视野下方，声音透出些微的紧张。他原本一直在出口那里眼巴巴守着的，谁知刚去了一下洗手间，苏枋就滚出来了。 “没事。”苏枋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角度与布罗铎对视，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快放我下来啦，我要喝复原汤。╭(▼///▼)╮”他舞动手脚挣扎着，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掀翻的乌龟。 “啊，让我想想……”布罗铎的紫眸眯得微弯，饶有兴致地仰头端详手中的萌物，“真是不巧，复原汤好像都用完了呢~~~(＾＾)” 这个谎扯得太没诚意也太明显，苏枋努力做出“我要生气了哦”的姿态。可惜在萌化形态下，效果是这样的： └(▼⌒▼)┘ ……实在毫无威慑力可言。 布罗铎的眼睛眯得更弯了，里面满满的笑意就快要溢出来：“好啦好啦，等一下就给你复原汤。你这样子好可爱，让我多看一会儿，不要这么小气嘛。(＾＾)” 他这么说，苏枋便也无可奈何，只得被对方举在手里观赏。忽然想到：“对了，你今天怎么没有萌化？” 依照布罗铎以往的性情，此时应该早已经开心得变成软圆团子了。 “啊，是这样的。”布罗铎解释道，“身体自发的萌化，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生理现象，所以是有生理周期的。一般每隔一段时间，我们身体内的激素环境会达到一个特定的阈值，之后的几天里不会萌化。在这期间如果遇到需要萌化的状况，就喝萌化汤来解决。” “哦……”苏枋消化了一下这番话，总结：“所以你是说，你现在进入生理期了？” “嗯，可以这么说。——老公，你的萌形态真的好可爱，干脆今晚都不要复原吧。(＾＾)”布罗铎又把他举得更高了一点，仿佛一个父亲在看自己初生未久的婴孩，又似一个少年在看自己爱不释手的新模型。 ——开什么玩笑啊喂！！我才不要以这样的体型睡觉啊喂！！ 苏枋不安地扭动着短短的手脚，想方设法岔开话题： “那，在你生理期当中，有什么我需要特别注意的事吗？”该不会出现性情大变、魔性大发之类的状况吧。 “需要特别注意的事嘛……”布罗铎想了想，“还真有。”他抱着苏枋的手掌上燃起了丝丝缕缕的雪青色光焰，“你看，这是我体内的魔法原力。在我生理期当中，它有可能会失调爆发。不过不必太担心，它的能量不算很大，至多会诱发一颗大质量的恒星加速核聚变，产生超新星爆炸然后坍缩成中子星或黑洞，不会毁灭整个宇宙。” 苏枋：“…………(￣□￣||)/” 不知为什么，突然好想说“陛下你好，陛下再见。” 布罗铎一本正经绷着脸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逗你的啦！魔法原力是很温和的能量，哪可能会那么恐怖。再说生理期也没什么特别的，硬要说的话，有时会有短暂的情绪波动，过后就没事了。安心好啦~(＾＾)” 苏枋无语默然。 我赶脚你在骗我……我明明见过那只牛排怪的下场，根本不温和的好不好……(￣μ￣；)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这样展颜欢笑的布罗铎，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里的布罗铎虽然萌态百出，可每每回复到正常形态，眉目间总有几分冷清。即便是在萌形态下，即便是沉溺于幸福中，他也几乎从来没有纵情大笑过。 那是因为，在他内心一隅，死亡的阴影从来未曾真正走远。 幸福之于他们，是一个在人生路中窥伺猎物的陷阱。他和他都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心甘情愿被困入其中，不去想那带枪的猎手何时将会到来。 苏枋努力伸直小短手，摸到了布罗铎的脸庞。布罗铎微笑地侧一侧头，让那只手贴得更紧一些。 “来，抱抱。(づ▼3▼)づ”苏枋挥动双臂示意。 布罗铎即刻把他拢入怀里，像拥着一件比生命更为珍重的宝贝。心跳声透过胸腔传入苏枋耳中，也在他心中撩起动人的回响。 肉汤不怕，老公一定想办法救你。 一定会有一天，我会让你展露出毫无阴翳的笑容。 第40章 周五的早课结束之后，裴茗回到出租房内。 上午他是不会登录游戏的，课馀时间都用来做功课。 虽然还是大三学生，但考虑到明年的实习和应聘将会占用大量时间，他早早就开始准备毕业设计的选题了。 正在文档中打字，电脑又黑屏了。 更准确一点说，是恶魔的大脸又霸占了整个显示器。-_- 「骚年！事情进展得如何了哟~？」 “不要突然蹦出来！”裴茗蹙眉呵斥，“我正在写很重要的东西，万一你把我的电脑弄死机了怎么办？” 「怎么会！这不是个程序，不占用内存的。这是魔法哟魔法~」屏幕中央又出现了那个白亮亮的“皿”字。 “把你的门牙收起来，难看得掉渣。”裴茗冷言相讥，“我说，你之前给我的那些所谓的信息，除了能让我确定皇后是个人之外，基本上p用都没有。你就不能做点有价值的事？整天刷娱乐版的网页很有意思吗？” “欲念之魂”委屈地低吼：「不许你这样诋毁我的乐趣！娱乐版怎么了！很崇高的好不好！」 “总之，你如果不拿出更多的合作精神，除掉皇后是根本办不到的。”裴茗摊手，“即便我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了他，也不可能用普通的手段干掉他，那会毁掉我的人生和前途。” 打交道的时间已然不短，“欲念之魂”一听知道，这是对方又要开始讲价的节奏。 裴茗一贯如此，做一件事之前先明码标价。超出这个范畴之外的工作，多一分力也不会出。 “欲念之魂”也不啰嗦，直接亮出底牌：“找出他，只能由你去做，我帮不上更多的忙。但是，等你要动手除掉他的时候，我会赐予你我的力量。” 尖锐而单调的老式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狭小的房内异常刺耳。 裴茗的手机一直用这个当铃声。他喜欢那种锉磨神经般的紧张感，那会令他产生“某种不幸之事即将降临”的亢奋——当然了，这个“不幸”须是落到别人头上的，与他无关。 “稍等，我有电话。” 他关掉电脑音箱，接起手机。 电话是一个朋友打来的。 裴茗的朋友不多，此人算是关系比较亲密的一个，同为动漫和游戏爱好者，最初便是他把《萌萌汤》的游戏介绍给裴茗的。 “你明天有空没？”朋友语调高昂，似乎沉浸在激动之中，“我弄到了三张动漫狂欢节的门票，就是这周六周日在xx游乐园举办的那个！” “哦？”裴茗知道他说的那个狂欢节，声势很大，一票难求。“你怎么会弄到票的？” “嘿嘿嘿，抽奖得的！xx网的游戏直播平台，有个叫秋心的女主播你知道不？我发的弹幕被抽中特等奖啦！不但有门票，而且还有机会跟主播本人见面喏~~” “哦……我知道她。”裴茗看过她直播《萌萌汤》，操作很不错。 “我约了我女朋友，还多一张票，我马上就想到了你。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朋友得意洋洋，“你要是没事的话，明天一起去吧。” “明天啊……”裴茗犹豫一下。动漫他倒是很感兴趣，可他一向不喜欢计划外的突发事件，会打乱他有条不紊的时间安排。 然而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中闪过：这说不定是个机会，可以把那个女主播拉入“黑暗联盟”。 “黑暗联盟”是他给自己手下那群玩家取的名字，都是为“欲念之魂”服务的。但只有少数核心成员知晓游戏真正的秘密，更多的外围成员则是以另一个名义被收拢过来的，负责跑腿打杂。他们并不清楚萌汤国是一个真实的宇宙，仍以为自己在做虚拟的任务，不知不觉被“欲念之魂”所利用。 最近人手有点不足，裴茗正在为此苦恼。 如果拉这个女主播入伙，借助她的人气，或许可以搜罗到更多外围成员做事。那样一来，自己就有更多时间追查皇后。 这样想着，他答应了下来。 翌日，约会如期而至。 漂亮的女主播秋心果然现身了。红色小风衣，波浪长卷发，与直播时的样子相比，更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俏皮。 “你们好，我是秋心，你们叫我莫愁就可以。我今天会陪你们一起逛~”她笑盈盈比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 进门时是四个人，但裴茗的朋友很快就被女友拖走了，因为他老是偷瞄莫愁。 于是，只剩下裴茗与莫愁两人独处。 莫愁很懂得如何耍宝活跃气氛。她直播的时候，节目“笑果”总是很好。即便是裴茗这样废话不多的性格，她也总能巧妙地把他拉入话题之中，不致冷场尴尬。裴茗便也将男伴的风度做足，耐心陪她四处游逛。在外人看来，仿佛是一对小情侣。 “哎呀！”莫愁忽然叫了起来，“那不是《萌萌汤》里的布罗铎皇帝吗？好可爱啊啊~~！” 不经意间听到布罗铎的名字，裴茗的眸底蓦地掠过一道电光。抬眸望去，一只一人多高的大布偶萌态可掬地站在广场上，向来来往往的人群做出各种姿态。听到莫愁惊喜的叫声，布偶朝她转了过来，微微躬了躬身。 “他、他在看我！”莫愁轻抚胸口，仿佛心脏要跳出。 “哼。”裴茗不以为意地嗤道，“布偶服里面没准是个猥琐大叔呢。” “讨厌！”莫愁半嗔半笑，白他一眼，“别破坏人家的少女心啊~”她掏出手机递给裴茗，“来来，帮我拍个照，谢谢啦~” 她跑到布偶身边来了个拥抱的姿势，布偶也十分配合地倾身回抱住了她。一人一偶脸贴脸，对着镜头摆好了造型。 裴茗耐着性子按下快门，心中冷笑：愚蠢的人类，对着一件布偶服也能花痴到这个地步。我的目标，可是皇帝本人呢。 “走吧，再去别处看看。那边有cosplay的展台，听说好多有名的cosplayer都来了，说不定有人会出布罗铎呢。”莫愁开心地指着远处音响震天的t形台。 等他们走远，那只大布偶静静伫立了一会儿，也颠颠地跑掉了。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苏枋快速脱掉布偶服，塞进随身携带的大袋子里。他今天特意穿了休闲的衣服，看起来与其他游客毫无二致。 谁也看不到，他耳中暗藏着一枚米粒大小的通讯器。彼端莫愁与裴茗的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邀请裴茗来参观动漫狂欢节的主意，是莫愁提出来的。 《萌萌汤》的游戏突然下架，她担心是萌汤国出了什么事，联络了苏枋询问布罗铎的近况。 大致了解到现状之后，她便与苏枋商议：如果裴茗的确是神秘玩家之一，那他可能也会对其它的游戏和动漫感兴趣。刚好她手中有几张动漫狂欢节门票，直播平台给她作为抽奖之用。不如借此机会，对裴茗加以试探。 于是苏枋搜索了一下裴茗的交际圈，选定他的一位朋友作为中间人。用了一些小手段，让此人赢得了门票。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预计的一样发展了下去。 为了更自然地帮莫愁引出《萌萌汤》的话题，苏枋定制了一套布罗铎的布偶服，亲自出马，早早等候在广场上。不过事实证明，此举是多虑了。就算他不这么做也毫无问题，因为现场随处可见《萌萌汤》相关的周边。 不少cosplayer妆扮成了隐藏关卡中那一张布罗铎真人3g图片的模样，煞是抢眼，惹得周围游客的相机闪光灯不断。 苏枋的萌态布偶也同样大受欢迎，被许多女孩子邀请合影。他正需要这样的效果，可以令莫愁的举动愈发不显突兀。 在游乐场内找了一家客人不太多的快餐店，苏枋挑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聆听耳机彼端那两人的谈话。 莫愁十分聪明地不让话题固定在《萌萌汤》上，但又始终不远离。 时机差不多时，她哀叹一声：“你说这游戏怎么说没就没了啊？开发商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也真是奇葩到家了。” 一路暗暗观察她的裴茗在心里的考核表上画了个勾。这女孩很符合“入伙”的要求：不笨，也不算太聪明，不至于洞察游戏的真相；心思简单又花痴，很好控制；操作手法很不错，足以胜任一些难度比较高的任务。 作为外围成员，这些条件已经绰绰有馀了。 他慢慢开口：“其实，我有办法让你继续玩那个游戏。” “真的？！”莫愁瞪圆了眼睛。 “嗯。”裴茗吸着饮料点头，“我认识一个开私服的朋友。——哦，你知道‘私服’是什么吧，就是私人架设的服务器。用的是原游戏的代码和引擎，不过修改了一些参数。” “不~会~吧~”莫愁登时换上了一脸崇敬。 “是真的。不过你不要对别人说，毕竟私服这种东西算是盗版，不好拿到桌面上的。” “啊，明白明白。”莫愁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又保证那厢的苏枋可以听得清楚：“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介绍给我？我真的好怀念那个游戏哦。” “秋心大主播想要加盟的话，当然可以。”裴茗笑得文质彬彬，“我回头就跟我朋友打招呼，你等我消息。” 第41章 动漫节后过了一天，裴茗给了莫愁一个下载客户端的网址。 “你还可以用你以前的账号和密码登录，这个新服务器可以获取官方服务器上的人物数据。”裴茗简单地给莫愁解释了一下，“不过因为改动了许多参数，所以跟以前的游戏设置不完全一样，你不用觉得奇怪。” 待她登入这个服务器之后，便会有假扮成npc的核心成员交给她任务，慢慢带她上道，无需裴茗继续操心。 这对裴茗来说只是件小事，很快便抛诸脑后。 他当前最关心的问题是，到底该怎么找出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直一无所获，他也不禁心焦气躁起来。 山穷水尽之际，倏地念头一转：既然从皇后本身查不到什么，不如反向思维，试一试从皇帝那里寻找突破口。 从已知的资料来看，皇后原本也是一个地球玩家。此人能够成为皇后，必然曾经与皇帝有过较为亲密的接触。 玩家是绝对无法抵达首都星的，不可能主动接近皇帝。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皇帝自己离开过首都星，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后来成为皇后的那个玩家。 从娱乐版的小道消息看得出，布罗铎是个皇家宅男，鲜少有公众目击他的行踪。 但就在几个月前，有人发帖说，看见了皇帝的飞船从自己居住的星球附近飞过。 发帖人语气激动： “皇家飞船就是跟我们民用的不一样，好大一艘，金黄金黄的，核聚变发动机的尾迹在真空里留存了好长时间，好漂亮！” 为了显示有图有真相，帖子里还上传了一张飞船尾迹的照片。 裴茗眼中遽然转过幽暗的色泽。 爱好科幻的他曾在小说中看过，核聚变尾迹的光谱，与恒星的光谱是不同的。 时隔几个月，那道尾迹想来已经消失了。但如果用光谱扫描仪扫描相应的太空区域，应该可以分析出来。 现实中他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但在游戏中却是易如反掌。 “茗非衣”驾驶着飞船，抵达了帖子中所说的那一片空域。 果然，光谱分析仪找出了核聚变尾迹的痕迹。 循着这些痕迹，裴茗慢慢摸索到了飞船航道的终点——冰山火莲星。 这里就是皇帝当时的目的地。 裴茗在游戏系统中键入搜索条件，查询那一天前后出现在冰山火莲星附近的玩家。 很快，系统返回了一个玩家的id。 裴茗迫不及待地点开，看向资料栏里的姓名： ——张小明。 “…………” 一定是我点开面板的方式不对。 裴茗闭上眼睛耐心倒数了十秒，再次看向屏幕。 ——张小明。 虽然没有真人的照片，但是后面填写的联络地址与手机号码，全都对得上。 “…………” 没有错。尽管五雷轰顶，尽管五内俱崩，然而现实啊现实，它就是这么残酷。 皇帝陛下的新娘，十有七八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白痴二货熊孩子，张小明。 裴茗淡定地捋了捋头发，突然很想静静。 麻蛋。 再也不相信娱乐版了。 再也不想看总裁文了。 就凭张小明那种档次的长相，也能被形容为“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的线条”、“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勾起的唇角”？ 那像我这么英俊的，岂不是已经根本没有人类词汇可以形容了？ ……不不不，我要冷静一点。 裴茗按捺住胸臆中熊熊燃蹿的火苗，强迫自己恢复理智，重新思考。 冰山火莲星在游戏地图中未被标注，不管怎么想，以张小明的智商都不可能到达那里。 ——难道是代练？ 这个想法一出现，裴茗倏地坐直了身子。 太有可能了。张小明考试会找枪|手，那么打游戏找代练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 张小明觉得，自己是被神眷顾的男人。 期末考试临近，他又开始为找谁借复习笔记抓耳挠腮。王小强跟他的课程不完全相同，没法全部帮到他。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雪中送炭。 “喏，所有的重点内容都在这里了。” 裴茗把一叠装订整齐的复印件放在桌子上。 “你这学期都没去上过几次课，我想你肯定用得着这个，特意帮你复印了一份课堂笔记。老师说会考到的内容，我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做了高亮。” 张小明感激涕零，又受宠若惊。裴茗的复习笔记是传说中考试必过的秘笈宝典，甚至据称比老师画的题目都管用。可惜能借到此宝典的人寥寥无几，张小明连奢想都不敢。 “裴哥这么仗义，我就大恩不言谢了。有什么用得到小弟的地方，尽管说啊。”张小明把胸膛拍得啪啪响。 “嗯，是有点小事相求。”裴茗不紧不慢，“这不是快期末了吗，我要复习备考，没时间玩游戏了。可是我又想冲级，所以……想找个可靠的代练。” 他特意强调道：“一定要可靠才行，网上随随便便留个信息的那种我信不过。我的账号级别很高，很值钱的，被盗了就麻烦了。你也是游戏老手了，认不认识什么专职的代练，可以推荐给我？” “好办呀！太好办了！裴哥你来问我就对了。”张小明两眼放光，“用不着找专职代练，我表哥比他们都靠谱。” “哦？你表哥技术很好吗？”裴茗不动声色。 “那当然。”张小明忘乎所以，“远的不说，就说他几个月前帮我练过的《萌萌汤》吧，他做的任务，别人听都没听过，就连皇帝都颁了好几个成就给他呢！” 他忽然一拍脑袋，语气略带遗憾：“哎呀，裴哥你要是早两天说就更好了，刚巧可以当面介绍你们认识。那天搬宿舍的时候，他开车过来帮我了。不过没关系的哈，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哦。”裴茗淡淡应了一声，垂下眼睑掩饰眸中的狂喜。放在口袋里的手悄然攥成了拳，掌心渗出密密的汗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刻意让声调显得漫不经心一些：“不着急，你先帮我记着这件事，等我需要的时候告诉你。——你先别跟你表哥提这件事，不然我如果又不想要代练了，显得不合适。” 匆忙赶回到住处，裴茗马不停蹄打开电脑，叫出了“欲念之魂”。 “你在网络上不是畅通无阻吗？帮我进这个网站，通过这个车牌号查询车主信息。” 他在屏幕上打出车管所的网站地址，以及那天所见的那辆黑色帕萨特的车牌号码。 他自己也可以通过黑客技术去查，但那样总难免留下蛛丝马迹。会威胁到他自身的事，他一件也不会去做。 “欲念之魂”默默化为一缕淡薄的黑雾，从显示屏上消失了。 过了不久，车主的个人信息出现在了裴茗眼前。 苏枋。 裴茗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渴的嘴唇。 张小明如果是皇后，会令他暴跳如雷，觉得智商受辱。而这个人如果是皇后…… 一瞬间，他心中油然生出某种棋逢对手的快意。 这个人身上，有着与他极为相近的气质，却又绝不相同。他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幻觉：他与他仿佛站在黑白格子棋盘的两端，在交加鸣闪的惊雷掣电之下遥遥相望。 啊啊，我这样的男人，果然还是需要有个够档次的对手，才会显得更帅。 「你确定这个人就是皇后么？」“欲念之魂”无声无息冒了出来，黑雾般的身体起伏涌动着。 “不是百分之百，但可能性至少有八成。”裴茗十指相抵，支着下巴。 「管他是不是！先干掉再说！」“欲念之魂”狂嗥不止。 “所以我才说你是白痴。”裴茗又鄙夷地看它，“我刚向他表弟打探过他的情况，他就挂掉了，我无论如何也会受怀疑的。”就算使用魔法手段、不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光是想到有可能会接受调查和盘问，便令他不能容忍了。 「那就连他表弟也干掉！」 “不可以。”裴茗脸色顿沉。“我身边的人绝不能出事，否则我会受牵连。”虽然他万分讨厌那个白痴张小明，但却没法摆脱“相关者”这个身份。他喜欢看别人遭遇不幸，但那些麻烦的事情，一丝、一毫、一丁点，也不能波及到他自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什么都不做？」“欲念之魂”渐渐失去了耐性。 “别急躁嘛，我只是说现在暂时不动手。——下过国际象棋没有？”裴茗顺手拿起橡木盒中的白皇后，在指间把玩。 “皇后虽然是全局威力最大的棋子，可是一开局就贸然出动的话，反而很容易就会被对方的小兵小卒堵死。所以，我们要等那个皇后自己出动。说不定还没等我们动手，他自己就送命了。” 不是他慈悲为怀，而是时机未到。 假如确有必要，就算是他身边关系最亲密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消灭和抹杀。 曹操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宁我负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负我。”晋 第42章 虽然对“欲念之魂”表示暂不采取行动，但裴茗并未真的静观其变。 他暗自有小算盘。 被封印的“欲念之魂”力量受缚，为它服务的玩家们只能在十分有限的区域内活动。 裴茗的野心却远远不止如此。他想要的，除了布罗铎，还有整个萌汤国至高无上的权力。 换言之，他想当皇帝。 “欲念之魂”的许诺，裴茗根本就不相信。那种家伙一旦恢复了力量、夺取了萌汤国，不把帮助过它的玩家全部清除掉就算很不错了，哪能指望它会与他们友好地分赃。 因而他一直想暗地里摆脱“欲念之魂”这道障碍，自由探索萌汤国的版图，却苦于找不到办法。 现在，他认为机会来了。 如果苏枋的确是皇后，那么就一定存在着某种可以使地球人类直达萌汤国的方式。 倘若他破解了那个方式，就等于汤国的大门在他眼前打开了。 由车主信息，裴茗查找到了苏枋居住的小区。费了一番力气，侵入了小区的监控录像系统。 为避免“欲念之魂”发觉，他没有用平时与它联络的那台电脑，而是重新购置了一台笔记本。 苏枋的小区安保设施十分完善，通过安装在各处的摄像头，可以把每一名住户从进入社区大门到进入家门期间的每一个举动都尽收眼底。 一有空闲，裴茗便研究那些录像。苏枋的黑色帕萨特一出现在画面中，此后的行踪便立即被他锁定。 这样连续观察了一周，裴茗很失望。 至少是在他所能看到的时间内，苏枋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正常得无懈可击，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没有任何异样。 这令裴茗很是不解。 身为萌汤国的皇后，坐拥那般庞大的宝库，还需要苦逼兮兮地每天忍受着早晚交通高峰去上班？ 裴茗设身处地想象了一下，假若换做是他当了皇后，他情愿抛弃地球上的一切，或者把萌汤国的巨额财富搬回地球来挥霍享用，分分钟碾压福布斯富豪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继续生活。 难道是找错了目标，这个人并不是皇后？ 无意之间，裴茗发现了另一件事：住在苏枋楼下的邻居似乎近期内频繁地在网上购物。每天白天，常有快递员送来大件货品，暂时存放在楼下管理员室。此人下班回来时会将它们取走，第二天出门时扔掉许多包装箱之类的垃圾。 裴茗想了想，登入《萌萌汤》，叫来了一个经常为他跑腿做任务的小弟。 〖茗非衣〗：『你每天早上到这个小区的6号垃圾箱附近蹲守，如果看到这个人来丢垃圾，去检查他丢掉的东西里有没有购物小票之类的东西。』 他用邮箱发过去一张截图。 〖黑暗之翼〗：『好的老大。』 〖茗非衣〗：『尽量避开摄像头，小心不要被人注意到。干得漂亮的话，有特殊的贡献点奖励。』 裴茗在他所管理的“黑暗联盟”中引入了一套贡献点积分体系，积分高的人可以成为核心成员。对于处在边缘地带的成员来说，这种奖励极具诱惑力。 名为“黑暗之翼”的游手好闲小青年喜出望外，乐孜孜接下了任务。 裴茗很快得到了反馈：购物小票列上出的物品多为装修所用，也有不少电器。这位邻居家里，很可能正在进行局部翻修之类的活动。 裴茗沉思片刻，缓缓在对话框里打字： 〖茗非衣〗：『明天开始你不用守着垃圾箱了，在那栋楼的管理员室等着。那个管理员经常不在那里，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别被发现。快递员给那个人送来的货品，你都拆开看看，如果有led吸顶灯之类的灯具，把型号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将灯破坏掉。记住，做得巧妙点，拆封之后全都恢复原状，别被人看出破绽。』 〖黑暗之翼〗：『老大放心，这种事我最擅长嘿嘿嘿。』 那个“嘿嘿嘿”惹得裴茗一阵鄙薄和厌恶。 哼，宵小之徒，穷形尽相。 由这种人充当自己的手下，令他觉得自己的身价也被拉低了。权宜之计，无可奈何。 顺手之间，他又把棋盒里的“皇帝”拈在掌中把玩。 等我当了皇帝，不要说汤国数以亿万计的卑贱臣民，就连“欲念之魂”那个魔头，也会像牛马一样任我驱驰。 如裴茗所预料的，苏枋楼下的邻居重新铺设了壁纸之后，购入了一盏天花板灯具。 “黑暗之翼”当即按照裴茗的吩咐，详细记录下灯具的型号，随后巧妙地弄坏了灯内的电路，将外部包装悉心复原。 裴茗很快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了他所期待的事：邻居找来快递员，将那盏坏了的灯具寄回厂家调换。 调换货品需要一段周转时间，裴茗要的就是这一段时间差。他立即买了一盏一模一样的灯具，所有外观上的细节都做到分毫不差。只是，灯内的电路板经过了他的改装，接入了一个他自己设计的单片机。 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是裴茗的得意之作。它的尺寸只有指甲盖大小，嵌在led灯的电路板中浑然一色。除非把灯拆开、由专业人士来检查，否则根本不会被发现。 然而，它却是一个功能强大的控制器。它的内部集成了窃听模块，还可以通过无线网卡搜索wifi信号，接收和发送数据。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窃听器和网络监控器。 厂家寄回的灯具到达之后，“黑暗之翼”故技重施，悄悄打开包装箱，来了一个偷梁换柱，把裴茗改造过的灯具换了进去。 一无所知的邻居欣然把这盏新的led吊灯安装在了天花板上，也就是苏枋家的地板下面。 信号如期传至裴茗的电脑上时，一瞬间的满足感令他激动得微眩。 从这一刻起，他不但能看到苏枋每天进入小区之后、进入家门之前的行动，还可以听到苏枋在家中发出的所有声音。虽然看不到画面是个缺憾，但潜入苏枋家中的风险太大，弄不好有暴露自己的危险。而他现在的做法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小区的监控录像仅会保存十天，过后便被删除，即使日后那盏动过手脚的灯被人发现，也无从追查。 再说，他还可以监控苏枋的网络。对于现代人而言，知道了一个人在网络上的活动，基本就等于掌握了他/她大部分生活内容。 裴茗由自己的状况推测，苏枋要与萌汤国的世界取得联系，很可能也是通过网络。那样他便可以确认，苏枋到底是不是皇后。 更进一步来想的话，就连苏枋真身进入萌汤国的方式，说不定也是依靠网络硬件传输一类的技术。 假如自己能找到那个通道…… 就相当于拿到了打开萌汤国大门的钥匙！ 裴茗的手心又渗出了密密的细汗，拳头攥紧又松开。 来吧，快让我破解你的网络！ 当晚，看见苏枋回到了家中，裴茗当即启动了单片机内的网卡。 不一会儿，距离最近的三个强wifi信号被搜索了出来。很显然，其中必定有一个来自苏枋的家。 裴茗立刻开始动手，破解这三个wifi信号的加密算法。 第一个信号的加密算法很简单，他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将之攻破。 它访问的内容都是购物家装类的网站，平淡无奇。不用问，这个信号属于灯具的主人，那位做事粗枝大叶的邻居。 其馀的两个都是强加密算法，有点棘手。 裴茗花了一段时间，破解出了一个。抓了几个数据包一分析，访问内容全都是女性网站，化妆品啦、女性内衣啦、品牌包包啦。这个信号基本上也可以被排除，除非苏枋有异装癖。 裴茗把目光投向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信号。wifi名称123，看起来一派很傻很无脑的样子，所以他一开始没把重点放在它身上。 哪里知道，开始破解之后，裴茗额上渐渐青筋暴起。 卧了个槽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设置这么复杂的密码啊？！ 那么无脑的名称却设置这么难的密码，你tm是在耍我？！ 裴茗极端强烈的好胜心，在不知不觉间被激起。 当这个铜墙铁壁般的信号也终于在他手下被攻破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已通身是汗。 裴茗如释重负，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接连灌下两杯凉水。 看着抓出来的数据包，他眼中溢起冷冷的笑意。 你这个混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哈哈！很遗憾，你的加密算法再复杂，终究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一把捏扁了手中的空纸杯，开始解析数据包。 来，让我看一看，如此自以为聪明的你，到底都在网上做些什么。 然而他的脸再一次青了。 所有数据是都加密的，无法被他的黑客工具解析。对方应该是使用了某种特殊的加密信道。 “混蛋！！” 裴茗几乎想要掀翻桌子。这种受人愚弄般的感觉，他绝对不能容忍。他听见自己的牙齿摩擦发出的咯咯声，仿佛噬骨的野兽。 姓苏的，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皇后，我们之间的梁子，从今天起是结定了。江 第43章 这一天，到了苏枋快下班的时间，布罗铎比往常更早地守在了超空间的出口。 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因为—— 今天在地球上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平安夜。 咿呦咿呦咿呦~他和老公约好了，要交换礼物。 他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是他自己做的。 超空间入口里有了动静。 布罗铎连忙开心地张开手臂准备迎接，里面出来的却不是苏枋，而是一只缓缓移动的大箱子。独 第44章 晚上，从原始汤里出来，布罗铎缩在被窝里，偷偷摸摸掰着手指头，盘算着接下来的地球节日。 咿呦咿呦咿呦~~~冬天真好，节日这么多。 圣诞过了是元旦，元旦过了是春节，春节过了是情人节~~~啦啦啦~~~每一个都像小爪子似的，挠人心肝呢。 待苏枋洗过澡上床，皇帝陛下像一只求主人关注的猫一样蹭了过去。 “老公，过春节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见见你的家人呀？” 紫色的晶瞳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苏枋怔了怔，“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到地球去。我住的地方可能被什么人盯上了，不安全。” “哦……”布罗铎忐忑地扭了扭被子里的脚趾尖，“那、那……请你的家人到这边来可以吗？” 他急惶惶地补充：“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你们很重视在家过春节。我一定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他们，不管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我都会给。” ——我怕的就是这样啊。 苏枋在心里叹息自语。 他当然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家人，可是，万里有一呢？ “人傻钱多”已经形容不了萌汤国了，这里几乎就是一座无人看管的金山。在这样惊人的财富面前，谁也不敢随随便便为自己和别人保证，一定能够经得住诱惑。 见他沉默不语，布罗铎多少猜到了几分：“要是你担心什么的话，跟他们说好，以萌化状态过来不就好了？” 萌化状态下，心思几乎是透明的，一旦产生恶念，马上就会被发现，从而在此人付诸行动之前就加以制止。 布罗铎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其实很久以前也有过先例的。外宇宙的人来到我们这里时，必须以萌化状态度过两个月的观察期，确认没有坏心思，然后才发放通行证和居留许可证。” “要是有人有坏心思呢？” “那就用魔法消除他的记忆以后踢出去，不许再进来。”布罗铎一脸嘚瑟，仿佛在说：我们国家的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傻哒。 然后才蓦地想起，现在话题的中心是苏枋的家人，做这种假设似乎不大合适。 “当然，只有很坏很坏的人才会被那样对待，你的家人是贵客，不会有那种事啦。”他慌不迭地改口。 苏枋笑笑。 布罗铎到底还是太单纯，不懂人情世故。倘若苏枋的家人在萌化状态下暴露了贪婪之念，即使萌汤国人可以大度地不以为意，可是苏枋情何以堪。 不过，布罗铎这番无心之言，令他脑中倏地燃起一星火花：“有消除记忆的魔法？” “有的呀。”布罗铎点点头，“不过，所有的魔法都不可以随意对普通人类使用，必须是在对方同意、并且自愿签订了契约的情况下，魔法才可以生效。” “契约？” “嗯。比如说，你自愿和我签订契约，如果你做了违规的事，那么我可以用魔法消除你的记忆、把你送回地球。你不记得关于萌汤国的一切，当然也就不会把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啊！” 布罗铎又一次迟钝地意识到，就算是打比方，这么说也略欠妥当。 “老公我不是说你！那只是举个栗子！栗子！()/” 苏枋却少见地一脸严肃，按一按他的头顶，微微露出责备之色：“这么重要的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要和你订那个契约。” “可是……”布罗铎欲哭无泪。 他发表的主题明明是“论如何以正确的姿势拜见岳父母大人”，为什么会歪楼到这里来？ 苏枋帮他把歪了的楼重新歪回来：“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先小人后君子。这样，我和你订契约。从现在到春节，还有一个多月，这段时间算是观察期。我合格了的话，再考虑别的也不迟。” 若是连他本人都未通过考验，也就没必要再提带家人来这种事了。 布罗铎咬着嘴唇，不置可否。 “好啦，明天再说这个。”苏枋敲敲他的头。 翌日一早，从传送门返回到自己家中，苏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检视玄关。 靠近门口的地方，随意地倒着一只半满的黑色垃圾袋，空空的泡面盒子翻落在地板上也未加收拾，显示出房间主人不拘小节的生活习惯。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泡面盒子处在一个无比精确的坐标点上。若有人从外面进来，即使再小心，房门一角也必然会将它推离原位。而闯入者看见门口这样随意丢弃着的垃圾，多半会认为主人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警惕性或多或少因此降低。 自从家中开通了去往萌汤国的快速通道，为安全起见，他每天都用这个方法确认，自己外出期间房内是否有闯入者。 确认了一切无恙，苏枋走到桌前，把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关闭。他昨晚离开之前写了一个自动上网的程序，会在一定时间段内随机浏览网页，给那个监控者造成他一直在家的假象。对方抓取的数据包虽然全部加了密，但其实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对着关闭了的电脑思索少顷，苏枋出门上班。 还未到七点，c市早高峰的车流，已然堵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平安夜降下了一场纷然大雪，满城彩烛雪影说不尽的浪漫，但到了出行之际，就没有浪只有慢了。 车子正在一寸一寸龟移，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看一眼号码，是莫愁打来的。 苏枋打开车窗，放入外面市井街衢的嘈杂人声，以防有人窃听，然后才接起耳机。 莫愁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她在那个所谓的“私服”中的见闻。她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以免被人顺藤摸瓜，摸出她与“木方”有交集。 那些“黑暗联盟”的玩家们确在许多星球开了养殖场，饲养大量肉类小怪物，然后秘密地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我还不知道是送去哪里，以后多探探。”她说。 “辛苦了。”苏枋话头一转，“他托我向你问好，祝你新年快乐。还说，如果你想去玩，他随时都欢迎。” 他刻意未说出布罗铎的名字，莫愁肯定是会意的。 汤国人不会说虚伪的客套话。他们说欢迎，那必是衷心的愿望。 莫愁在彼端爽朗地笑：“帮我谢谢他啦。不过，我就不去了。我记得有一个故事，说有个人偶然发现了很多宝藏，结果因为太贪心，拿得太多，结果被财宝压死了。你有印象么？” “嗯，我好像也看过这故事。” “我就是那种人啦~~看见好东西就不要命的。所以为了我自己着想，还是珍爱生命、远离宝藏比较好，哈哈哈！”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与苏枋有着同样的考虑。不让自己变得贪婪，最好的办法是永远不给自己那样的机会。 “小苏哥哥，好好保护那些萌萌的家伙们，拜托了。” 莫愁收了线。 迎着车窗外的寒风，苏枋有一霎出神。 中国人的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总结了，人性不可靠，要有规则和惩罚机制。如此，人性本恶，而人行总善。 连他自己，也必须被计算在内。 §§§ “欲念之魂”双手捧着一大块烤牛排，咕叽咕叽地啃。 借着篝火的微光，它的大脸不再是漆黑漆黑的一片，隐约能看出它吃东西的样子：ヾ(￣/び￣) 裴茗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它进食。 “你不是说你是不死之身吗？为什么还要不停吃东西？” “欲念之魂”咽下最后一块肉，打了一个舒畅的饱嗝：「因为好吃。」 “那些东西我能吃吗？” 「不行。」它似乎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这些肉类小怪物是妖魔，没有魔法原力的普通人类吃了，会妖魔化的。你想变成人|妖吗？」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裴茗眯起眼睛。 「呵呵！骚年，我奉劝你不要试图探寻我的弱点。」 “欲念之魂”的身体轮廓边缘像烟雾一样流动着，「我是不死不灭的。我承认，我还不够强大，否则也不会被人封印在此。但是，只要我得到了前任恶魔的力量，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击败我了，哈哈哈哈哈！！」 “然而你那无敌的前任也被打败了。”裴茗冷酷地表达了“然并卵”的意思。 “欲念之魂”迅速萎蔫下去，小声争辩：「因为它运气不好，遇到一个苏破天际的对手。我可不会再那么倒霉了。杰克·苏那种家伙，一千年才会出一个。」 “现在距离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一千年了。”裴茗再次抛出凶残的事实。 “欲念之魂”的身体不安地抖动起来，像一片投映在墙面上变换形状的阴影。 「总之，你好好找到皇后，别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它的回答没多少底气。 “那我上课去了。”裴茗准备关电脑。他昨晚监控了大半夜，只破解出几个网页，全是毫无用处的内容，想来只觉火大。 「骚年！等一等！」“欲念之魂”叫住了他，「你今天晚上也会给我送牛排的吧？对吧对吧？(●v●)」 “不要把眼睛变成那个水灵灵的样子！！”裴茗恶寒不已，“恶魔就要有恶魔的形象，卖什么萌！！” 「……(*￣⌒￣)」“欲念之魂”委屈地消失了。 裴茗满头青筋，以手扶额。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果然，还是应该由我一个人行动比较靠谱。家 第45章 米奈斯特拉皇城地处平原，四面被雪山环绕。 山区与平原之间的过渡带是一片冰碛高地。穿过了这里，璀璨的冰峰拔地而起。 与皇帝订立魔法契约，需要用白莲花作为引子，象征契约双方纯洁善良的心地。 这种花生长在雪山绝域。以前萌汤国人未受诅咒之时，每年都有专人负责采集。 飞船把皇帝夫夫送到接近山顶处，由此徒步向峰顶跋涉，以示虔诚。 出发伊始，布罗铎便一直闷闷的，表现得很不热衷。一有机会，他就想劝说苏枋放弃订立契约之事。 踏着皑皑积雪走了一程，冰封的小径变得愈发陡峭。 “啊！(≥△≤)/”布罗铎假装滑了一跤，跌坐在地。 “没事吧？”苏枋赶忙倾身探询。 布罗铎趁机拉住了他：“这里的路好难走，我们回去吧。现在回去的话，还赶得及喝个下午茶呦~” “马上就到了。”苏枋回头望去，崖顶近在十几步开外，已能看到一朵白莲花如水晶闪耀。 布罗铎慢吞吞拍打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突然说：“老公，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吧。” “为什么？” “因为……因为……”布罗铎拼命开动脑瓜找借口，“因为我好方啊！” 他最近逛地球的网站有点多，一不小心就脱口用上了地球的网络语言。 苏枋：“……不要紧，你萌化以后就圆了。” “哦。” 低头走了几步，布罗铎忽又停下来发问：“老公，有件事我很疑惑。为什么地球人经常说，‘木方，抱紧我’？” “他们说的是‘莫方，抱紧我’。另外，不要在这么冷的地方讲这么冷的笑话，没用的。” “哦。” 再也想不出什么拖延的伎俩，布罗铎垂头丧气。 攀上绝顶，白莲花触手可及。 布罗铎止步不前，幽幽地说：“老公，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一千年前，杰克·苏皇后也曾经来到这里，采下了一朵白莲花。然后，下面就没有了……他跟菜汤大帝订下神圣契约之后不久，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急切地握住苏枋的手：“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怕你变坏。”我唯一害怕的是，你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苏枋好气又好笑。原来就是因为担心这个，这家伙才这么别扭。 “放心啦。你说过，你不是菜汤。我也不是杰克·苏。无论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在你和我身上重演。” 布罗铎静默良久，轻轻叹息。 苏枋单膝跪下，将那朵晶莹的花卉摘在手中。 订立契约的仪式在皇宫举行。 除了皇室工作人员，到场的还有十二位公证人，像陪审团一样坐在台下。 “他们都是帝国最有名望的学者和智者，见多识广。皇家有重大活动时，都会邀请他们。”布罗铎介绍道。 “他们都很年轻啊。”苏枋透过一面光屏打量着这十二个俊美男子。 “年轻？”布罗铎好笑地眯弯了双眸，“他们的平均年龄大约有二百岁了。” 汤国人的体貌成年后便固定下来，不会再随着岁月流逝而老化。无论一个人是二十岁还是二百岁，外形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苏枋知道这件事，但实际看见这些人瑞，还是不禁为之惊叹。 “说起来……你到底多大了？”他问布罗铎。 布罗铎的外表看起来至多是地球人二十岁刚出头的模样，就算说十八岁也不会有人怀疑，苏枋一直没问过他确切的年纪。 难道自己竟一不小心找了一个百年妖孽？ 布罗铎的手掌搭上他的肩头，面色凝重：“你猜。” “……我不想猜。”也许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白莲花置于水晶盒中，浸润香泽，汲取日月之光与雨露霜霖的精魂。然后加入葱头、大蒜和胡椒面，扔进锅里炖汤。 苏枋一边努力忍住咳嗽一边问：“为什么一定要放这么多葱和蒜呢？”这空气中的味道，实在令人有点莫名感伤。 布罗铎也被呛得泪流满面，掩住口鼻勉强解释：“葱蒜是辛辣之物，‘辛’与‘新’在萌萌汤语里是同音词，有辟邪迎新的寓意。中国也有这风俗的，《本草纲目·菜部》有记载：五辛菜，乃元旦、立春，以葱、蒜、韭菜、蓼蒿、芥辛嫩之菜杂和食之，取迎新之意，谓之五辛盘……阿嚏！！” 葱蒜根本不算什么。当看到大祭司将一袋气味类似化肥的可疑物品倾倒入汤锅里时，苏枋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应该用自宫来威胁布罗铎以拒喝。 万幸，这道汤并非用来喝的。或者说，不是用来让人喝的。祝祷完毕之后，大祭司会将它奉献给大地。 白衣飘逸的大祭司来到苏枋面前，向他躬身：“皇后陛下，请对我竖起您左手的中指，就像这样。(＾＾)凸” 苏枋囧囧地照做了。大祭司用一把黑曜石刀刃在他的指腹上象征性地轻轻一划，将刀刃抛入锅中。 布罗铎轻声解释：“这叫‘取心血’，我们的祖先认为，心脏的血脉与左手中指直接相通。古时候是真的要划破手指滴出血来的，不过现在已经变成象征性的了。” 大祭司将汤锅高举过顶，念诵古老的祝祷之辞。这全然是仪式性的，施魔法的过程本身无需如此复杂。但苏枋的身份是皇后，他与皇帝订立契约是一种皇家典礼，因而有必要隆重一些。 萌汤国的语言极富韵律，大祭司仿佛在歌唱，轻重音抑扬交错，如诗如乐。周围的汤圆们也受到了感染，齐齐摇摆着身体，一脸陶醉地同声应和。 苏枋听不懂祝祷辞，但却看得到每一个人脸上的虔诚之色。布罗铎也仰面朝向太阳，眼中涌起圣洁的柔光。 这种神圣感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苏枋看到光脑为他翻译出来的中文祝祷辞： 「青蛙啊，四条腿！ 大海啊，全是水！ 萝卜啊，心里美！ 皇后啊，没有嘴！」 ……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祝祷暂告段落，苏枋指着光屏悄声问布罗铎：“……我没有嘴？” “嗯！” “那昨天晚上咬你的是什么？” “这是比兴的手法啦，前三句是事实，最后一句是大家对你的祝愿。”布罗铎笑眯眯地解释，“没有嘴是我们国家的一句俗语，意思是你不会对外界泄露萌汤国的秘密，也就是不会做出对萌汤国不利的事。” ……好吧。 祝祷辞念诵完毕，大祭司缓缓倾斜了汤锅，把汤倒在地上。原本令人感伤的葱蒜化肥气味，竟在被泥土吸收的瞬间化为了浓郁的馥香。 “啊！大地之父接受了我们奉献的膏泽！(＾＾)/”大祭司一脸喜庆转向苏枋，“皇后陛下，请到这边来。”他向一座玉台示意道。 玉台铺满五色鲜花，珠光蝶环绕翩飞。苏枋仰面躺下，大祭司微微俯身，将一枝黄金玫瑰横放在他的唇上。 “请保持身心放松，轻轻衔住这枝金玫瑰。它在特殊的香脂里浸泡过，有催眠功效，会令您很快入睡，然后陛下就可以对您施魔法了。” 苏枋点一点头。 大祭司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啊！神圣的皇后！(/＾＾)/~你自愿与我们订立这神圣的契约！~(＾＾)” 苏枋静静听着，只觉那声音越来越缥缈，渐渐支离破碎： “……如果你……背叛……你将会忘记……萌萌汤帝国……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 一切…… 他缓缓闭阖了眼眸，沉入意识的深海。 大祭司转身，向布罗铎深深一躬： “陛下，皇后已经入眠，您可以施魔法了。” 布罗铎登上高台，环顾四座，声音沉稳：“诸位，如你们所见，皇后自愿与我订立契约。” 他简单地复述了苏枋与他商定的方法。 苏枋在萌汤国期间，由系统对他全程跟踪，评估他全部的表现，包括萌化状态下的内心流露。 每当他做了坏事或动了坏念，系统就会酌情增加他的“邪恶指数”。当邪恶指数超出阈值，便会触发惩罚符文。 苏枋还特意提出了一个附加要求：通过催眠术，使他忘记与布罗铎订立契约的事。 因为他希望，自己能在自以为不受束缚的情况下保持善良，而不仅仅是由于不愿受罚而不作恶。 “皇后本人的意愿是：在那种情况下，‘惩罚符文’将会清除他所有关于帝国的记忆。他将被送回地球，永远不能再重返这个世界。” 布罗铎顿了一顿，眸光淡然，环视座下的十二位公证人。 “你们十二位，是帝国最具名望也最正直的智者。我想在诸位的见证之下，对皇后的意愿做一个小小的修改。当然，皇后并不会知道我所做的修改。因为我最近刚好处于不会萌化的生理周期中，皇后没有发现我的心思。” 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十二位智者闻言，面面相觑一番，嘁嘁喳喳议论。 未几，位居上首的学者起身行礼：“陛下，我们接受您的提议。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由我们作出定夺。” 布罗铎默然颔首，平伸右手，掌上涌现出了雪青色的魔法原力光芒。 指尖轻轻滑过苏枋的前额，画出一枚夺目的符文印记。那光彩渐渐黯淡，最后隐没在皮肤之下，全然不见痕迹。他移开苏枋唇上的那枝黄金玫瑰，俯身落下一吻。 “仪式已毕，契约开始生效了。”大祭司宣布。发 第46章 苏枋清醒过来时，已是翌日早晨。阳光透过皇宫的薄纱风帘，在床头拼出细碎的光斑。 他没有昨天的记忆。订立契约的典礼被一些琐碎无奇的日常事件所取代，在脑中混沌成一片，仿佛经历了一场不甚愉快的宿醉。 布罗铎从被子里欠起身，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头疼吗？你昨天下班回来以后说很累，就早早睡了。” “有点疼。”苏枋捏捏前额，“最近公司遇到一些麻烦，可能是用脑过度了。”说着俯身吻一吻布罗铎的脸，“我去上班了。” “今天不用去的呀。”布罗铎微笑得一脸坦然，“你忘了吗？你昨天说想在年底之前休息一天，已经请过假啦。” 脸上笑着，他心里嗵嗵嗵打着小鼓。 植入那道魔法符文之时，除却偷偷修改了苏枋的意愿、追加了某种补救措施之外，他还暗搓搓地额外使用了一个小咒术——“我希望老公不要走的时候，老公有一定几率乖乖听我的话。(///︶///)” 虽然有暗算的嫌疑，可是……他好想让老公多陪陪他。 听他这样一说，苏枋也恍惚觉得，好像确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打开电脑查查公司邮箱，果然有自己发送给全体员工的调休备忘录——其实是光脑君假传圣旨的杰作。 “我居然会请假。”苏枋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工作狂人，除了年假之外，一直保持着“零调休”的记录。 一定是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整个人都晕掉了。 “唔，休息一下也好。”苏枋侧身在布罗铎旁边躺下，支颐看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陪你。” ~(≡▽≡)~咿呀咿呀呦~ 布罗铎的小灵魂跳起了肚皮舞。 但他脸上还维持着严肃：“是的，你要反省。另外你不要随便摆出这种闪闪亮的姿势，我会贫血。” 苏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是一套透光的薄睡衣，不由微微蹙一蹙眉：“我记得我不是穿这个睡觉的。” “因为你很累，一躺下就睡着了，我就帮你洗了澡。”布罗铎正颜正色，“放心好了，我没有趁机对你做奇怪的事。” 摸摸不算，捏捏不算，咬咬……也不算！ 反正就是统统不算！不服来战！(〃￣_￣) 岂料，身体虽然暂时不会萌化，可是“脑子里想到什么就会不自觉地说出来”这个毛病还是依旧。 于是，皇帝陛下一不小心，就顺嘴把那一连串的“不算”给说出来了。 ………… └(〒▽〒)┐来人！都别拉着朕，让朕花样果奔撞墙！ 苏枋居然露出一脸遗憾：“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反正我今天不用去上班，有充足的时间来做一点‘算’的事。” 指尖一动，薄薄的睡衣扯开若有若无的一隙。 ……咿！！∑(⊙⊙*) 朕不要花样撞墙了。 朕决定好好生活，好好干活。 狠狠做了一回“算”的事情，又睡一个回笼觉休整体力，皇帝夫夫施施然起床用午膳了。冷库里储存的香肠还有很多，够吃一段不短的时间。 坐在餐桌前，苏枋忽然不经意地说起：“我之前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你告诉我，你一百多岁了。” “没有啦没有啦。”布罗铎心虚地转动着汤匙柄，“人家我刚满十八。” 这倒也不是说谎。依照汤国人的平均寿命，他的年龄按比例换算成地球人的年纪，差不多也就是十八|九岁。 苏枋小口饮汤：“我不是在意这个啦。” 他在意的是，汤国人的寿命比地球人长很多，他不在了以后，布罗铎会很孤独吧。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也无益，不如不说出口。 苏枋不过是随口一提，布罗铎却若有所悟。匆匆忙忙把香肠杂烩汤倒进肚子里，抹抹嘴巴拉起苏枋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萌汤国有一个传说：首都星上，有两个米奈斯特拉皇城。它们互为倒影，互为镜像。 “其实，那个传说是真的。”布罗铎轻声说。 他站在冰碛的丘陵上，面对着一大片封冻的水域。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整个金碧辉煌的米奈斯特拉皇城，宛如海市蜃楼的绚丽幻景。 “地球人认为，善者上天堂，恶者下地狱。不过我们的理念却是相反的。” 布罗铎单膝跪下，凝望着冰面上的倒影。“在我们国度，善良的人、伟大的人，会被送到下面那个城市里，过上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宁静的幸福，这是每一个努力生活过的善者，理应得到的归宿。” 布罗铎回眸浅莞：“老公，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我们以后一定也会在下面那个城市里厮守。” 苏枋以为他说的是身后的世界，正在奇怪这家伙怎么突然如此伤感起来了，却见布罗铎立起手掌，轻轻一拍冰封的水面。 掌上毫无力道，大地却开始微微震颤。冰面如同被利刃切开一般，整齐地分开一道笔直的缝隙。 苏枋愕然看到，在那玄冰之下，竟然别有洞天：缥缈的街衢灯火宛然，一架皛溔剔透的云母天梯直通向下界。 布罗铎踏上一阶云母天梯，回首招呼：“来呀。” 苏枋也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 感应到了重力，那天梯竟开始像商场中的观景步梯一样缓缓移动，转瞬便把他们带到了地面。 四面环顾，苏枋被这座冰下皇城的浩大震撼了。人造的日月星辰在头顶历历运行，与地上的景观无异。 “这里是真实的吗？”苏枋难以置信。 “当然是的呀。”布罗铎轻抚汉白玉喷泉池边的雕塑，“这里的一切物质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象。不过，建造的过程倒是使用了魔法。听说当年光是造那个玄冰天梯，就动用了一百位皇族的魔力。” 手指一点，喷泉中的一朵水花瞬间凝结成了冰晶。布罗铎弯腰拾起，拈花微笑：“魔法是带给人们幸福的力量，这是神的意旨。虽然有些时候不得不用它来战斗，但那并非魔法的本意。” “可是……为什么要在冰下建造一座复制的皇城呢？” “为了备份我们的文明。用网络来打个比方，这里就是一个镜像站点，用来备份数据。万一有一天，首都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只要整个星球没有完全湮灭，就可以迅速重建。珀耳佩彤战役之后，我们能够那么快重建皇城，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灾难恢复机制。” 街道上往来的人群看到身穿皇帝制服的布罗铎，纷纷向他微笑致意，态度自然得如同看见老朋友。 汤国人基本没有阶级观念，皇帝也并不比平民更尊贵。但在地面上，普通民众看到皇帝时，还是难免生出几分敬畏之情。 然而在这座冰下的皇城中，“身份”完全被摒弃了。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都以朋友之礼平等相待。 “能被获准居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简单哦~硬要类比的话，有点像你们地球人获得诺贝尔奖，是一种终身的殊荣。”布罗铎一路走一路指点着，“那个人是著名的建筑师，参加过皇城的修葺工作。那个人是天体物理学家，要统治一个漩涡星系，没有这些天体物理学家帮忙，是要出大乱子的。那个人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我的光脑就是他设计的……” 这样带着苏枋七拐八绕，来到一栋房子前。 “这是我的老师的住处，我每年差不多这个时节会来拜谒他。”布罗铎眨眨眼，推开那两扇雕漆大门。“他既是魔法师又是汤理学家，能教给你很多东西。” 布罗铎的魔法老师？ 苏枋不禁肃然起敬。 鉴于这里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他以为布罗铎也会走复古路线，拿出什么名帖之类的东西投递进去。 却见布罗铎清清喉咙，大喊一声：“鱼汤鱼汤！我是肉汤！” “……” 我错了，我不该高估皇帝陛下的画风。 §§§ 从外表上看，鱼汤老师是一位二十来岁的美男子。 但他一开口，苏枋便觉得自己看到了人瑞。 “您的模样，跟杰克·苏皇后好像啊。他也来过这里，学习魔法和汤理学。不过那是挺久以前的事了。” “……您见过他？”苏枋囧之。那可是一千年前的人物啊！为什么对方谈论起来就像是在说隔壁老王？ 鱼汤老师哈哈大笑：“我还没有活到一千岁那么老啦！不过，我的老师的老师见过他。”他掸了掸手中的羊皮卷，似在回忆：“据说他极聪明，悟性很高。要是一直在这里修习下去，说不定能成为汤国历史上最强的魔法师之一。可惜啊，天不假年。” “老师。”布罗铎以眼神制止。 “好好，不说这些，肉汤不爱听。”鱼汤老师笑眯眯转身进了厨房，用精致的金托盘端出了两碗清汤。 所谓的清汤，即是加了少许调味料的清水。调味料是以化学方法合成的，不被算作食材，汤国人也可以触碰。绝大多数汤国人便是以此为三餐。 苏枋尝过那种清汤，味道尚可，但绝对称不上可口。 鱼汤老师却硬是把清汤烹调出了鱼汤的味道，微微辛辣的醇厚浓香在齿颊间低徊不已。 鱼汤老师深感遗憾：“抱歉，只能用这么寒酸的东西款待你们。要是能采集食材的话，我可以为你们做一桌子不重样的荤素汤品。不但美味，还有很多辅助功效。对你们地球人来说，效果更明显。” “什么辅助功效？”苏枋隐隐猜到了布罗铎带他来这里的用意。 “很多呀。延年益寿啦，永葆青春啦，增加持久度啦，软化身体啦，好处多得说不完~” 鱼汤老师荡漾地抖一抖手臂，“(~＾＾)~看，因为我们爱喝汤，所以身体才会这么柔软。您既然与陛下有过床笫之欢，应该很清楚他的身体可以弯折到什么程度吧。有没有什么细节可以分享？来，不要大意的告诉我老人家吧！” 布罗铎的手优雅地一哆嗦，咣当打翻了汤碗：“老师！！请不要举奇怪的栗子！∑(//Д//)/”表 第47章 跟随鱼汤老师进入藏书室，苏枋倒吸了一口气。四壁满满的书架直达穹顶，从羊皮卷到纸质书一应俱全。 “数量很惊人吧？其实这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鱼汤老师抚过一排排书脊，“虽然有电子版，不过像我这样怀旧的老头子，还是更喜欢实体书。” 他对这里的环境熟稔之至，看也不看便反手抽出一本，“汤国的魔法与汤理密切相关。没有基础的人要修习魔法，需要先懂得汤理，用汤调节体质。这是汤理学入门导论，你从这个开始学起会比较轻松。” 苏枋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包金的绢封极有质感。翻开扉页，歪歪扭扭写着布罗铎的名字“brodo”，后面还画了一张圆圆的小脸。 “布罗铎以前也用过这本书么？”苏枋倍感亲切。 “是呀，他在我这里上过私塾。让我算算，那都已经是……年前的事啦。”鱼汤老师中间的话被布罗铎的大声咳嗽所遮掩。 苏枋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有多害怕暴露年龄啊？ 鱼汤老师充满感慨地回忆：“陛下他啊，天分是极高的，说是千年一遇的天才也绝不夸张。可他就是不爱学习。每次上课都把我用来做示范的汤样品喝光光，然后翘课跑掉。所以他直到现在都还不会自己炖汤。给他当皇后，您真是辛苦了。” “确实是很辛苦。他吃得很多，睡相还很差。——虽然这两者之间是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每次看到他肚子圆圆、呼呼大睡的样子，那种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 光脑翻译这些对话时，布罗铎坐在不远处的小圆椅上，悠闲地看风景，仿佛一无所闻。唯有不时抽动的嘴角表明，他听到了。 鱼汤老师又挑拣了几本书给苏枋拿上，“这些书你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好啦，你们去菜园吧，布罗铎都迫不及待啦。” “菜园？” “怎么，布罗铎没跟你说吗？”鱼汤老师笑，“你以为这小子为什么每年这个时节会来看我？才不是因为他尊师重道，是因为嘴馋！” 绕过宅邸，入目一大片无际的蔬果田园。花飞蝶舞，弥望苍翠。 这里是皇家的御用种植园。以往每年食材成熟之际，皇帝便会收到园林师发来的报告，派宫人前来采集。布罗铎专挑这个时候来拜谒老师，蹭几顿珍馐美馔。如今却是看得着吃不着了。 “老公~~~”布罗铎望着菜园，含情脉脉，“书上提到的多数食材，都可以在这里采到。你按照书上的配方煲汤，坚持吃一段时间，就能和我一样年年十八哦~” 苏枋默默：“我懂了。” 让我学魔法是个幌子，你想吃才是真吧。-_-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采集食材也不是个累人的活计。与其说是劳动，不如说是散心。 漫步田埂的间隙，苏枋翻了翻教材，眼界顿开。汤国人对食材和汤理的研究，与中医对药理的研究相比也不遑多让。 有些食材可以永久加强人体的基础属性，如鱼汤所说，具有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美容养颜等等功效。 还有一些可以临时加强某些特殊属性。比如…… 苏枋转头对布罗铎笑：“我看到了一种叫‘爱思特鲁斯’的草。这名字很耳熟，你有印象么？” 布罗铎：“……没有。不知道那是什么。(*/⌒*)” 糗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就让他记忆中那棵爱思特鲁斯草随风而去吧。 ☆☆☆ 看到比平时小了一圈的羊肉串和鸡腿，“欲念之魂”两颗大泪珠垂挂下来。 「为什么？」它用力摇头，大泪珠划出潇洒的弧线飞了出去。「为什么今天的小肉肉这么少！啊你一定在骗我！」 裴茗白眼相加：“养殖场的植物快被它们吃光了，没有新的饲料。你又没有能力占领新的星球，怪我咯？” “欲念之魂”无言以对，含恨抱起鸡腿，撒上辣椒面和孜然粉，放在篝火上烧烤。 鸡腿的外皮很快变得金黄，溢出一层亮亮的油光。艳红的辣椒面辛香的味道，似乎能冲破屏幕扑鼻袭来。 裴茗只觉自己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欲念之魂”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拿出一张新鲜得带水的青翠菜叶包住鸡腿，就着一杯冰柠茶开始大嚼。 “……你从哪儿搞来的消毒湿巾和冰柠茶？”好像每次见到它，它的封印之地都会多出几样东西来。 “欲念之魂”又咬了一大口肉：「没见识了不是？有一种东西叫网购。(￣び￣)」 “你不是被禁言了吗？” 「他们只是不许我在论坛上发帖，但没有删除我的购物网站账号。当然我买的东西会经过审核，只允许购买最低限度的日常用品和娱乐用品。喏，那些也是网购来的。」它用脚尖指了指角落里一叠动画光碟。 裴茗扫一眼光碟封面，惊异：“卧槽不是吧？跨宇宙的购物都可以？！” 「我得说，与地球人相比，汤国人对待被封印者的态度还是非常人性化的，只是不给肉吃。」想到动画中诸位boss的凄惨结局，“欲念之魂”心有戚戚焉。 ……是啊是啊，然后你还在图谋继续祸害汤国，就连我这个集万千邪恶于一身的反派都有点看不下去。 这种想法与自己一贯的作风太不相符，裴茗将它驱逐出脑海。 吃完了鸡腿，“欲念之魂”又哼着歌抱起羊肉串，横在烧烤架上。 裴茗不动声色地观察。 每次吃饱之后，它的身体轮廓就会清晰许多，不再是雾气般混沌的一团。而如果被饿了一阵子，它的身体便会显得略微稀薄，就仿佛蒸发掉了一部分。 他猛地向前倾身，贴近了显示屏：“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 「不要突然离我这么近啊！吓得我肉都掉了！」“欲念之魂”心疼地把掉进篝火堆里的羊肉串捡起来。 裴茗目光灼灼：“养殖和捕获这些肉类怪物，都需要花费很大精力。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我恐怕没兴趣继续做下去。——你也不想以后都没肉吃吧？那就告诉我实情。” 「……」“欲念之魂”被吓住了，羊肉串又吧嗒掉进了火堆里，也没心情再去捡。 它失魂落魄地转了几圈，又回到屏幕前。 「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你不许说出去，也不许不给我吃肉。其实……我并不是不死之身。」 它眼中又挂下两颗硕大的泪珠，「我的身体，如你所猜想，是由某种介于实体与非实体之间的物质构成的。直白一点说，我像没有容器盛载的水。可以变成冰，但也会变成气体挥发掉。」 它叹了一口气，「在外面的时候，我可以蛊惑人心。人心中的贪欲，是我最好的养分。可是被封印的时候，我没有那样的力量，只能多吃高脂肪的肉类食物来补充能量。」 “可是你被封印过多次，从来没被消灭掉。”以至于人们传说，它是永远不死的。 「那是因为，以前那些封印我的皇帝都活得不够久。在我被完全蒸发之前，他们就死了，使我重获自由。」 “原来如此。”裴茗恍然地点头，“所以……这是一场消耗战。你先耗死了皇帝，就是你赢。反过来……你就会永远形神俱灭。” 「呜哇！」“欲念之魂”的身体边缘变成了倒竖的锯齿状，「虽然事实是这样，但请不要把那么可怕的话讲出来啊！你看！吓得我都毛毛的了！」 “莫方。”裴茗放缓语气，做出关心对方的姿态，“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不会再蒸发？” 「……有。」屏幕上又出现了两朵粉红粉红的大亮斑，「如果我有一个可以存身的容器，蒸发的速度就会缓慢得多。也就是说……找人合体。」 它捂住大脸，「啊啊！竟然这样就说出来了，太让魂不好意思了！」 裴茗对它这个样子见怪不怪。相反，他的注意力全被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前景吸引住了。 “跟你合体的那个人，会怎么样？”他急切地追问，心如跳擂鼓。 「当然是获得我全部的力量了。从此以后拥有不老不死之身，并且永远主宰着——所有的宇宙！」它猛地张开蝠翼般的双臂，眸光一霎如炬如电！ 裴茗霍然立起，座椅在身后倒地也全然不顾，双手死死抓住显示器边框：“跟我合体吧！！” 他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永生与力量，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全部啊！“让我成为你的容器，我们一起占领全宇宙！” 「不行。」“欲念之魂”一口回绝，「我不喜欢你。」 “哈？！”裴茗如遭雷击。 「我不是个随便的魂。跟不喜欢的人合体，超出了我的下限。」 “欲念之魂”漆黑的大脸上，明白无误地写着：奏凯，凑表脸。 「啊啊，我的羊肉串都烧焦了……」它心疼地把羊肉串从火堆里扒拉出来，鼓起腮帮噗噗吹掉上面的黑灰。 再一次，裴茗满头青筋暴起。 泥……煤……的…… 泥煤的啊啊啊！！！ “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他直想掀桌咆哮，“我不够帅？不够聪明？不够坏？！” 「不够苏。」“欲念之魂”一锤定音。 “…………”裴茗仰头四十五度角，听到天空中乌鸦飞过的声音。 第48章 看到仓库里堆积的食材，鱼汤老师又惊又喜。 “哇！竟然采了这么多！皇后陛下辛苦了~~” “我也有帮忙。”布罗铎挺起胸脯。 鱼汤老师斜睨他：“你说大话的水平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能帮什么忙？你根本就碰不到食材！” “我有给他精神上的激励。(╯＾╰)” 苏枋插言：“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激励。碾坏了很多花花草草，希望老师不要生气。”他拍去布罗铎衣襟上的一星泥土，“亲爱的，你的衣服还没整理好呢。” 鱼汤：“……(⊙o⊙)” 布罗铎捂脸自燃：“啊啊！我说了不要在花圃里，是你强迫我的！(//Д//)” 聊一会天，时间已不早，布罗铎起身告辞。 “今天来不及请老师辅导他做汤了，下次再来叨扰。他比我聪明，老师你要好好教他哦。” “没问题。”鱼汤老师依旧是笑吟吟的，“小肉汤也有老公啦，我真是感慨万千呢。想当初……” 话未说完，一只萌物忽然兴冲冲滚了进来：“老公，我送你的礼物弄好啦！快来亲我一下！” 鱼汤一下子羞涩地萌化了：“老公！有客人在呢！”他转向苏枋，“啊，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面汤。” 面汤这才看到皇帝夫夫，“啊，小肉汤也在这里啊！刚好一起看看吧~” 苏枋不由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如果是鱼汤老师的生日或什么纪念日，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在临走前送上一份礼物才对。 面汤与鱼汤对望一眼，小圆手执着小圆手，异口同声： “(//▽//)~oo~(//▽//)/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节日呀！” 布罗铎淡淡接过鱼汤老师之前被打断的话，对苏枋说：“想当初，我在这里念书的每一天，他们都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总是翘课了吧？” 苏枋沉重地点头：“辛苦你了。” 那厢的面汤已然迫不及待，拉住鱼汤向门外连滚带奔：“快来快来，花了我好几天的时间呢。” 鱼汤颠颠地跟着他跑出屋子。阳光斜照而下，眼前乍然一亮：院里的水池中，矗立着一座真人比例的大理石雕塑。 面汤献宝ing：“(/*＾＾*)/看！这是你每晚在原始汤里的样子！看这性感的线条！看这扭转的体态！看这勾人的表情！是不是很传神？是不是很旖旎？” “……”苏枋默了。 我说，鱼汤老师，让我这个身为客人的人看你的果体雕塑，这样真的好吗…… 但其馀那三个家伙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鱼汤：“咿呦！(ㄚ//▽//)ㄚ” 面汤：“咿呦！(ㄚ＾＾)ㄚ” 肉汤：“咿呦！(///yoy)” 苏枋：“……咿呦。” 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叫，但就是情不自禁……orz “真好。”布罗铎羡慕地对着雕塑看了又看。“从每一根线条里，我都看到了满满的爱。每一个看到这雕塑的人都会明白，这是被爱人的目光审视着的形象。” 他的语气透出无比的认真，苏枋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面汤已经把鱼汤打横抱起，“啊，我们去做点咿呦咿呦的事情，失陪了。——你们要不要也来一发？我们家的原始汤池很多哒，情调各不相同。” 布罗铎体贴地为苏枋解围：“不用了，他害羞。”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c市又飘起了雪花。 裴茗双手插兜，塞着蓝牙耳机，靠在自习教室外的墙上。身姿挺拔潇洒，不时有过往的女生回首盼睐。 虽说性格冷淡孤僻，但裴茗在校园里还是挺有异性缘的。反正如今流行冰山面瘫脸，他懒得理人反而成为了魅力所在。 平日里，裴茗很是享受被人瞩目的快感。然而今天他却只觉异常憋屈。 英俊机智如我，生平第一次纡尊降贵主动求合体，居然惨遭拒绝。 tmd，老子到底哪一点不够苏了？？哪一点？！ 刚刚掏出烟盒来想解闷，自习教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了。苏枋的表弟与王小强结伴走出，商量着去哪里吃饭庆祝新年。 裴茗把烟盒又揉成一团塞回口袋，假作漫不经意地踱了过去：“哟，复习得怎么样了？” “裴哥！”张小明欢快地跳过去，呈热泪盈眶状：“笔记真心太有用了，我赶脚这次考试绝不会再挂科！” ——你是猪吗？用我的笔记备考，居然仅仅以“不挂科”为目标？ 心里这样吐槽着，裴茗脸上的神色滴水不露：“那就好。能帮上你，我也挺欣慰的。” 王小强满脸戒备，但裴茗借笔记在前，确实是帮了张小明大忙，他也不便说什么。 裴茗对王小强视而不见，掏出手机假模假样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不如一道去吃个饭。怎么说也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我请客，后街的茶餐厅怎么样？” “哪能让裴哥破费。”张小明慷慨地拍胸，“包在小弟身上。” 裴茗不置可否，忽然把话题转到了苏枋身上：“你上次说你表哥可以帮我代练游戏的事，还算数吗？要是方便的话，不如也叫上他一起吧。” 这转折太生硬也太露痕迹，不过对方是张小明，他懒得多费脑细胞与之周旋。至于王小强面色不豫的大黑脸，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张小明果然丝毫不觉有异，按照他预期的一样作出了反应：“对厚！那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裴茗随意转换了一个角度，看着张小明的手机屏幕。见对方拨打的是“表哥手机”，他悄悄按下口袋中的信号屏蔽器。 “奇怪，怎么打不通？”张小明连拨几遍，纳闷地喃喃。 “也许没电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吧？你打他家座机试试。”裴茗抛出这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王小强闻言，投来怀疑的一瞥。 “快点啊！”裴茗催促道。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急吼吼，实有自爆马脚的嫌疑。但眼下这个机会太难得，他不想错过。 他从小区的监控录影中发现，苏枋自前一日晚上回家之后，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再出门。 更古怪的是，窃听器也没有听到他在家中活动的任何声响。 裴茗敏锐地感觉到：这完全不正常。 哪怕苏枋突发疾病昏迷在家中，也不大可能连一丁点动静都不发出。像现在这样毫无破绽的沉寂，不管怎么想，可能性都只有一个—— 苏枋已经不在家中了。他没有出家门，就像一缕烟雾般在房间内凭空消失了。 裴茗必须验证一下，事实是否确然如此。 “怪事。表哥的手机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的呀。”张小明嘀咕着，从通讯录里翻出苏枋家里的座机号码。 看见屏幕上的“表哥宅”字样，裴茗悄悄关掉了信号屏蔽器。 少顷，他的耳机里传出了座机铃声。 这耳机看似是普普通通的手机蓝牙耳机，实际是窃听模块的信号接收器。苏枋房间内的声音，都会实时传递到他耳中。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接。 裴茗垂下眼眸，以免被人发现自己满心狂喜。 他不让张小明拨打苏枋的手机，因为手机有可能调成了静音模式而被苏枋忽略，以致没有及时接听。他需要立即判定，苏枋是否真的不在家。 “咦，座机也没人接。”张小明咕嘟了嘴。 “哎呀，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裴茗让自己表现得紧张感十足，“像他这样从事it职业的白领，经常不注意身体的……” 张小明本就是极易受人诱导的个性，被他这么一唬，全然无暇考虑其中究竟有几分合理，立刻要方要方的。 王小强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新年要说吉利话不懂么？”又安慰张小明：“你表哥是商务人士，又不像咱们学生两点一线，肯定是有应酬啦，不用瞎操心。” 裴茗当然不能说出“你表哥今天根本没出门”，但他并不着急。张小明的反应，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对方是白痴的话，蛊惑人心也很容易啊。 他退后一步，举起双手：“ok，我错了，是我瞎操心。咱们还是吃饭去吧。不过……小明啊，万一我不幸言中，你以后大概会后悔，现在没有赶去看一眼吧？” “对哦，我们去看一眼。”张小明拉住王小强的胳膊，“我表哥家离得很近的，打辆车很快就到！”他虽然人比较傻，但对家里人的关心是不掺假的。苏枋的手机打不通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心里真有几分七上八下。 元旦前夕交通比往常更拥堵，过了将近一小时，计程车才驶入苏枋家的小区。 “你有钥匙吗？”电梯里，裴茗冷不防问道。 “没，不过我表哥习惯在管理员那里存一把备用钥匙。那个管理员阿姨认识我，我可以去找她。”张小明有点心慌意乱。 裴茗不再做声。 计划比他想的还顺利。要到了钥匙，他就可以守在苏枋家里。 苏枋不会一直待在萌汤国。他从那个宇宙返回的时候…… 裴茗心中响起一阵无声的冷笑。那冷笑越来越狂野，几乎要冲破胸臆、振动起整个楼宇内的空气 皇后，你输了。 我倒要听听，你要怎么对我们三人解释，你为什么会凭空在房间里出现。 第49章 苏枋住的单元在走廊最深处。 三个人跑到门前，又按门铃又拍门板，丁丁咣咣折腾了半天，无人应声。 “你表哥肯定是出门啦。”王小强安慰道，“你再试试他的手机，看能不能打通。” 张小明定了定神，退后一步，弯下腰去仔细察看最下方的门缝，突然惊叫失声：“不对！他在家里的！完了完了，肯定是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家？”裴茗纳罕。 “看见那个白的东西没有？”张小明指着靠近地板处的门缝，“那是我表哥夹的纸片。” 裴茗望去，果然见那里隐约露出一角白色。 “他弄这个干吗？” 张小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解释说：“我不是经常不打招呼就跑来找我表哥玩嘛，但他很忙，不是总有时间。所以他跟我约定了一个暗号：他在家里但是没空带我玩的时候，就在那里夹一小片纸。” 这个小纸片的用途，就跟扣扣上的“忙碌”状态是一个意思。苏枋一再告诫表弟，看到这个信号，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事，否则不许去骚扰他，不然会被冷冻。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很多年了，从来没变过。 裴茗无语，突然对苏枋充满了深切的同情——这得是被这熊孩子烦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出此下策啊。 张小明犹自上蹿下跳，急得要哭要哭：“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要打110还是120？” 裴茗无奈地提醒道：“先别急！你刚才不是说管理员有备用钥匙吗？快去找她啊！我们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张小明如梦方醒，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去。 楼管阿姨认识这个经常来找苏枋的毛头小子，听他颠三倒四地一说，也害怕出了事情承担责任，很快拿了备用钥匙赶过来。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两圈，锁舌啪地收起，门却没有如预想中一样打开。 楼管阿姨推了一推，“哟！从里面闩上了。” 张小明更慌了。从里面闩上，那就表明屋里有人。他瞬间想到，表哥最近一直在为公司的事烦心，该不会是一时想不开了吧？ 正在吵吵嚷嚷，门却忽然开了。苏枋一脸惊诧看着外面这一群人：“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只披了一条浴袍。楼管阿姨顿感眼睛无所适从，拿着钥匙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一时之间，门外几人神色各异。张小明喜上眉梢，王小强如释重负，裴茗的脸却微微地黑了。 苏枋反是最从容的人，轻松地调侃：“刚才是你们按过门铃吧？我在洗澡，水声大听不清楚，还以为是错觉。谁知道你们转眼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刚好我准备吃火锅，底料和食材都买好了。你们既然来了，进来一起吃吧。” 楼管阿姨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讪讪地功成名就身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虚惊一场啊哈哈哈。那我走了啊，你们慢聊。” 苏枋微笑着伸出手：“李阿姨，那把备用钥匙还给我吧。我过段时间准备换个防盗门，这钥匙以后用不上了。谢谢啦。” “哦，不客气不客气。”楼管阿姨把钥匙放进他掌中。 警报一解除，表弟的胃就代替脑子，成为了全身最重要的器官。他率先大咧咧直奔厨房而去：“吃火锅好啊，暖和！让我看看都有什么菜，啤酒有吗？” 王小强对着苏枋点一点头，也随后进了房间。 裴茗却很是尴尬。苏枋不说请他进去，也不说请他离开，半倚着门框擦头发，一副“请君自便”的模样。 这状况未在裴茗的计算之中，他不由暗悔自己太心急，一心想抓对方的把柄，现在倒好，弄得自己破绽百出。 不过，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裴茗一咬牙，坦蛋蛋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张小明的同学，今天恰好找他有事，就一起跟来了。” 嘴上说着，他一只脚已跨入门内。 苏枋半祼着身体，别人不好意思直视，裴茗却毫不顾忌地扫视一番。他立时注意到，尽管说话气息平稳，但苏枋胸膛的起伏程度，与正常情况相比略显剧烈。 他心中一动，又得意了起来。 ——哼哼，破绽！ 以洗澡为借口，这梗也太老土了。 别人不明真相，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根本一整天都没出门。再说，洗澡会洗得气喘吁吁吗？恐怕是手忙脚乱从异宇宙赶回来的吧。 这么一想，裴茗顿时又来了精神。如果苏枋是刚刚赶回来的，说不定还能在房间里发现某些蛛丝马迹。 “你好。”苏枋毫不介意，向室内侧了侧头。 裴茗一面尽量自然地说着闲话，一面用眼角四下打量。 ——在这套看起来普通简洁的房子里，究竟会在哪里藏着一条密道呢？ 对，“密道”！ 裴茗在心里把这个词设置了高亮。 是啊，自己之前怎么会那么迂愚呢。一心一意只在网络上寻找突破口，结果在错误的方向上白白浪费许多时间。 他自己是通过网络把意识传递到萌汤国去的，可是不见得皇后也必须要用同样的方法。皇后是身穿不是魂穿，比起网络硬件传输这种逆天的技术，“超时空通道”什么的不是更方便吗！ 以这个大前提为思路，裴茗的大脑开始全速运转： 1苏枋不介意别人进入房间，说明通道的外观是可以迅速隐匿的，或者是一件极普通的器物，出现在家中毫不奇怪。 2没有穿衣服，说明进出那个通道需要经过体型改变。考虑到汤国人的身体可以柔软变形，极有可能是借助了萌化形态。 也就是说，那个通道的出入口是有固定形状的，而且应该比正常人的体型小很多。 3借口说在洗澡，说明进出那个入口会湿身。 综上分析，那个神秘的入口，十有八|九就是—— 抽·水·马·桶！！！ 虽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让他自己也很雷，但是，萌汤国对地球人来说是超现实主义画风，那么出现一些超现实的桥段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今天开始做魔王》里面，涉谷有利不就是通过抽水马桶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吗！ 木哈哈哈哈！请叫我推理小能手&机智的真相君，谢谢！！(¤皿¤)ノ☆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良好态度，裴茗决定去卫生间实地考察。一个担负了宇宙交通重任的抽水马桶，想来总应该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凭借他的一双慧眼定能勘破。 “抱歉，借用一下厕所好吗？路上堵车，都快憋出毛病了。” “啊，在那边。”苏枋指示客厅卫生间的方位。 . (⊙⊙)…… ↑↑↑如果苏枋家的抽水马桶有一张脸，那么它此时此刻一定是上面那副表情。 因为，它在这里伫立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把脸伸到它的肚子里东瞧西看。不仅看得一脸专注，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奇怪的名词： “入口，入口，入口。” 它很想开口问问：这位同学，你究竟在找什么呀？主人买我回家的时候，也曾经很精心地对我的各个部件察看过一遍，什么水箱、釉面、法兰圈之类，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入口”呀…… 但它没有说话的功能，只得耐心地站在那里，让面前这个奇怪的人研究来研究去。 五分钟过去，裴茗只差没把底座的水泥台都整个拆卸下来，一点异样也没发现。 脑子冷静下来，裴茗开始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啊呸！ 动漫是动漫，现实是现实，我怎么会中二到相信动漫里的情节会发生在现实中呢！ 可是话说回来……萌汤国的事情，的确很难用现实的逻辑去解释啊……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怎么想都像是一篇123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奇葩设定…… 而且我为什么又把头伸进马桶里了啊……明明没什么可看的……强迫症伤不起啊…… 内心正在天人交战，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 张小明拿着一卷手纸，探进半个身子：“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没事吧？表哥不放心叫我来看看……” 他突然敬畏地噤声了。 张小明：“……” 裴茗：“……” 沉默的几秒钟，恍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月球表面全是坑，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儿，裴茗无比蛋腚地把头从马桶里抬起来，大义凛然地整了整衣领： “嗯，是这样的，我最近想重新装修洗手间，正在研究卫浴。你表哥家的这个抽水马桶设计得很赞哪，你看，一体式水箱简洁大方，釉面光滑不易弄脏。我对这个品牌很感兴趣，就多看了两眼。——哦，至于我把头伸到里面去呢，是为了看看冲水方式。这个很有讲究的，你没有相关的知识，说多了你也不懂。” “是这样……啊……”张小明的表情依然鬼斧神工。 “对，就是这样。”裴茗潇洒地摊摊手，暗地里一口老血在喉头汹涌澎湃。 居然被一个白痴看到了我做白痴事情的样子…… 那个叫苏枋的混蛋……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的吧…… 第50章 裴茗觉得，发明火锅的人是个天才。 倒不是他特别喜欢吃火锅，而是他发现，这是一种可以巧妙避免冷场的聚餐形式。哪怕彼此之间其实并无多少话可说，也会在表面上造成一种气氛热火朝天的错觉。 比如现在，四个关系诡谲的人围桌而坐，对着一锅蒸汽腾腾的麻辣汤底，以及满桌五色琳琅的食材。若有人从窗外探视，定会以为这是一屋子其乐融融的好哥们。 汤底一煮沸，表弟急不可耐把羊肉卷和肉丸子下入锅中。王小强和苏枋一起分倒饮料，裴茗没事可做，只好百无聊赖地瞪着面前的蘸料。他和苏枋要的都是芝麻酱，不同的是，苏枋的碟子里还加入了少许白生生的蒜蓉。 不多时，客厅里香气四溢。 裴茗却提不起胃口，转头看窗户，渐渐蒙了雾气的玻璃上映出他朦胧的影子。 他对着那影子定了定神。 今天由于太过性急而一再失策，苏枋若真是皇后，九成九已经对他起了疑。 可就算心里再懊恼，自己演的戏，吐着血也得收场。 猛然觉察苏枋似在窗影中注视着自己，裴茗迅速收回视线，只觉心脏微微一缩。 “噢噢噢，熟了熟了！”张小明欢快地拿起公用筷子，在锅里捞菜。 苏枋含笑招呼：“小明平时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算我替他酬谢。大家随意一点，都别客气。我就先开吃了啊。” 一箸羊肉在蘸料里打个滚，卷了蒜蓉，优雅地送入口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食碟里那些看似蒜蓉的东西，其实是另外一种食材。 在冰下皇城里的时候，苏枋偶然问了鱼汤老师一个问题：“身体频繁地萌化变形，会不会对骨骼和肌肉造成损害？” “啊，不必担心。对我们来说，身体萌化就像做出面部表情一样简单。”鱼汤老师晃着圆圆的身体解释道。“说得直白一点，萌化状态就是放大了的微表情，只不过样子萌萌哒。——对了，你这一问，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 他在苏枋采集来的食材中探视一番，指出一种模样与洋葱很像的东西：“这个是龙漦水仙的球茎，吃下去可以暂时获得一种特殊能力：正常形态的人在你眼中会变成萌化的。持续的效力大约一两个小时。” 苏枋将那枚球茎拣在手心细看，若不留心，确与洋葱无异。 鱼汤老师眨一眨眼：“这对我们萌汤国人来说没太大用途，不过对地球人来说，应该算得上大杀器了。不需要训练自己辨识微表情，别人的心思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出于好奇，苏枋要了一颗球茎，想拿回去做个试验。 裴茗今日的到访，未在他预料之中。接到光脑的警报，他匆忙赶回，衣服也不及更换，总算抢在那几个人强行破门之前化解了局面。 这颗球茎也被带了回来，他灵机一动，决定即刻试验。在厨房准备食材时，他把它切碎，伪装成蒜蓉放在了自己的食碟里。 吃下龙漦水仙，稍候了片刻，苏枋抬眸，目光平稳地滑过在座三人的脸。 果然。 在他眼中，裴茗和王小强都变成了萌形态，唯有一个人依然如故：表弟。 苏枋突然想扶墙。 鱼汤老师附加说明过一点：“智商低于正常值的人，可能不会显示出萌形态。因为这样的人会被默认为儿童，儿童本身就是萌形态了，不会再发生变化。” 看见每个人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了，苏枋忽一探身，从锅里捞起一枚肉丸。 “肉丸是我的最爱。”他把丸子举在箸间，笑眯眯端详，“很美味，不过要小心下口。肉丸子是很多汁的，要是射到脸就不好了。我就被烫过一次，现在每次吃他的时候都会很小心。” 其馀三人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裴茗：Σ(＠＠；) 王小强：(＇▽＇) 表弟：(￣a(￣)【吃ing】 之后的很长时间，裴茗都是一副惶惶的神态。尽管表面维持着镇定，可他内心的小灵魂已经七上八下了。苏枋仿佛看到，一行没有标点符号的字幕条在他脸上滚动显示： 「这是试探吗是试探吗是试探吗肉丸这两个字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卧槽我要冷静决不能露出马脚决不能让他看出我在恐慌！(￣□￣||)」 苏枋继续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冷不防又开口：“啊，原来皇后在这里！” 他变魔术似地从桌脚下摸出一枚白色的棋子，对着旁边一盒国际象棋扬了扬下巴：“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把盒子碰翻了，白皇后怎么也找不到。” 裴茗：Σ() 王小强：(＇︶＇) 表弟：(￣a(￣)【吃ing】 苏枋心下陡生一阵感慨。表弟才是真正以不变应万变的楷模，裴茗，你还有得学。 吃完了饭，外面的小雪已经停了。 从这里打车回学校很方便，无须苏枋开车。 苏枋礼数周全，站在门口送客。三人鱼贯而出，裴茗满腹心事，低头走在最后。 行至门口，站在一旁的苏枋忽然手臂一伸，按在他身侧的墙上，截住了他的去路。 裴茗被对方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稍稍退后了半步：“怎么？” 苏枋贴近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裴茗霎时如同中了魔法，整个人怔立在当场，再也迈不开脚步。 “咦，裴哥人呢？”按下电梯的张小明发现身后无人跟上来，折返回去寻觅。这一看不要紧，他顿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裴茗被表哥壁咚了！我的少男心要爆炸了喂！ 苏枋向他摆了摆手：“小明，你们先回去。我们有点事情要商量。” “哦……”受惊过度的张小明失魂落魄地呈游魂状飘向电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的裴茗，脑中也同样是天雷滚滚。 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裴茗努力消化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苏枋的话音虽轻，但那四个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我是皇后。” ……怎么可能？！ 苏枋居然爽快地亲口承认了，他就是皇后？！ 即使是他转速飞快的大脑，一时也难以处理这样的状况。满脑子无穷无尽的问号兜头压下，令他方寸大乱，理不出头绪。 愕然之间，他抬头迎视对方，试图确认一些端倪，却只撞上对方波澜不起的平静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突然在这个时候自曝身份？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 “肉丸子是很多汁的，要是射到脸就不好了。” 听到苏枋这句话，布罗铎的脸也变成了一颗火锅里熟透的肉丸。 「哇哈哈哈哈笑死本脑脑了……」 负责监听的光脑笑得就快要抽过去，牛奶糖球似的身体像个一膨一缩的气球。 皇帝陛下面色森然：“你这么想恢复出厂设置的话，我不介意帮你达成心愿。” 「讨厌啦~陛下又吓我~＾＾」光脑弯起绿眼睛。 布罗铎冷哼一声：“你有八卦的工夫，不如来帮我一起考虑之后的对策。” 不久以前，苏枋与布罗铎订立契约前夕—— “有些细节上的事情，我需要再跟你确认一遍。”苏枋沉思地说道，“你说过，魔法不能随意对他人使用，除非对方主动要求。所谓的契约，就是这样的一种形式。对吗？” “嗯，是这样的。”布罗铎点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自愿跟你签订契约，就等于同意让你对他施加魔法，那么你就可以对他使用任何种类的魔法，对吗？” 布罗铎认真想了想，“也不是所有的魔法都可以。对人类使用的魔法，本质上更接近催眠术。你不可能让一个人做出完全违背他自主意志的举动，或是做出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那么……”苏枋看着布罗铎，“可不可以通过魔法，诱导一个人说出他所知道的某些秘密？” “啊，这个是可以的，因为理论上来说，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有一种泄露秘密的*，所以这不能算是‘完全违背自主意志的举动’。”布罗铎又认真地补充道，“不过，一般不会有人对别人做这种事的，毕竟这么做不道德嘛。当然，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苏枋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或许可行的计划。并不是一定可行，但应该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 “什么样的计划？” “我要对那个正在调查我的人自曝身份。毫不掩饰地告诉他，我就是他要找的皇后。”苏枋凝聚了眼神，目光灼灼，像一只处于狩猎模式的猫。“那家伙很聪明，有点难缠。但是如果我们做得好的话，就可以反过来利用他。” 第51章 返程的路上，张小明难得地显露出一脸蛋蛋的忧伤。 “小强，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王小强同学推到了两难的风尖浪口之上。想说“是”，害怕伤了对方幼小的心灵；想说“不是”，又害怕老天雷劈说谎的人。 最后他决定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不，你不是很笨。” 不知道张小明对这个答案是如何理解的，他叹口气，继续一脸蛋蛋的忧伤：“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我都一点没注意到。仔细回想一下，裴茗突然变得非常关心我，是从他那天看见我表哥帮我搬东西之后才开始的。” “对啊！”王小强无比欣慰。虽然迟钝，但是小明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 “还有今天，也是他主动把话题引到我表哥身上去的，还主动要求去表哥家看看。跟他平时的冷淡为人一对比，真是太反常了。” “对啊对啊！”王小强使劲点头。 张小明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灯火澄映的夜色：“这么明显的事实，我竟然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裴茗他接近我，根本是有企图的。他的目标，其实是我表哥！” ——所以要提醒苏枋表哥小心这个人啊！王小强几乎要喊出来了。 张小明却忽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幸好，表哥对他也怀着同样的感情，还抢在他开口之前壁咚了。否则他这样煞费苦心地暗恋我表哥，最终却告白失败的话，以后我再见到他要怎么相处？光是想一想，尴尬症就要发作了好吗！” “……”王小强默了。不我不认为你当前的结论属于正常人的逻辑推演理应导向的范畴…… 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张小明换上了一脸辛酸：“小明，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很迟钝。如果我的身边还有这样没被我发现的感情，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总是当最后知道的那一个，这感觉很不好。” 王小强突然噤声，欲言又止。路灯的光线太暗，没人看到他黑亮亮的脸上两朵诡异的大红斑。 张小明的脑洞开始往黑洞方向发展：“你说，那样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表哥平时也很冷淡的，那么主动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人当时的表情，我怎么想都只能用‘王八看上绿豆’来形容啊。” 王小强实在无话可接，只得继续含糊其辞：“不用担心，你表哥不是个随便的人。” “可我怕他随便起来不是人……” . 那厢，被张小明深切牵挂着的两个人，正在房间里王八看着绿豆……呃不，是风雷对峙。 “我不是个随便的人。”苏枋笑得温文尔雅。“我既然会这么对你说，自然很确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如果你想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之类的，那就免了。坦白讲，我想和你合作。接受与否，你自己来决定。” 也许是不够广阔的陌生空间带来了压迫感，裴茗有些微微地冒汗，只觉空气都凝滞不通。 若论智力上的比拼，裴茗自认决不会吃亏。但若论体力，他就没那么有信心了。苏枋比他高，而且看身材便知道精于运动。万一真的一言不合厮打起来，自己很可能是被压在下面呻|吟的那一个。 裴茗突然很有点思念“欲念之魂”，后悔对它隐瞒了消息。否则，他现在就可以借助它的力量了——至少它是这样承诺的。 裴茗暗地里蜷起中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让自己的神色迅速恢复到无动于衷的面瘫之境。然而在苏枋眼中，他的萌形态仍然呈气急败坏状。 莫方，用用脑。裴茗如是告诫自己。 ——我应该装出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吗？ 不，不妥。 对方说得不错，他既然敢于大方地自曝身份，定是有备而来的，也许掌握了我调查他的证据。若我此刻装傻卖痴，待对方拿出证据之后又改口，必然陷于被动。 可万一对方的确是在虚晃一枪呢？他预计到了我会这么想，故意诈我。我若爽快承认了，就正中他的下怀。 卧槽，我一定是《火凤燎原》看多了，这tm是要进入八奇思维领域的节奏啊！ ☆☆☆ 不久以前，苏枋与布罗铎订立契约前夕—— 听苏枋一说要自曝身份，布罗铎登时大惊失色。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摇头如拨浪鼓，“那样你会有危险的！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你别紧张，先听我说完。我现在的状态，其实反而是最危险的。” 苏枋为他分析现下的局面，“很明显，我被人盯上了。对方未必能够确认我就是皇后，但我肯定已经在黑名单上了。我想，那些家伙是不会介意滥杀无辜的。一旦失去了耐性，很可能会把黑名单上的人统统干掉。” “……”布罗铎不由语塞。的确，以他对“欲念之魂”的了解，那家伙会怜惜人命才怪。 “那，那怎么办啊？”这么说来，老公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中了？ “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与其被动地由着他们监视搜查，倒不如主动出击更安全。”苏枋说。 “可是……那样太冒险了啊。”由不得布罗铎不担心。苏枋所说的那个家伙，听起来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万一老公吃亏了怎么办。 看透他心思的苏枋微笑：“就是因为他聪明，我才有把握可以利用他。聪明人的思路是有章可循的。” 裴茗是个逻辑性很强的对手，而且偏执、自大、自私又贪婪。很难认为他会对“欲念之魂”有多么高的忠诚度，谋求私利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只要把握住这些前提，就可以准确地预测对方的行动。 相反，表弟那样善于胡来乱搞的家伙，倒令人不知如何防范是好，只想一巴掌拍死这熊孩子了事。 见布罗铎还在犹豫，苏枋和颜悦色搭住他的双肩：“你听好，我想要做的事是这样的。我向那个叫裴茗的家伙自曝身份，告诉他：我可以带他到这里来，但他必须跟你签订契约。” 布罗铎努力跟上他的思路：“然后，我借助签订契约的机会，偷偷对他施加一个额外的魔法，诱导他以后听我们的话？” “差不多就是这样。”苏枋更进一步阐明个中利害，“他签订了契约，我们就有了一个束缚他的保障，否则一旦有一天，他通过‘欲念之魂’的力量进入了这个宇宙，我们就很被动了。反过来，若他不肯签订契约，我们的状况也不会变得比现状更坏。” 布罗铎前前后后连贯地想了一遍，仍觉不妥：“可是你个人的安全还是没法保障啊。万一他一听说你是皇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害你呢？”他摸摸苏枋的身体。地球人的躯体那么脆弱的，容易受伤。一想到苏枋可能会受到伤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枋轻轻摇一摇头：“这个不必太担心。他是个聪明又自私的人，只要让他明白，害我的成本远远高于回报，他就不会那么做。而且，我们之间不是还有这个吗？”他展示了一下手指上一枚铂金戒指。 这是一双对戒中的一个，另一个自然在布罗铎手上。看似普通，实际既是超距通讯工具。布罗铎嫌苏枋的手机不方便，给他定制了这个。此外也是一件法器，如果苏枋有危险，布罗铎可以用魔法在他周围布置防护罩。这不是直接对苏枋本人施加的魔法，无须经过苏枋特别授权。 “……对哦。”想起这件利器的存在，布罗铎脸色稍缓。“欲念之魂”被封印，无法动用魔力，地球人就更不会了。有他暗中保护，苏枋的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还有，我希望你消除我关于订立契约的这部分记忆。”苏枋说。“未来的我还会再次知道有关契约的事，但不知道自己已经和你订立过契约了。以我的性格，一定还会要求那么做的，那个时候你要拒绝我。” “这又是为什么？”布罗铎又不解了。 苏枋摇一摇头，“原因等一下再跟你说。总而言之，你需要提前想好一个理由，可以说服未来的我放弃签订契约。——当然，事实上的情况是，我已经签订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布罗铎愈发一头雾水，却又十分为难：“可是……要想什么样的理由啊？你不是那么好骗的诶。”要是那么容易找出借口的话，他早就用上了。 苏枋很有耐心地指点布罗铎如何诓骗未来的自己：“这个理由最好是无法确认但又无法推翻的，即使以后的我起了怀疑，也很难去查证。比如说……” 他思索一下，“比如说，你告诉我，你的父皇曾经对你口授过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能与皇后订立契约。——我可能会对此表示怀疑，但没有办法查证它的真实性。” (＠w＠)！布罗铎一愕。 对厚！！为什么他早点没想到！ “老……老公……其实我的父皇曾经……” 苏枋斜他一眼：“现在这么说已经晚了。” 布罗铎：“…………(〒▽〒)” 脑子总比对方慢一步，真是一种悲怆的人生体验。 第52章 承认，还是不承认，这是一个问题。 裴茗在心中做着权衡。 令他万分恼怒的是，他发现无论作何选择，高贵的自尊心都将无可避免地会受到折损，而那正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如果以国际象棋作比，苏枋执白先行，已经率先摆好了兵链，把他困锁在封闭式的局面当中。 苏枋一点不着急，微微弯唇的模样像一只精明又懒散的猫，对面前的猎物徐徐图之： “这样，我先开出我的价码，以示诚意。我想要的很简单：告诉我‘欲念之魂’的秘密。” 裴茗一震，萌形态变成了这样：(”▔□▔)/ 苏枋这么说，本是诈他一诈。考虑到裴茗的个性，他必不会盲目相信“欲念之魂”开出的利益承诺，而会给自己要一个保障，也就是掌握“欲念之魂”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弱点。 裴茗的反应告诉苏枋，诈中了。 他继续以稳操胜券的姿态，给对方施加无形的压力： “我知道你知道它的秘密，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说出来，因为你想把那作为你自己的杀手锏。所以，为了交换你的信息，我也会提供给你同等价值的回报。”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裴茗自觉再假装不知情就显得太过愚蠢。另一方面，他对苏枋所说的回报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无论做什么事，他一向都以“追求快速回报和最大利益”为目标。“欲念之魂”行事拖拖拉拉，说实话他也早已有点耐心告罄。 想到这里，便索性心一横，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你倒说一说，你能给我什么？” 苏枋回答得干脆利落：“给你你想要的。至少，是现阶段你想要的。” “哦？”裴茗尽量轻松地挑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这么有信心，相信你一定会接受我的开价？”苏枋笑，“你想知道怎么进入萌汤国，你还想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刚好，这两样我都能提供给你。” 裴茗咬咬下唇，半晌吐出几个字：“证明给我看。” 这是对方心理防线开始松动的信号。苏枋适时退后两步，减轻对方的压迫感，让气氛更趋缓和。 “进入萌汤国的方法，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那是我目前的底牌，不能轻易亮出来给你。但我可以先稍微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力量。” 他朝厨房的流理台示意了一下，“看到那边那个玻璃凉水具了吗？” 裴茗转眸望去，点了点头。 “现在，你好好看着它。” 裴茗一瞬不瞬盯着那凉水具，渐渐看见内侧的玻璃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白色，似乎还传来轻微的“喀喀”声。 倏地，只听得砰然一响，容器应声碎裂。 声音不算大，但在静谧的室内却格外尖锐，裴茗惊得心头一颤，不自禁脱口问出：“你做了什么？” 苏枋轻松地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让里面的水结了冰。” 容器里面原本盛满了水，结冰后体积变大，加上温度骤降，使玻璃碎裂。 当然，做到这件事的人其实不是苏枋，而是远在皇宫里实时监视这边情况的肉丸陛下。铂金对戒可以传输魔力，这点小动作实在轻而易举。 裴茗盯着那摊碎玻璃碴和正在缓慢融化的冰，一滴冷汗沿着后脊淌下。 让盛水的玻璃容器炸裂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人体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分是水。因而，这是一个十足的大杀招。 ——事实上，魔法不能随意对人类使用，而且汤国的魔法师永远不许使用魔法来伤人。就连“欲念之魂”也受着同样的限制，所以它只能先蛊惑人心，再对那些被蛊惑的人施加魔法。 但苏枋料定，“欲念之魂”不会把使用魔法的限制告诉裴茗，否则它对裴茗就几乎毫无威慑力可言了。 不知这些内情的裴茗被震在了当场。 这还不算，他的脑洞瞬间开到了二次元—— 《jojo》中的终极大反派迪奥，其能力之一“汽化冷冻法”，就有着类似的效果。倘若放到现实世界，那可绝对是个逆天的招数啊。 不由自主，苏枋被他脑补成了那个英俊值和邪恶值都爆表的魔头。 “喏，我们可以开始谈价钱了吗？”苏枋侧一侧头，笑容如沐春风。 裴茗胆怯地想要退后一些，以免对方触碰到自己，使自己遭遇和那凉水具同样的下场。但他紧接着绝望地意识到，苏枋根本不需要通过身体接触便可以做到远程冷冻，躲也没有用。 ☆☆☆ 萌汤国边缘一颗偏远的无名小行星上，莫愁新建的人物角色“草草”正在和几个同伴一起做野外任务。 交给她任务的那名npc——其实是“黑暗联盟”的核心成员，但普通玩家们不知道——告诉她说，这里是无人居住的星球，需要尽快改造成肉类小怪物的养殖场。 虽然荒无人烟，这星球的景色却很美。峰峦上遍被山毛榉和鹅耳枥，林间沼泽点缀着明丽的水边花卉，泽地鸢尾与水百合相依相生。 做任务的玩家们星散在四野，用npc发的道具手杖圈地。手杖具有魔力，在它圈围起来的地界之内，肉类小怪物生长得更迅速，而且跑不出去，很容易捕获。 这任务很简单，其实无非就是跑地图而已，没有技术含量，但却很耗费时间。“黑暗联盟”的高级成员们自然是不屑于此的，所以都交由这群不明真相的外围玩家们去做。 一边划地，莫愁一边暗暗思忖： ——这些小肉肉，到底被送去什么地方了啊？总是养着养着就不见了。 ——而且，我现在所做的事，跟那个被封印的恶魔，又到底会有些什么关联呢？ 忽有一粒石子大小的东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咚”地砸在机器人的头上。 莫愁没有在意，以为是树上掉下来的果实。不料刚转个身，背部又是“咚”地一下。 莫愁纳闷起来，拖动鼠标转换视角察看。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小黑影倏地蹿到鹅耳枥后面，躲起来不见了。 “野生的小怪物吗？”屏幕前的莫愁嘀咕一句。 算了，不去管它。 见她不理睬，那小黑影似乎又胆大起来，换了个自以为不会再被发现的角度，继续朝她丢石子。 头上再度“嘭嘭”挨了两下之后，莫愁明白了，对方这是在有意识地对她进行攻击。她若不作出点回应，看样子对方不打算停手。 半是好奇半是生气，莫愁决定先捉住那家伙，看看是人是怪。 打开背包物品栏，她找出狩猎之网，用鼠标把画面视角固定在游戏角色身后。 不一会儿，那小黑影又探头探脑地出现了。 莫愁操纵着机器人角色，猛一个转身。小黑影吓了一跳，立刻蹦跳着奔逃。莫愁早有准备，疾速跑位到对方逃蹿的路线上，同时左手按下键盘上的“e”键，将道具狩猎之网抛掷出去。 她的操作手法是早年打魔兽与星际磨练出来的，微操和手速都堪称一流。那小黑影躲避不及，被劈头盖脑的网子收拢在其中，惶乱地蹬腿弹脚，啊啊大叫。 莫愁把视角拉近一看，不由噗嗤失笑。那果然是一个萌汤国的人类，处于萌化形态，由于网子收得紧，脸和屁股都被挤在一起。 莫愁打字问道：「你是在砸我吗？为什么？」 玩家打出的字被系统自动翻译成萌汤语，由机器人的声卡发音。 网子里的萌物见逃跑无望，灰心地放弃了挣扎。一行字从他头顶飘出来： 『你们破坏我们的星球，我讨厌你们！』 他努力鼓起小圆脸做出愤怒的表情，试图威慑敌人，但效果自然是并卵。 莫愁又敲字提问：「你是住在这里的吗？可是系统说这里是无人星球啊。」 『我们世世代代都隐居在这里！』萌物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们的人数很少，也没有向皇帝报备，所以帝国的人口系统里没有我们的存档。我们是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一些游离于帝国统治之外的隐居者。 一个直径几万光年的漩涡星系，这版图毕竟是太大了，其中的宜居星球更是多如恒河沙数。皇帝身在遥远的首都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管辖所有行星。 莫愁的心沉了一下，想起之前那些被肉类小怪物毁坏殆尽的无人星球。那里会不会也有隐居着的人们呢？必须尽快让皇帝知道这里情况，给他们提供保护。 见她不说话，萌物天真地以为，自己亮出地主的身份成功地镇住了对方，于是大着胆子叫嚣： 『在战斗中被俘是英雄的命运，我无怨无悔。要蒸要煮、要红烧要椒盐都悉听尊便，但你休想让我求饶！』 他挺起胸膛，想让自己显得大义凛然一些，但被网绳勒住，只展示出了一张扭曲与傲娇并重的大脸。 『啊我的脸被勒得好疼！qaq英雄，是我错了，放我出来吧嘤嘤嘤！』 莫愁：「……-_-」 刚才是谁说不会求饶的……而且你所谓的战斗就是躲在树后面偷偷扔小石子吗…… 她无语地把网子解开，放出那只萌物：「走吧。下次别躲起来砸石子了，这些机器人都不是我们的实体，砸了也没用的，只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 『你不吃我吗？』他犹犹豫豫的。 「不吃。」 萌物欢天喜地地跑掉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双手捧着一碗清汤： 『你是好人，我不该砸你。这碗汤送给你喝，么么哒。(づ*￣3￣)づ嗯，我的名字叫萝卜汤。』 没等莫愁说话，他捂脸跑掉了。却又不跑远，躲在树后羞涩地偷看。 莫愁想喊住他——不是告诉你了嘛，这机器人不是我的实体，没法喝汤啊喂！ 可是看他那么充满期待的眼神，想拒绝也不忍心。只好端起碗来，做出喝下去的样子。 看到自己的歉意被接受，树后的萝卜汤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继续羞答答地捂脸跑了。这里的居民，比那些大星球上的汤国人更为单纯。 第53章 半冻结的水滴，从流理台上破碎的容器中滑落在地。 每一滴水轻击地面的声音，在裴茗紧绷的耳膜中都如雷震响。 他不得不颓丧地承认，对方已经完全在气势上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现下他唯有答应与对方合作这一条出路可走。 “你为什么想知道‘欲念之魂’的秘密？”率先发问，以攻为守，以免自己落入更被动的境地。 苏枋露出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因为我想得到它的力量。你难道不是怀着跟我一样的想法吗？” 不知该回答“是”抑或“不是”，裴茗沉默以应。 苏枋轻蔑相讥：“别装了，你和我是一类人。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质，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感觉到了。” 明知对方是在使用软化策略化敌为友，裴茗的心还是为这句话动了一动。没错，他们有着相近的气质。即使是裴茗这样的人，也多少会对同类略生惺惺相惜之情。 “你和我的目的不冲突。我想得到萌汤国的财富，你也是。我想得到魔法和力量，你也是。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彼此为敌呢？”苏枋耸肩，“你和我都很聪明，也很为自己的聪明自负。你骗得过‘欲念之魂’，我骗得过皇帝。我们联手，就可以坐收渔利。相反，你干掉我很不划算。我可是你最大的筹码。” 苏枋被铲除了，裴茗对“欲念之魂”也就基本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必明说，裴茗也明白这一点。 底牌被对手翻出，裴茗反倒坦然了：“说吧，你的条件。” “你告诉我‘欲念之魂’的秘密，我带你进入萌汤国。”苏枋拉直了唇线，面色严肃，“但是现在不行。进入萌汤国的人，都需要先和皇帝订立一个魔法契约，否则我也没办法带你进去。” “契约是……”裴茗费劲地咽下后面“什么鬼”三个字，然而不耐烦的神色已然落入苏枋眼中。 苏枋解释道：“这也很正常啊。出国要办签证，去异宇宙当然也要有手续。” 话说得有理，裴茗也无可反驳，只得问：“什么样的契约？” “形式很简单，你可以直接跟我订立。我是皇帝的代理人，有权代替他行使职责。” 苏枋掏出一张发出雪青色光芒的魔法卷轴，打开让裴茗过目。 上面的文字是“惩罚契约”的大致内容：接受这份契约的人，等同于自愿接受皇帝施加的惩罚符文，如果做出不利于萌汤国的行为，将被消除记忆、永久遣返云云。 契约内容是完全真实的，没有虚假。裴茗可以通过许多渠道了解到有关惩罚契约的事，作假没有用。但布罗铎把另外几种附加魔法集成在了同一份卷轴中，裴茗接受惩罚符文的同时，也会接受它们。 裴茗警惕地打量着那张卷轴。柔和的光芒像流动的火焰，在纸面上燃烧。 他抬眸看向苏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有没有做奇怪的事。也许我接受了它，就会被你控制。你以为我那么傻吗？” “你当然不傻，所以你自己去想一个制衡我的方法，用不着我来教你。”苏枋冷笑，“这本来就是博弈，我们之间也根本不可能会真正彼此信任。到底是跟我合作获利多，还是跟‘欲念之魂’合作获利多，你自己来权衡。” 裴茗咬咬唇，伸手想接过卷轴，苏枋移开了：“你碰了它，就相当于接受了契约。但如果你不是自愿的，卷轴会自动烧毁。” 他把卷轴重新小心地收好，仿佛十分珍视。“从皇帝那里骗来这些东西不容易，我不想白白浪费一份。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到底是不是接受我的条件。” 裴茗借机下台阶：“好，让我回去考虑考虑，三天以后再给你答复。” 话说到这里，原本可以圆满收场了。但是被人压了一头，到底令他心有不甘，牙一咬又加一句：“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必须让我接近皇帝。” “哦？”苏枋的笑意在眼中凝固了，“你要见皇帝？” 裴茗后背一凉。他未出校园，尚无职场经验，然而此时此刻却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菜鸟职员无意间犯错、触怒顶头上司时的惶恐。 “我奉劝你，不要打皇帝的主意。”苏枋一字一顿，骤然变冷的声音，仿佛有寒气慢慢冻结。“在、各、个、方、面，都离他远一点。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莫及。” 他也不再多话，一手拉开房门，一手抓住裴茗的衣领，以极不客气的方式将对方扔出门外。 裴茗在门口怔了几秒钟，猛然意识到，自己现下的举动正在被走廊间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匆匆忙忙离开了楼宇，来到外面的街道上，他才狠狠吐出憋在胸口的恶气。 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界面。他一直在用暴力破解程序破解苏枋的网络，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几个最新抓取到的数据包已被成功解析。一看内容，裴茗的脸色愈发铁青。苏枋给不同的人发送了几份电子邮件，时间就在刚才。邮件里面只有一个附件，是社区的监控录影，记录了裴茗今天从进入直到离开的全部过程。其中包括苏枋的“壁咚”，以及最后裴茗被粗暴地扔出门去的画面。 混蛋！ 裴茗懊恼得直想扯头发。任何一个观看了监控录像的人都会得出结论：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并且出现了不愉快的冲突。 录像已经被打包发送给了许多人，还有王小强和张小明这一对目击证人。这么一来，如果苏枋出了意外，裴茗必定会成为首要的嫌疑对象。他不但不可以对苏枋下手，还必须保障苏枋在现实世界的安全。 彻彻底底被将了一军。 在家中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终怀着类似于“跳槽之前再跟老板沟通一次”的心态，裴茗又打开了平时用来联络“欲念之魂”的那台电脑。 “欲念之魂”正在舒适地看激|情电影小憩，对裴茗的突然叨扰很有一些烦：「有事？」 裴茗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使唤别人做牛做马，你自己也多少做点像样的事行吗？” 「呃！」“欲念之魂”张嘴打了个饱嗝。隔着屏幕，裴茗都能闻到满满的孜然味。「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还没有力量，等以后……」 又是“等以后”。 裴茗只觉满心烦躁。一边是风险未知但却立刻可以得到回报的苏枋，一边是相对安全但回报遥遥无期的“欲念之魂”，他胸臆中的天平开始渐渐向前者倾斜。 “欲念之魂”摸一摸肚子，开始剔牙：「说起来，你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像样的事吧。饲养小肉肉的事已经有别人替你做了，你去干掉皇后的事进行怎么样了？」 裴茗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欲念之魂”今天的态度，与以往不太一样。 未及深思，他便急急坐地起价：“我不能在现实世界干掉他。要么你立刻把我送到萌汤国，要么以后都免谈。” 「……」“欲念之魂”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起来，继而呵呵一笑。「态度很强硬嘛。你该不会是想要背叛我吧？」 它陡然大笑起来，「都说地球人多么肚子黑，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你用我给你的东西之前，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 “……你给我的东西？”裴茗脑子一转，瞬间意识到了它所指为何。到现在为止，它只给过他一样东西，就是他用来连接游戏的两根金属探针。 「没错，就是它们。」“欲念之魂”的身体像一团跳动的黑色火苗，「它们真正的名字叫『吸魂丝』。到今天为止，你刚好使用过它们一百次。你一定还没有发现，它们已经不见了。」 裴茗一惊，迅速找出存放那两根金属探针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哪里去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用过之后，自己亲手把它们收好的。 颈后的风池穴倏地一痛，他不禁抬手按去。指尖恍惚触到某种细丝状的物体，又迅即消失。 「不用找了。使用过一百次之后，它们就会被你的身体吸收。」“欲念之魂”的声音又变得缥缈起来，一如裴茗第一次见到它之时。「你已经摆脱不了它们了。只要我不罢手，它们就会一直吸取你的精魂，成为我的补给，直到你精|尽魂散。——骚年，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属于我的了。」 ☆☆☆ 苏枋从超空间通道返回皇宫，布罗铎欢欢喜喜跑来迎接。 “老公！你演技好棒！(///▽///)/” 他又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小粉团，在苏枋脚旁一颠一颠。 苏枋微讶：“怎么又萌化了，你的生理周期过去了？”好久都没有看到这家伙的萌形态了，一时竟还有点不适应。 “嗯。(*￣︶￣*)”布罗铎开心不已。不管怎么说，最难缠的一个对手算是暂时被稳住了，他可以多少放心一些了。 苏枋弯腰把他抱起。 从尔虞我诈的画风里解脱出来，重新面对这样一张毫无城府的小脸，心头仿佛卸去了千钧重负，轻松得想飞起。 他忍不住逗布罗铎：“我这么会假装，你不害怕吗？万一我的确是在骗你怎么办？” “你不会哒。我就是这么自信。(≥︶≤)”布罗铎仰起头，花朵似的柔光在小脸上荡漾。 苏枋叹息：“真是的。你这样子，哪像个皇帝啊。”要是地球人也都像汤国人一样，电视上那些宫斗剧就压根不用上演了。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苏枋收紧了臂弯，下巴轻轻抵在布罗铎的头顶上。布罗铎立即乖乖地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一只称职的暖手抱枕。 有一个瞬间，苏枋很想冲动地告诉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我越是注视着别人，就越是想要抱紧你。 那些心怀险恶的人有时也会萌萌的，却只会让我觉得更加丑恶不堪。 眼前蓦然浮现出裴茗的脸。苏枋闭上眼睛，把这副面孔驱逐出脑海。说实话，裴茗是他最想远远避开的那一类人：对别人怀有无端的恶意。他们的恶意来得毫无缘由，却又深刻而执著，以欣赏别人的痛苦为乐。 当裴茗说出“让我亲眼见一见皇帝”那句话时，苏枋从对方萌化的脸上，看到了那种令人胆寒的丑陋恶意，仿佛亮出毒牙的蛇。 那一霎，苏枋没来由地把裴茗的脸与“虺蜮之牙”这个名字重叠在了一起。头脑中仅仅剩下了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同归于尽，也决不能让布罗铎和萌汤国落到这样的家伙手中。 说来也怪，苏枋从没见过“虺蜮之牙”，对它的憎恶却比对“欲念之魂”来得更甚。时常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中告诉他：“欲念”本非魔物，人人心中皆有。唯有虺与蜮，阴邪歹毒的小人，才是祸世之本。 每当他想捉住那个声音的来源，它便缥缈散去，无迹可寻。有时苏枋不禁浮想，难道是千年前的那位皇后隔着时空传音与他么？他又希望他做些什么呢？ …… 这样静静拥抱了片刻，苏枋突然问：“那个契约，我真的不能跟你签吗？” “……怎么又提这个啊。(=w=)”布罗铎容光焕发的小脸呱嗒沉了下来。“我不是告诉你很多次了？我父皇曾经对我口授过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能与皇后订立契约。”老公教给他的这个借口还真管用。他这么说了之后，苏枋虽一直半信半疑，却也无法可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苏枋沉默一下，“这种湖绿的方式，很像我本人的风格。-_-” “才不是湖绿啊！”布罗铎急了，把脑袋从苏枋的臂弯里挣出来，“我父皇很爱我的父后，把他视同自己的生命。‘惩罚契约’是建立在‘质疑对方的诚信度’这个基础上的，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够质疑自己的生命呢？” 严格来讲，这番话并不算是在说谎。布罗铎的父皇的确爱他的皇后如生命，假如有人要求他与皇后订立契约，他必然以此为答。 所以布罗铎说得一气呵成，情真意切，萌态毕露的脸上分明写着：看我真挚的小眼神！＠w＠ 不得不承认，布罗铎在学坏方面确乎有着极高的天赋。他从苏枋那里领悟到了说谎的要义：用事实来代替谎言。说出口的每一句拆开看都不假，凑在一起却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于是苏枋也被对方一脸认真的萌态所蒙蔽，接受了这个他自己想出来湖绿自己的理由：“……那好吧，姑且相信你。” “……(*￣︶￣*)”布罗铎的小脸瞬间放晴，“好啦，不要再说那些事情了，也不要再想那些坏人啦。把我们宝贵的时间都用来考虑讨厌的人，不是很亏嘛~” *一刻值千金，那个叫裴茗的坏家伙，已经从他这里偷走了不知多少万金了，想想就觉得可恨。 他说得好有道理，苏枋竟无言以对。不过，居然让一只萌物来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略一倾身，轻轻一口咬住布罗铎圆润的脸蛋：“好像有段时间没听过你咿呦咿呦了，乖，来叫一个。” “……”布罗铎悲从中来。什么叫“来叫一个”啊！皇帝不发威，你当我是宠物么！ 尽管脸颊和耳畔被撩拨得酥酥|痒痒，让他忍不住想舒服地震动第二声带，皇帝陛下还是很有意志力地克制住了发音的冲动。 苏枋本来只是随口逗他，可预想中的“咿呦咿呦”迟迟不响起，反而激起了他的执拗。就像随手逗弄自家猫咪玩耍，结果遭到冷遇，倒让主人非要认真起来不可了。 布罗铎身上有哪些怕痒的地方，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嘴上的功夫不停，手指慢慢探了过去。 hhp被戳到，怀抱中的小粉团触电似地跳了一下，手忙脚乱避之不及：“不许挠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怕痒的！” 苏枋很有耐心地再接再厉：“就是知道才挠的。”他捉住布罗铎的一双小圆手禁锢在掌中，不让对方逃跑或抵抗，另一只手继续在对方肋下最怕痒之处，既温柔又富有侵略性地攻城掠寨。 “啊啊！”布罗铎萌化得更圆了，难耐地扭动着企图滚走。苏枋哪会让他如愿，身子一俯便压了下去。 布罗铎纵有一身好武力却无处施展，滚投无路又忍无可忍，终于在爆发出咯咯大笑的同时，“咿呦咿呦咿呦”的叫声也响了起来。 苏枋这才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圆滚滚的皇帝陛下像一只被主人爱|抚得心满意足的猫，呼噜呼噜地摊平手脚任调|戏： “_(＇w｀_)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苏枋微微笑，把他这副模样看了又看，然后下手抱起来。 布罗铎知道原始汤play又要开始了，扒住苏枋精壮的胸膛，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几下。不管已经有过多少次肌肤相亲，他都还是会为对方的身体之美目眩神迷。 “老公。”苏枋听见怀里的小团子轻蹭着他嘤嘤开口，“其实我不觉得‘欲念’是个不好的东西呢。只要对你的欲念还存在，我就永远不会放弃我自己。(￣︶￣*)” ——你曾经想过要放弃自己吗？ 苏枋想这样问。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说：“嗯，我也不觉得它是个坏东西。”无限膨胀的欲念是个魔物，但它最初的本身却并不见得邪恶。因为世间一切理智的计算，最后的归宿都一定是某种理智之外的欲念。 苏枋把布罗铎放入原始汤中，小小的粉团瞬间恢复成倾倒终生的惊世美男。一点一点，他剥离开对方最上端的纽扣，一边把吻印在布罗铎颈侧光洁的肌肤上，一边低声呢喃：“我以前，在一本书里看过一句话。现在，我很想把那句话献给你。” “……什么？”布罗铎微微侧过头，皙颈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桃红。 苏枋忽地改变了主意，再度俯身咬上他的薄唇：“没什么。还是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也许还不是时候。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 “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和秩序的理想国，而是我用生命奉献的爱情。” 第54章 裴茗传回反馈给苏枋，是翌日的晚上。 苏枋盯着屏幕看了足有五分钟，抚着下巴沉思不语。 “他怎么说？”布罗铎担心地凑过来同看。 邮件里只有一张图片，是一副黑白格子的国际象棋棋盘，上面只有三个棋子：白方的皇后、白方的皇帝与黑方的车，三者站在同一条直线上。皇帝在皇后身前，与黑车遥遥相对。 “嗯……”布罗铎困惑地忽闪着眼睛，“什么意思啊？有话不好好说，干吗弄得跟打哑谜似的。”欺负他不会下棋咩？(=w=) 苏枋笑，伸手捋一捋他头顶的呆毛：“这么做也是出于谨慎嘛。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他指着白皇帝：“你看，现在白方的皇帝已经被黑车将军了，皇帝必须移开。但是皇帝一移走，黑车下一步肯定会吃掉白皇后。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皇后必死的局面。” 换言之，裴茗提出的交换条件是：他要一个可以置苏枋于死地的手段。 他自然不好直白地在邮件里写上“让我弄死你”，因而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来暗示。即便邮件不慎泄露出去被别人看到，也多半会认为他们在远程对弈而已。 “……什么！”布罗铎花容失色，继而愤怒得小脸通红：“太过分了！不可以答应他！不，替我骂他！”只不过是订立一个契约罢了，竟敢妄想以皇后的性命作抵押，这种人是有多可耻啊！ 苏枋长臂一伸，揽住了他：“你在担心我？我好感动，又想吃你了怎么办？”温润的舌尖从布罗铎脸上轻巧地滑过，像猫儿在舔舐蛋糕上的奶油。 “老公别闹啊！”布罗铎舞动小圆手奋力挣扎，“你要怎么答复他？”老公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到应对的策略了。 苏枋摊手：“还能怎么办？只能教给他一个可以弄死我的方法咯。至于是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好。” 话音未落，苏枋只觉臂弯里一滑，怀抱里的小粉团兔子似地倏然跳脱出去。下一霎，恢复正常形态的布罗铎出现在眼前。往日和煦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周身被暗蓝色的魔法原力笼罩，紫色的晶瞳透出锐利如冰芒的凛冽寒气。宛转委地的金发无风而动，柔顺飘逸的发丝，却在无形中传递出力重千钧的森然威压。 苏枋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一时之间竟茫然无措。杀意——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从布罗铎身上感觉到的东西。 布罗铎的声音沉静如水：“老公，我从来不伤害任何人。但如果有人害死你，不管是谁，我一定会要他的命。” 他才不管什么将军不将军、规则不规则。他的人生不是象棋，哪怕拚着身为皇帝的自己跟对方同归于尽，也决不会让开半步，让身后的皇后受到攻击。 苏枋瞬间想起布罗铎曾说过，魔法原力可以温和地引发一场超新星爆炸，分分钟搞个黑洞出来，顿时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核聚变反应堆，连大气也不敢出：“乖，你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你把魔法原力收起来好不好？” 暗蓝色的光芒暗淡下去，布罗铎一点一点收敛了周身的气场，却仍沉着脸垂头不语。 苏枋连忙把他抱过来哄。刚揽在怀里，布罗铎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嗤地缩小了，变回萌化形态：“……(qпq)” 苏枋敲着他的脑门责备：“不要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啊，一点都不萌了。” “(/〒□〒)/是你不好！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吓我嘛！”布罗铎拉住苏枋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摸摸我的心脏，跳得duangduang的啊！你知道我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吗！朕好想驾崩啊！” “不要胡说！”苏枋看着自己的手所在的部位，“另外，你的心脏长在小腹？” “吓得下垂了嘛！(〒□〒)” 开什么星际玩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老公，要是被坏人害死了，那他也不要活好了。 用一番温柔的亲吻抚平了皇帝陛下的情绪，苏枋慢慢为他解释当前的局面：“其实那家伙提出这样的要求，真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为什么？”布罗铎抬起水盈盈的圆眼睛。 “你们一直认为，‘欲念之魂’这样的魔物是不死不灭的，对吗？” “嗯。”布罗铎忧伤地点头，“每个皇帝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封印它一世，皇帝死后，它还会继续出来祸害人间。” “也许，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欲念之魂’说不定也是会死的，只是我们一直还没发现它的弱点。” 布罗铎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裴茗提出的条件啊。”苏枋又微笑着捋布罗铎的呆毛，“裴茗不傻，而且他知道我也不傻。对他来说，同意跟我合作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所以他不会乱提条件的。他要一个能置我于死地的方法，是为了达到某种平衡。” “……＠＿＠”布罗铎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来，你设想这样一种状况。”苏枋随手拿过一张纸，写上ab两个字母，“比方说，a和b这两个人互不信任，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轻易干掉对方。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彼此提防比较好呢？” 布罗铎若有所悟：“嗯……互相交给对方一个致命的弱点？” “可是，那样还是要互相提防对方会不会偷偷对自己下手，作用还是不大。” ……对哦。 布罗铎拧起眉头。 “最容易想到的一个办法是，找一个第三方。”苏枋在纸页另一角写上字母c，与先前的字母a与b构成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这三者之间互相牵制，环环相扣达到平衡。情况就好比是这样。” 他在三个字母旁边分别画上了剪刀、石头和布三个图形，“你看，这三个人之间，每个人都可以置另一个人于死地，但谁也不会这么做。” “啊！我懂了！”布罗铎眼睛一亮，恍然展开了眉结，频频点头，“比如说我是剪刀，我可以杀死布。但是那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对石头构成威胁了，所以我接下去一定会被石头杀死。对于其他两个人，情况也是完全一样的。” “就是这样。” 布罗铎满脸钦佩：“啊啊，地球人的肚子果然都很黑呢！” 苏枋沉默了一下，“其实这个时候，相较于你对我母星的赞誉，我更希望听到你对我个人的褒奖。” 皇帝陛下从善如流：“哦哦，那我更正一下：老公的肚子果然都很黑呢！” 苏枋又沉默了一下，“……你难道不觉得，这句话有一点微妙的语病吗？而且你是不是也在黑化？” 近来他总是隐约感到，布罗铎的肚子似乎渐渐呈现出染色的趋势。是近墨的缘故吗？ 未来的布罗铎，该不会变成黑芝麻馅的汤圆吧…… “没有啦没有啦。(///y▽y)”布罗铎捧住小圆脸，不知是在回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紫色的大眼睛滴滴溜溜在纸面上的三个字母间转来转去，“所以……现在，你和那个叫裴茗的人，再加上另一个家伙，就是剪刀石头和布吗？” “对。”苏枋描画出一个大大的三角，“以裴茗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引入一个毫无关系的第三方，增加毫无必要的风险。所以，那个第三方，一定就是‘欲念之魂’。” 裴茗突然变得孤注一掷，八成是他准备跟“欲念之魂”撕破脸的时候，发现对方掌握着他的命门——“欲念之魂”好歹也是萌汤国现如今的第一*oss，在把它自己的秘密泄露给裴茗的同时，也一定预留了后手。 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裴茗，必定气急败坏。苏枋想象着那样的情景，极不厚道地生出满心幸灾乐祸之感。 布罗铎认真地咬着小圆手，煞有介事对着那几个图形细细研究。 “裴茗想要一个能克制你的方法，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仰头思索，眸光灼灼看苏枋，“说明你掌握着克制‘欲念之魂’方法？” “或者说是‘我们’，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嘛。消灭‘欲念之魂’的办法应该就在我们手上，只是我们自己现在不知道。”苏枋挠挠布罗铎的颈窝，“怎么样，知道了这些，有没有稍微开心一点？” ——可能存在着某种消灭“欲念之魂”的办法。那样一来，自己就再也不用被反噬之力侵害了。 布罗铎消化着这个信息，只觉内心涌起一线狂喜。 但又一思索，他的嘴角蓦地向下弯起。 ……还是不开心。 按照苏枋刚才说的，只有“剪刀”、“石头”和“布”同时存在，才能达到两两制衡的效果。如果“欲念之魂”被消灭了，那么裴茗就可以伤害苏枋了。 他黯然地推开那张纸：“我说过，破除反噬的方法，我曾经做梦都想找到。可如果代价是你，我宁愿不要。” 说完这句话，皇帝陛下顶着一张“(///⌒///)”的小脸，咕咚一声四脚朝天躺平了圆滚滚的身子，向周遭的空间散布出一种名为“我不要嘛我不要嘛”的强大怨念气场。 看见自家的团子皇帝又闹起了玻璃心的小情绪，苏枋不禁又想俯身咬他：“放心啦，我们会想出好办法的。” 童话的世界里，永远是ding.坏人永远会受罚，皇帝和皇后永远会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第55章 新年伊始，“木方科技”却没有呈现出新气象。竞争对手送给他们好大一个烂摊子作为新年礼物，抓住软件系统中的一个漏洞，散布谣言说“木方科技”的产品存在重大安全问题。 其实软件产品有漏洞是在所难免的事，技术部也已经在第一时间发布声明打上了补丁。可对方死死抓住这点不放，误导舆论以讹传讹，又做得很巧妙，构不成诽谤。 木方科技本来就只不过是个起步未久的小透明，没有雄厚的客户基础，结果好不容易在目标客户中间积累起来的信誉度一朝付诸东流。 销售部经理一大早跑到苏枋办公室里诉苦：“老大，虽然公关部在各个媒体上澄清了谣言，可是影响已经很恶劣了。客服部最近接投诉电话接到手软。这样下去，公司业绩非被拖垮不可。” 苏枋翻阅着手里的一份投标书，微敛眉梢沉默不语。这是公司今年的重点攻关项目，他很看重。市场部和销售部的同事为了拿下这案子，加班熬得形销骨立才完成标书。哪知偏偏在节骨眼上闹出了这档子事情。显然对手算准了时机，专门在他们竞标前夕出手下绊子。 苏枋心里暗暗叹息，不由想起老爸从小告诫他的一番话：出人头地之所以不易，不仅因为头上的屋顶太硬，还因为永远会有一些人专扯别人的腿。但凡一个人想要做成一些什么，就必然会有各种各样向下拉平的力量出现，把他拉回到平庸之中。想一飞冲天，难哪。 把标书扔到桌面上，苏枋按下秘书的内线电话：“把我们公关部在媒体上发表的声明收集好，跟其它的参展资料放在一起做一张光盘，明天之前交给我。” c市工业园区一年一度的科技产品展即将开幕，木方科技只有借助这次机会打翻身仗了。 销售部经理离开，办公室里再度阒然无声。 苏枋信手点开几封工作邮件准备回复，却发觉自己毫无意绪。目光忽地落在右手边，毛绒汤圆样式的鼠标垫仰着一张小脸看着他，是平安夜那天布罗铎送的礼物。 把手伸进它柔软的肚子里，立刻被暖暖地包裹住。布罗铎经常用肚皮给苏枋暖手，就是这种感觉。 一刹那，苏枋有点自暴自弃地闪念：干脆把公司转手给别人，从今往后就陪着布罗铎长住萌汤国好了。 这想法当然太任性，他迅即把它打飞。 处理完公司的事务，跟秘书交待了一声，苏枋提前下班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表弟的学校。 裴茗今天跟他有约。 平时上公共课的阶梯大教室，今天被当作几门联合选修课的期末考场。 考试时间已经近半，学生们伏案冥思苦想，脸上表情不一，但多半可以归属于“生无可恋”的范畴。 裴茗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腮，目光游弋于窗外，考卷和答题纸全都整整齐齐反扣在桌面上。监考老师盯了他十分钟有馀，他没有动笔写过一个字。 ……唉，现在的学生啊。 监考老师暗自摇头，背着手走下讲台，来到裴茗跟前敲敲桌子：“同学，我知道这次考试的题目难度偏高，但也不要这么早就放弃啊。时间还有一半多呢，再好好看看卷子，总有会做的题目，得一分是一分，啊。” 裴茗保持着托腮的姿态没有动，视线缓缓从窗外收回，在老师脸上转了一圈。 监考老师以为他走神没听到，正欲重复一遍，却听裴茗慢悠悠地说：“能写的，我都写了。” “……”监考老师的表情仿佛吃鸡蛋被噎到，“你们这些学生！平时不努力，考试一看不会就交白卷，光是寄希望于补考吗！我实话告诉你，我的补考题目只会比现在更难！现在过不了，补考也照样别想通过！” 此言一出，满考场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夹杂着低低的哀嚎。 “哦。”裴茗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做完了。”他用另一只手翻过写得满满的答题纸。 “……！！”监考老师将信将疑地拿过去细看，瞬间凝固。 裴茗的话引发了比刚才更大的骚动。 “不会吧有人已经做完了？！” “卧槽谁这么diǎo？” “肯定是不会答乱写的吧。” …… 这样的嘀咕声不绝于耳。讲台上的另一名监考老师不得不用力敲桌子：“安静！不许说话，继续答题！” 有人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愤愤：“麻蛋，又是那个每次考试都自带特殊装x技能的变|态！” 监考老师把答题纸看了几遍，居然没挑出错来，只好冷着脸扶一扶眼镜：“你既然做完了，又不想检查，干吗不早点交卷离场？” 裴茗：“外面太冷，我在等人。” 老师：“…………” 他没有违反考场纪律，没理由撵他出去。 监考老师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如雕塑般静坐了半个小时，之后施施然起身交卷。 虽然经常以在别人面前显示优越感为乐，裴茗今天却不是故意要开启群嘲技能。 表面看似平静，其实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学校大门外，一辆黑色帕萨特静静泊在路边。裴茗的瞳孔骤然一缩。这辆车，或说这辆车里的人，给他带来重如泰山的精神压迫感。 明明今天他才是那个将要提出条件的人，可不知为何总有一举一动尽在对方计算之中的错觉。 咬咬下唇，裴茗快步上前，拉开副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他觉得冷的是苏枋面无表情的侧脸。 “说吧，什么条件。”苏枋今天心情不太好，笑容欠奉，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 考试应该已经结束了，校门外进进出出的学生多了起来，路过这辆帕萨特时，无不带着猎奇的眼神望进车里，猜测前排座位上那两个同样冰山面瘫脸的帅哥在神神秘秘地谈些什么内容。 几分钟后，裴茗准备离去。 “等等。”苏枋出声叫住对方，“既然现在我们谈妥了条件，那就算是伙伴了。你再继续监控我，就不够意思了。” 裴茗推开车门的手僵了一僵，尴尬地停滞在半空。 苏枋的手指不紧不慢敲打着方向盘，“监控我的网络也就算了，居然还窃听。” 他给王小强打过电话，询问了那天裴茗闯到他家里来之前的情况，马上就断定，自己家被窃听了。否则，裴茗没有必要通过拨打座机的方式来试探。 “不管你到底把那东西装在哪儿，马上给我拆掉。要是等我用仪器检测出来……”苏枋顿了一顿，冷冷斜睨过去，“你记住，我们之间的确是互不信任的关系，但必须是开诚布公的互不信任。不要暗地里耍花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明白了。”风从半开的车门吹入，裴茗后颈微微发凉。 ☆☆☆ 这几天，皇帝陛下get了一项要挟老公的新技能。 听苏枋说了裴茗开出的条件，布罗铎当即四脚朝天就地躺倒，直直瞪着天花板：“朕要驾崩。” “有话好说，不许驾崩！”苏枋按着额头，嘴角抽搐。 布罗铎翻了个身，用高冷的屁股对着老公：“让你服毒，那我还不如自尽算了。” 裴茗的条件是这样的：让苏枋服下一种只有他有解药的毒素。 长年在游戏中研究各式极品黑暗料理的裴茗，曾在偶然之间用某种珍稀食材烹制出了一种汤，会让喝下它的生物逐渐失去肌体活性。 自然界的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有道是“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裴茗在那种食材附近寻觅，果然找到了另一种食材，烹制出了解毒汤。 毒|药汤与解药汤的配方，裴茗自是秘而不宣。他要求，苏枋在与他订立契约前喝下毒|药汤，由他定期提供解药。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听他的啊……”布罗铎小声抗议。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满心懊恼。 “我们不用害怕他呀。你不是说帝国的医学很发达吗？”苏枋安慰他。 “但也不是万全的啊。”布罗铎嘟着嘴，“你知道整个星系里的食材种类有多少吗？有很多到现在都还不为人知。万一我们就是没办法找出他的配方怎么办？” 虽说订立契约的时候，可以偷偷附加另外的魔法控制裴茗的思维，但效力并没有那么强大。对人类施加的魔法类似于催眠，只是一种诱导手段，并不能做到使对方言听计从。如果是心理素质较强的对象，也许根本不接受诱导也说不定。 以自家皇后为赌注，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一把赌得太大了。 “我们不是还有莫愁吗，你把她忘了？”苏枋提醒道。 对哦！ 挺尸状的布罗铎霍地坐起。不说他还真忘了，他们这边还有个王牌小特工呢。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苏枋的手机来电铃声堪堪在这时响起。 “小苏哥哥？”莫愁语气犹疑，“我现在在游戏里，呃……遇到了一点奇怪的事。——布罗铎和你在一起吗？” “怎么了？” “我在一个星球上养肉类小怪物，今天抓到了一个贼。结果他说……”莫愁顿了顿，“他说他是太上皇。” “咿？！＠w＠”布罗铎的眼睛瞪圆了。 光脑搜索到莫愁的人物角色所在的星球，通讯卫星传回了即时画面。一只被五花大绑的汤圆在地上扭动着，不停大喊：“让我见皇帝！” 布罗铎：“粑粑？！∑(///△///)” 汤圆：“儿砸？！(⊙△⊙)” 苏枋&莫愁：“…………” 这父子相认的感人场面，为什么好像缺乏正确的煽情方式呢。-_-|| 第56章 几天后，夜深人静之际，一艘远道而来的飞船风尘仆仆而又偷偷摸摸地降落在了首都星的太空港口。 多年前抛城弃子、远走太空的太上皇与皇太后夫夫，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灰溜溜地回来了。 布罗铎与自己阔别已久的父皇父后坐在大厅里，一家三圆面面相觑。 太上皇眼含晶莹的泪花，望着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啊！布罗铎，为父……” “胡说。”布罗铎斩钉截铁打断了他。 “……我还没说完好不好！！”太上皇气急败坏。“好想你”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呢。 “你干吗去偷肉？”布罗铎问得没多少热情。其实答案不用想也知道，不过总得引个话题出来。 太上皇悲伤地抹了一把脸，“还不是你父后他又想喝肉汤了。” 一旁的皇太后默默正襟敛裾而坐，微笑端庄优雅如蒙娜丽莎。 接触不到食材的日子不好过，尤其皇太后还是典型的无肉不欢。 心疼爱侣的太上皇绞尽脑汁想办法，忽然发现，某星球上正在饲养小肉肉的莫愁一行人。 “欲念之魂”近来对饭菜口味的要求有所提高，不满足于顿顿烧烤，想吃个风味小炒什么的改善生活。但在封印之地网购一套灶具厨具毕竟太不像话，便由玩家们代劳，把肉类小怪物加工成熟食后传送过去。 被加工过的肉类便不再属于原始食材，而被归为菜品，汤国人也能碰。 发现了这件事的太上皇陛下欣喜若狂，当即头套内裤铤而行窃。本来已经得手，端着两大盘葱爆羊肉准备跑回去给老公煲汤。却不料逃蹿至半途，迎面遇上了前来探望莫愁的萝卜汤同学。 于是，没刹住车的太上皇陛下，与没闪开道的萝卜汤同学，发生了一场宿命般无可回避的弹性碰撞。 【慢镜头回放】葱爆羊肉缓缓漫天飞洒，两只表情同样惊恐的汤圆逐步完成了“开始接触——互相挤压——发生形变——交换速度——反向弹开——运动停止”的相互作用过程。 太上皇陛下就这样被抓了。 “……(▔_▔╬)”布罗铎以手支颐，英挺的眉梢难以自抑地不停跳动。 “那你现在回来，是想做什么？” 感觉到儿子语气不善，太上皇立刻泪光闪闪：“傻孩子，当然是因为我们牵念着你啊！” 布罗铎回头叫人：“卫兵，驱逐他们出城。” “好啦好啦我说实话可以了吧！”太上皇又悲伤地抹了把脸，“浪迹宇宙的生活很艰辛，不像我们原来想的那么浪漫，再加上还找不到食材，你父后都饿瘦了。” 一旁的皇太后十分配合地默默扭一扭腰。 “所以我们想……”太上皇不安地搓搓手，偷眼观察儿子的表情，“想回到皇城里来居住。当然，要是你批准我们住到冰下的幻影皇城里，那就更好了。” 布罗铎缓吁一口气，幽幽地说：“想获得定居在那里的资格，是需要做出重大贡献的。——你有重大贡献吗？” 光脑君趁机落井下石，唰唰唰调出太上皇在位期间惨不忍睹的政绩，以及离任时触目惊心的国库赤字。 “你滚开！！”太上皇对光脑怒吼，又赶忙对儿子换上笑脸：“(/＾＾)/矮油，为父当然有重大贡献啊！不然你以为，萌汤国现如今最伟大的皇帝、封印了欲念之魂的至尊王者，是谁制造出来的？” 一旁的皇太后十分配合地默默挺一挺胸。 布罗铎又一次回头叫人：“卫兵，驱逐他们出城。” “……” 说归说，当然不会真的驱逐。 把父皇和父后的宫苑安排好，布罗铎回到自己的寝宫，抱着大枕头缩进被子里。 (▔︿▔)哼。 当他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么！ 他娶了个异宇宙皇后的事，他们肯定是听说了。这是明摆着打算把他的皇后当御用大厨使唤的节奏啊。 布罗铎转个身，摸着空荡荡的床畔。苏枋今晚在地球，住父母家里。工作虽忙，新年也该回去陪父母吃顿饭。 ☆☆☆ 苏家是一栋临湖而建的二层别墅，与这片别墅区的其它宅邸一样有着蓝顶白墙的简约风格，不奢侈不张扬，透出度假村一般宁静安闲的氛围。 苏家的小楼购置之后没有经过二次装修，中规中矩的样式略显单调，绿蔓荫覆的白壁已有几分陈旧，看去极不惹眼。然而了解c市房价的人就会知道，能在这个地区独栋而居，并且占据了最佳位置的湖景，需要不菲的财力作为支撑。 家政阿姨摆好了一桌家常饭菜，苏父放下报纸，示意儿子动箸。 苏母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在苏枋面前，忽然问：“你们公司，听说出了点问题？” 苏枋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母亲提及，避无可避，只好如实回答：“是有点麻烦，我想办法处理好。” 苏父夹了一筷冬笋炒虾仁放进儿子碗中，仿若不经意地说了句：“你们公司准备竞标那个xxx项目吧。我在那边有个熟人，要不要打个招呼？” 苏枋略一犹豫，“不用了。” 他很清楚，父亲所谓的“熟人”，就是纯利益往来的关系。苏父的公司经营近况也不太好，没必要再为了他欠下一个未必有用的人情。商场中人，表面大家一团和气彼此帮衬，实际一来一往都计算得锱铢不爽。 苏父也明白他的明白，父子都低头吃饭不语，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电视里的国际时事。 苏母忽又提起另外一档事来：“小枋，你最近是不是在跟姑妈介绍的那个姓莫的女孩子相处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没有。”苏枋立即答道，“我们是在相处，但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苏母就皱眉：“左一个也不行右一个也不行，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苏父轻轻咳嗽：“孩子他妈，你就少操点心。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让他自己拿主意。” “我也懒得管。”苏母咬一口糖醋小排骨，看着电视新闻冷嗤：“这世界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也不知道哪天地球就会被核|武|器毁掉，操那么多闲心有什么用。” 苏枋心中蓦然一动，试探地问：“爸妈，你们想没想过到国外生活？换个环境其实也挺好的。” 苏父摇摇头：“旅个游可以，长期生活就免了吧。我们这么大年纪了，又不通外语，出国也闷哪。再说跟外国人打交道也不容易，我接触过的那些外商都猴精猴精的，累。” ——那是你没见过猴萌猴萌的外国人，不，外星人。 苏枋把这句话跟冬笋虾仁一起咽进肚子里。 手机忽然远远在书房响起，是布罗铎的专属铃声“咿呦咿呦歌”。苏枋急急站起，不顾父母投来的眼神，跑进书房关上门接听。 皇帝陛下委屈的圆圆脸出现在屏幕上。 「老公，我睡不着。你不在我好寂寞。(///⌒///)」 “好啦，我明天就回去。”苏枋忍笑压低声音，“你的父皇和父后都安顿好了吗？” 「嗯！你来就可以见到他们啦！(///▽///)」布罗铎的小脸像花儿一样绽开了。 苏枋笑意更深：“好。我有预感，一定会跟他们相处得很愉快。”他对布罗铎的父父充满好奇，想看看生出软萌团子皇帝的是什么样的人。 「唔……那个……」布罗铎撮了嘴，眼睛骨碌骨碌转转，「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你的父父啊？」 “是父母！”苏枋纠正他，“再等一等吧。”他父母一向开明，接受布罗铎并非难比登天，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再等就要过年了啊……」布罗铎满心希望在过年之前给苏枋父母送一份贵重的礼品，为此查阅了无数地球人送礼习俗，早就在暗搓搓地筹备了。 苏枋瞪他：“着什么急，干吗非赶在过年之前？之后见面不也一样嘛。” 皇帝陛下故技重施，咕咚翻倒：「朕要驾崩。」 “……-_,-||”苏枋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了六个字：好好好，买买买。 “我错了，你说什么是什么，求别驾崩。这样总可以了吧？” 「咿呦咿呦~~(*￣︶￣*)」布罗铎扭扭身子坐起来。 手机下方的指示灯忽然一蓝一紫变换闪烁，提示有新的通知。 苏枋唇角一弯：“稍等，我看个东西。” 笔记本电脑传来视频，是他所居小区的监控画面。 一名身穿工作服的年轻人搬着一只大纸箱子，敲开了他楼下邻居家的门。 监控视频没有声音，苏枋从手机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您好，我是之前跟您联系过的那个售后服务人员……嗯对，先前售出的那批灯具被查出有质量问题，我们厂家负责上门调换……』 搞不清楚状况的邻居放那位“售后服务人员”进了门，爬上梯架，把刚装好没多久的灯拆下来，换上了另一盏。 离开小区时，那位“售后服务人员”特意向监控摄像头露了露自己的脸——他知道，苏枋正在某个地方透过电脑静静地注视。然后他掏出手机，写了一条信息发送。 那厢苏枋的手机一震，进入了一条短信，只有短短三个字：“已拆除。” 苏枋删掉短信。居然把窃听器装在了楼下人家的天花板上，裴茗这家伙的确有两手。 「老公！怎么啦？」布罗铎的通讯画面迫不及待跳出来。他大概是把脸伸到了镜头前，头和眼睛显得特别大，瞪得圆圆的紫色眸子满满地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看到苏枋这边发生的一切似的。 苏枋笑笑：“裴茗那小子挺听话，已经把窃听器拆掉了。” 裴茗这个举动，同时也意味着一种妥协和让步——在平衡被打破之前，他和苏枋姑且井水不犯河水。 “我想，我们暂时可以过一段不受打扰的清静日子了。” 第57章 听苏枋如此说，布罗铎兴奋地捧住脸：「那我是不是又能去地球啦？(///y▽y)噢噢噢噢！我好想到你现在在的这个房子里看看呢~~~」 他对苏家的老宅一直满怀憧憬，因为这里有苏枋成长的痕迹。 如今苏枋独居的那套单元公寓，工作氛围太浓而生活气息太少，无论装潢还是家具都极简，很难说有多少个人风格。 但苏家的老宅不一样。他不止一次听苏枋说起过关于这里的一切：哪一片墙壁上曾有他的涂鸦，哪一块木地板下面曾有他的“宝藏”，哪一处壁橱的角落曾有他偷偷藏起的糟心成绩单……满满的都是回忆。 每次听老公这么说的时候，布罗铎便会止不住地想象：大大的房子里跑着无数个小小的苏枋，每一个他都好想抱起来摸一摸。 “你这么好奇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到处看一看好了。”苏枋转动手机摄像头，让布罗铎看周围的陈设：“我从念初中起就住在这套房子里了，每天晚上都在这间书房做功课到凌晨。” 「老公好勤奋！(*￣︶￣*)」布罗铎在屏幕上嘚嘚嘚地颠着，「我也有过批奏牍到凌晨呢~」 “其实我也不全是在学习，经常偷偷玩。”苏枋给他看一排玩具，“喏，这边架子上都是高达模型。” 布罗铎噗噗噗地笑，「老公喜欢机器人，我知道了。」 看完了书房，苏枋轻手轻脚推开门，照了照灯火通明的餐厅悄声说：“那边是餐厅。桌子前面那两个人就是我父母，他们在看电视。” 「哇！！」布罗铎压低声音叫了出来，伸长了脖子使劲打量。 啊啊，老公的父皇和母后吔！ 嗯嗯，父皇看起来很威严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凶……我以后见他的时候要乖一点才可以。 哦哦，母后好漂亮！脖子上有戴项链，应该会喜欢首饰和珠宝吧。 布罗铎把这些信息都暗暗记在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苏枋才重新回到餐厅里。 “接个电话这么久，是谁打来的？”苏母随口问道。 “呃……一个朋友。”苏枋极力想显得平静一些，可是语气中的那一抹笑意，连他自己都听得出。 苏母狐疑地瞥了儿子一眼。知子莫若母，看这小子的神态，该不会是悄悄恋爱上了吧？ 有心追问一句，可一想到自己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不操闲心，只好按下心头的问号，闭口不言。 ☆☆☆ 翌日，米奈斯特拉皇城里，苏枋见到了布罗铎的父皇与父后。 太上皇夫夫一听姑爷来了，喜气洋洋跑来迎接。 “噢噢噢噢噢！”太上皇握住苏枋的手猛摇不停，“不愧是我儿子的皇后！这型号一看就知道功能齐全啊！——问下，你会煲多少种汤？” “呃……很多种。”不知是否错觉，苏枋似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吃货对炊具的强烈感情。 型号和功能是指…… 煲汤机咩？？-_- 布罗铎的父后确然有着惊人的美貌，与布罗铎站在一起，好似一对粉琢玉砌的璧人。萌化之后的样子更是几乎一模一样，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双胞胎，只能从衣饰辨认谁是皇帝、谁是皇太后。 太上皇扯着苏枋的衬衫一角擦拭眼泪：“啊，想当初我们离开布罗铎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美骚年，现在已经出落得跟他父后一样亭亭玉立了，我真是百感交集嘤嘤嘤！qaq” 苏枋及时把自己的衬衫扯回来：“不要拿我的衣服擦脸好吗？这品牌很贵的。” “有什么关系啊！”太上皇不高兴，“我儿子的钱多得能把你们太阳系都买下来！” 哪知苏枋根本不买账，冷眼相加：“我知道他很富有，但那是他的钱，跟你没多少关系吧。我看贵国的《起居注》上说，当初你卷了一飞船财宝离家出走，他穷得只能披个麻袋片举办登基大典。” 太上皇登时双眉倒立：“(./.)啊唗！那分明是因为起居大臣恨我扣了他的奖金，故意歪曲事实！你这大胆狂……”脑筋一转想到今天的晚餐还没着落，忙忙改口，“啊不是，我的好姑爷啊~~~” “不好意思，你现在改口也晚了，我只给布罗铎一个人做晚饭。” 布罗铎：“……” 老公，说好的愉快的见面呢！=w= 与话痨太上皇相反，皇太后不爱说话，绝大多数时间都静若处子。据说当年太上皇追求他时，其实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懒得开口多说话，以至于太上皇以为他是在欲擒故纵，一口气追问了三天三夜直到他饿得昏死。可能正是因为这段往事造成的心理阴影，结婚后的皇太后特别能吃。 此刻他也依然姽婳而静默地看着太上皇与皇后唧唧呱呱拌嘴，忽然身子一仄，轻轻柔柔说了两个字： “头晕。” 一听这话，太上皇什么也顾不得了，立马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冲到他身边，搂在怀里又是抚胸又是捶背，整张脸都因为心疼而撮成了一朵菊花：“啊宝贝，你的低血糖症又犯了么？” 本来人家两口子秀恩爱并不碍着苏枋什么事，但苏枋想起布罗铎讲过的那些童年往事，忽然就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端出来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肉汤。 “诶呀？(⊙o⊙＂)”歪倒在太上皇怀里的皇太后睁开了眼睛。 苏枋径直把锅端到布罗铎面前，盛了一碗，用小勺舀起来仔仔细细吹凉。 布罗铎一看便知老公这是要秀回去的节奏，立刻默契十足地张圆了嘴：“啊！(*▔o▔)” 一口暖乎乎的汤下肚，布罗铎吧吧小嘴，伸手拿过汤匙：“老公你也喝。” 苏枋：“啊！(▔o▔*)” “……”被反过来秀了一脸的太上皇与皇太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太上皇毕竟是顾大体识大菊的人，知道此时须以温情牌打动对方。整理整理衣服，他来到苏枋面前。 “那个，我的好姑爷啊~~~”太上皇的星星眼闪动着七彩光芒，“你看，我萌远道而来，到现在连一口汤都没喝上。我是没什么，可是布罗铎的父后身体一向虚弱，万万饿不得啊。要是他父后有个三长两短，布罗铎心里也不会好过，对吧对吧~~~所以，这锅汤……你看是不是……嘿嘿嘿……” 他适时打住话头，做出欲说还休、欲走还留的依依之态。 这番说辞果然有了收效。太上皇欣喜地看见，苏枋移过汤锅，舀出一勺递上：“给。” “这……”明白真相的太上皇眼泪掉下来，“口胡！就给一勺？顶个卵用啊？” “你以前偷偷给皇太后煲汤的时候，不是也只给布罗铎一勺嘛。我以为这是家族传统，所以有样学样啰。” “胡说八道！哪有这等事？我煲汤的时候从来都不叫布罗铎知道的！”太上皇气得抖如筛糠，“布罗铎！你来告诉你老公，他在胡说八道！” 太上皇用充满希冀的眼神鼓励儿子：来，站到父父这边！ “……(▔_▔*)>>”布罗铎头一扭，给了他一个举重若轻的后脑壳。 ……好好好，真不愧是朕养出来的儿子，继承了朕“有爱情没人性”的优良传统。 太上皇咬一咬牙，攥紧了双拳。 姑爷，儿砸，对不住，为父我要动用杀-手-锏了。 哼，休怪为父无情无耻，这都是被你萌给逼出来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太上皇陛下忽然向后一仰，咕咚一声四脚朝天翻倒在地，直直瞪着天花板：“寡人有疾。” “……”苏枋一时只想扶墙而出。这满满的“朕要驾崩”的即视感是怎么一回事啊！ 布罗铎叹了一口气，幽幽推开汤锅：“老公，我不喝了，给他们吧。” 他离开座位，变成了一只忧郁的蓝色包子，步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寝宫。 太上皇瞬间原地满血复活，端起汤锅跑到皇太后面前献宝：“亲爱哒，汤来啦！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机智？这一招对付布罗铎屡试不爽啊哈哈哈哈！” 皇太后：“咿呦。【←＿←此人永远每次只说两个字】” 苏枋疾步追上布罗铎，扳过他的肩头，见他两眼微红。 一刹那，苏枋心里充满了自责，暗怨自己莽撞。他只想着为童年的布罗铎报“一勺之仇”，却偏偏忘了考虑布罗铎现在的感受。就算再怎么不靠谱，那两只汤圆毕竟是布罗铎的粑粑们。理应非常愉快的“见家长”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恩爱竞赛的闹剧，布罗铎的心情怎么会好。 “对不起。”苏枋把布罗铎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哄他，“都怪我任性，太胡来了。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的粑粑们做汤，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好吗？” 太上皇夫夫看起来不像是会记仇的样子，只要顿顿有肉汤供应，应该不会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吧。 “不是你的错啦。他们那个样子，我老早就习惯了。”布罗铎抹一把眼泪，“我只是突然有点心酸。一想到我是他们生出来的，我就不由自主对自己的智力水平和靠谱程度充满了深沉的绝望啊！(〒□〒)” “……”苏枋也无语凝噎，“不可以这样说你的粑粑们哦。-_-” 第58章 寒冷的冬日，“起床”绝对是每天最痛苦的事，没有之一。 特别是当身畔有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人肉抱枕之时，要把自己从被窝里弄出去，简直需要壮士断腕般的果决和毅力。 起床还是不起床，这是一个问题。 苏枋就此严肃地思索着。 皇宫里的温度本应设定为恒暖，可入夜后的寝宫总像供暖不足似的，寒气极重。更为奇怪的是，那寒气仿佛具有智能，仅在床附近逡巡流动，并不靠近。然而苏枋只要一离床，便像一脚从温室踏入冰窖，除了赶紧缩回被子里别无他法。 努力了三次，终于还是在寒气贴上肌肤的一霎败下阵来。 无奈之下，苏枋转过头去，望向枕侧的布罗铎。 这个家伙睡着的时候一般会恢复成正常形态，但偶尔也会因做梦而萌化。此刻他假装睡得很熟，然而萌萌的脸出卖了他，那小小的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 苏枋哭笑不得。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个家伙在暗中使坏，希望他多多赖床。 话说回来，真的很不想去上班啊…… 天气预报说c市又来了一股强冷空气，只怕近几日又会降雪。顶着几颗苍白的晨星在天寒地冻的路上永无休止地堵车，这画面实在足以令最有干劲的人心生退隐江湖之意，也愈发让苏枋眷恋起身边这一团小小的温暖。 苏枋在被子里翻个身，贴住布罗铎光溜溜的圆肚皮，自语喃喃：“真不想起来，要不今天翘班算了。” 咿！(*⊙︶⊙*) 皇帝陛下闻言，眼睛瞬间变圆。忽然想起自己正在装睡中，赶紧又闭上。 为了让老公多翘几次班，他也是拼了，每晚都偷偷把魔法原力聚拢在床的周围。 他的魔法天赋属于冰霜系，自带降温属性，半径两米内的空间都变成了冰箱冷冻室。他自己则脱得一丝|不|挂，拼命由体内散发热量，当一个称职的皇帝牌暖宝宝。 嘿嘿嘿~~~这就叫“反差暖”！老公快到本宝宝的怀里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邪恶的小情绪全都在脸上显露无遗。 苏枋看得好气又好笑，手底用力，捏了捏他的小翘臀：“别装了，早知道是你捣鬼。我今天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翘班不太好。” “……哦。”布罗铎悻悻地收起了魔法原力。老公的工作不仅是工作，更是兴趣，他不可以太任性。 苏枋不忍看他失望的神色，紧着安慰：“不过我可以早一点回来。” 布罗铎闷闷地不做声。但苏枋接下去的一句话彻底让他雀跃了—— “明天是周末，我要开始采购年货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咿呦咿呦呦！！(///▽///)/ 布罗铎一秒钟点亮了人|妻属性，柔情款款：“老公你快去上班吧，好好工作养家哦。拿了年终奖的话，我送你一颗行星作奖励。很漂酿的！☆(≡w≡)” “……”苏枋默然。这条件和奖励，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成比例呢。所以你真的是在鼓励我积极上班么！ 他装出不以为意的语气：“就一颗行星而已？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一个恒星系呢。” 哪知布罗铎认真地回答：“我买了好几个恒星系的呀！可是你暂时又不会去那边住，晚点送也一样嘛。”他想等苏枋的家人来萌汤国的时候再送出手。苏枋的父皇看起来好严肃，不晓得收到一个恒星系当见面礼会不会高兴。 此时的皇帝陛下欠身半坐，慵懒地欹倚床头，裹着被子的半祼长躯秀色夺人。 苏枋移开视线，努力不受引诱，“那你送我一颗小行星，我现在不是也不会过去住吗？” “哦，那颗星星不是用来居住的。”布罗铎打个响指，光脑立刻投影出全息图像，一颗其貌不扬的类地行星正在宇宙中自转运行。 光脑解说道：「这是一颗纯碳行星，质量大约和太阳系中的木星相当。以地球人的度量单位来说，就是1.9乘以10的27次方千克。在我们星系，这样的碳行星数量很多，这是距离首都星最近的一颗。」 “……碳行星？”苏枋眯一眯眼眸。 「对。你大概也知道吧，你们地球人给这类天体取了另一个名字：钻石行星。如这个名字一样，这颗行星从地表到核心，都是由天然钻石构成的。你们地球人好像非常喜欢这种由碳元素构成的物质，所以陛下采购了几颗这样的行星，并授予你完全开采权。」 光脑解说期间，布罗铎傲娇地扭头看着别处，像一个等待对方打开钻戒盒子的求婚者。 苏枋深吸一口气，“请允许我简单地归纳总结一下：如果我拿了年终奖，你就送我一颗钻石，这颗钻石的质量是地球的300多倍，以鼓励我好好工作来养你。是这样吗？” “是的。”皇帝陛下威仪地点头，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幸没拿到年终奖，这颗行星也一样会送给你，作为安抚。” . . . 所以你真的是在鼓励我积极上班吗！！！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这句话始终在苏枋脑中魔性地盘桓回荡。 一踏进办公室，紧张的工作氛围扑面而至，钻石行星带来的冲击感暂时被苏枋搁置一旁。 开完两场项目对接会，一上午的时间便匆遽地流走了。苏枋正准备叫外卖，忽然接到老爸的电话，说刚好有事路过附近，一起吃顿饭，顺便见个人。 苏父带他引见的人，就是上次提过的那个“熟人”。 苏枋生长在商人之家，场面上的事是从小见惯的，轻车熟路预约了一间私人会所的包房。这种程度的公关，商务酒店太正式，小餐馆太随意，会所则刚刚好，亦商亦娱。 一顿饭默契十足，无论主客都绝口不提投标竞标的事。只在饭局临近尾声时，那位“熟人”随口问道：“苏公子是it行业的吧？” 苏枋笑：“是。李叔叔多提携。” 苏父是坐对方的车来的，饭后对方先走，苏枋送父亲回公司。 坐在儿子车里，苏父点起一支烟，搔着鬓边的头发轻叹：“小枋，爸爸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那个老李门槛精，绝不会放给你准话的，你自己多长点心眼。” 苏枋一一应承。 苏父感慨：“难为你了。我也知道你不爱跟人应酬，可是这年头想挣点钱不容易啊。谁不想天上掉钻石，可哪有那么好的事。” 听到钻石二字，虎躯一震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 “爸，问你个问题啊。要是有人送我一颗很大的钻石，我还应该继续这么辛苦地上班吗？” 苏父不动声色瞄了儿子一眼。那天苏母悄悄跟他说，儿子八成是有恋爱对象了，他还不以为然，难道是真的？若不是谈恋爱，谁没事送钻石啊。 ——这小子不声不响勾搭上富家千金了？ 苏父不无戏谑地想着，嘴上开玩笑道：“多重的钻石？现在普通的钻石也不那么值钱了，要是没个几十克拉，你还是继续奋斗吧。” “三百多……”苏枋回答得一脸漠然。省略号后面隐去的三个字是：个地球。 “三百多克拉？”苏父掐掉手中的烟头，语重心长轻拍儿子的后背，“小枋，我知道你最近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要注意自己的精神状况啊。如果出现妄想症的苗头，要及时找心理医生咨询。” “哦。” 苏枋这边是父子同心的八点档温情家庭剧，米奈斯特拉城的皇宫却在上演鸡飞狗跳的父子大战。 自太上皇夫夫归来，宫里的气氛便一直微妙地诡异着。 再眼拙的人也看得出，皇帝陛下在跟太上皇冷战。 确切地说，是太上皇企图与儿子恢复友好关系，但屡屡遭到无情的拒绝。 宫人们讶然看到，自继位之日起便一直谦和有礼的皇帝陛下，此番与太上皇久别重逢之后，便好似突然变回了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具体表现为，除了给予最基本的生活照应，他对太上皇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就仿佛那两个人从来没有回来过。 太上皇也自知理亏。汤国人的亲情关系，虽说较之地球人淡薄许多，但不靠谱到他这个地步的还实属罕见。 或许是为了弥补早已失落的亲情，又或许是为了今后的汤有保障，太上皇抓住一切机会，不遗馀力地向皇帝陛下示好。可惜结局无一例外，都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太上皇不气馁，蹲守在御书房门外。布罗铎有个习惯，遇到难题时，便会在门外的游廊里走来走去，思考解决之道。 果然过了不久，御书房的门一开，布罗铎沉思地走出，面色凝重在轩窗下负手徘徊。 太上皇一看表现的机会到了，立即像一只球一样弹跳过去，大力抚摩布罗铎的头：“儿砸！有粑粑在，不用害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说出来，不要难为情呀！” 布罗铎竭尽全力在父亲的魔掌下保持发型不乱：“粑粑你想多了。我在思考正经的事情，不可能有你能帮忙的地方的。” 太上皇自尊受挫，心怫郁而内伤：“有你这样跟父皇说话的吗？为父喝过的肉汤比你喝过的水还要多！”说着挺起威严的肚子，忽然 第59章 一众内阁大臣风闻皇帝陛下跟太上皇陛下干起架来了，怕闹出大乱子，急急赶来劝解。见了那尘土飞扬的两团，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帮谁是好。再说细细一思量，皇帝的家务事外人不便插手，只好忧心忡忡地围观。但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办法，于是大家纷纷开始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动。 “我赌皇帝赢，一赔一。” “我赌太上皇赢，一赔十。” 财政大臣拉来一张小桌子，一边收钱，一边记下各人开出的赔率。 一片混乱之中，唯一貌似还靠点谱的人居然是皇太后。他依然姽婳而静默，在那两只扭打着的团子附近跳来跳去，在他们滚过来之前迅速移开桌椅物品，一边发出简短的谜之叫声： “矮油。” 就在布罗铎和太上皇分别呈麻花状转体三百六十五度互相用小圆腿锁住对方短脖子并就此僵持不下大有鱼死网破鸡飞蛋打之势的时候，苏枋下班回来了。 “皇后驾到！” 听见这一声喊，内阁大臣们如遇大赦，赶紧收起如火如荼的地下小赌场，。众所周知，能同时搞得定皇帝和太上皇这两只活宝的，就只有皇后陛下一个人而已。 “干什么呢这是？”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一双手伸过来，捉住了布罗铎。皇太后也随即上前，捉住了太上皇。 “放开我们！我们还没打完！” 两只团子分别在各自老公手里奋力挣扎。因为都炸了毛，像两只气鼓鼓的海胆。苏枋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一眼没看到，居然就闹成这样。 太上皇见是姑爷回来了，登时涕泗滂沱：“我的好姑爷啊，你要为我做主嘤嘤嘤！布罗铎他&%$#！！” 布罗铎一看粑粑竟敢恶团先告状，气得连肚皮都涨红了：“才不是这样啊！明明是你先#$%&！！” 两团各说各话，苏枋什么也听不清楚，只得转头询问目睹了事件全过程的皇太后：“到底是怎么了？” 皇太后眸光如水，说出的话仍是那样言简意赅： “你猜。” “……” 不知为什么，苏枋突然有一种觉悟：这一家三团当中，最欠收拾的应该是皇太后。 太上皇抹了抹辛酸的大脸，“布罗铎，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你以为，我多年前离开皇城，真的是为了逃避责任吗？其实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我是为了调查‘欲念之魂’的秘密，才不得不狠下心来离你而去的啊！” “哈哈哈！”布罗铎仰天大笑三声。若他此刻是正常形态，倒很有几分邪魅狂狷的王霸之气。可现在看去，只是一个炸毛团子嘚嘚嘚抖了三抖。 太上皇却好像真的有料，“你难道不想知道，‘欲念之魂’为什么要让玩家替它饲养肉类小怪物吗？那些小怪物又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干什么用？” “这还用得着调查？”布罗铎嗤之以鼻，“都做成葱爆羊肉了，除了吃还能干啥，难道拿来填枕头芯吗？” “哈哈哈！”这回轮到太上皇邪魅狂狷，“你啊，图样图森破。表面上我是去偷肉，实际却在那些肉上附了魔法标记，以便追踪它们的下落。”他回头对皇太后一扬下巴，“亲爱的，向他们展示一下！” “好的。” 一幅全息星图缓缓在众人眼前铺开，皇太后抬起右手，五指虚握，掌心燃起一团雪青色的光焰之莲。 这是魔法原力，布罗铎也常用。然而即使是对魔法一窍不通的苏枋，也能明显感觉到二人的不同之处。 布罗铎运用原力的时候，仿佛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除了魔法效果之外，并不会引起什么并发现象。 而皇太后施法之时，周遭的氛围都为之一变：清风徐来，馥香阵阵，绝美容颜伴着遍身流转的莹光，恍惚间有蝶飞花舞的错觉。 看样子，皇太后的道行似乎要比布罗铎高，只差没有自带bgm了。 忽见皇太后睁开眼睛，收拢了掌中光焰，淡然回眸：“很冷。” “噢噢噢，我小点劲。”不远处，一手拿大扇子一手拿喷香罐的太上皇赶忙减弱了呼扇的力度。 “…………”苏枋转过头，坚定地对布罗铎说：“下次你施魔法的时候，我爬到树上给你撒花。” 皇太后倏一扬手，光焰之莲顷刻化作万千光粒，在星图上汇聚成迹。 太上皇不知何时又从幕后转到了台前指点江山：“你们看，这就是那些被标记了的肉类分布的地方。——这里是首都星。”首都星的区域地图瞬间被放大，许多光粒集中于此。 布罗铎撇撇嘴：“这一点都不奇怪，皇城外的冰川是‘欲念之魂’的封印之地。我早说过，那些肉是被送去给它吃了，一定是为了补充能量。我正在思考解决的办法，你就跑来搅局了。” “那这里呢，你又要怎么解释？”太上皇目光灼灼，指向星图上另一片区域。那里远离首都星，集中的光粒数量明显更多。 “这……”布罗铎的形态迅即恢复了正常，脸色沉郁，踱到星图前细看。 “喏喏，你解释不了了吧！”太上皇得意洋洋，“难道有两个‘欲念之魂’吗？” 布罗铎不理会他的嘚瑟，试图把那片区域放大。但放大后的图像分辨率很低，整个区域只是一块模模糊糊的暗斑，仿佛被雾霾笼罩。 皇太后凝视着那块暗斑，又发出了简短的谜之叫声：“矮油。” 太上皇赞许地点头不止：“亲爱的，你说得太对了！那的确是宇宙中的电离氢区和尘埃云，可见光波很难穿透。” 皇太后：“矮油。” 太上皇拍拍布罗铎：“你听到了吧，你父后说，要观察里面的情况，必须通过红外线探测才行。” 皇太后：“喔唷。” 太上皇眼睛一亮：“啊，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我也觉得，吃肉肯定只是个幌子。光靠吃肉获得的能量很少，根本不足以让‘欲念之魂’冲破封印。这片被宇宙尘埃云遮掩的地方，才是它真正的目的所在。用地球人的话说，这叫——亲爱的你再说一遍，这叫什么来着？” 皇太后：“哟哟。” “啊对对！”太上皇回过头，对苏枋殷勤地笑道：“用地球人的话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苏枋：“……” 比起这个，其实他更想知道，太上皇和皇太后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交流信息的。 太上皇抓住一切机会，在苏枋面前不遗馀力地赞美皇太后：“怎么样怎么样，这成语运用是不是很到位？他可是个语言天才！”充满爱意的目光黏在皇太后脸上，一寸也舍不得移开。 苏枋拿不准一个永远只说两个字（其中还有一多半是诡异的语气词）的人到底能不能被称为语言天才，但还是从善如流应道：“难怪布罗铎学中文那么快，原来是遗传天赋。”恭维对方的同时，顺带着把自家陛下也夸奖了一番。 皇太后微微含笑低头：“过奖。” 万分自然地，他牵住了太上皇的手，以同样充满爱意的眼神回应对方的凝视。 苏枋怔了一怔，心中一霎若有所感。 在外界所有的传闻之中，太上皇对皇太后的深爱都是确凿无疑的，但似乎很少听说皇太后对这份深情的回应，以至于在坊间史学家看来，皇太后实属被对方感情绑架、强娶豪夺。 不论那个“拒绝了999次最后还是被强推”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至少是在共同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如今，这两个人，必定是真心相倚待的。事实正如《小王子》的故事中所说：你为你的玫瑰所花费的时间，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他和布罗铎，应该也是如此吧。彼此的生命里，对方占了一大段时光，像两颗相互绕行的脉冲星，渐旋渐近。 布罗铎还在对着那星图冥思苦研，忽觉手掌被人握住。回眸环顾才愕然发现，周围竟不知何时只剩下他和苏枋两人了。 “我的父皇和父后呢？” “回他们的寝宫了，大概是去做一些咿呦咿呦的事吧。” “哦。”布罗铎揉一揉饧涩疲惫的眼睛，“今天累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考虑不迟。——啊！差点忘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他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变回一只蹦蹦哒哒的团子，拉着苏枋一路小跑奔向寝宫。 第60章 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苏枋能够估算的范畴。 ……跟宇宙际土豪做朋友，心好累啊。 地球上的土豪再牛犇，至少大家基本都还在一个数量级上。结果走出地球村才知道，井底之蛙分分钟被碾压得体无完肤。 苏枋突然有一种归去来兮的冲动，呆毛迎风凌乱。 (▔_▔＂)≈ 我要回家，你们开挂。 被震飞的神智回来之后，苏枋头脑清醒地断然拒绝：“我不要这个。这种东西出现在地球上，绝对会引起大骚乱的。” “会吗？”布罗铎呆了呆，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萌汤国，是不必有这种顾虑的。 “会，绝对会。别人看见的话会疯掉的。” “这样啊。”布罗铎皱起了脸，“那……摆在家里不让别人看见不行吗？” 苏枋连鄙视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以为我们家的空间比得了你的皇宫？ 他耐心跟皇帝陛下解释：“拆掉房顶的话是可以塞进屋里，但是那么一来，我们全家就只能睡在大街上了。” “啊……”布罗铎失神片刻，沮丧地缩成了灰溜溜的一团，“那现在怎么办？对不起，我考虑得太不周全了。(っ╥╯﹏╰╥c)ゞ”一心只想给对方满满的惊喜，却忘了考虑实用程度。 整团身体忽地悬空被抱起，苏枋的嘴唇压了下来：“难为我今天特意早了一点下班回来，你居然不高兴？我们先吃饭，然后去做点咿呦咿呦的事情吧。” “啊啊，好的呀。”皇帝陛下的烦恼一向都是来得快去得更快，瞬息便把刚才所有的不快都一股脑丢进了黑洞。 浴池里的温水放至半满，一滴原始汤滴下去，变成了牛奶状的液体。 皇帝陛下披着毯子，乖乖团在浴池边，忸怩地等待老公把他抱进去。他当然也可以自己跳进去，但苏枋很享受他在他手里从团子变成美男的一刹那，有时还会把他抱进抱出，看他变来变去的玩。日子久了，这便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与习惯，汤非抱不能入也。 苏枋伸手探探水温，“过来，汤煮好了，要下肉丸子啦。” “噢。”布罗铎羞涩地甩掉毯子，张开小手臂飞跑过来。计算好弹跳角度，无比精准地把自己弹进苏枋的臂弯之间。 苏枋只觉手上猛地一沉。虽然布罗铎此时是个团子，也不能忽略他的体重是一个成年男子这个凶残的事实。要换个平时疏于锻炼的人，必定把持不住，跌得门牙啃上地板砖。 “话说，你是不是又变沉了？”苏枋皱着眉头掂掂布罗铎的体重，“看来我有必要开始控制你的饭量。” “没有变沉啦，是你的错觉。我只是心宽体圆而已。”布罗铎神气地叉开双手双腿，反正萌化状态下也不怕被看光光。 苏枋微笑着蹲身，把皇帝举高高：“陛下今天想以什么造型入汤？”迄今为止，他已经尝试过各种往汤里放肉丸的姿势：正着放、倒着放、仰着放、俯着放、捆绑着放……但不管重复多少次，这个过程永远赏心悦目至极，令他百玩不厌。 看着苏枋单膝半跪的体态，皇帝陛下陡然福至心灵——诶呀，这多像骑士的授勋仪式呀！(///▽///)ゞ 他还不曾册封过自己的骑士，对这件浪漫漫的事情心向往之。要是现在手里拿着帝王的长剑，就可以轻击对方的双肩了。 一时兴起，布罗铎想以手代剑。无奈萌化状态下胳膊太短，目测够不着。 没关系，胳膊不够长，还有腿嘛！ 于是皇帝陛下高高抬起一条小圆腿，用脚尖拍拍苏枋的肩头，一脸得色念诵出帝王的誓词：“(＾皿＾)︿【←这是腿】啊！骑士，佩上这柄力量之剑吧！愿你一心向善，以此剑维护正义与公平，永不滥伤无辜！” 苏枋保持半跪的姿态，本就重心不稳，更何况手里还抱了一个沉甸甸的活物。谁想到这活物竟还敢不老实，来了这么一出。 结果，皇帝陛下小腿一跷不打紧，苏枋失了平衡，两人当即双双栽进浴池。 布罗铎一瞬间仿佛得了他父后的真传，两个字的诡异语气词脱口而出： “艾玛！！_(xoノ┖)_” 所幸有池水做缓冲，没有跌伤之虞。 皇帝陛下七荤八素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仰面躺在了原始汤里。不仅如此，他的一条腿还勾在苏枋肩上。不再是刚才萌萌的小圆腿，而是一条长长的大美腿。 萌化状态下是没多少看头，可现在…… 皇帝陛下很想沉进池底闭气而死。 正当此时，不识时务的光脑君突然一头闯了进来：「皇后陛下！」 苏枋大怒：“你最好有要紧的事，否则我把你恢复出厂设置。” 光脑万分委屈：「qaq是你说那个叫裴茗的人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的！还特意说了不管你在干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通知！」 “他联系我了？”苏枋神色一凛。 自从回复了裴茗开出的条件之后，对方暂无音讯，他也没有采取进一步举措。裴茗掌握的秘密是他押的宝，如果裴茗意识到了这一点，必会抬高开价。他小心翼翼隐藏，不显露出自己的心急。 光脑唰啦调出苏枋的手机来电记录界面：「他刚才呼入了电话。要回拨过去吗？」 苏枋想了想，“不用回，等他再打两次。” 不让对方看出自己比对方更着急，也是心理战术的一部分。 ☆☆☆ 一月过半，学校的期末考试周结束了。无论考得好考得砸，大家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假期欢欣鼓舞。 裴茗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索然无味。 以往的考场，是他纵横驰骋的游戏场。大多数人都在忐忑不安地担心能否顺利通过的时候，他只消稳稳当当地等候奖学金飞入囊中。 而且，他角逐奖学金的动力，跟别人有所不同。金钱与荣誉感统统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看到那些付出努力却最终落了空的人们所流露出的失意与苦闷，他会感到欢喜。 岂止是欢喜，简直是狂迷。 每当那种时候，他便幻觉自己是身披铠甲的凯撒大帝，向战俘们高声宣告：这个世界是属于天才的，庸常者只配拥有沉沦的命运。 然而，自以为是天才的优越感，其实只不过是个薄薄的气球，可以快速膨胀，也可以一戳即破。 他的气球就被戳破了。 受制于人本就不爽，更何况还得自己上赶着贴过去。 虽是苏枋提出的合作，也同意了他开出的“三方制衡”条件，可后来就没再联络过他了。订立契约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对方优哉游哉，裴茗却没有这个馀裕。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时间一长，小命恐怕会不保。 无法可想，他只得放下面子，主动找上了苏枋。更让他想吐血的是，居然连打了两次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被对方晃点了，只觉得心头一把火苗熊熊乱蹿，烧得他焦头烂额，脑筋都要冒烟。 第三次拨过去，电话终于被接通之时，裴茗连讨价还价的废话也没力气再多说了，干脆地直奔主题：“我们什么时候订契约？” “别这么着急嘛，让我看看时间。”苏枋不紧不慢。电话那头传来悠然翻动纸页的声音，大约是在查看日程表。 裴茗耐着性子等待着。少顷，苏枋的声音再度清晰：“这样吧，明天你到我家来。剩下的事，由我来安排。” “为什么要去你家？”裴茗提出反对。就算他现在处于劣势，也不愿把全部的主动权都交到对方手上。 苏枋轻笑一下，“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去萌汤国的吗？那个入口，就在我家。” 第61章 翌日到了约定时间，裴茗如期而至。 仍旧是在那间他曾来过的客厅，北欧式样的简装风格，窗明几净落落有致。然而他对这地方实在提不起半分好感。相反，这里的主人越是从容裕如，他越感倍受折辱。 魔法卷轴放在桌上，依然如他上次所见，发出静谧的雪青色柔光。 裴茗注视了它片刻，收回目光：“我就直来直去了。你说入口就在你家，先让我看看。”这是他现下最关心的事了。若真能如愿进入萌汤国，他也算是捞回一点本钱，脸没丢到家。 “没问题。”苏枋也十分爽利，转身走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内的陈设同样是极简风格，仅有几件必备的家具。因而，静伫于床头处的一件庞然大物，就显得格外惹眼。 从外形看去，那东西像个保险箱，但比保险箱的外观更具未来感，流线型箱体，金属光泽熠熠。 这就是“煲汤机-传送门”，苏枋每天进出萌汤国的必由之所。 “看见那个了吗？”苏枋扬一扬下巴示意。 “看见了。”新奇的事物就在眼前，霎时袭来的紧张感与兴奋感，让裴茗的嘴唇都变得干涩了。 “那就是门，连接我们这个世界和萌汤国宇宙的唯一通道。”苏枋放轻了语音，仿佛面对着一件圣物。 裴茗却是半信半疑：“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放置在这里？” 苏枋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它埋藏在地底下，还是应该在上面贴一张‘重要物品’的告示？” “……”裴茗一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话说得很不经大脑。 “当然，我也做了掩护。”苏枋上前，用密码锁打开了门，从里面捧出一只小盒。 打开盖子，裴茗的瞳孔不由骤然紧缩：黑色天鹅绒的衬布上，码放着二十馀颗光彩夺目的碎钻，灿烂如星辰。由大小判断，每一颗裸钻的质量都在50分以上，纯净度与切割工艺都无懈可击。虽算不上价值连城的珍宝，但价格绝对惊人。 裴茗情不自禁吞了一下口水。长了这么大，何曾见过这么多上等的钻石。若他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切割那颗巨型钻石时剩馀的边角料，只怕眼眶都会掉下来。 “这是你从萌汤国拿到的？”他听得出自己声音中蠢动的贪婪。 苏枋笑：“来源你不要管。”他轻抚煲汤机的门，“门上这个密码锁看似高端，其实不难破解，稍微职业一点的撬锁人很快就能搞定，用不着暴力破坏。” 裴茗了然。这种掩饰的手段的确称得上稳妥。假如有窃贼闯入了这间公寓、破解了“保险箱”的密码，也只会偷走里面的钻石等财物。普通人谁也不会对这个“保险箱”本身产生兴趣，殊不知真正宝贵的是“椟”而不是“珠”。 裴茗向这只“保险箱”内部探视一眼，内壁光滑如镜，空间可容纳半个人，并没有看到类似入口的存在。 “入口在这里。”苏枋小心翼翼伸手进去，取下了箱体后部的一块活动金属板。裴茗这才看清，最后面的那一块箱壁其实是内外两层，外面一层是掩护，里面才是真正的箱壁。 不过，真正的箱壁看上去也很普通，与金属板无异。 “？”裴茗抛给苏枋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看仔细了。”苏枋像个魔术师，缓缓向箱内伸出手。 裴茗愕然看到，在接触到箱体最后部的内壁之时，苏枋的整只手从腕部齐齐地消失了，仿佛被那面金属板完全切断。待他把胳臂抽回来时，那只手完好如初。 “超……超空间！！”裴茗失声惊呼。纵然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地球人初次见到这般宛如神迹的科技，有如此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他毕竟还是生性谨慎，没有被这不可思议的现象震昏了头：“这也不能说明，从这里进去就一定可以到达萌汤国。万一对面是什么奇怪的四维空间呢？” “这简单啊，我可以很容易地证明给你看。”苏枋轻松地耸肩，“你不是可以登录游戏吗？游戏的世界其实就是萌汤国的世界，这一点你肯定也是知道的。你在某个地方放一样东西，告诉我坐标，我从这部机器里给你拿出来。这样一来，就没有疑问了吧。” “好，就这么办。”裴茗点点头，“不过我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你不能看我去了哪里。” “啊，我理解，你怕我跟踪你，找到解药的药材嘛。”苏枋非常体贴，“卫生间是最私密的地方了，你就去那里吧。刚好，我听说你对我家的马桶有着极大的兴趣，可以继续上次没有完成的研究。” “……”裴茗的内心裂了。对这间公寓原本就已经为零的好感度，瞬间直线跌破负值。 tmd。你不提这件事能怎样？！能怎样？！ ☆☆☆ 偏远的无名小行星上，莫愁的机器人角色坐在一片花田中间。 她不是一个人呆在这里，与位原住民萝卜汤同学与她并肩聊天。 如今的他们共同经历了两件大事——初次见面时的激斗（虽然萝卜汤只是躲在树后扔石头）以及英勇擒住偷肉贼太上皇（虽然萝卜汤只是由于没来得及闪避而被迫充当了障碍物）。萝卜汤已然视莫愁为同生共死的患难好友，对她推心置腹无所不谈。 以莫愁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萌化形象，萝卜汤是个不略逊于布罗铎的大萌物，淡金发色水蓝眼眸，可以想象得出，正常形态下的他定然也是个楚楚动人的美青年。 不过对比之后莫愁发现，萝卜汤的身体始终比其他萌汤国人更为矮圆。也就是说，他似乎始终处于萌化形态。 闲聊之际，她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萝卜汤的神色黯淡了，头顶飘出一行字： 『我天生有一种病，只有萌化形态，没有正常形态。』 他低头看着自己圆圆的双手，『我们村子里的族人崇尚强健的体魄，可我因为总是处在萌化形态，不能战斗，很多工作也都做不了，像个废物一样活到现在。除了躲在树后面丢石头，我连一次战斗都没有参加过，也娶不到老公。』 原来是这样啊。 莫愁被最后那句系统自动翻译的“娶不到老公”雷了一下，怕萝卜汤难过，连忙安慰道：“可我觉得你很勇敢啊，至少……呃……很有毅力！” 『真哒？』萝卜汤抬起头，大圆眼睛水盈盈亮晶晶地闪烁。 “当然是真的。”莫愁很想对他微笑一下，可是机器人角色没有这个功能。 『噢噢噢！』萝卜汤已然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趴在河岸边探出身子临水自照，『其实我也常想，我如果恢复了正常形态，一定英俊得不要不要的呢。』 ——我只是夸你有毅力，没人说你英俊，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啊。 莫愁打出了这句话，又一脸黑线地删掉，换上了另外的内容：「既然是病，难道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萝卜汤做了个叹息的表情：『这是基因缺陷，村子的技术很落后，只能治疗一些普通的疾病。』 「那为什么不试着去大星球呢？萌汤国的医学很发达，应该有办法吧。」 萝卜汤摇摇头，『我们不归帝国管理，村子里的人也不允许外出。这个星球的民风很闭塞的。』 莫愁“哦”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曾鼓励萝卜汤，向村中的长老们建议，给皇帝发信息寻求庇护。如果皇家舰队开过来的话，饲养肉类小怪物的玩家当然抵挡不住，只能作鸟兽散。然后再想办法，慢慢清除那些肉类小怪物。 但是长老们拒绝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莫愁觉得，他们这一族人有点像美国的阿米什人。生活在高度发达的科技世界，但却自成疆域，保持着独特的习俗，不轻易与外界互通往来。 萝卜汤闪动的大眼睛忽然朝她直直转过来，神态间带上了三分忸怩七分期待：『比起这个……我……有个私人请求。』 被这样的眼神一看，莫愁只觉得打字的手都软了一软：“你说。” 她对萌物一向没有抵抗力，幸而那双眼睛的落点不是她本人，而是她游戏中的人物，否则她一定已经被萌得一脸血了。 萝卜汤站直身子，把两只小圆手在裤子上仔仔细细擦了擦，从兜里掏出一朵看不出材质的玫瑰花，双手递给莫愁：『这是我做的，送给你。你愿意当我的老公吗？』 屏幕前的莫愁倒抽一口气。 她听过布罗铎与苏枋之间的事，知道在恋爱这件事上汤国人的大脑回路跟地球人有很大不同，可以三言两语就对一个人死心塌地，根本不管对方是圆是扁。 她是对萝卜汤很有好感没错，可是当他的老公……实在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之中。 为难了好一会儿，莫愁想出了一个可能还算得体的拒绝理由：「我不是男人啊。」 由于萌汤国只有男人，因此“男人”和“人类”在萌汤语里是同一个词。系统翻译的时候又没考虑具体语境，于是萝卜汤听到的话是这样的：「我不是人类啊。」 『……╭(○＿○)╮』萝卜汤手中的玫瑰花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想过可能会被拒绝，然而这个情况是他预料之外的。 ……不……不是…… 不是人类！！！└(○Д○)┘ 他不在乎对方是圆是扁是美是丑，可是村子里有严格的规定，婚姻绝不能跨物种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萝卜汤洒下两条宽面条泪，心碎地狂奔而去。 第62章 卫生间里，裴茗恨恨地把自己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马桶盖上。 他之所以非躲起来不可，不仅是因为不能让苏枋发现他采集毒素药材的地点，还因为他不能让对方看到他登入游戏的方式——意识连接。 直接用键盘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已经习惯了高端洋气的操作方式，难以返璞归真。 谨慎地从内部反锁好门，裴茗掏出口袋里一只小型探测仪器，扫描室内是否存在监控设备之类的信号发射源。这东西是他自己做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检查一番才可放心。 确认了这里很干净，他打开游戏，登入“茗非衣”的账号。想了一想，随便捉了一只香肠小怪物，做了个记号放在一处地点，将方位坐标告诉苏枋。 回到卧室里的时候，苏枋正站在传送门前，皱眉看着挂在自己右臂上的一件东西。裴茗望去，见一根香肠用细细的手脚环抱着苏枋的腕部，恶狠狠地啃咬他手臂上的护具。 苏枋从手臂上扯下香肠递过来：“给你，这就是你刚才放在那里的东西。” 裴茗也戴上护具，接过细看。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种小怪物。与游戏中的萌态卡通造型不同，它除了拥有脸部和手脚之外，看上去就是一根极为普通的肉肠。 裴茗把香肠大头朝下颠倒过来，扯开它的两条小细腿检查。它屁股后面刻了个形似小菊花的图案，是他亲手做的记号。毫无疑问，这正是他刚才捕获的那一根香肠。 “相信了？”苏枋挑眉。 裴茗故作平静地点头，“我要自己试一回。” 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找到了。通向萌汤国的大门，终于是被他给找到了！ 苏枋退后一步让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在坐标系里输入三维坐标，通道另一端就可以出现在相应的位置。” 这个功能原本并没有，通道另一端的出口固定在布罗铎的皇宫。因为要给裴茗使用，技术官们连夜加班调试，增添了这个新功能。 裴茗依言输入数据，慢慢伸手靠近机器的箱壁。他的手也在接触那块金属板的瞬间消失了，没有任何感觉，仿佛穿透空气一般自然。 通道另一端的温度比室内低，他的手感受到了微微的寒意。四下探了探，周围好像是草丛，摸得出硬质的草茎与柔软的泥土。拨开草茎稍稍搜索一下，指尖很快传来冰凉的玻璃质感。 他攥住那件东西，缩回了手。掌间多出两只香水瓶大小的玻璃瓶，一绿一蓝，灯光下晶莹剔透，还沾了一片叫不出名字的花瓣。这是他事先在某处埋藏的毒素与解药。 苏枋显然也明白它们是什么，静静地看着不语。 “首都星也可以到吗？”裴茗眼瞳放光，又忍不住想要舔嘴唇。首都星，是他在游戏里绝对无法踏足的禁区。如果这个超空间通道能够直接通向那里…… “那里不行。”苏枋淡淡说，“游戏里是禁区的地方，用这台机器也一样是禁区。你以为萌汤国的人真有那么傻，会让我畅通无阻？” 对方语气里隐约的嘲谑令裴茗略感不爽，不由反驳道：“那你是怎么去的首都星？别否认，萌汤国网站的娱乐版信息很丰富。”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夸赞了“欲念之魂”的嗜好，裴茗脸色一黑。 苏枋露出了一个“-_-”的表情，“我到距离首都星最近的航空港，从那里搭飞船过去。” “就是说，我们即便可以真身过去，也不能自由行动？”裴茗有点不满。不能自由行动的话，即便进入了萌汤国也没有太大意义。 苏枋低头看了看表，神色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到底是不是要订契约你自己决定，我日程很紧，没有时间陪你犹豫。” 一句话提醒了裴茗，他们现在并非完全对等的合作关系，主动权在苏枋手里。 他顿时像被打了脸一样悻悻，但一想到进入萌汤国这个巨大的诱惑，又不得不咬牙隐忍不发：“好，那就订契约吧。”以他的聪明，只要能进入萌汤国，以后总能找到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蓝色的瓶子在苏枋眼前晃了晃，“这是毒素。” 裴茗拧开盖子，揪起那根被关进了保鲜盒里的香肠怪。 肉类小怪物虽然不是生命体，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遵循生物法则，肌体毒素对它们也有效。裴茗不止一次拿它们实验药效，还曾把掺有毒素的肉送去给“欲念之魂”吃。但“欲念之魂”没有肉|体，毒素对它不起作用。 一离开保鲜盒，香肠的攻击性又被激起，张开嘴亮出两排大牙：“o(╰□╯)o！” 还没来得及开咬，一滴液体自蓝色瓶子落进了它的嘴里。 半个小时后，香肠毫无生气地躺倒了。苏枋把它拿在手里扯了扯，它一动不动，手脚蜷缩在一起，脸也挤成了一团：“o(╯﹏╰)o” 他回头瞥一眼裴茗：“你这是在谋杀。毒素这么快就发作的话，我马上就挂了。” “不是的。”裴茗解释道，“肉类怪物是非生命体，所以毒素发挥作用很快。在动物和人类身上，药效是很缓慢的，段时间内完全不会有事。”他仰起头，将蓝色瓶内剩下的药液饮下一半，“喏，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只要按时服用足够的解药，毒素就会慢慢被人体循环代谢掉。” “如果不服解药呢？” 裴茗摊摊手，“你会慢慢不能动，有点像渐冻症，但是不会死。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喝下解药，就会恢复。”他拿过绿色瓶子，用手指撑开香肠的嘴，滴入一滴药液。过了不久，香肠晃动着站了起来，又恶狠狠地朝他扑过去，直到再次被保鲜盒当头罩下。 “解药给你，每天喝一滴就可以。”裴茗把绿色瓶子递到苏枋手里，“快要用完的时候，我会再给你补充。当然了，我永远不会一次性给你足够剂量的解药，这样你就不可以干掉我。” 裴茗的内心很是郁卒，这次的行事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他素来喜欢留一张底牌，这次却是一张底牌也无。就连他已经打出去的这张牌，其实也不是绝对可靠。他只能赌一把，赌苏枋找不到解药的药材，至少不会那么快找到。否则他就只能被牢牢地将死，全盘皆输。 苏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吃过龙漦水仙的球茎，现在看到的是裴茗的萌形态，对方最细微的心思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裴茗说的都是实话。对方已经真的没有底牌了，那么，他也值得为此赌一把。 苏枋不再犹豫，喝下蓝色瓶子内的药液。 裴茗也爽快地拿起魔法卷轴，说：“我自愿接受这份契约的内容。” 随着他的话音，卷轴倏地升空飞起，化作一道光芒流转的符文。下一霎，那符文隐入了他额前的皮肤。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一切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这一刻起，布罗铎在他身上种下了一个诱导魔法。但它的作用是温和的，并不会像黑魔法那样，即刻便将人的心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是循循渐进，在很长的时间内慢慢使对方接受诱导。 “契约已经开始生效了。”苏枋轻描淡写，“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被我带进萌汤国，但要记住，你的行动是受限的，不要做出会让自己被‘遣返’的事情。” “知道了。”裴茗不甚情愿地应诺。 “记得，跟‘欲念之魂’保持好关系，不要闹僵。”苏枋提醒道，“只有它继续信任你，我们将来才能借它的力。” “这不用你说。”裴茗冷嗤一声，“你也看好皇帝，不要被他怀疑了。” 他在他身上下了毒，他在他身上种了“蛊”。某种程度来说，公平了。他们现在，的的确确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 寝宫里帘幕低垂，暗香浮动。 太上皇的手指在爱人的发间缓缓游弋。柔顺的长发有如从云端披落的黄金锦缎，因织入了阳光而灿烂到炫目。皇太后像一只安静的猫儿，半闭着柔媚的紫眸，睫毛投下鸦色的纤长密影。 “亲爱的，你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太上皇捧住他的脸深情款款地赞叹，仿佛欣赏绝世无匹的珍宝。“我看着你，就再也看不到这世上其它的一切。” “咿呦。”皇太后闭上眼睛，对这样的赞誉深表受用。 “你的性格也让我爱不释手。”太上皇眼露疼惜，“布罗铎长得那么像你，可惜性子随了我，英明神武有馀，优雅含蓄不足。” “呵呵。”皇太后发出内涵不明的谜之声音。 太上皇摸摸下巴，神色一凝：“你说，布罗铎明明接受过最好的皇族教育，怎么就还是那么单纯呢？这孩子从小就缺心眼少智慧，哪像你一样冰雪聪*眼识珠。” 他背着双手临风对月慨然追忆：“想当初，我铺了满地的黄金宝石向你求婚，普通人早就被闪瞎眼了，可你还是一眼就看出我不是好东西，果断地拒绝了我。这就是眼力劲啊！这就是大智慧啊！你是我们萌汤国不世出的大谋略家啊！” 皇太后樱色的唇角邪魅一勾：“必须。” “可是布罗铎那孩子一向傻了吧唧的，一点没遗传到你的脑子。”太上皇怅恨不已又忧思宛然，“你说，他娶的那个老公，该不会骗他吧？地球人的肚子都很黑的。要知道，一千年前的苏破天皇后，可就背叛了咱们萌汤国啊。”他眼珠转转，“要不 第63章 苏枋费了比平时多的周折返回首都星。 确如他对裴茗所说的那样，他必须先到近地轨道的太空港，搭乘专用飞船。 这当然是为了安全。超空间的另一端出口已被设置了不允许出现在首都星，以免不受欢迎的裴茗没事跑去溜达。 回到皇宫，布罗铎没有像往常一样元气十足地“(≥︶≤)/~~~”着飞奔出来迎接。 走进卧室一看，蓝色的布罗铎屁股朝天，圆溜溜地撅在床上。 “陛下又要驾崩了？”苏枋叹息。 “嗯。我感觉自己中毒了。(つ＇﹏｀c)”布罗铎萎靡不振，满脸愁云惨雾。 苏枋无可奈何地轻弹他的脑门，“不要胡说，你这是心理作用。”服毒的人又不是他。 “我们同心同体嘛。=w=”布罗铎郁郁。 苏枋知道，他一直对自己主动服毒这件事耿耿于怀、难以接受。少不得又安慰一番：“你看，你身上有反噬之力，总让我担心，这不公平。现在我也中了毒，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布罗铎抬起水盈盈的圆眼睛，欲言又止。最后叹一口气：“你不会懂的。” . 晚餐的餐桌上，太上皇忽然提了个建议。 “儿子，姑爷，我们去别的星球旅个游吧？” 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米奈斯特拉皇城所在的半球，此时正值冬季。冰雪线向城内延伸了许多，冰川与冰碛高地覆盖住了大片土地，严寒肆虐。在卫星的热成像照片上，整个皇城区域都变成了一片冷色。 汤国人一向是比较重视享乐的，爱吃爱玩。在多数人的口腹之欲难以得到满足的现下，旅游业便变得尤其火热。于是，景致凋敝的冬季，便成了星际旅行的旺季。人们携家带口，结伴组团出游，到那些恒星光照更加充足、景色更加明媚的行星度假。在各大星际穿梭中转站，都能看到一群一群表情幸福的汤圆在排队检票候机。 太上皇喜欢游玩，在宫里憋闷了这一阵，有点受不住了。 布罗铎想了想，觉得这建议挺好。反派的事件虽然没有解决，但也算暂告段落，不妨去旅个游，放松放松心情。他拿起餐巾擦擦嘴角，“去哪里好？” 皇太后发出奇怪的声音：“苏苏。” “苏苏星？”布罗铎怔了怔，仰头考虑一下，“好，就去那里吧。” 背过身去，在布罗铎和苏枋看不见的角度，太上皇与皇太后交换了一下眼神。 §§§ 苏苏星是一颗体积不大的小行星。尽管风景如画，但交通闭塞，在萌汤国的浩瀚星海中籍籍无闻。星球名称的来源与一个人有关，那就是一千年前的皇后杰克苏。 如同前文所说过的，杰克苏在萌汤国的历史地位并不高。 然而苏苏星是个例外。在这里，杰克苏是被作为全民偶像来崇拜的。原因是，据说他曾经拯救过这个星球。但由于年代较为久远，且当事人作风低调，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当时具体的事件状况。 但这并不影响各种版本的稗官野史在民间流传。在那些故事中，杰克苏被塑造成了一个自带主角光环的英雄，而不再是正史中那个迅如流星的匆遽过客。 苏苏镇是整个星球上唯一的城镇，依山而建，小而精致。蓝天澄澈似水，小巧如积木的房屋鲜艳明丽。街角的露天汤座，靠近花枝缠绕的白色小木篱，坐着四位客人。 最惹眼的是其中两个金发美青年，身着整洁的白色礼服，精心梳理的长发光滑如缎宛然委地。尽管桌上的饮食只有简单的清汤，用餐礼仪也一丝不苟，品尝不同味道的汤品之前用温水细细漱口，举手投足完美得无懈可击。 坐在周围的客人交头接耳嘁嘁喳喳： “哇！美人！” “穿得那么高贵，应该是从大星球来的吧，好羡慕。” “是错觉吗？我觉得有点像皇帝陛下呀。” “肯定是错觉啦，陛下度假不会来我们这种小行星哒。” “那个穿黑制服的是管家吗？好帅好迷人~~” 众人话题的焦点，正是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一家四口。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布罗铎稍微做了些乔装，用美瞳术改变了眼睛颜色，又略略化了些妆。他本来就是个皇家宅男，在公众面前的出镜率很低，普通人对他的容貌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一眼认出的程度。 但无论走到哪里，他在人群中永远如宝石般闪亮。那种气质使然的奂奂光彩，是藏也藏不住的。皇太后也同样耀眼，父子两人宛如一对双子一等星。苏枋假扮成管家，纯黑制服蝴蝶领结端正肃穆，英俊面容魔鬼身材引得一大票桃心形状的眼刀飕飕飕激射过来。 唯一没有被众人提及的太上皇竖着雷达似的耳朵，四处捕捉路人们的言论，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自己的家人果然是卓尔不群的存在，难过的是——麻蛋，老子我也当过那么多年皇帝好不好！而且出镜率还不低啊！你们这些愚蠢的围观群众怎么就没有一个认出我来的呢，我的存在感怎么就辣~~么低！！ 为了在同座的其馀三人面前挽回面子，愤愤不平的太上皇扯住苏枋的衣袖：“姑爷，啊不对，管家，你相信吗，其实我当年比布罗铎有人气多了，连年当旬帝国魅力榜’第一名。” 被他拉住的苏枋闻言沉思了一下，如实答道：“比起这个，我更相信您能用尺规作出圆内接十七边形。” “什么意思？”太上皇不解。 “意思就是不可能。”布罗铎在旁边做笺注。 “…………”大庭广众之下不便上演寡人有疾的戏码，太上皇只得辛酸地默然垂泪。 距离汤座不远就是小镇最热闹的商业街。高低蜿蜒的道路两旁，贩卖纪念品的精致商铺栉比鳞次。许多当地乡人打扮的汤圆站在门口，卖力地招徕顾客： “杰克苏限量版超大海报哦~~(＾▽＾)/” “破天之镝一比一模型哦~~(￣▽￣)/” “杰克苏与菜汤帝最新版高·h·漫画哦~~(≡▽≡)/” ……最后那个是什么鬼？！苏枋额角冒出几根黑线默默吐槽。却见原本目不斜视优雅闲行的皇帝陛下瞬间萌化成了粉红团子，向着最后那家店飞奔而去，风中依稀传来“咿呦咿呦咿呦”的诡异怪声。 ……你这是啥爱好啊喂！！ 无奈自己现在扮演的是管家角色，苏枋只好称职地尾随过去。 店面不大，陈列着许多与杰克苏菜汤帝相关的周边商品，招贴画啦手办啦装饰品啦，林林总总琳琅满目。苏枋发现，所有这些的商品的图案上，菜汤帝的形象都是固定的，但杰克苏的形象多种多样。 造成这种结果的缘由不难理解：菜汤帝威尔杜莱的照片是在网络上公开的，大众都见得到。但杰克苏并没有照片流传于世，仅在皇家数据库中秘密保存，大众只能凭借史籍中为数极少的文字描述，展开想象力的翅膀，揣摩臆测他真实的相貌。 店铺的主体空间是一排排货架，上面陈列着五颜六色的光卡。这是萌汤国的漫画书，插入读卡仪中就会投映出静态影像，有点接近幻灯片。布罗铎挑挑拣拣，抱出一大叠光卡，扒着收款柜台一颠一颠：“我要这个~~~还有这个~~~(ㄚ///▽///)ㄚ”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挑出这么多？”苏枋有些诧异，拿过那叠光卡浏览一过。现在没有读卡仪，看不到漫画内容，但可以看见封面。只扫了一眼，他便明白了布罗铎挑选的准则——只要男主角长得像苏枋，就会被搜罗入囊中。 苏枋忽地想起，他与布罗铎第一次见面那天，皇帝陛下在他家卧室一本正经地看《世界一初恋》，还把重要的几页翻来覆去地看。 不由得再度感慨：这家伙的内心，到底是有多痴汉啊。-_-|| 第64章 ……(y*⊙⊙)y 乘坐飞行车去往山地野营的路途中，布罗铎始终捧着读卡仪，以上面那样的姿势和表情阅览新买来的一堆漫画。 苏枋无事可做，便也凑过去瞄了两眼，瞬间被自己看到的内容刷新了耻度。 ——外表越单纯的人内心越□□（方框中的内容请自行填写），古人诚不我欺。 实在按捺不住，他指着画面中的杰克苏问布罗铎：“这个长得很像我的男主角可是正在跟别人‘嗯嗯’，你难道一点都不会觉得别扭吗？” “不会啊！”布罗铎指着杰克苏身上的菜汤帝，笑靥如花：“菜汤画得也很像我嘛，我很容易有代入感呢。” ……好吧。 又过了一会儿，苏枋渐渐看出点端倪：布罗铎买的这些书里，杰克苏全都是被菜汤各种压倒的那一个。 苏枋心下纳闷，拿起一张光卡细看，这才注意到原来封面上是有注明cp的。虽然拥护“杰克苏x菜汤帝”的粉丝占多数，但支持“菜汤帝x杰克苏”的也为数不少，布罗铎选的就全是这一类。 就如同每一个治疗心中都有一个当坦克的梦，每一个小受心中也都有一个当小攻的梦。遗憾的是，对可怜皇帝陛下来说，这个梦在现实中已然无望成真，他老公明确表示谢绝反攻。 “所以，我唯有在漫画的世界中填补这个缺憾，寻求心理平衡。”布罗铎一脸蛋蛋的忧伤。 “……”苏枋开始认真考虑，今晚是否应该把皇帝陛下一百遍掉，藉此毫不留情地彻底灭绝对方的奢想。 封面上有一个二维码，用指尖一点，一面悬浮光屏出现在空中，进入了杰克苏和菜汤帝的专属同人论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枋在灌水版面逛悠。他一直在学习萌汤国的语言文字，进步颇大，不必借助光脑的翻译也能看得七七八八。 就和地球人不同cp阵营之间的唇枪舌剑一样，汤国人也不遗馀力地维护自己心目中神圣的cp，吵到酣处，还会互相问候对方的老公。 苏枋囧囧地看了几个飘红的热门帖子，为广大网友的考据能力与推理能力深深折服。 点击量和回复量最高的是这么一个帖子： 【主题：杰克苏不可能是攻！不服来战！ 发帖人：汤苏】 帖子从各种史料出发，分析了菜汤帝的个性，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肯定不会乖乖在下面。 但紧接着，隔壁帖子里就有另一个人跳出来反驳。 【主题：论杰克苏为什么一定为攻 发帖人：苏汤 隔壁那个叫嚣杰克苏不能为攻的童鞋，我只拿一个栗子就可以驳倒你了。 大家想想看，杰克苏最著名的武器叫什么？——『破天之镝』呀！ 这个东西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是千年以来的人们都是听说过没见过。你们别相信商店里卖的那什么一比一模型，那都是店老板自己胡乱做的。 为什么这个东西那么神秘捏？ 『天』是什么？是皇帝呀！ 『镝』是什么？是箭头呀！ 箭头的形状像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综上，破天之镝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们还不懂么？没人见过是正常的，因为只有菜汤能看到呀！】 两个帖子下面都有数以万计的回复留言，有人挺有人骂。苏枋不禁设想了一下，若杰克苏和菜汤帝现在还活着，看到这样的帖子，不知道是会欣喜自己至今仍有如此之高的人气，还是会被各种靠谱不靠谱的脑洞气得死过去。 . 飞行车降低了高度，开始徐徐着陆，停泊在一片山凹中。四面山色苍翠欲滴，湖水澄明如微蓝的冰晶。 把野营用具搬运出来之后，飞行车便离开了，翌日再来接他们回去。 “啊~~~阳光真好~~~(＾＾)/”萌化形态的太上皇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向着阳光伸一伸懒腰，“贴近大自然的感觉真好~~~” 皇太后到湖边席地坐下，对着光可鉴人的明媚水面梳理长发，像希腊神话中顾影自怜的喀尔纳索斯欣赏自己映在水中的俊颜，一边摇头喟叹：“太美。” 指望这两个人干活不如指望猪会爬树，苏枋和布罗铎动手，把帐篷和野炊餐具支好架好。 苏枋带了一些煲汤的食材出来，但太上皇说，这边的山里有一种野生菌菇非常美味，布罗铎从小就很爱吃。这也是为什么皇太后一提议来苏苏星，布罗铎便立即同意的原因之一。 布罗铎留守营地，太上皇自告奋勇带着苏枋前去森林里寻找那种菌菇。 清风微拂，森林间小径蜿蜒，阳光透过参天的高大树木，在地面投下斑驳的亮斑。 菌菇生长在树根下，与泥土浑然一色，很不容易发现。两人一路寻来，渐渐走到了丛林深处，距离宿营之地已然很远。 “那儿有！”太上皇眼睛发亮，指着树下一束草丛。 苏枋走过去，小心地扒开杂草。草皮之间露出一个半圆的褐色物体，像个马蜂窝。虽然看上去很丑，可这东西却是萌汤国美食榜上的常客。切成细细的菌丝，加黑松露和鱼子酱煲汤，滋味鲜美得难以言喻。 苏枋戴上橡胶手套，用特制的小刀剜下菌菇，放进保鲜袋里。 又采了几只，估摸着分量足够四个人吃一天，苏枋和太上皇准备原路折回。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骤然自太上皇腰间响起。 “不好！”太上皇手忙脚乱拿出通讯器。光屏上出现的影像，令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皇太后背朝镜头，无力地倒在不远的地面上。布罗铎在近处，手脚都被捆绑着，因为惊恐而萌化了。 「啊啊！(///Д///)ヾ」团子状的布罗铎拼命挣扎着大叫，满地滚来滚去，似乎想努力站起来。但四肢被缚，圆圆的身体很难找到平衡。 画面上随即打出了一行大字：『皇帝在我们手上。想要他的命，就拿皇后来换。』 「老公！」布罗铎朝镜头滚过来，像要对苏枋说什么，但却被一根绳子拉起，吊在半空雪雪呼痛：「哎哟！(≥Д≤)ヾ」 然后，光屏啪地一声关闭了。 “啊~~~！！！布罗铎！！！”太上皇撕心裂肺地喊道，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苏枋：“…………” 太上皇躺了一会儿，见无人理睬，只好自己忽腾坐起：“姑爷啊！布罗铎他出事了呀！” 苏枋冷眼看他：“不用紧张。布罗铎和皇太后萌化之后的样子的确很像，但我还是区分得出来的。” “……∑(○Д○)！”太上皇瞬间石化了，“姑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苏枋丝毫不给他留面子，直接戳穿到底：“地上躺着的那个皇太后，是个橡皮假人吧？被吊着的那个人才是皇太后，换上了布罗铎的衣服，假扮成他来骗我。——不对，连衣服都不用换，萌汤国的衣物是可以变换样式的。”他叹息一声，“这么玩，很有意思吗？” 伎俩被看穿，太上皇怔怔的不知如何收场，只好自找台阶：“不要胡说八道！就算被吊着的人是皇太后，难道就不值得你关心吗？” 苏枋无奈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如果皇太后真的被人绑架了，我当然也会着急。可是，他和你是串通好的。”否则的话，太上皇分明见到皇太后昏倒在地上，怎么可能一心只为布罗铎担忧。 “……(〒▽〒)”他说得好有道理，太上皇无言以对。 正在悻悻，通讯器突然又响了起来。 皇太后出现在光屏上，神色急切：「不 第65章 苏枋和太上皇匆匆忙忙跑回宿营地，只见萌化的皇太后咬着小圆手，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转。萌化状态不会骗人，他是真的急了。 四下寻觅一番，到处都没有布罗铎的影子。 苏枋不说废话，直接问出主题：“发生了什么？” “…………”皇太后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团起圆溜溜的身体，瑟缩在了太上皇背后。 太上皇大概是见苏枋脸色不善，怕他发起飙来揍人，连忙心慌地挡在他与皇太后之间：“姑……姑爷，那个，你听我们解释……本来我们只是想……结果……结果谁知道……” 他语无伦次，苏枋干脆直接打断：“我是问发生了什么，不是问为什么会发生！”至于造成这局面的原因，等到找回布罗铎以后再跟这夫夫两个算总账不迟。 太上皇自知理亏，不由吓得身子一矮，连带他背后的皇太后也变得更圆了一点。 光脑见势不好，及时飘过来解围兼表现：「皇后陛下请息怒！事情是这样的：太上皇和皇太后为了试探你对陛下的真心，趁你离开之际，悄悄把陛下暂时转移到了这附近的某个地方藏了起来，假装是被人绑架了。哪知道，就在他们演戏的这段时间里，陛下居然真的被别的什么人给掳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似乎是为了证实它所言不假，皇太后也从太上皇背后露出脸来叫了两声：“嘤嘤。(qaq)” 苏枋觉得奇怪：“布罗铎的武力值是很高的啊。” 言下之意，我家皇帝陛下那么牛掰的一个汤，怎么会被人说掳走就掳走呢？ “…………”皇太后又咬着小圆手缩了回去。 光脑替他解释：「因为陛下当时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苏枋一愕，回眸看向某夫夫。 太上皇&皇太后：“╭()╮……” 「皇太后偷偷在陛下的饮用水里下了很大剂量的安眠药，等陛下昏睡过去以后把他移到了离这里比较远的地方，不然害怕骗你的时候会穿帮。」结果戏码还是刚开场就穿帮了。 “什么？！”苏枋简直快要被他们气到眼内喷火，“你们居然还给他下药！” 太上皇&皇太后：“(￣□￣)/！！” 苏枋有气没地方出，一把抓住光脑，活活把它攥成了二胡卵子状：“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提醒布罗铎！” 「欸吔吔吔吔——！！」光脑涕泗横流，临风飙起两条长长的宽面条泪，「皇后陛下明鉴，我是被胁迫的！太上皇威胁我说，敢告诉陛下就把我恢复出厂设置！脑脑心里苦，皇后您做主哇！」 事已至此，追究责任也无意义。 苏枋放开光脑，“那你看到布罗铎被人抓走的情景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我全程都有记录！」光脑积极将功补过，连哑铃形状的身体也顾不上恢复，急急忙忙从数据库中调出刚才的录影，用光屏放映出来。 影像从苏枋离去之后开始。 「(*/≥︶≤)/~~~」萌萌的布罗铎正在忙里忙外收拾铺盖，一边咿呦咿呦地叫着。看得出，他对今夜的野营十分期待。 一切拾掇停当，皇太后“好心”地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水。布罗铎不疑有他，悉数喝了下去。药效很快发作，他昏睡过去。 皇太后把恢复了正常形态的布罗铎抱到远处一片背风的凹地里藏好，之后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活结绳圈，捆绑住自己的手脚，开始了一番自导自演 画面停留在布罗铎这边。他被放置在这里之后，便一直静静地沉睡。俊美的脸被周围的草叶映衬得苍白，仿佛童话故事里中了魔咒无法醒来的王子。 在这个长久的俯瞰镜头之下，苏枋蓦地发现，布罗铎的脸比以前瘦削了不少。 注意到这一点，让他的心里泛起一阵微酸。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碌，却忽略了考虑布罗铎的心情。虽然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萌萌的，可独自一人的时候，布罗铎又有着什么样的感受？ 可想而知那不会是什么美好的感受，他的消瘦就是明证。 而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觉察。 这时，一直一瞬不瞬凝视着屏幕的皇太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快看！” 随着他的声音，画面出现了异象。 布罗铎散落在脸上的一绺发丝，像是被人拂开似地自动掠到了耳畔。紧接着，他的脸忽然微微偏侧了一些，下颔抬起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角度。 说古怪是因为，一个平躺着并且失去意识的人，身体这样扭转显得很不自然。 但苏枋换了个角度想象了一下，假如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有一个人正蹲在布罗铎的身侧，捏着他的下颔查看他的脸，那么布罗铎此刻的姿势就极为正常了。 然后，更加不可思议的状况发生在了三人眼前：布罗铎的身体竟然就那样横陈着凭空悬浮而起，头部和四肢无力地垂下，后腰和腿弯处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支托着。 很明显，这是被人打横抱起的体态。可是光屏前的三个人睁大了六只眼睛，谁也没看到任何支撑他身体的物件。 “这这这……这到底是……？？”太上皇瞪圆了眼睛，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布罗铎的身体悬空飘浮了一段距离之后，从双脚开始消失。并不是分解消散在空气里的那种消失，而是像被某种遮蔽物挡住了。腿部、腰部、上身，直到最后一缕金发也完全不见。他就如同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抱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容器里。 光屏前的三个人依然盯着空荡荡的画面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布罗铎找出来似的。 “天哪！”太上皇第一个发出声音，抱着头跌坐在地上，“简直是白日活见鬼！” “不会是什么隐身技术吗？”苏枋问。萌汤国的科技如此之发达，连跨宇宙的超空间通道都搞得出来，倘若存在着隐身衣之类的产品，想来也不足为奇。 太上皇闻言，表情却变得有点古怪：“隐身技术的确是有，而且也不算困难。说直白一点，那种技术其实就和变色龙的原理差不了太多：穿上一件特殊材质的衣服，表面能够改变光线的波长，使可见光转换到红外或紫外波段，甚至微*段，人的肉眼不能看到。” 皇太后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仍旧说了两个字：“但是。” 太上皇点了点头，接着这两个字继续说下去：“但是，我们刚才看到的，绝对不是隐身技术。” 他说出了一番令苏枋略感不寒而栗的话：“就在拍摄这段画面的同时， 第66章 皇太后的话说完，气氛一时之间寂静，谁也没有再度开口。 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叫来了皇家侍卫们，把整个山区搜索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只是徒劳，短短的时间，布罗铎从这山区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或者，他就在这其中的某个地方，但谁也看不到他、探知不到他的存在。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山脉，像海水淹没了孤岛。侍卫队每返回一批，苏枋的心就凉下去一分。随着时间推移，布罗铎自主返回的可能性已然越来越小。 苏枋心里乱乱的。他甚至联想到了中国民间传说中的山魈，无数魑魅魍魉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每一个都要把布罗铎带走。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布罗铎的确是被人绑架的。因为那样至少还能收到消息，还可想出对策。 不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生平第一次，苏枋体会到了因束手无策而生的绝望。那种感觉，很糟糕，很糟糕。 猛然想到，布罗铎在他服毒之前也曾说过，他讨厌无能为力。那时的布罗铎，是否也怀着与此刻的自己相似的心情？ 夜倏忽已深，万籁俱寂，然而谁也没心思睡觉休息。 宽大的野营帐篷里，太上皇面色阴郁坐在小桌前。皇太后也没了平时的焕然容光，代之以愁云满面。 假如不去考虑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现在，倒是真的像一对为自己的孩子焦虑万分的家长了。 苏枋不想去责怪他们，也懒得去安慰他们。三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围桌而坐，各想各的心事。 “明天……”太上皇干涩着嗓音开了口，“明天我把帝国最好的魔法师们都找来。”他用力揉脸，“他们都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有办法，一定可以有办法。” 谁都听得出，这话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皇太后低下头，微露赧然。他自己就是顶级的魔法师之一，也已经动用了魔法来搜山，希望能感知到布罗铎身上的原力。结果，同样还是徒劳而已。 帐篷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暗淡昏昧，略微遮掩去了三人脸上的几分愁容。这种时候，过于明亮的灯光只会令人愈发心烦。 “你们为什么会提议到这里来？”苏枋突然问。 太上皇一怔，呆呆答道：“因为我们想试探你是不是……” 苏枋摇头打断，“我是说，为什么提议到‘这里’来。”特意选择了苏苏星，该不会是毫无缘由的吧。 “那是因为，如果是这里，布罗铎他一定会有兴趣。他本来就崇拜菜汤，你长得又很像苏破天。”太上皇怅然的目光凝在苏枋脸上，“是啊，你真的太像他了。所以，我实在无法对你完全放心。” “为什么？”苏枋不懂。 太上皇的神色转为严峻，“你听好了，我下面要说的，是米奈斯特拉皇族的一桩大秘密，关系到皇族的声誉。连布罗铎也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走的时候删除了皇家数据库里的一部分内容。” 他欠身离近苏枋，看定了对方幽深的晶瞳：“杰克苏，他出卖了萌汤国。他不是民间传说中的大英雄，也不是正史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真实的杰克苏，是一个可耻的叛——”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太上皇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苏枋和皇太后，突然都缩紧了瞳孔，凝聚的视线牢牢钉在他身后的某一点。他们的目光里都有着一种相同的内容——惊骇。 “你们都在看什么？”太上皇莫名其妙。没有人回答他。他正欲回头观望，手底下的桌面突然颤栗起来，并渐渐变得剧烈。“喀喀喀喀”的声音，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 “怎么回事？”太上皇诧愕四顾，“地震了吗？还是山崩了？”他马上发现，并不是这样。帐篷顶端的吊灯一动不动，外面的侍卫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警告。在颤栗的，只有这张桌子而已。 苏枋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向自己的手。他的双手都平摊在桌面上，左手的小指指根处有一枚铂金尾戒。这是一双对戒中的一个，另一个在布罗铎手上。这是通讯器，也是附魔的法器。 现在，它正在急剧地震颤，连带着整张桌子都抖动不止。 太上皇的面色青了，不由自主也跟着发起抖来，牙关咬得咯咯直响。附魔的法器产生了共振，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却又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下意识地想回眸看个究竟，可转头到一半，又因极度的恐惧而生生刹住了。 突然间，只听有人大喊了一声：“躲开！！” 太上皇轰然作响的耳膜已经无法辨识出，喊出这两个字的人到底是苏枋，还是皇太后。他对面的那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一纵而起，分别向两侧疾速掠去，躲避着迎面袭来的某种东西。 ——到底是什么？！ 太上皇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回过头去。就在他身后的黑暗中，某个东西陡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刹那冲到了他的眼前。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做出了敏捷而直接的反应——双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整个帐篷内的宽敞空间，顷刻都被那突然出现的东西占据了。一对暗黄琉璃色的眼框内，竖着两条细细的瞳线。悍然张开的血色巨口中，淬毒长牙幽蓝闪熠，如磷光鬼火。 那赫然…… 是一只庞硕无比的蛇头！ 苏枋躲在房间一隅，拼命克制着自己几欲癫狂的心跳。看到这样的东西，任谁也不可能不恐惧。他已然分不清楚，是附魔的戒指在震动，还是他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皇太后沉静地躲避在与苏枋相对的角落。平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荡然无存，眼神凌厉如电，掌间微微有蓝色的弧光频闪。苏枋知道，那是魔法武器。治愈系的魔法原力通常是柔和的雪青色，而攻击系的魔法光焰则大多是寒冽的冰蓝色。 更让苏枋惊奇的是，从来只说两个字的皇太后，这一次竟破天荒说了四个字。他是用口型说的，没有发出声音，然而苏枋却只觉惊心动魄： “虺蜮之牙！！” 那个狰狞的蛇头静止在房间正中央，像鬼屋中恐怖的布景，久久不动。 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度，苏枋小心翼翼伸出腿去，踢了一脚倒伏在地上的太上皇，把他踢到灯光稍微明亮一些的地方，借着光线细细辨认。他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伤口。但是刚才，那只巨大的蛇头分明击中了他。以那种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太上皇此时应该已经血肉模糊才对。 难道说……？ 苏枋脑中倏然闪过一个猜测。 对面的皇太后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想法。苏枋看见他悄然立起了手掌，冰蓝光焰无声地凝集成一柄短匕的模样。倏一扬手，光匕迅疾似电，瞬间穿过了巨蛇的头颅。 “铛”一声脆响，光匕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便破壁而出，仿佛穿透的只是空气，而那蛇头却仍是岿然不动。 这似乎证实了苏枋的猜测：它只不过是个幻影。 可是…… 苏枋摸了摸左手小指上的那枚铂金尾戒。他想不通，如果眼前的一切都仅仅是幻影，为何附魔的法器又会有所反应？ 这时，房间另一侧的暗影中，缓缓凸现出了一个人形。那人形的轮廓渐次清晰，清晰到苏枋可以辨认出它的面容。 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张与他何其肖似的脸庞！ 他凭直觉知道，那个人，正是传说中的杰克苏。 就在杰克苏的幻影出现的同时，“虺蜮之牙”也有了反应，朝着那个方向转过头去，细长的瞳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聚焦在对方身上。一人一蛇，便在这无尽的暗夜之中浮空相峙。 杰克苏一身玄色战衣，目光缥缈窅冥，似乎在与“虺蜮之牙”彼此相望，又似乎越过了眼前的时空，注视着遥远而未知的某个地方。徐徐抬起的手臂之上，挽着一张黑曜石附魔玈弓。那附魔的光焰竟是赤色的，奂奂流动，炽烈如地狱业火。 杰克苏搭上一支同样通体纯黑的长箭，三指扣弦，弯曲右臂拉满了玈弓。飒飒天风过处，黑发微动，衣袂翩然。在他的胁部，恍惚有一对淡金色的薄翼在凛凛翕张。 射出那支箭矢之前，他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但苏枋听不到他的声音。纵是静默如斯，杰克苏强大的威压，也已震慑得人难以呼吸。 然后，杰克苏猛然松开了挽弓的长臂。镝锋破空激射的刹那，炎光飞响，天地遽然为之变色。苏枋明白了这支箭矢为何会被后世称为“破天之镝”，它确然有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 宛如天降的火海一霎撕裂玄穹长空，精芒万丈之中星河倒转，连时光也仿若化作乱鸦惊飞散去。三千世界尽成劫灰，宇宙间唯有那道飘逸俊影傲然伫立，凝成万古洪荒中唯一的永恒。 在这样一个苏破天际的神圣时刻，苏枋脑海中倏然划过的，却是一个无比脱线的念头—— 第67章 那之后，弥天的火光骤然散尽。 全部的幻象一瞬间消失无迹，帐篷内恢复了平静。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有人给他们放映了一场3d电影。 静候片刻，确认没有异样了，皇太后施施然从墙角立起，理了理仪容，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两名侍卫应声而入：“太后陛下，有何吩咐？” “拖走。”皇太后指指地上的人，又指指外面医生住的帐篷，背过身去以手掩面，大概是觉得太上皇此刻的形象太过丢人，不忍直视。 “是！╭(＇▽＇)Ψ╭(＇▽＇)Ψ”两名侍卫走过去，一人扯起一条腿，把太上皇拖往帐外。 太上皇：“……┖(○﹃○)┚”【被拖走ing】 不知是否大家平日里就对太上皇心存不满，对他毫无怜惜之情。太上皇的脑袋在地上磕得咣咣作响，中途撞桌撞墙累计n次，估计到了外面还会撞树。苏枋不由默哀，在心里为太上皇的人品点了个蜡。 重新坐在桌前，苏枋与皇太后无言地对视。谁也没有再谈论起刚才发生的事，因为知道对方也一样摸不着头脑，谈论也没用。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如果掳走布罗铎的人真是苏破天，那么现在，唯有等待这一个办法。 §§§ “嗯嗯……” 布罗铎半睁开沉重的眼睑，没有焦点的视野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这是什么地方？ 身体是悬空的，有个人横抱着他稳步行走。他想看清那人的脸，却怎么也聚不拢视线。 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氛。温暖的木质调，应该是檀香吧，好像还有明亮的橙花。 啊，是老公。 被这样熟悉的气味抚慰着，布罗铎放心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再度被浓重的睡意席卷。 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窗帘是拉着的，光线很暗。 看见他在动，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抚摩他的头。布罗铎转眸望去，床边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从身形来看是苏枋。但那个人不说话，也不靠近过来。 “……老公？”布罗铎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那个人的手滞了一滞，慢慢移开了，没有应声。 布罗铎努力辨认对方的面容。 这个人并不是苏枋。他的头发比苏枋略长，眉目更凌厉一些。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状况，陌生的神秘人。然而非常奇异地，布罗铎并不感到惊惶。冥冥中他自有直觉：这个人是无害的，至少对他无害。 布罗铎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他记得，他喝了父后递过来的一杯水，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那个人点了点头。他的眸色和苏枋一样幽黑，如沉静千年的深潭。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布罗铎又问。这地方好像有点过于阒寂了，丝毫感觉不到人类活动的气息。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低了头，微笑地看他。 布罗铎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噜”叫了一声。由于周围太安静，这一声异常响亮，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顿时赧得萌化了：“啊……(づ//Д///c)ヾ” 用双手按住胃部想让它停止哀鸣，它却叫得更欢。这也难怪，他很长时间没吃东西，早就饿坏了。 黑衣人弯一弯唇，又摸摸他的头，起身走开了。 未几，旁边的一间小屋里亮起灯光，传来金属与瓷器轻轻碰撞的脆声。 呃……好像是在……打鸡蛋？？(＠w＠；) 枯坐了片刻，布罗铎一时有点无聊又有点好奇，从被子里骨碌爬出来，扒着墙边，探出脑袋偷偷往小屋里面张望。 这果然是一间厨房。陈设十分简单，仅有最基础的生活用具，多馀之物一概皆无。灶具的样式有点老旧，应该用了很多年，但擦洗得锃亮洁净，灶台也一尘不染。 锅内的油已经烧热了，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黑衣男子站在料理台前，动作娴熟地把切好的西红柿片放入锅内煸炒，又加了几碗水。 感觉到布罗铎的举动，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正对上布罗铎萌萌的脸。 灯光下，布罗铎看得更清楚了。虽然对方的脸庞与苏枋极为肖似，但神态之间带着几分萧索冷清。那种凌厉的感觉，即是因这冷清而生的。 这个人的冷，并不是拒人千里的冷傲。事实上他经常微笑，看着布罗铎的目光也极尽温柔。但那微笑那温柔的背后，有着蚀骨的寂寥。像一个独自游离了太久的人，纵然得以重返人间，也永远摆脱不去孤独，仿佛白布上一块洗不褪的陈年血斑。 这个人，必然已经孤独了很久很久。 布罗铎没来由一阵难过。孤独的滋味不好受。在遇到苏枋之前，他的人生也只是日复一日的寂然。 锅里的西红柿汤咕嘟嘟地煮沸了，蒸汽欢快地跳舞，给这间小屋添了几分生气。黑衣男子转过身去，把打好的蛋液倒入锅里，加了调料和切得薄薄的香肠片，用大勺搅匀。 布罗铎这才看见，他的背后挎着一副纯黑的弓箭。因他穿着黑衣，房内光线又不充足，之前没有注意到。 漂亮的弓身是黑曜石制成的，有着繁复的造型和优美的弧度，通体打磨得剔透莹洁。箭台上斜挂着一支箭——仅有一支。黑铁箭杆，三棱尾羽，比普通的箭要粗长许多。 最惹人注目的是箭镝，看上去是用一整块黑宝石切割而成的，像凝固的夜色。细看之下，有无数细碎的光芒在其间熠熠闪烁，灿若星汉，仿若将整个宇宙的浩瀚包罗其中。 布罗铎默默看着这支箭，又看看男人的背影。 他……真的会是苏破天吗？ 可这是什么地方，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萌汤国最长寿的人，寿命也仅有二三百年而已，不可能活过千年。更何况，苏破天还是地球人，寿命只会更短一些。 想到这里，布罗铎的眼神黯了黯，扒着门框的手松开了。 老公……(///︿///) 西红柿蛋花汤的味道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布罗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肚肚又咕噜噜起来。 哇，好香！ 这个人做的汤，跟我老公做的一样香咧！(*￣︶￣*) 苏破天关了火，盛出一碗汤，走到布罗铎面前半跪下来。布罗铎不由自主张开两只小圆手，那只汤碗稳稳地降落在他的手中。 “啊啊~~~我不客气啦！(y≥︶≤)y”布罗铎被汤的香味和色泽引诱得食指大动，开心地把脸埋进碗里，喝得呼噜呼噜响。 虽然与对方算是初次相见，但他没有任何顾虑和防备。不仅仅是由于对方那酷似苏枋的容颜和气质令他无比安心，还有别的一些什么。尽管毫无凭据，可他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会加害于他。再说，对方若是企图对他不利，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早在他昏睡不醒的时候就下手了。 苏破天保持着半跪的姿态，仍旧是笑眯眯的，侧着头看他。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空碗，又去锅里盛来。 一连喝了几大碗，布罗铎抹抹嘴巴：“谢谢你的汤，很好喝。(///▽///)” 要是能再吃点甜的东西就更好了。他这样想着，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 苏破天却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起身到旁边的蔬果架上拿来一只黄澄澄的圆东西。 “蜜汁果！”布罗铎惊喜地叫出来。正如其名，这种水果内部是一包浓稠的蜜汁，裹着颗粒状的果肉，是天然的果粒橙和水果汤。他以前很爱吃，但后来就吃不到了。 兴冲冲的小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去。布罗铎摇摇头：“我不能碰它的，不然它会消失掉。” 苏破天还是微笑不语，拿着蜜汁果的手又向前递了递。 咦？他的意思是…… 布罗铎疑惑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果皮上。 咿！(*⊙⊙) 蜜汁果依然坚|挺地存在着，没有消失不见！ 布罗铎胆大起来，尝试着用两只圆圆的巴掌包覆住整个果实。 它还在。 “我……我可以碰到食材了？！”他简直激动到难以置信。 苏破天点点头，又摇摇头，虚指了一下他们周围的空间。 “你是说……”布罗铎揣度着他的意思，“只有在这个地方，诅咒才会暂时失效，是这样吗？” 点头。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个问题几欲脱口而出，但又被布罗铎吞了回去。这个问题，恐怕难以通过简单的手势来表达。 苏破天用小刀在蜜汁果的果皮上剜了个洞，插|入一根吸管。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半倾着身体，前襟微微半开。在那精壮的胸膛上躺着一枚吊坠，钴蓝底色鎏金纹饰，晶莹的钻石镶嵌成四片鸢尾花瓣形状。 每一任皇帝都有自己的专属徽章，而这枚钻石鸢尾是属于菜汤帝的。 布罗铎望着那枚徽章，不禁又问：“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中了静默咒？” 回答他的又是微笑和点头。 布罗铎没再问下去，默默用吸管饮啜蜜汁果肉。 米奈斯特拉皇族世代传袭的咒术之中，除了封印之力以外，最强的就要数静默之咒了。打个通俗的比方，封印之力类似于封对方的id，而静默之咒则类似于禁|言。这两种咒术能力相当于管理员权限，能够使用它们的，仅有米奈斯特拉皇族的成员。 这个神秘空间可以屏蔽诅咒，但苏破天身上的静默之咒却并未解除。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他心甘情愿背负着这个诅咒。在这种情形下，诅咒永不会失效。 那么……那个施咒者，想必就是菜汤帝。 布罗铎的心情一霎沉重起来，就连最爱喝的蜜汁果也失去了甜蜜的滋味。 现在在他眼前的苏破天，大概只是一个游魂。由于某种未知的缘由，他的魂魄没有散去，千年来孤独地游离于人世间。 他还记得菜汤吗？千年的岁月太过漫长，而游魂的记忆不会长久。但即便是那样，他必然还是在心底为菜汤保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所以，他懵懂地维护着对方在他身上种下的诅咒，全然不顾那诅咒早已失效，施咒的那个人也早已不在世间。 所以，他会把布罗铎捡回来养，只为那与菜汤帝酷似的容貌。 ……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好虐！(q△q) 布罗铎低下头，眼中悄悄涌起两泡大大的泪水。他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低声说：“那个……我必须回去了。我老公会担心的。” 苏破天的微笑一下子落寞起来。他把手伸进衣襟，轻轻抚摩胸前的钻石鸢尾吊坠，神色里有一抹空洞的茫然。 许久，空气里飘来一声轻叹。布罗铎的手被牵起，苏破天引着他走过一条长长的幽暗走廊，为他打开了尽头处的一扇大门。 布罗铎朝门外看去，不由得怔了——外面是深沉的夜幕，远处是绰绰的山影，近处有几个亮着灯火的帐篷。他认得中间那个最大的白色圆顶帐篷，是他今天亲手搭起来的。 这不就是他们今天的野营之地么？ 这间屋子……竟然就在野营地的旁边？ 但他随即就想到了，这扇门应该是个类似于超空间通道的存在，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苏破天站在门边，微微躬身，右手优雅地横亘胸前，是标准的皇家礼仪。他向布罗铎颔首而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在说：门开了，请回去吧。 “谢谢你，呃……”布罗铎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思来想去，也唯有“再见”二字而已。 出于礼节，他拥抱了一下苏破天。与抱着苏枋的感觉全然不同，没有热度从对方身上传来。眼前这个人很温柔，可是也很冷清，冷清得令人心痛。 道别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布罗铎奔向那扇门。这扇门外面，有个人在等他。那个人，也只有那个人，才是独属于他的、能够紧紧拥在怀里的温暖。 刚刚迈出门槛，结果—— 第68章 御医给布罗铎做了细致的全身检查，皇帝陛下身体状况安然无恙。 随后，在一间单独的小帐篷里，苏枋把自家的团子剥光光，又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即使布罗铎的皮肤上有个针眼，也能被他给找出来。 布罗铎像个大娃娃，乖乖地一动不动，任凭对方扯胳膊掰腿摆弄来摆弄去。不但毫不厌烦，还一脸的满足。 咿呦咿呦咿呦~~感觉到了被爱有木有！(≡w≡)☆ 确认了皇帝陛下毫发无损，苏枋舒一口气，把他捉紧在怀里轻拍：“真的被你吓死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布罗铎捧住苏枋的脸，吧唧吧唧献上两枚香吻。 失而复得，比小别更胜新婚。静谧的深夜，绵昧的灯影，气氛刚刚好。彼此的欲|望都渐渐抬头，可是…… 布罗铎低头，biubiubiu拽拽自己圆不溜丢的身体，万分沮丧：“没有原始汤。” 他们此次是微服私访，一切从简，没有带可折叠的浴缸出来。变不回正常形态，操作会很有难度。 “没事，我抱你一会儿就好。”苏枋难耐地挪一挪身子，用别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见到的苏破天，是什么样的人？” “他啊……嗯……长得很像你。就连身上的味道也很像。”布罗铎把脸埋进苏枋胸口，耸动着小小的鼻尖，嗅他身上的香味。“对了，我看到了他的‘破天之镝’，好长的呀！” 布罗铎兴奋地伸开两条短胳臂，使劲比划着： “有这~~~么长！←(///▽///)→” 拜某个帖子所赐，苏枋不自禁在脑内把“破天之镝”和“xx”对换了一下，眉头一阵抽搐。 布罗铎继续说：“而且他还很温柔，背着弓箭在厨房切菜煲汤呢。”那副样子好性感，真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模范老公。遥想当年，菜汤帝一定曾经有过一段极幸福的时光。 当然当然，自家老公也很性感啦。 布罗铎暗搓搓地yy着：等回到皇宫以后，一定也要让老公穿成那样给我做饭。嗯，布料还可以用得更少一点，胸肌要半掩半露，腹肌要若隐若现，还有…… 吐艳~~~光是想想就把持不住！(*/︶≤*) 看着他粉红粉红的样子，苏枋吞下了已到舌尖上的吐槽——下厨还背着弓箭，真是装x无极限啊。-_- 他并非对苏破天怀有恶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有一种极想吐槽的微妙冲动。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好像一个已经成熟了的人，回过头去追忆自己曾经青涩的中二年代，心头便会忍不住涌起阵阵酸爽。 不由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布罗铎的肩膀：“你再说他，我可是真的要醋意大发了。” “是你先问的嘛。”布罗铎忽闪忽闪眼睛，“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见过了他啊？” 苏枋简单地叙述了幻影事件。布罗铎沉思片晌，忽地灵光一闪：“会不会是菜汤来过？” 他的逻辑非常简单粗暴：如果布罗铎会引来苏破天，那么反过来，跟苏破天长得一样的苏枋，也有可能会引来菜汤。 也许菜汤本来只是偷偷潜入进来，想一窥苏枋的姿容。结果恰逢太上皇正在说苏破天的坏话，于是菜汤一怒之下，小小地出手惩戒了一下。以菜汤帝的魔法修为，那种程度的幻术轻而易举，比用放映机投射全息影像还简单。 “所以……那两个人的魂魄，至今仍在这个星球上游荡吗？可他们却看不见彼此，只能永远相互错过，生生世世寻觅着与对方相似的容颜……” 布罗铎又被自己的黑洞式脑洞感动得眼泪一包，只觉小小心肝快要承受不住这般深重的虐恋。 “不要随便胡说！” “不是胡说，漫画和网文里一般都是这样的。=w=”布罗铎不服气地辩解。 苏枋侧目：“你看的不都是第八字母系列吗？通篇都在h，哪还有多馀的篇幅来虐？” “不是啊！也有纯情的呀！(ㄚ///△///)ㄚヾ”布罗铎着急忙慌地解释，“比方说我一直在追的一篇网文，剧情是这样的：苏破天为了救菜汤帝牺牲了生命。菜汤由于过度思念，被执念迷了心窍，化身为苏破天，反倒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那篇文已经写了一千多万字了，现在还在连载，好好看！要不要我安利给你？”他扒拉过一面光屏，准备登入某个文学网站的账号。 “网文的事以后再说！=_=”苏枋啪嚓关掉页面，“我不觉得事情是你说的那样，也不认为苏破天是个灵魂。他给我的感觉，太像个活人。” “为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那间屋子里有卧室有厨房，厨房里还有灶具和食材。一个魂住的地方，需要这么多的生活用品吗？” “不需要吗？＠_＠”布罗铎困惑，“我没当过魂，除了‘欲念之魂’之外也还没遇到过别的魂，不是很清楚。” “……”苏枋扶额。然而这看似无稽的话语却还一时不太好反驳，的确，他也不敢断言，一个魂的生活标准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只好退让一步，“好吧，就算需要，可他要从哪里弄来那些东西呢？他又没法去逛商场，难道用偷的么？” 布罗铎却轻松化解了这一难题：“这个容易啊，可以网购的呀！” 帝国的免费wifi信号可以覆盖星系中绝大多数人居星球，也不需要实体主机，任何人都可以随时随地拖出一面悬浮光屏上网。至于金钱方面，苏破天好歹也曾当过皇后，积蓄想必还是有一点的，买点日常用品什么的应当绰绰有馀。 苏枋觉得自己的头稍微有点大，“……身为一个魂，还能网购？” “可以的可以的，帝国的法|律没有规定灵魂禁止上网。”布罗铎十分肯定地点着头，“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法|律没有明确禁止的，就是默认许可。” “……”这话倒是没错，可为什么有一种浓浓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赶脚呢？？ 布罗铎还在举栗：“你看，‘欲念之魂’也是个魂，还被封印了，可我也没剥夺它上网的权利呀。” “……对不起，是在下错了。”苏枋一脸蛋然地转过头去，“我常常忘记，贵国的画风与众不同。” 布罗铎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我还没审核它这个月又买了什么。——光脑！” 光脑赶紧从帐外飘进来：「陛下，『欲念之魂』本月的网购消费记录如下：充气式靠枕1只，折叠式阅读台灯1个，抽取式面巾纸20盒，《男色》杂志新刊1本。」 光屏上的内容翻过一页，「此外，它还在『普江文孛城』订阅了三篇新文，分别是《霸道魔王爱上我》、《病娇魔夫养成日记》、《八一八那个让我欲罢不能念念不忘的极品之魂》。」 光脑看着数据赞叹，「它的订阅率很高，应该是一直在追文，但没有发评记录——这是肯定的，它被禁|言了嘛。不过呢，面巾纸的用量那么大，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嗯，总而言之，它的精神生活很丰富的样子。」 “我知道了。”布罗铎挥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光脑答应着收起光屏，却没有立即飘走，带着颜色的目光在布罗铎身上来回转悠。被杂七杂八的事情一打岔，布罗铎的情绪保持稳定，光溜溜圆丢丢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形态。 「那个……」光脑吞了吞口水，「陛下，您跟皇后真的不来一发么……实不相瞒，我也是杰克苏和菜汤帝的粉丝，好想看一次神还原的真人版……」 苏枋拿过一条被子，把布罗铎的身体遮掩起来：“我觉得恢复出厂设置已经对付不了它了，回去以后，叫技术部把它销毁了吧。” 「噢噢噢噢噢噢！脑脑不敢了！脑脑知错了！」光脑慌不择路地逃之夭夭。 §§§ 翌日，苏枋早早来到御医的帐篷，探视太上皇。 自从受了那日的惊吓之后，太上皇便一直处于“┖(○﹃○)┚”状态，至今仍未清醒。 若在平时，他终于消停了是件皆大欢喜的事。然而可恨的是，他那天的话只说了一半。 没办法，苏枋只得转而问皇太后。 “唉唉。”皇太后叹了两口气，“话长。” 的确说来话长。 在皇太后两个字两个字的艰难叙述中，苏枋大致弄清了苏破天被米奈斯特拉皇室视为叛徒的原因。 事情，要从一千年前说起。 那时候，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米奈斯特龙·笛·威尔杜莱，亦即后世声威赫赫的菜汤大帝。 第69章 【番外二、鸢尾之盟（上）】 传说中，鸢尾花是天国的使者。人世间的善良者死后，其灵魂将会经由彩虹之桥，被带回天国。 米奈斯特拉皇城上空，两道人影凌虚而立。长风阑雨，搅起漫天蓝紫，是宫苑中破碎的鸢尾花瓣，夜色中兀自纷飞如蝶。 谁也不知道，这一场风云激突的缠斗究竟持续了多久，但那两道相峙的人影，显然都已是强弩之末。 米奈斯特龙·笛·威尔杜莱垂下手掌。冰蓝色的魔焱黯黯敛去，护在他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肆虐的雨线，顷刻便将他的衣襟与长发濡得透湿.而他毫不在意，只是眼神空茫地凝视着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人一身玄衣，胁生金羽，振翅凌空。长可数丈的翼展横跨穹宇，光彩不可方物，如一道贯通日月的流金之虹。而在他挽弓的手臂上，竟隐约浮现出一层黑色的鳞。 金色的羽翼，是神的宠锡。 黑色的蛇鳞，是魔的祝贶。 这个人，是同时被神与魔眷顾着的。 不，他本身即是一个亦神亦魔、而又同时超越于这两者之上的逆天者！ “……为什么？”威尔杜莱颤声低语。这三个字，他已追问了对方无数次。 为什么要撕毁契约？ 为什么要违背誓言？ 为什么……要背弃我？ “因为我想成为不受束缚的存在。”苏破天微微侧头，唇角犹带淡淡的笑意，“神与魔，本应相生相克。然而你们的世界里仅有魔物，却并没有神的存在。所以，魔才是你们这个宇宙中至高无上的主宰。” “你……”威尔杜莱幽然垂眸，发出无声的叹息，“你终究，还是被虺蜮之牙迷惑了心智。” 虺蜮之牙虽以巨蛇的形貌现于世间，但它本是无形无质之物，如同一个魂灵，可以寄生在其它生物身上。若它与宿主融合为一体，则宿主便也会成为不老不死的魔物。 三千世界，芸芸众生，都不过是时光之河中随波逐流的沙砾。而那个成为了宿主的人，却是河中那一片岿然不动的汀洲。时光从他身边经过，只是不着痕迹地打磨了他，却永不会将他挟裹、带入那逝者的渊薮。 “我并没有背弃你。”苏破天又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竟似有着无尽的爱怜，“恰恰相反，我是为了与你长相厮守才这么做的。萌汤国人的寿命至多不过三百年，地球人仅有百馀年。可是——”他以手扪心，“虺蜮之牙却可以使我拥有永生的力量。” 他向威尔杜莱伸出了手，“我是回来接你的。和我一起成魔吧，那样，我们就会拥有永无穷竭的时间。” 不久前的那一天，苏破天与威尔杜莱共同设下计策，将虺蜮之牙诱出。 原本约定的计划是，苏破天用“破天之镝”暂停时间，以此桎梏虺蜮之牙的行动，然后由威尔杜莱出手将它封印。 然而情况却在突然之间发生了逆转。苏破天射出的那一箭，目标并非“虺蜮之牙”，而是打开了一道时空裂隙。在这道威尔杜莱无法进入的时空裂隙之中，他与“虺蜮之牙”合体了。 他由是成为了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坐拥永恒的青春，永恒的生命。 事实上，以前也曾有被虺蜮之牙迷惑的人类，试图与它合体。但是，在苏破天之前，从未有人类的身体可以如此强大，强大到足以承受住合体过程中那重生炼狱般蚀骨之痛！那些被它附身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寄生刚开始时便已无声死去，白白充当了魔物的祭品而非宿主。 唯有苏破天是个例外。他不但成功地完成了合体，还在合体之后依然掌控着这具肉|体的主导地位。能做到这一点，本身就已非人！ 面对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威尔杜莱后退一步，摇头。 “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我不可能再次接受你的。强大如你，怎么可能囿于感情？”他惨然一笑，“我多么希望，你是一个平凡的人。那样，你我便不会有今日这结局。” 苏破天身形不动，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他冷冷沉声相讥：“愚蠢。你们这些萌物的头脑，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我愚蠢？！”威尔杜莱一下子激动得萌化了，“你根本就不会明白我的心情！自己的爱人就在自己眼前灵魂出轨，跟别的魂合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此合体非彼合体好吗！这是两回事不要混为一谈好吗！”苏破天勃然大怒，“我和它合体只是为了得到它的力量而已，不是出轨！你可以说我背叛了萌汤国，但我唯独没有背叛你！” “我不依我不依呀！你就是背叛呀！你就是灵魂出轨呀！(ㄚ///△///)ㄚヾ”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无理取闹，我的心才会这么累啊！” 两个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吵吵闹闹地拌嘴。 突然之间，苏破天的背后，一只巨大的蛇头破空而出！ 威尔杜莱眼神一凛，足尖疾点，身形急速向后掠去。 苏破天微惊，回眸冷睨身后的巨蛇，斥道：“你回去！这里没有你掺和的馀地！” “虺蜮之牙”却没有退散，琉璃般的蛇眼盯紧了苏破天的脸：「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只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才跟我合体？你心里唯一只爱他？」 蛇头下方伸出一只手，笔直地指着威尔杜莱。它的形体是魔力幻化而成，可以自由添加零件。 “……”苏破天默然。 「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巨蛇抓住一块浮空的碎石摔了出去，「在时空裂隙里，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好想求合体的时候，你不是说了『我也是』吗！」 苏破天淡淡别转了脸，眸光微微闪烁：“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跟你合体，没有前半句的。” 「……你！！！」巨蛇又抓狂地摔出一块石头。 “别闹。”苏破天放柔了语气，“你也听到了，他不愿意接受我的邀约。他的寿命只不过短短二三百年，我们可是会永远在一起。” 「那也不行！」狂怒的“虺蜮之牙”又去够另外一块石头，厉声咆哮着：「给我杀了他，马上！」 “你说……杀了他？”苏破天怔了怔，“可是我们本来说的是……” 「是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存在是个障碍。杀了他，你才会真正死心塌地和我在一起。」巨大的蛇眼之内，射出两道冰冷的淬毒之光，那是世间一切心怀歹毒之念的人所流露出的眼神。「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合体未久，我还可以脱离你的身体。虽然那样做会让我元气大伤，但你会立刻死去。所以，立刻给我动手。」 “……”苏破天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台上，黑色的镝锋燃起了赤色的附魔炽焱，赫然对准了威尔杜莱的心脏！ 他的箭法盖世，百发百中，从无失手之说。这一箭如若射出，威尔杜莱必会当即殒命于此。 然而，那支箭凝滞未发，若有所待。 「快点啊！」“虺蜮之牙”终于不耐烦地催促，「你还在等什么？你再不动，我可就要亲自出手了！」笼罩在它周围的护体光球减弱了，这是它准备发动攻击的预兆。 “够了！”威尔杜莱陡然暴喝一声，紫色的双眸瞬间赤红如血。连“虺蜮之牙”也被这声暴喝震住，为之僵滞了一霎。 就在这兔起鹘落的一刹那顷，威尔杜莱手中的附魔长剑化为一道唳啸的白色流光，直取苏破天。 这暴怒的剑气来得太快，苏破天与“虺蜮之牙”都全然不及闪避和抵御。 减弱了力量的护体光球被剑气彻穿，喷涌的血光冲天而起。苏破天肋下的血肉寸寸齑碎，被生生贯出一个血洞！ 与此同时，苏破天的最后一箭也终于出手。但或许是被威尔杜莱的攻击所扰乱，这一箭偏离了方向。它没有命中威尔杜莱，而是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打开了一道时空裂隙。 裂隙内，黑色的宇宙与璀璨的星辰如漩涡涌动。苏破天身形如光似电，眨眼间便已纵入其中。裂隙在他身后关闭无痕，从此隔绝了尘世。 这便是菜汤没有受到反噬之力侵蚀的真正缘由——他并没有封印“虺蜮之牙”。后世所传说的那场封印之战，其实是他后来用幻术营造出的一幕假象。而真正的“虺蜮之牙”，已经与苏破天一起，被禁锢在了那道时空裂隙中。 除了肋下的重伤，苏破天还背负了“静默之咒”。它藏在那团剑光之中，在洞穿他身体的同时束缚了他。 语言是记忆的载体。一个失去了语言的人，也将逐渐失去自己的记忆。当他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之时，便会永远迷失在时空裂隙之中，再也不得重返人世。 由于寄生在苏破天体内，“虺蜮之牙”也同样中了这“静默之咒”。在被禁言的前一霎，它用魔力凝聚了一个信息能量球，传递给后世的恶魔。 能量球里只有一句话： 「我恨地球人。」 看着苏破天的身影消失，威尔杜莱依旧静静地孑然伫立。被力场扰乱的时空洪流涌动如潮，竟在不经意间，将过去的一幕时光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当时仍年少顽劣的皇储威尔杜莱驾驶着星际飞船，偷偷溜出首都星游玩，结果在异宇宙中的一颗蓝色星球上迷了路。 天色已黑，肚子饿得咕咕叫。从路边拔了几把草充饥，却实在难以下咽。最后，又怕又累的小菜汤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 一个萌哒哒的黑发少年偶然路过，把他领回了家。少年没有亲人，住在山间的小木屋里，每天采集野果野菜为食，有时还会用多馀的蔬果去山下的市镇换取鸡蛋。 在那间狭仄破旧的山间小木屋里，少年添柴烧火，给他做了两大碗香喷喷的西红柿蛋花汤。那碗汤的味道太温暖，他再也无法忘怀。 后来，他把少年带回了萌汤国。 就连少年的名字，也是他取下的—— “我看的小说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角色都叫杰克苏。你没有名字，以后就叫杰克苏好不好？(ㄚ///▽///)ㄚ” “好的呀！”少年眯弯了眼眸微微笑，“我要当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永远永远保护着你。” 永远、永远，保护着你。 再后来，少年成了他的皇后。 …… 时空乱流平复了。那些早已逝去的时光，再度去而不返。 威尔杜莱的眼中含满了泪花。然而奇怪的是，他是微笑着的。 那天之后，萌汤国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威尔杜莱下令，关于皇后的资料全部秘密封存，切勿流入民间，为尊者讳。即便是皇室成员，也必须通过极为严格的加密路径，才可查阅数据库中有关皇后消失真相的记录。 宫苑中遍植的蓝紫色鸢尾花，在激战中被损坏殆尽。大臣们害怕皇帝陛下睹物思人，建议改种别的。威尔杜莱却说：“不要改。鸢尾花是天国的使者，会把善良者的灵魂带回天国。”他仰头看向天空，“总有一天，我的灵魂也会被带回天国，在那里和皇后重逢。” 一众大臣们闻言，彼此交换着惴惴的眼神，谁也不敢明言——按照您的这种说法，皇后他不是善良者，灵魂是不会被鸢尾花带回天国的呀。 但他们很快领悟到了皇帝陛下真正的寓意：鸢尾花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威尔杜莱，后世威名远扬的菜汤大帝，此时此刻仅仅是一位绝望的爱人。 此后千年的岁月，都不过是午后寤寐之间，一片稍纵即逝的碎梦。 第70章 最后两个字讲完，天光已然大亮。皇太后倒头趴在地上哼唧：“累死。_(:3ゝ∠)_” “……歇歇。”苏枋也早已经累得不行。每次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居然还能讲述得如此文艺情怀满满，皇太后真乃神人也。 唯一精神十足的人是布罗铎。他咬着一双小圆手，大眼睛里水光盈盈。 ——好感人啊嘤嘤嘤！不愧是萌汤国有史以来的第一绝恋！ 苏枋拿起笔记本，把记录下来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所以，这就是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皇太后有气无力点点头：“是的。” 苏枋纳闷：“你们当初离开皇宫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这一段删除？”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一段故事中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特意向布罗铎隐瞒。 皇太后揉了揉脸，“你猜。” 「……」光脑想说什么，皇太后一记眼刀飞来，它立即缩了回去。 它仍记得当时的情况——离家出走之前，太上皇和皇太后一起检查数据库中的内容，批量删除他们多年积攒下来的那些爱情动作片。结果一时不慎，误将这段有用的资料也给删掉了，还没法恢复。 忆及当年，光脑愤懑地抖了抖肚子。可恶啊啊啊！那么多珍贵的片子，现在很多都已经绝版了呀！你们走就走了，干吗要删除本脑脑心爱的资源！ 但它又不敢提抗议，因为是它自作主张，把菜汤帝和杰克苏的资料存放在“激情四射”这个目录下面，才导致了误删事件发生。 正在懊恼地追忆往事，忽然收到了一个远程呼叫。辨识出信号来自于首都星，光脑不敢怠慢，立刻通知布罗铎：「陛下，枢密大臣要见您，说有重要的事。」 “哦？”布罗铎闪闪眼睛，“接过来。” 枢密大臣的脸出现在光屏上。从背景看，他似乎身在医院，旁边的重症监护病床上躺着一大团绷带——确切地说，是一个被绷带缠绕的团子。 枢密大臣回身指着那团绷带：「陛下，这个人自称叫萝卜汤，是『库叉库叉星』的住民，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即使隔着厚厚的绷带，也看得出萝卜汤鼻青脸肿。他勉强睁开肿成一线的眼睛，把一个小小的存储卡举到屏幕前：「陛下，我要把这个东西交给皇后。莫愁说，这是皇后的解药配方。(￣e(///￣)」 “解药？这么快？”苏枋讶然。他的确是跟莫愁提过，请她帮忙监视裴茗。没想到这才刚刚过去几天，居然就有了反馈。 为了完成莫愁交付的任务，萝卜汤也是拼了。 事件回放—— 就在皇帝陛下到苏苏星家庭旅行时，裴茗的人物角色“茗非衣”也驾驶着飞船，在一颗小星球上着陆了。 这里是一处临海的浅滩，白沙如缎，棕榈摇曳，一派旖旎的热带风光。但他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而是来采解毒的草药。 把采到的草药放进背包，裴茗忽然直觉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窥视他。开启侦察技能四下环顾一番，他马上发现，一棵树后面有某种金属物品在反光。 裴茗心里一惊，一个冲锋，掠到了树后。 “啊！()”一个圆圆的团子吓得缩了一缩。那是个萌汤国的人类，淡金发色水蓝眼眸，从衣着来看，是偏远星球上的土著民。 “你在干什么？”裴茗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不顾那只团子雪雪呼痛，强行掰开那两只小圆手。他这么紧张，自然是因为害怕对方是苏枋派来跟踪的。万一解药的原材料被苏枋知道了，他就一张底牌也没有了。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对方手里那个金属物品不是相机之类的仪器，而是一把小弹弓。 “你这混蛋，居然想偷袭我？” 被他冰冷的眼神注视着，那只团子瑟瑟发抖，但还是一脸不屈，手拿弹弓比划着：“坏人！讨厌你！打死你！” 裴茗本来就极讨厌这些土著民。做任务时，这帮家伙没少给他添乱。加之最近诸事不顺，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索性拿这个撞上门来的家伙撒气。他拎着团子的后脖领子，狠狠掼向旁边的树干。 “哎哟！哎哟！”团子吃痛地哀叫，忽然举起小弹弓，对着“茗非衣”的脑门射了一枚石子。 裴茗开启了触觉开关，这一击很有一些痛。拎着团子的手不由松了，双手抱住前额惨嚎一声。 团子一落地，立即撒开两条小圆腿狂奔。无奈腿太短，跑也跑不快，三两步便被对方追上，又一次被拎着后脖领子吊在了半空。 裴茗打量一眼这只团子，发现他与布罗铎萌化之后的样子很相似。那副战战兢兢又坚贞不屈的模样，居然激起了他折磨对方的欲|望。对他来说，越萌的东西，摧残起来越有快|感。 …… 被村人们发现时，萝卜汤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全村的长老们愁容满面围在床前。医生查看过萝卜汤的伤势，悲伤地摇头摊手：“他伤得太重，我们村子里没有做手术的条件。除非把他送到首都星去，不然就只能看着他死了。” 长老们神色凝重彼此对视，暗暗把目光聚集在最年长的大长老身上。大长老沉思少顷，振一振水蓝色的长袍：“我们的村人历代遵守严格的规定，不许到帝国管辖下的星球去。可是与生命相比，规定是可以打破的。”他握了握医生的手，“医生，这个孩子托付给你了，麻烦你把他送到首都星去治疗。” 躺在飞往首都星的救护飞船上，萝卜汤透过厚厚的纱布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母星，又是惆怅又是释然。 回想不久以前，他大胆向心上人表白，哪知莫愁却告诉他，“我不是人类。” 大受打击的萝卜汤泪奔回村子里，不喝不喝卧病了好几个日日夜夜。 病好之后，他思来想去，跑去听了好几堂村里著名光棍学者举办的“单身好”系列讲座，却仍然割舍不下这份感情。萌汤国的人一旦动起情来，那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 最后，他毅然做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决定：离开村子，和莫愁在一起生活。既然村子里规定婚姻不允许跨物种，那么他就去一个不受这规定束缚的地方。就算莫愁不是人类他也不介意，只要能跟心上人……呃……心上不明物种终身厮守，他就很幸福了。 恰在这时，莫愁找到了他，问他可不可以帮一个忙，侦察一下裴茗去哪里采集药草。 于是，借助这个机会，萝卜汤成功离开了村子，来到了首都星。 ——回放结束。 光脑把存储卡中的视频内容传送给布罗铎。 萝卜汤看到，光屏上的皇帝眼中流露出狂喜之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老公！我们可以做出解药啦！——你想要什么？任何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后一句话是对萝卜汤说的。 “……”萝卜汤不安地动了动，迟疑着没有开口。 布罗铎看出了他的忐忑，温言安慰：「你帮了我天大的忙，我再怎么谢你都不过分。有什么想法请尽管直说，不需要有顾虑。」 萝卜汤鼓了鼓勇气，“那个……能不能让莫愁到萌汤国来？我，我很想见他。” 第71章 一听这个愿望，皇帝陛下当即慨然应允。他向萝卜汤承诺：待返回首都星之后，马上就向莫愁转达。 “莫愁是皇后的朋友，也是朕的朋友。朕也一直很想再见一见她呢。” 然而回到首都星之后，这个承诺却没有被兑现。 因为，有一件意想不到的重大紧急事件，在突然之间发生了。 最初的征兆是一颗亮得异乎寻常的星星。 米奈斯特拉皇城的居民们看到，白昼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颗耀眼的异星，像射灯光下夺目的钻石。 萌汤国的天文部门很快发布了预警：那是一颗距离首都星数百光年的超新星，它即将爆炸。 在这么远的距离上，爆炸产生的热度不会对首都星造成重大影响。但它释放出的强大宇宙线辐射，会让首都星的大气层电离。 这事如果发生在地球，对地球人类而言是灭顶之灾。没有大气层的保护，生物难以生存。不过萌汤国的技术水平足够发达，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复大气层。 米奈斯特拉皇城内，大批皇家飞行车涌上街头维持秩序，将出门在外的人带回家，或载到庇护所。 电台不间断地发出广播：“超新星爆炸期间，请大家不要出门，做好室内防辐射工作，直到警报解除。” 汤国人萌归萌，却有着高度的纪律性。所有的预防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室外很快空无一人，汤圆们都躲在家里收看新闻。 超新星爆炸事件本身没有带来太大的麻烦。技术局派出维修飞船，把大气层的漏洞修补好了。 但这件事还产生了一个附加事件：在大气层破损的这段时间里，强烈的阳光直射在首都星表面，米奈斯特拉皇城外的万古冰川融化了一部分。 “欲念之魂”的封印之地，就在这一片融化的冰山之中。 危机过后，汤圆们重新出来活动。直到这个时候，戍守在封印之地的卫兵们才愕然发现，“欲念之魂”不知何时不见了。 “夭寿啦！！恶魔越狱啦！！∑()” 这个消息转瞬之间便传遍了米奈斯特拉皇城的大街小巷，也震动了刚刚回宫的皇帝。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更糟的状况便尾随而至。 “陛下啊啊啊！！”安全官拖着一面光屏，连滚带爬跑进皇宫，撞翻了一群汤圆也全然不顾，径直骨碌碌滚至布罗铎面前，惊惶失措地报告：“卫星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啊啊！您一定要看这个啊啊啊！(ㄚ≥△≤)ㄚヾ” 光屏上，一个庞大的巨人正在缓缓行走。 影像是从高空俯拍的，地面上奔涌的河流细如丝带，米奈斯特拉皇城渺小如精巧的沙盘。那巨人的影像却占据了几乎整幅画面，足见它的身形有多么庞大。只要它一抬脚，便可将整座城踏为齑粉。 一众汤圆大臣都变了脸色： “夭寿啦！《进击的巨人》升级版啊啊啊！()y”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这种时刻，还得说皇太后当机立断。 “莫慌！”皇太后向四下凛然喝道，然后一拍布罗铎的肩头：“你上！” 说罢拔腿欲溜。布罗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等一下！你的武力值明明比我还高，为什么你不上？” 皇太后摸摸自己那张堪比十八岁少年的俊脸，大言不惭道：“色衰！” “你在逗我？”布罗铎咬牙切齿，“色衰跟武力值有一毛钱关系吗？体不衰就可以了啊！” 皇太后眼见脱身无望，倏地朝窗外一指：“灰机！” “飞碟也不行！”布罗铎额角的青筋跳了几跳，“我上你也得上，你休想再临阵脱逃！” 一个“再”字，控诉着皇太后与太上皇从前的斑斑劣迹。 皇太后泪流满面：“漂死！（←＿←【我这么漂亮我不能死啊】的缩略形式）” 他们吵闹着，苏枋从地上拎起一个技术官，指着光屏上的巨人：“查一查其它的卫星录影，看看它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一个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 “噢噢噢。”技术官擦擦冷汗，挥舞起两只小圆手，眼花缭乱的光屏和数据满天飞舞。 内务大臣滚过来扯苏枋的衣角：“皇后陛下！您再不管管，陛下他就要弑父了呀！” 苏枋沉默一下，“老实说，我不是很介意皇太后被弑。” 技术官疾呼一声：“找到了！”一面光屏被放大，“它是通过虫洞，从这个区域来的！” 图像上是一块模模糊糊的暗斑。苏枋依稀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是不久前太上皇曾给他展示过的那一片宇宙尘埃云。当时太上皇分析说，“欲念之魂”养殖大量的肉类小怪物，肯定不是仅仅为了吃。这里才是它真正的目的所在，是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事实证明，太上皇尽管不靠谱，当时的分析确是对的。“欲念之魂”要造的，就是这个肉巨人。 城外的巨人大约离得很近了，皇宫内已然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震颤。穹顶的水晶枝灯丁当作响，御池内的水面凛凛波动，聚集在亭榭下的金鱼不安地逃散。 “陛下！请立即下令在首都星的近地轨道集结舰队，从太空对它进行打击！”防务大臣仓皇进谏。 “不可以！”内务大臣即刻反对，“它离皇城太近了，对它实施打击的话，会把皇城也摧毁的！” “用不着出动舰队。”苏枋拦住了吵吵嚷嚷的大臣们，“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个东西很容易对付。” 他转过头，对布罗铎说了四个字。 “……欸？”布罗铎循着他的话想了一想，眼睛陡然亮了：“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 此时此刻的地球上，有另一个人也正在目睹这场危机。 沉寂了许久的“欲念之魂”突然主动找到了自己，这是裴茗未曾想到的。更令他惊讶的是，以往“欲念之魂”只能通过网络跟他视频聊天，而这一次，它竟然直接给他开了“天眼”——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到它的大脸在虚空中浮现。 “怎么回事？封印解开了？你的力量恢复了？”裴茗讶异。 「天助我也！」“欲念之魂”狂笑着张开前肢，犹如一只黑雾笼罩的蝙蝠。「封印没有解开，但力量被削弱了。而且，布罗铎现在也没有力量再度对我进行封印。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的咆哮震得裴茗双耳鸣响，他下意识地皱眉捂了捂耳朵，随即想起这并没有用，它的声音在他脑中。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裴茗问道。他从“欲念之魂”一脸酷霸狂跩中看出了某种端倪：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他暂时还无法判断那对他是好是坏。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联络了。」“欲念之魂”的语气似带着怜悯，「我是个重感情的魂。不管怎么说，你也帮了我这么久，我对你也不是没有一点谢意的。不过呢，我已经恢复了自由，不再需要你了。」 “你……你居然就想这样抛弃我？”裴茗的槽牙咬得咯咯响。 「那你说说，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呢？」“欲念之魂”摊了摊双手，神态像极吃干抹净转身就走的无赖负心汉。 “我说……”裴茗舔舔嘴唇，“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跟我合体的事？”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膛，“我的建议长期有效，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占据我的身体。” 「不。」“欲念之魂”竟然再一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没有那个必要了。」 “难道说……”裴茗按捺住心头的惊惧，“你已经找到了合体的人选？”若果如此，那个人会不会是……苏枋？ 想到那种可能性，他的头皮都麻了。当初他费劲巴拉想出那个三方制衡的鸡肋策略，防的就是这一着。苏枋倘若与“欲念之魂”合体，那他就成了完全多馀的存在，除了被无情地抹杀之外不可能有其它下场。 “欲念之魂”的眼睛得意洋洋地眯了起来：「哼哼，我的身体的确已经有了。但不是我找到的，而是我自己创造的！」 “你创造的？”裴茗一怔。 「事到如今，让你知道也无妨。」“欲念之魂”冷嗤，「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让你们养殖肉类小怪物，只是为了吃吧？——哈哈哈！」它爆发出一阵大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真正的目的，是用它们制造我的躯体！」 “欲念之魂”吃掉的肉类小怪物，只占了总数之中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更多的小怪物们，早已在暗中被源源不断运送到了另一个秘密星球。以它们为原材料，合成了一个肉巨人。 这才是“欲念之魂”真正的计划。 现在，它来了。它来了。 如同肉|体在追寻着自己的灵魂，它受到“欲念之魂”的牵引，穿过虫洞，来到了首都星，急欲与灵魂合而为一。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就要拥有自己的身体了。」“欲念之魂”的声音回荡着，「我的肉|体正在向我走来，就在米奈斯特拉皇城与我合体！」 有了这副无坚不摧的强大肉|体，它就无所不能了。米奈斯特拉皇城，已是它的囊中之物。 「这一幕千载难逢，我就让你也看看吧。」 裴茗只觉后颈的两处风池穴微微一动，眼前的画面倏然转换—— 米奈斯特拉皇城的高墙之上，站满了惊愕的汤圆。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于遥远的天际线处。在那里，肉巨人缓缓行进的身形正在渐渐显现，如同海平面升起的大陆。 珀尔佩彤之战中，敌人召来了三只上古巨龙进攻首都星。它们所践之处，皇城尽毁，山峦崩摧，踏扁汤圆无数。时至今日，经历过那场恶战的汤国人回忆起它们，仍会因恐惧而不由自主地萌化成肉饼状。 然而与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相比，上古巨龙只不过是几只小小的玩具模型。 它是泰坦之神。 它的躯干耸入云霄，地面上的人们纵然极目仰视，也无法望见它的全貌。巨足每迈出一步，大地为之颤抖，天风为之敛息，万物为之震惶。 “喀啦”一声惊天巨响，它的足掌从两座山峰之间穿过，步伐丝毫未曾稍滞。而那两座山峰却寸寸崩塌，竟然被生生震碎！ 裴茗看得诧愕：“你……你造了这个东西？” 「哈哈哈哈哈！」“欲念之魂”狂笑不已，「你以为我让你们养那么多肉类小怪物，仅仅是为了吃吗？」它的双瞳抿为一线，又陡然放大：「愚蠢的地球人！这具肉身，才是我真正的目的所在啊哈哈哈！」它蝠翼般的前肢大力一挥，「看到了吗？这才是足以与我的力量相匹配的肉|体！这个世界没有神，就由我来创造一个神！」 一时之间，裴茗的眼神却很是古怪，似笑非笑的目光从“欲念之魂”脸上扫过：“你想用它作为对抗皇帝的终极兵器？” 「是的！」“欲念之魂”傲然睥睨，「骚年哟！看到这样强大的肉身，你是否为曾经向我乞求合体而羞赧欲死？不过呢，你也不必过于惭愧。崇拜强大的力量，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我嘲笑你的自不量力，但接受你对我崇拜。」 “呵呵。”裴茗仍是眼神古怪地哂笑了一声。 “欲念之魂”不察，犹自兴高采烈：「噢噢噢噢！我的肉|体，我来啦！」它张开黑雾般的双翼，准备飞过去与肉巨人合体。 “等等。”裴茗突然冷冷出声，叫住了它。 「干啥？」“欲念之魂”一脸不耐烦地回头，就像一个正要投入新欢怀抱的人被碍事的旧爱绊住了脚。 “别过去。不然，你绝对会后悔的。”裴茗冷声道，“你不跟我商量，偷偷摸摸做这件事，后果就是犯了一个错误。” 「……错误？」“欲念之魂”微微怔了一怔，「你指的是？」 裴茗说了四个字。 「卧槽！卧槽卧槽！！∑(○○||!)」“欲念之魂”瞬间僵住。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犯了个错误——一个愚蠢之极、同时也是致命之极的低级错误。 另一边，米奈斯特拉皇城的城墙上，出现了一双俊影。布罗铎与皇太后如一对天人，注视着愈来愈近的肉巨人。 城高万仞，然而即便伫立在这里，也根本望不见巨人的上半身。它的头颅应该正在几万米高的空中，从云雾中悍然俯视着下界的蝼蚁众生。 “我先上，你跟进。”布罗铎淡淡说着，长躯一纵，连一件武器也不带，孤身从正面掠向那行走中的巨人。皇太后也随即纵身而起，从另一个角度向巨人暗暗袭进。 布罗铎风驰电掣，转眼之间已然掠至肉巨人近旁。 “吼——！！”肉巨人仰天长嗥，声如震雷。泰山般的巨掌遮挡了阳光，在大地上投下一片不祥的阴翳，向布罗铎当头压下！ 与那只巨掌相比，布罗铎的身影渺若飞蛾。然而他不躲不闪，连周身笼罩的魔法原力都收敛了起来，让自己毫无防护地暴露在那急速击落的巨掌之下。 掌力带起的疾风呼啸席卷而至，布罗铎璨金的长发猎猎狂舞。他仍是岿然不动，静静仰面等待。 「陛下——！」光脑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嘶声大叫：「快躲开啊！你疯了吗！」 即将被击中的一霎，布罗铎飞身向后一跃，避开了巨掌的力道。 “啪！” 地面上登时凹陷出一个深坑，碎石滚滚，尘土飞扬。 肉巨人太过庞大，行动并不敏捷。这一次攻击，使得它的动作出现了一霎凝滞。 在它背后，另一道金发的俊影冲天而起。皇太后点足凌空，伸出一指，轻轻触碰一下巨人的后颈。 「不要啊啊啊啊！！雅蠛蝶——！！」 这回发出尖叫的是“欲念之魂”。它凄厉的哀号声响彻云霄：「放开那个肉|体啊啊啊啊！！！」 但已经迟了。 与皇太后的指尖相触的一刹那，肉巨人的身形倏然消弭得无影无踪。 苏枋和裴茗所说的那四个字，是一模一样的—— “它是食材。” 所以，汤国人碰到它，它就会消失。 「这不是真的…………(○Д○)」“欲念之魂”石化中。 尽管没有身体，它也体会到了蛋蛋痛得要掉下来的感觉。 什么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它费了那么多的心机、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小肉肉，才终于铸就了这副神一样的肉身。 特么连个经典的pose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啊！就这样一秒钟领盒饭啦？！ 「这是犯规啊！这不科学啊！」回过神来的“欲念之魂”捶胸顿足，漫天漫地洒起宽面条泪，「剧本不能这么写啊！我大肉身那么牛掰的出场方式啊啊！八面威风一秒破功啊！」 “别哭了。”裴茗冷声，“趁现在皇帝没有力量再次封印，你赶紧找地方躲起来，我们慢慢商量对策。” 「噢噢噢。」“欲念之魂”抹抹眼泪，抬起头来，「其实现在想一想，还是你对我好。刚才要不是你及时阻止了我，我现在就和那肉巨人一起消失了。」 “……现在知道我很重要了？”裴茗的眉梢抽了抽。虽然过程充满意外，但最终能让它得出这个结论，也算差可告慰。 「嗯嗯！」“欲念之魂”用力点着头，「你让我明白了，我的智商存在黑域，眼界存在盲区。你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的及时雨和战斗姬。」 “…………”裴茗极力忍耐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比喻，“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好。」“欲念之魂”的黑脸上又浮出两朵诡异的大红斑，「那，我先躲起来了，以后会再跟你联络的。」 它的身体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第72章 #红云# 米奈斯特拉皇城上空，弥漫凝结着暗红的密云。红云自地平线处滚滚而来，渐次铺满整个穹窿。在这光芒之下，天地万物都透着不祥的血色，如同濒死之人眼中的世界。这是魔物即将现世之征。 古老的谶谣在一遍遍唱诵：虺蜮夜哭，欲念昼伏；内外携离，自相夷戮。 夜阑风腥，战伐将起，宇宙将被血光笼罩。 #血雨# 很大很大的雨，挥洒成扯天扯地的幕帘。 汩汩的积水在低凹处汇聚为泊，又宛转成溪。溪边生长着几株植物，一丛绿色乔木顶端绽出了黄色的蝶形花冠，在雨中微颤。脱落的花瓣飘然溪上，向宫苑中的御池流注而去。被花瓣沾染过的水面漾出了一片绛红，被激射的雨脚击打得沸沸不止，似滚烫的血汤。 雨幕与绿叶掩映之间，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他仿佛承受了某种巨大的痛苦，在雨水和泥泞中翻滚挣扎。 #晴空# 豪雨渐渐止息，笼罩穹窿的血色密云散去，露出一线微弱的天光。 .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有轻微的颠簸。 布罗铎挪一挪身子，把毛毯扒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玻璃上凝着雾蒙蒙的水汽，阻碍了视线。苏枋很默契地抬手擦净一小片玻璃，让布罗铎看得到外面。 “……(*￣︶￣*)”布罗铎对这种默契感到很欣慰，仰起小脸微微笑，不说话。 车子又隆隆起步了，路灯黄色的柔光从他眼前一盏一盏晃过去。 他们在一辆公交车的上层，也是这一层车厢内唯二的两名乘客。萌化状态的布罗铎被包裹在厚厚的毯子里，假装成一个大娃娃。 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布罗铎的胆子大起来，又把毯子扒开一点，向座位外面探头探脑，还试图爬出来。 “别不老实。”苏枋低声警告他，“车头那里有摄像头，司机会发现你的。” “我就是想被发现嘛。=w=”布罗铎不服气地嘀咕着，但还是乖乖地缩了回去。在苏枋看不到的角度，紫色的晶瞳微微黯了黯。 今天是2月14日，地球上的情人节。然而对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个约会逛街的好日子。 但他就是任性地提出，要到苏枋的城市里看看。 “你提过的那些东西，电影院啦、爆米花啦、抓娃娃的机器什么的，我都想亲眼见一见。” 苏枋同意了。 两人不仅一起逛街，还用了一种奇特的同行方式：布罗铎萌化成团子，由苏枋抱着，明目张胆在大街和商场里晃悠，接受众多目光的洗礼。 这么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尝试一番冒险的滋味。 公交车报站的广播响起：“xx广场到了。有到xx游乐城的乘客，请在本站下车。” 车子停稳，苏枋抱起布罗铎，从二层慢慢走下来，站到下车门前。 旁边两个抓着扶杆的女孩偷眼打量着他们，彼此兴奋地窃窃私语： “哇，是布罗铎娃娃！” “原来帅哥也会喜欢萌物啊。” “应该是送给女朋友的吧？好羡慕。” “啧啧，好漂亮！我收集了那么多布罗铎娃娃，还从来没见过做工这么好的，简直神还原。” 听着两个女孩的议论，布罗铎很称职地扮演娃娃，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只在即将下车的前一霎，他忽然抬头，对她们展颜一笑：“嘿嘿。(＾皿＾)v” 两个女孩瞠目怔神之际，苏枋加快脚步，迅速转过站牌，躲入僻静的街角。几秒钟后，从那辆已经驶离的公交车上远远飘来一声惊呼：“——天呐！刚才是我眼花了吗？那个娃娃笑了！” 布罗铎得意地在毯子里抖了抖。苏枋笑眯眯：“陛下，恶作剧的感觉爽否？” “嗯。”布罗铎的小手勾住苏枋的脖子，撮圆了粉粉的嘴唇：“我还想要点更刺激的经历，我们到人最多的地方玩亲亲吧。(*￣e￣*)/” 苏枋把他的手臂塞回毯子里，“别闹。现在引起大骚动的话，就没法继续玩啦。” “噢。”布罗铎在衣兜里摸了摸，掏出一张清单，在“坐公交车环游城市”这一项后面画了个勾，“那我们接着去抓娃娃吧，然后看电影。” “好。”苏枋抱着他走进游乐城大厦的电梯。 透明的户外观景电梯沿着楼体攀升，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渐行渐远。布罗铎的小圆脸紧紧贴在轿厢壁上，一瞬不瞬瞪大双眸，贪婪地想把这个城市中的一花一树都全部纳入眼底。 电梯内不时上来新的乘客，向这个抱着大娃娃的男人投以好奇的目光。苏枋概不理会，尽力变换角度，让布罗铎看到更多景色。 他们保持着一贯的默契，谁也没有说破：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平凡而快乐度过的生活，不知今后是否还可重现。 . 几天前，消灭肉巨人的战斗之后—— 首都星的阳光下，工程部的汤圆们架着梯子唱着歌，愉快地修补破损的城墙。 虽然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大恶魔“欲念之魂”越狱了，但公众并未沦入恐慌的气氛之中。相反，到处都在流传皇太后和皇帝牛牪犇的英勇事迹：那两个人不用一枪一炮，甚至几乎没动一拳一脚，便把进击的肉巨人打成了看不见的渣渣。许多人绘声绘色地宣称，那一日他们亲眼所见，皇太后与皇帝宛若天人的身姿是何等惊艳，凌虚微步、步步生莲，如绝世的双剑在同一霎出鞘，毙敌于斯须。 有这样的帝国双剑，区区一个“欲念之魂”算得了什么！皇帝陛下封印它是出于怜悯，以陛下的实力，分分钟让它魂飞魄散啊！尽管让它放马过来好了，皇帝陛下一定可以收拾它的！ ——以上，是全帝国汤圆们的心情写照。 在这样举国乐观的大氛围中，唯一不那么乐观的人是传闻的主角，皇帝陛下。 晚上苏枋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团子状的布罗铎蜷在床头，偷偷摸摸在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里写着什么。 布罗铎有个很传统的习惯：写日记。开心的事情，记在橙色封面的本子里；难过的事情，记在蓝色封面的本子里。 苏枋从来不偷看他的日记，但会留意他使用的是哪种颜色的笔记本。总的说来，开心的事情占绝大多数，偶尔才会在蓝色本子里写上两句。 然而自打“欲念之魂”越狱，橙色本子就再也没有出过场。每晚临睡前，布罗铎都会趁苏枋洗澡之际，一脸忧郁地靠在枕头上，在蓝色本子里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来若有所思。 手里的日记本忽然被轻轻抽走，布罗铎神游天外的小灵魂飞回来，看见苏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旁，翻看他刚才写下的内容。 〖日期：白菜月萝卜日 主题：奇怪的梦 心情：(＇⌒｀) 内容：三个奇怪的梦 #红云# #血雨# #晴空# 又是这三个梦。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大雨里那个痛苦挣扎的人是谁？我不知道，我好害怕。(＇⌒｀)〗 “你做了很奇怪的梦么？”苏枋放下日记本柔声问道，“这么让你困扰的话，怎么不告诉我？” “我……”布罗铎蜷缩起身子嗫嚅，“我有不好的预感。”第二个梦境里，那个痛苦挣扎的人影，像苏破天又像苏枋，他不知这究竟是吉是凶。 苏枋犹豫一下，用指尖轻点一下“#”号。 布罗铎的梦境，栩栩如生展现在他的眼前：米奈斯特拉皇城上空，弥漫凝结着暗红的密云…… . 虽已近深夜，游乐城内仍是玩家如织。电子音乐震耳，夹杂着赛车呼啸的引擎声。 兑换了满满一塑料杯游戏币，苏枋来到最大的一台抓娃娃机器前。 高大光洁的落地玻璃罩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具娃娃，大的有半人高，小的仅如拳头。最吸引人的是几只布罗铎娃娃，冲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萌萌微笑，精致的面容和几可乱真的服饰，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想把它们抓回家的游客不计其数，但从来没人成功过。它们看似随意地堆叠在一起，实际上每一只娃娃摆放的位置都经过精心设计，可以产生最大的摩擦力。这还不算，商家还故意把那几只布罗铎娃娃做得特别沉，超过了机械爪的最大抓力。即使有人侥幸抓起了它们，也一定会在离开玻璃罩出口时脱落。 苏枋早就对商家这般露骨的诡计颇为不满，出门前便跟布罗铎约好，今天定要把这几只娃娃一网打尽。 “现在怎么做？”苏枋低声问怀里的布罗铎。 “交给我吧。”布罗铎胸有成竹地说，“把我放地上。” 找了个隐蔽的角度，苏枋把布罗铎轻轻放下。布罗铎手脚并用，动作敏捷，转瞬便神不知鬼不觉爬到了机器后部。 靠近地面处有一扇门，是补充娃娃的通道，镶嵌着电子锁。 地球的电子锁在萌汤国的技术面前不堪一击，布罗铎毫不费力就打开了这扇小门，钻进了娃娃堆里。 苏枋投下两枚游戏币，按动手柄。机械爪缓缓下移，在几只布罗铎娃娃之间来回逡巡，忽然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又稳又准地插|进了娃娃堆里。 它再次抬升而起时，爪钩上牢牢地挂着一只——不，是两只布罗铎娃娃。 居然有人一次抓到了两只布罗铎！周围的玩家们顿时被吸引了，纷纷聚拢过来围观。机械爪一点一点提升了高度，人们看清楚，那两只布罗铎军服上的饰带绞在了一起，牢牢钩在了机械爪的爪钩上，因此不会脱落。 “这真是神一样的运气啊！”有人惊叹。 “不过，一定没办法通过玻璃罩上端的出口的。”有人担忧，“那个出口设计得很缺德，连一只都挤不出去，别说两只了。” 众人的议论中，机械爪离出口愈来愈近。然后，那两只娃娃不出所料地卡住了，被狭小的槽隙挤得扁头凹脸。其中一只经受不住挤压和拉扯，扑通掉了下来，摔回到娃娃堆里。如释重负的机械爪猛然一举，成功把另一只抓出了玻璃罩。 “噢噢噢！”围观的人群激动起来，鼓掌欢呼。 苏枋把抓出来的娃娃放到脚边，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又往投币孔里塞入了两枚游戏币。 “不会吧，还来？”人群惊奇了。一般人抓到一只就已经知足了，这种好运气哪可能再一再二呢！ 苏枋不为所动，再次摇动控制杆。众目睽睽之下，机械爪缓缓抬升——又是两只布罗铎。这一回是佩剑勾在了一起。结局也与上次一样，一只掉落回去，另一只被抓了出来。 人群连惊叹都忘了，每人脸上都写着一句话——卧槽，今天是什么情况？！ 更让他们讶异的是，连抓了两只布罗铎的苏枋竟然还是没有收手的意思。 如是几次，全部的布罗铎娃娃都从玻璃罩内到了苏枋脚边，整整齐齐叠起了罗汉。 游乐城终于忍无可忍。一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穿过人群，来到了苏枋面前：“先生，请等一等。我可以检查一下您抓出来的这些娃娃吗？” “为什么？”苏枋挑挑眉。 “呃……是这样的，这些娃娃价格比较昂贵，我们担心出现质量问题，所以替您把把关。” 这个借口太没诚意，但苏枋还是无谓地耸了耸肩：“哦，可以啊，你检查吧。” “谢谢。”工作人员弯腰拿起一只布罗铎，煞有介事地拿着金属探测器扫来扫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检查什么，可是情况如此蹊跷，机器的程序又毫无问题，只能认为是这些娃娃被动了手脚，安装了什么机关。 布罗铎混在这一堆娃娃中间，看着它们一只一只被拿起。快要轮到他的时候，他就用瞬移魔法把自己和旁边的娃娃交换位置。 周围的人虽多，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正被检查的那只娃娃身上，加之苏枋巧妙的掩护，谁也没发现有一只娃娃在偷偷摸摸做小动作。 全部的娃娃被检查过一遍，什么问题也没发现。 “我可以走了吗？”苏枋淡淡问道。 “呃……”工作人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里暗骂活见鬼，可又实在想不出阻拦的借口。“这么多娃娃，您要怎么拿呢？” “哦，这个不用担心。”苏枋变魔术似地变出一把折叠式拉杆车，把布罗铎们捆成一摞放在上面，大步离开，留下一群神色各异的围观群众待在原地。 这么多娃娃太惹眼，出了游乐城，苏枋便把它们分送给了路人，自己只留下两个。——当然，其中一个是皇帝陛下本尊。 到了没人的地方，布罗铎迫不及待邀功：“老公！我干得漂亮吧？(///▽///)”他晃着圆脑袋手舞足蹈，“还好我衣服上有这么多小零碎，可以挂在一起。” 苏枋闻言笑了一下：“你说，被我们搞了这么一下，这家店以后会不会把娃娃的衣服都剥掉？” “那也不怕。”布罗铎叉着腰挺起肚子，“我可以用jj把它们都串起来。” “……陛下，节操。” 接下去的项目是看电影。 为了不引人注目，等放映厅内熄灯后，苏枋才检票入场。他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把布罗铎安置在角落里。这个位置观影效果不佳，但很安全。 布罗铎从没进过电影院，新奇不已。电影内容对他没有太大吸引力，对他而言，3d画面简陋得像皮影戏一样。但他很喜欢这种氛围：一群人同处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在几十分钟的时间内同呼吸共命运。 因为情人节的关系，放映厅内有很多情侣。从最后一排放眼望去，只见前面全是成双成对紧挨在一起的脑袋。 “真好。”布罗铎轻声说。 苏枋就在他身旁，但他们不能拥抱。他只能和那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像在互相安慰。 或许是荧幕上的光线太过刺目，布罗铎陡然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 黑暗中阖上双眸，他看见了鱼汤老师。 鱼汤老师问，“你是真的看不清，还是故意不愿看清？” . 看过布罗铎日记的翌日，苏枋和布罗铎来到了鱼汤老师的家，向他请教第二个梦境里出现的几种植物。 鱼汤老师仔仔细细分辨一番，摸了摸下巴：“这几种植物是一种香汤的配方，叫‘镇魂汤’。” 萌汤国的“汤”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不仅仅指喝的汤，也指有着一些特殊用途的沐浴温泉，例如原始汤。 汤国人很喜欢泡温泉，用一句俗语来说，便是“早上皮包着汤，晚上汤包着皮”。前者是说喝了一肚子汤，后者则是说整个人浸在温泉里。 关于镇魂汤的来历，有个小小的故事。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人立志成为汤学大师。但他不幸遭遇了许多挫折，万念俱灰，觉得活不下去了。 年轻人想出了一个很富有创意的自杀方式。用一口大锅盛满了水，爬上梯子，准备跳锅自尽，让自己的生命化归一只大汤圆。 正要跳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嗅到，扑面而来的水汽中有一种奇异的芳香。那香气馥郁而又清奇，令人闻之忘俗。原本一心求变汤圆的年轻人瞬间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把自杀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躺在草坪上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享受阳光雨露的滋润，只觉人生无限宽广。 “就好像灵魂得到了抚慰一样，我知道了我是谁，不再为外物所迷惑了。”年轻人在他日后的著作中如此描述道。 自那日之后，他开始潜心研究这种香气的来源。原来在他跳锅的地方，生长着几种植物。它们的花与叶被风吹落在锅里，竟无火而自沸，生成了一种香汤。 后来，这位年轻人成为了萌汤国香料汤理学的开山鼻祖。他发现的那种香汤配方，因为具有养神清心、镇静灵魂的功效，便从此被命名为“镇魂汤”。 可是，为什么这种汤的配方会特意出现在布罗铎的梦境里？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三个梦的？”鱼汤老师问道。 “从我遇到苏破天以后。”布罗铎讲述了自己在苏苏星的一番奇遇，“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记得做过梦，却回忆不起内容。但从‘欲念之魂’越狱的那一天起，梦的内容开始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可以用梦境记录笔把它们录下来。” 鱼汤老师沉吟片刻，“这么说，这三个梦有可能是苏破天‘种植’在你脑海中的。一千年前萌汤国曾经有过这样的魔法，但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使用了。”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一些什么吗？”布罗铎有点不安。这三个梦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像一个黑色的谜题。 鱼汤老师没有马上回答，把三个梦境又看了一遍。“我的解读是，在与恶魔战斗的过程中，若以某种方式使用‘镇魂汤’，可以达到消灭恶魔的目的。但是同时，我们也必须付出非常痛苦的代价。”他指着第二个梦最后那个大雨中挣扎的人影，“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个人到底是谁。”画面太模糊，分辨不出那人的容颜。 “我……我不知道。”布罗铎惶惑地摇摇头，“梦境里看不清楚他的脸。” “是吗？”鱼汤老师笑了笑，“你是真的看不清，还是故意不愿看清？” . “……布罗铎？布罗铎？” 有人在轻轻呼唤。 布罗铎蓦然从梦中惊醒。耳边仍是影院震耳的音效，他不知何时躺在了苏枋的腿上睡了过去，苏枋弯着腰，嘴唇贴在他的耳畔悄语：“你怎么了？” 布罗铎觉得脸颊湿湿凉凉，抬手一摸，竟是满满的泪水。 “我……我看清了。”他低声哽噎，“大雨里的那个人是你。” 鱼汤老师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故意不愿看清。 但是纵然他不愿看清，答案其实已在梦中。第二个梦境里，那丛绿色的乔木，在中文里的名称正是“苏枋”，可以制成红色染料。《南方草木状》中记载：“苏枋，树类槐花，黑子，出九真。南人以染绛，渍以大庾之水，则色愈深。” 那个在大雨中痛苦挣扎的人，黑发，玄衣，背着黑曜石弓矢。但他的面容不是苏破天，而是苏枋。 这三个梦境所寓的含义，似乎昭然若揭：要消灭魔物，苏枋就必须以某种方式承受痛苦。而那被“苏枋”染红的血雨流入宫苑御池，也暗示着他将给米奈斯特拉皇城带来灾难。 事实上，这三个梦境的预言很快就要成为现实。布罗铎知道，这一次回到米奈斯特拉皇城之后，苏枋就要 第73章 三百年后，迟暮的威尔杜莱关闭了宫门，独自躺在宫垣前的游廊内。 他的眼前是大片大片蓝蓝紫紫的鸢尾花，透射出金橙色的薄暮之光。夕阳如墙壁上凝固的血斑，落照于他那看上去年轻如昔的容颜。 他在等待。 等待这世间的某一个人，来赴一场旷日久远的邀约。 今日，约定期满。 那个人会来，一定会来。 §§§ 血色的密云自地平线处滚滚而来，渐次铺满整个穹窿。 这是魔物现世之征，亦是战伐将起之象。 宫苑内的一草一花，都被云影映成了曼曼的暗红，如绛纱飞舞。 菜汤大帝威尔杜莱满面忧戚，静伫窗前凝神而思。额前的赤炼符文在金发间若隐若现，如一道将愈未愈的伤疤。 皇族历有祖训：一旦有魔物出世，在位的皇帝责无旁贷，唯有以代代相传的“封印之力”将之桎梏。然而那也同时意味着，施封印者终生都将为“反噬之力”所苦，不得天年。 因而，每一代皇帝在继承了皇位的同时，也都在头顶高悬了一把双刃利剑，终其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祈求魔物不要出世，让自己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世。 或许应该怨他自己时运不济，登基未久，便逢此不祥之兆。 轻抚额前的赤炼符文，威尔杜莱无声轻叹。 宿命如此，也无可奈何。并非不愿自我牺牲，只是…… 他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的人。 温暖的室内没有一丝风，他却突然觉得寒冷入髓，裹紧了湖蓝色的绒氅。 “别看了。” 厚重的窗幔倏地被合拢，把漫天红光挡在室外。 苏破天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俯首柔声耳语：“不是说了吗，按我们安排好的那样去做，不会有事的。” “可我……”威尔杜莱茫然动一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不待他说出，苏破天长躯一挺，把他压倒在床上，修长的手指伸进他的衣襟，往肋下轻搔，又一路游走下去。 “哎呀！哎呀！你又来了！”威尔杜莱触痒不禁，圆了身子，满床滚着咿呦咿呦叫起来。 苏破天趁势把他捉住，细细吻过他的眼角眉梢，深黑的眸内星光熠闪，语声微含调笑：“现在还害怕吗？” “啊……你好坏的，又调|戏朕了。(*/︶*)”威尔杜莱被对方熟稔的指尖撩拨得涨红了小脸，难耐地动来动去，又舍不得挪开身子。 松开捂眼的双手，他定定看住了对方：“我不再害怕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破天侧身支颊，弯起好看的唇：“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我对你盲目崇拜。(///︶///)” “为什么崇拜？” “因为你苏。(≥︶≤)” 苏破天满眼的温柔像一掊快要溢出的水，“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有多苏？” “嗯……”威尔杜莱掰弄着短短肥肥的手指头，一件一件细数往事，越数越开心。 是啊。从以前到现在，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有他在，就没有破解不了的难题。 苏破天忽然收回游弋的手指，劈手把他抱起，放进原始汤里。动作有几分粗暴，令威尔杜莱一霎有种直觉：他是如此急切，就好像害怕今后再也没有肌肤相亲的机会。 周身的衣服被尽数褪去，威尔杜莱听见爱人的絮絮的情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厉害吗？不是我苏，而是，为了你，我无所不能。” . “虺蜮之牙”消失之后，威尔杜莱等待了一年又一年。 宫苑中大片鸢尾花田几乎被他焦灼的视线望穿，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讯。 苦苦守着这个约定，威尔杜莱在等待中度过了完满的一生。除了没有再觅伴侣，他享受到了生而为人理应享受的所有幸福。 人间几换星霜，纵然容颜不改，心却不可遏止地日渐老去。 直至垂暮之年，他方才惊觉：说不定，所谓的“等待他回来团聚”，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或许，苏破天从一开始就明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他的身边。让他在等待中安然终老，才是苏破天真正的计划。 那个人不但挽救了他本应早早殒灭的宿命，还让他在漫长的一生中，有所爱，有所待。 . 为了寻找破解反噬之力的方法，苏破天苦苦追寻，最终发现了魔物的一个秘密。 魔物并非不死之身，它是会被消耗的。由于它没有实体，就好像液体没有容器，构成它的物质会缓慢蒸发。如果完全不能及时补充足够的能量，那么若干时间之后，构成它的物质便会全部蒸发掉。 但如果魔物找到了合适的宿主，与宿主融为一体，以宿主的身体作为容器，那么它就几乎不会再蒸发，真正成为了不死之身。 每一个魔物都渴望找到宿主，但可以成为宿主的人条件非常苛刻，必须具有绝佳的身体素质以及完全服从于魔物的心智。因为融合过程中的魔物力量非常虚弱，一旦宿主在融合过程中死亡，魔物也将随之永远消逝。而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融合的痛苦，多半在刚刚开始融合时就会死去。 【番外三、鸢尾之盟（下）】 三百年后，迟暮的威尔杜莱关闭了宫门，独自躺在宫垣前的游廊内。 他的眼前是大片大片蓝蓝紫紫的鸢尾花，透射出金橙色的薄暮之光。夕阳如墙壁上凝固的血斑，落照于他那看上去年轻如昔的容颜。 他在等待。 等待这世间的某一个人，来赴一场旷日久远的邀约。 今日，约定期满。 那个人会来，一定会来。 §§§ 血色的密云自地平线处滚滚而来，渐次铺满整个穹窿。 这是魔物现世之征，亦是战伐将起之象。 宫苑内的一草一花，都被云影映成了曼曼的暗红，如绛纱飞舞。 菜汤大帝威尔杜莱满面忧戚，静伫窗前凝神而思。额前的赤炼符文在金发间若隐若现，如一道将愈未愈的伤疤。 皇族历有祖训：一旦有魔物出世，在位的皇帝责无旁贷，唯有以代代相传的“封印之力”将之桎梏。然而那也同时意味着，施封印者终生都将为“反噬之力”所苦，不得天年。 因而，每一代皇帝在继承了皇位的同时，也都在头顶高悬了一把双刃利剑，终其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祈求魔物不要出世，让自己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世。 或许应该怨他自己时运不济，登基未久，便逢此不祥之兆。 轻抚额前的赤炼符文，威尔杜莱无声轻叹。 宿命如此，也无可奈何。并非不愿自我牺牲，只是…… 他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的人。 温暖的室内没有一丝风，他却突然觉得寒冷入髓，裹紧了湖蓝色的绒氅。 “别看了。” 厚重的窗幔倏地被合拢，把漫天红光挡在室外。 苏破天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俯首柔声耳语：“不是说了吗，按我们安排好的那样去做，不会有事的。” “可我……”威尔杜莱茫然动一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不待他说出，苏破天长躯一挺，把他压倒在床上，修长的手指伸进他的衣襟，往肋下轻搔，又一路游走下去。 “哎呀！哎呀！你又来了！”威尔杜莱触痒不禁，圆了身子，满床滚着咿呦咿呦叫起来。 苏破天趁势把他捉住，细细吻过他的眼角眉梢，深黑的眸内星光熠闪，语声微含调笑：“现在还害怕吗？” “啊……你好坏的，又调|戏朕了。(*/︶*)”威尔杜莱被对方熟稔的指尖撩拨得涨红了小脸，难耐地动来动去，又舍不得挪开身子。 松开捂眼的双手，他定定看住了对方：“我不再害怕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破天侧身支颊，弯起好看的唇：“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我对你盲目崇拜。(///︶///)” “为什么崇拜？” “因为你苏。(≥︶≤)” 苏破天满眼的温柔像一掊快要溢出的水，“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有多苏？” “嗯……”威尔杜莱掰弄着短短肥肥的手指头，一件一件细数往事，越数越开心。 是啊。从以前到现在，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有他在，就没有破解不了的难题。 苏破天忽然收回游弋的手指，劈手把他抱起，放进原始汤里。动作有几分粗暴，令威尔杜莱一霎有种直觉：他是如此急切，就好像害怕今后再也没有肌肤相亲的机会。 周身的衣服被尽数褪去，威尔杜莱听见爱人的絮絮的情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厉害吗？不是我苏，而是，为了你，我无所不能。” . “虺蜮之牙”消失之后，威尔杜莱等待了一年又一年。 宫苑中大片鸢尾花田几乎被他焦灼的视线望穿，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讯。 苦苦守着这个约定，威尔杜莱在等待中度过了完满的一生。除了没有再觅伴侣，他享受到了生而为人理应享受的所有幸福。 人间几换星霜，纵然容颜不改，心却不可遏止地日渐老去。 直至垂暮之年，他方才惊觉：说不定，所谓的“等待他回来团聚”，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或许，苏破天从一开始就明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他的身边。让他在等待中安然终老，才是苏破天真正的计划。 那个人不但挽救了他本应早早殒灭的宿命，还让他在漫长的一生中，有所爱，有所待。 . 为了寻找破解反噬之力的方法，苏破天苦苦追寻，最终发现了魔物的一个秘密。 魔物并非不死之身，它是会被消耗的。由于它没有实体，就好像液体没有容器，构成它的物质会缓慢蒸发。如果完全不能及时补充足够的能量，那么若干时间之后，构成它的物质便会全部蒸发掉。 第74章 连日里来，首都星笼罩着惶惶的气氛。 “欲念之魂”复出，魔物的阴影再度笼罩了米奈斯特拉皇城。 当年那不祥的征象重现，漫天绛云妖异，苍穹似被鲜血涂抹成一片浓红。 起初，汤圆们保持着镇静，相信皇帝陛下定能在魔物危害一方之前将它再度封印。 大街上相逢的人们彼此开着玩笑：“我们今天也都是山楂团子喔！”“对喔，我们都红红的。” 不久，他们就没那么乐观了：各地兵祸相继而起。 “欲念之魂”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惑乱人心的力量。在它的迷蛊之下，无论父子、兄弟、夫夫，都可以在旦夕之间反目成仇。昔日亲密无间的友人，亦不惜入室操戈，兵戎相见。 . 两伙气势汹汹的汤圆手持着武器，彼此对峙。 他们双目赤红，目光如刀斧，放射出怨毒的精芒，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啊——！」 一方振臂一呼，双方开始疯狂厮杀。那般酷烈的场面，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汤国将领，也会为之悚然。 卫星录影的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帧。皇家作战部署指挥室内一片沉寂，大臣们相觑不语。 “这已经是本月之内第三起事件了。”放映录影的督察官解说画面中的内容，“整个星球上的人们突然陷入癫狂状态，开始互相攻击。最后我们只好出动舰队，把他们全都抓住关起来，等他们恢复神智。” 国防大臣忧心忡忡指点着星图，“首先是位于帝国边缘的呱叽呱叽星，然后是位于帝国中部的噗嚓噗嚓星，再来是与首都星相邻的嘿咻嘿咻星。它距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它在测试自己的力量恢复了多少。”布罗铎很平静，“照这样看来，下一个目标就是首都星了。” 大臣们痛苦地不停揉脸。 “欲念之魂”上一次之所以会被捉到，是因为它跑到前线来参战。结果武力值不敌皇帝，终遭封印。 于是这一回它学聪明了，自己不出头，躲在幕后扮演傀儡师，操纵着萌汤国的人自相残杀，坐收渔利。 它的蛊毒像一场在人心中蔓延的瘟疫，没有人能够阻挡，眼睁睁看着它传播。或许明天，或许下一秒，这群现在还济济一堂共商对策的人们就会突然暴红了双眼，举枪在手恶狠狠扑向周围的人。 这……太可怕了。 想象着那样的情景，大臣们不寒而栗，悄悄与身边的人拉开了距离，手暗自握住了腰间的枪柄，以防不测。 枢密大臣倏觉鼻子痒痒，张了张嘴，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哈啾！！——卧槽你们这是干啥？”他愕然看见，所有同僚都在同一个瞬间拔出了枪，黑森森的枪|口齐刷刷指向了他。 “(￣□￣、)/︴我、我只是打了个喷嚏，不是突变了！”枢密大臣吓得咕噜一声缩成了团子，摔到了桌子下面，“你们不要这么神经过敏好不好！” “你们冷静一点。”布罗铎挥手示意大臣们收起武器，“神经绷得太紧，反而更容易被‘欲念之魂’利用。” “陛下，不怪我们紧张过度啊。”内务大臣一面带头收起枪，一面无奈地摇头，“哪怕整个皇城内仅仅有百分之一的人中了它的蛊惑，后果也是灾难性的，因为我们无法预测谁会成为这百分之一。” 人人自危，彼此猜疑的结果，必然是人人都想先下手为强，在别人攻击自己之前消灭对方。整个城市将陷入空前的大混乱，谶谣中所说的“内外携离，自相夷戮”，正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布罗铎闭目沉吟。 “什么办法？”大臣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操纵人心是它最大的武器，但同时也是它最大的弱点。如果没有人供它操纵，它就没有力量。所以我决定……”皇帝璨紫色的眼睛倏地睁开，“屠城。” “屠……屠城？！”大臣们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布罗铎神色决绝，“在它蛊惑我们之前，我们自己先下手。这座城里一个活人也不留，让它没有人可以操纵。” 整个会议室静寂了片刻，然后沸腾了。 “陛下！你冷静一点啊！！” “朕没有疯。”布罗铎轻抚自己前额的眉心处，金色发丝之下，封印符文黯淡无光。“我已经没有力量再一次封赢欲念之魂’了。更何况，它现在避而不出，根本不与我们正面交锋，陷我们于被动。” 布罗铎推开座椅立于窗前，将风帘撩开一线，望着天空中压顶的血云，叹息一声。 “几天之前，我与皇后便已商定了这个对策。这是下下之策，只在最坏的情况下使用。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我们别无选择，只得如此。” 年轻的皇帝猛地转身，回到会议桌前，沉声下令：“危机迫在眉睫，没有时间犹豫了。传我的命令，马上进行屠城的准备，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 “欲念之魂”祸害人世几千年，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陷入幸福的烦恼中。 自己的魅力居然如此之大，大到让两个帅哥打破头，只为抢着跟它合体。 左边，是跟随了自己很久、还在肉巨人之战中救了自己的“战斗姬”裴茗； 右边，是自己心水了很久、光看脸就知道自带主角光环、苏得不能再苏的皇后苏枋。 “欲念之魂”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只恨自己不能分成两坨。 这个问题一时难以定夺，它只好咽了咽口水，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两个人怎么会一起过来？」 “交易。”苏枋语声淡淡，“我带他进萌汤国，他带我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他知道我在哪里？」“欲念之魂”提出了一个它自认为很富有逻辑性的问题。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苏枋对它进行了无情的打击，“你现在都懂得使用战术了，显然是有人躲在背后帮你出谋划策，你的智商不够。” 「不要信口污蔑！」“欲念之魂”奋起维护自己的名誉，「你从哪件事看得出我的智商不够？」 “肉巨人。” 「……」“欲念之魂”瘪了，「我们还是来说合体的问题吧。」 从内心来讲，它更觊觎苏枋的肉|体。这个人的头脑自不必说了，那身材更是看着就想上去咬两口摸几把。若得到这样一副躯体，简直不虚魂生啊。 可是裴茗也还算不错，更重要的是，裴茗更可信赖。倒不是说裴茗比苏枋为人忠诚，而是“欲念之魂”有拿捏他的手段。有那两根吸魂丝在，裴茗就得乖乖听它摆布，否则小命不保。 宿主的忠诚度是至关重要的，谁也不会想要一副不听话的躯体。 “欲念之魂”是个很严谨的魂。这种节骨眼上，宁愿合体的对象不够苏，也必须保证可靠。俗话说得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这么想着，它一双黑漆漆的煤球眼睛向着裴茗瞄去。 “你可要想好。”苏枋冷不防插言，“他跟萌汤国之间可是订立了‘惩罚契约’的。” 「什么？」“欲念之魂”黑漆漆的眼睛转回苏枋身上。 “你跟他合体以后，该不会想做一些造福大众的事吧？”苏枋悠然摊手，“那你就要小心了。按照那个契约，如果他做了不利于萌汤国的坏事，就会被清除记忆、遣返地球。” 「有这种事？！」“欲念之魂”黑雾似的身体炸了毛，逼视裴茗：「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裴茗别过脸去，一声不出。 他今天还是第一次亲身踏足萌汤国，本应兴奋不已。但他此刻没有那个馀裕。苏枋来找他、要求去见“欲念之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了。 跟“欲念之魂”合体，差不多是裴茗现在唯一的盼头。本来“欲念之魂”已经对他越来越信任，合体之事或许指日可待。可是那该死的契约，把这一切都毁了。 裴茗暗地里咯咯咬牙，悔不当初。怪不得苏枋费那么大气力，非要让他订立那个契约不可，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欲念之魂”的煤球眼睛又转了几圈，重新锁定在苏枋身上：「他订立了那个契约，难道你就没有订么？」 “你进入我身体的时候，可以看到我的记忆。”苏枋说得很是轻松，“如果发觉情况不对，你随时中止合体就是了，又没有什么损失。” “欲念之魂”默然垂头思索。苏枋所言不假，它的确可以在合体之时察看宿主一生的记忆。但是，中止合体却并非毫无代价。合体的过程也是灵魂相融的过程，它与苏枋的灵魂会像两坨面团一般糅在一起。假如在相融已深的时候强行打断，就好似把两坨糅好的面团重新扯开，对彼此的灵魂都会造成不小的损伤。 所以，一旦开始合体，就不能轻易中止了。但这是它最大的秘密，不能被别人知道，以防有人以此来对付它。 见它久久不表态，苏枋等得不耐烦起来，“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放心，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吧。这样，我去做一件丧尽天良的事，如果那之后我仍在这里，就可以说明我没有订立那个契约了吧？”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欲念之魂”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苏枋摸摸下巴，“既然要作恶，那就来点大动作。——屠城怎么样？” 「屠城？」“欲念之魂”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怔住。 “没错。”苏枋唇角微弯，眸光像一把冰冷的钳子，“我会杀掉米奈斯特拉皇城里的每一个人，让整个城市化为灰烬。你在这里就可以看得到，那之后我会再回来找你。” 「不可能，你做不出来的。」“欲念之魂”难以置信地摇头，「那么恐怖的事，你绝对做不出来的。」 苏枋也不多话，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话：“那，你就看看我到底做不做得出来好了。” §§§ 米奈斯特拉皇城内，汤圆们兴冲冲地赶往城中心的万人广场。 “皇后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呀。” “又能亲眼见到皇后了真好。” “是呀是呀。” 很快，万人广场内站满了整整齐齐的团子，安静地等候皇后出现。 在他们旁边，撒耳希撒的香肠造型大雕塑依然一柱擎天矗立在那里，折射出璀璨的阳光，仿佛远古时期的撒耳希撒大帝在护佑他的后代子民。 不多时，金字塔顶的平台上，身着盛装的皇后出现了。 苏枋和布罗铎一样处事低调，尽管身为公众人物却一向深居简出。除了大婚那一日之外，从来不公开露面，更不会穿皇后的制服。 于是，他这一惊艳登场的效果便是，满地的汤圆顿时又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哇哇哇！皇后他还是那么帅呀！” “好想要合影和签名啊！” “嘘，安静一点，皇后要说事情啦！” 苏枋平举双臂，掌心微微下压，示意全场安静。他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居高临下俯视着广场上这群满面崇拜之色的泱泱汤圆。 “(///︶///)...(///︶///)...(///︶///)...” 万众景仰之中，苏枋开口了。 “今天把大家聚集在这里，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他抬头仰望红云，“你们都知道，‘欲念之魂’就要来了。你们没有办法抵御它的侵袭，但你们可以不让自己被它利用。” 他转回头看着下面，“那就是，在它控制你们之前，你们就先结束自己的生命。” “()...”汤圆们萌萌的脸变绿了。 皇后的笑容依旧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有如风刀霜剑：“所以，抱歉了。借你们的命用一用。” 未几，骚乱如同潮水一般在人群中蔓延。 “假……假的吧？皇后跟我们说笑话呢。” “对啊对啊，真的吓到我们了，皇后好坏！” 汤圆们惴惴不安，拼命找理由自我开解，希望这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一个团子大胆地站了出来：“陛下在哪里？陛下绝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其馀的团子们也纷纷振起小手臂：“是的是的！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抗议！” 台上的苏枋提高了声音：“你们以为，这屠城的命令，是谁下达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的皇帝陛下！” 他的手腕一抖，一件沉重的东西从一席毡毯中骨碌碌滚出。 瞬息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充满恐惧的声浪——那竟是布罗铎的尸体！ 他身上的皇帝制服已被鲜血染满，双目微阖，苍白的嘴唇了无生气，虚抱在胸前的手臂冰冷僵硬，竟是已经死去多时。 “你……你……你杀了陛下？！”一只团子颤声质问。 “怎么会呢，我还不想这么早对他下手。”苏枋侧了侧头，“他不忍看到那么残忍的景象，所以先你们一步自我了断了。” 他抬手一指，团子们循着方向哆哆嗦嗦看过去，插在尸体心口的那把利刃，正是皇帝陛下从不离身的附魔长剑。除了皇帝而外，无人可以使用这把剑，所以陛下是自裁无疑。 “陛下不要我们了……”团子们捂着脸，瑟缩着向后退去。广场上密密的人群，以布罗铎的尸体为圆心，空出了一个半圆。 “不用难过。”苏枋声音不大，“你们很快就要去和他团聚了。”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巨响，撒耳希撒的巨大雕塑突然从底部折断，向着人群轰然倒下！ 雕塑内部不知何时灌满了化学燃料，与空气接触的刹那便蹿起了冲天的浓焰，烈火如顺风的箭矢，迅速沿着广场大理石地板的排水沟渠直直向四面发散流泻。 转眼之间，万人广场变成了赤炎炼狱。 米奈斯特拉皇城是蛛网形的布局，广场位于正中央。这里一起火，八方通衢都被堵塞，除非乘坐飞行器升空，否则全城无路可逃。 如梦初醒的团子们惊叫着四散逃命。 “夭寿啦！皇后是真的要杀我们啊！” “皇后疯了啊！被‘欲念之魂’蛊惑了啊啊啊！” “别嚷嚷了赶快逃呀！！！” 大火很快席卷而来，将他们全数吞噬。 §§§ 米奈斯特拉皇城，火光映红了天宇，富丽的宫苑与宅邸俱化为一片焦土，片瓦不存。 街道上横七竖八堆积着倒毙的尸体，被大火和浓烟灼炙得焦黑如炭，面目全非。 “呕！”观看卫星画面的裴茗一阵反胃。他看过不少灾难电影和恐怖电影，可是与眼前这番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根本无法相比。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就连一向以施虐为兴趣的他都承受不住。 ——居然，真的屠城了！ 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家伙，竟真的干得出来！ “欲念之魂”的气焰也敛了半截，惊骇得不知所措地来回游荡：「这……这……」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如此狠戾残暴。 裴茗吐了几回，脑子渐渐清爽，提醒道：“喂，我们离得这么远，看不清楚城里真正的状况，小心别被他骗了。你用念力在城里搜索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活人了。” 「哦哦，说得有理。」“欲念之魂”凝聚了念力，用“天眼”观照皇城，遥遥搜索城内的生命迹象。 没有生灵。 偌大一座城，已然找不出一个活着的生灵！ “欲念之魂”打了个寒颤。 不，不对。还有一个活人。 它感受到了一个强大的孤魂，正在废墟中孑然游弋，如一匹追寻着血腥气息独狼。 将念力汇于孤魂所在之处，它看到了那个人影。 §§§ 冰下的复制皇城内挤满了人。 突然涌入这么多新住民，原先的房屋不够用，建筑师们临时在街道上搭起了五彩缤纷的小帐篷。皇家侍卫队维持着秩序，给难民们分发食品。 早就被迁移到这里的汤圆们仰着一张张小脸，透过坚实的冰层，观望着地面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头顶的这层透明天穹由万年玄冰凝成，坚比磐石，不但炮火打击不透，还能抵御大部分魔法的侵袭。 “没想到我们的脚底下还有这么广大的一个城市呢。”初次来到这里的团子们很兴奋，左顾右盼，“原来‘两个皇城’的传说是真的呀。” “还好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避难。上面好可怕，真像珀尔佩彤战役重现了呢。”一只团子忐忑地回忆起当年的战况。 旁边的团子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但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呀~” 也有人关心着城中的建筑物：“好可惜，真的全都烧掉了啊？” 他的老公把他抱进怀里抚摸，“亲爱的，房子不算什么，我们人没事就是最好的啦！重建是很快的。” 城市设计师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皇后说的没错，城市的设计果然是有缺陷的呀。” “还好这次是假的，万一真的有人在城中心纵火，整个皇城就危险了呢。” “回到地面以后，我们重新设计城市的布局吧。” 更多人则惦念着皇后的安危：“我们都撤到了这里，地面上就只剩下皇后一个人了，他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好了，皇后很厉害的。” “我们来为皇后祈福吧。” 各种各样的议论不绝于耳。 早在几天之前，城中的全部居民和财物，便都已趁着夜色掩护，悄然转移到了地下。地面上的那座米奈斯特拉皇城仅馀空荡荡的外壳，所有的建筑内部都被清空，不存一人一物。 冰下的复制皇城是极为秘密的所在，除了皇族成员，外人无从知晓，“欲念之魂”自然更不会知道。它没有看到任何人逃离首都星，便以为他们真的都被困在了皇城之中。它以为城中的人全都已经死去，便不会再对他们下蛊惑之咒。 万人广场上发生的那一幕是全息录影，布罗铎挑选了一批最具表演天赋的演员，用魔法制作出特效，录好了影像，在焚城当日播放。焚烧空城时的大火，与录影中魔法特效的火焰浑然一体，真假难辨，完全足以混淆视听。 至于城内大街小巷上那些烧焦的团子尸体，其实是雕塑家们制作的假人塑像，用以制造屠城之后的逼真效果。鱼汤老师的老公也是制作塑像的好手，布罗铎的那一尊假人塑像就是出自他之手。 不过，室内的物品虽已搬迁一空，地面上的建筑物却无法移走，只能真的焚毁。 但汤圆们对此很想得开：房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反正皇帝陛下会加倍补偿所有人的损失嘛！ 汤国人向来乐观，再坏的事情也可以只看好的一面。于是，焚城的大火倒变成了大家眼中的焰火晚会，纷纷在街道上摆好餐饮摊子，一边喝汤一边聊天，开起了“汤话会”。 全身还缠满绷带的萝卜汤也在人群之中。他觉得，自己此行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刚到首都星，就遭遇了屠城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比起这一切，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苏枋回地球的时候，把莫愁给带来了。现在，她正被皇帝的侍卫队长带领着，向他所在的地方赶来。 与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萝卜汤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就不用说了，害怕的是——不是人类的莫愁，到底属于什么物种啊？万一是恐龙一类的大型生物，跟自己的体型不匹配怎么办？ 他倒是不介意匹配不匹配的问题，可是莫愁的性格那么彪悍，带着这么小小一团的自己，像猎人带个宠物宝宝，还是不会战斗的那种，莫愁会不会感到很没面子？ 啊啊，真是越想越心塞塞。 正在胡思乱想，皇家侍卫队长穿过人群走来，右手搭上左肩，行了一个皇家骑士礼：“尊敬的萝卜汤先生，我奉皇帝陛下之命，把莫愁小姐带来了。” 他所说的“小姐”一词，是萌汤语里“先生”的阴性变格。萌汤语里没有这样的变格形式，是布罗铎参照地球上罗曼语族的语法创造出来的。 萝卜汤没在意“小姐”这个陌生的词语，实际上，他连侍卫队长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侍卫队长身后的那个人身上。透过捂眼的指缝偷偷看去，那人的身材看上去比一般的成年汤国人略微纤瘦一些，留着波浪形的长卷发，皮肤很白，有着黑亮亮的眼睛。 噢噢噢噢噢！o(///▽///)o 萝卜汤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放下了一半。至少在外形上，是很漂亮的人类呢！ “你好，我是莫愁。你是萝卜汤吗？”莫愁在他身旁蹲下。 “呃……”萝卜汤松开捂眼的双手，试探着伸出一根短短的指头，抖抖地轻戳莫愁的脸。柔软而温暖，是人类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你……是真的人类吗？” 侍卫队长为莫愁翻译了这句话。莫愁莫名其妙：“我当然是人类呀。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想，大概是翻译机弄出来的乌龙吧。”侍卫队长笑眯眯地解释。 萝卜汤的小圆脸立刻像花儿一样绽开了，“你是人类！咿呦咿呦咿呦！(///▽///)” 地面上忽传来一声重物倒塌的轰然闷响，周围的汤圆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又一座被焚毁的宅邸在大火中坍塌了。 莫愁直起身子，向周围看了看，没见到皇帝的踪影。侍卫队长把她接到这里来之后，她就没再见到苏枋和布罗铎的影子，不知他们干什么去了。 “我有点不太明白。”她问道，“苏枋哥哥既然知道，合体过程被打断会让双方的灵魂受损，为什么还要阻止裴茗跟‘欲念之魂’合体呢？趁他们合体的时候打断，让他们两个都元气大伤，不是正好吗？” 侍卫队长也抬起头望着冰上的影像，“我听陛下说，一旦魔物与宿主合体的进程开始，要想以外力打断，条件是很苛刻的。所以，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就合体，需要等待某个时机。”他微笑着倾身行了一礼，“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事到如今，我们唯有相信陛下和皇后作出的判断。” 侍卫队长还要安置难民，匆匆告辞离开了。 莫愁正默然思索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忽然感到一双小手在拉她的胳臂。低头望去，萝卜汤湖蓝色的眼睛躲在绷带缝隙里面，水盈盈地看着她。 莫愁赶忙弯腰抚摸他：“你受苦了。好好养伤，皇帝陛下一定会酬谢你的。” 萝卜汤不安地瞟了一眼侍卫队长离去的方向，摇摇头：“我……我不要陛下的酬谢。”圆圆的小手指向侍卫队长的背影，“你……你喜欢他那样的人吗？”皇家侍卫队长是个英俊威武的青年，一看就是个天生的战士。若是生活在他故乡的村子里，必会被无数人明恋暗恋。 萝卜汤很是沮丧。跟侍卫队长一比，连正常形态都不能变化的自己简直弱爆了。 “他啊，”莫愁回眸看了看，“他的确是很帅啊。我想，你恢复了正常形态以后，一定也会那么帅的。” “……(///▽///)”萝卜汤的小心脏几乎跳了出来，胸臆间满是幸福。等现在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一定要请求皇帝陛下，给他做基因矫正的手术，让他早日恢复正常的形态。 两人脉脉相对之际，甬道上匆匆跑来另一只皇家侍卫装束的团子。看见莫愁，他急切地奔近：“莫愁小姐！皇帝陛下请您到鱼汤老师那里去，有重要的事！” “啊？”莫愁一惊，不知这消息是好是坏。 团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拖往鱼汤老师家的田园，口中犹自欣喜地念叨着：“老师说，院子里那株千年苏枋，终于开花啦！‘镇魂汤’所需的食材，全都齐全了！” . 乔木苏枋，叶如碧玉，金灿灿的蝶形花冠在枝杪堆叠成优雅的圆锥。微风过处，乱蝶轻舞。 在中医里，苏枋木是一种药材，主破血，用以打通血瘀。首都星气候偏寒，不大适宜苏枋的生长，数百年方可开花一回，花瓣见风即落，不易保存。汤国人对它不甚重视，只作为一种香料，与檀香合用。 布罗铎围着这株苏枋绕行数周，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风中的落花，等待莫愁过来将它们采集。 鱼汤老师站在一旁，清点着其馀几样香料：檀香、香蜂草和天竺葵，每一样都具有镇静功效；肉豆蔻和冷杉却起着相反的作用，可以振奋精神。 这便是镇魂汤的配方。可使神智昏厥者恢复清醒，继而心境平和，归于宁静。自古以来，镇魂汤一向被医生用来平稳心神。谁也没有想到，它竟还具有另外一种功效。 千年前，苏破天抱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与“虺蜮之牙”合体。这是一件痛苦至极的事，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平静，临行之前他以镇魂汤三熏三沐，又携了一瓶在身上。 那一日，首都星豪雨如注。皇宫里那一株沉睡了百年的苏枋，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绽开了满枝金花。花瓣见风而落，随雨吹去，与那瓶打碎了的镇魂汤溶在了一起。 苏破天因此发现了它的作用：它竟可以使灵魂瞬间凝形，如水成冰。 合体过程中，双方的灵魂如实体一般呈现出熔融状态，彼此渗透。若此时灵魂突然凝形，便似液体骤然冻结，轻易便会脆生生碎裂。 由于这个意外情况，苏破天与“虺蜮之牙”的合体被打断了。“虺蜮之牙”残存的灵魂碎片化为齑粉、魂飞魄散，仅有融入苏破天体内的那一部分被保留了下来。苏破天自己也受了极大的损毁，但未曾身形俱灭。那之后，他用了三百年的时间，修复自己残破不堪的灵魂。 这实在是惨胜，但总好过玉石俱焚。而苏破天被扯碎的那一部分灵魂，凝于“破天之镝”的箭锋之上，穿透了时空阻隔，射向千年之后，在那里生成了一个叫“苏枋”的男孩。 因而苏枋带着苏破天残破的记忆，他是他的一部分，但又不是他。 布罗铎默默无言，以手掩面。岁月千年，行过一个轮回。当年那株苏枋，如今又开花了。而这一次，他们又会走到一个怎样的结局？ 第75章 趁着阒寂的深夜，一架架带着皇家标志的飞机从冰下的城市里相继悄然升空。没有开启任何指示灯，像无数蝙蝠无声滑进夜色。 机上除了携着降雨所需的足量干冰，还纵列着众多硕大的圆桶。桶里面，满满的装载着“镇魂汤”。 机群快速拉升了高度，悉数没入滚滚云层。 . 清晨的山麓，巉岩之间花木掩映，藏着一处幽深的密洞。洞口森然，偶有诡秘的红光闪现。 给苏枋带路的炸鸡腿在洞口停下，似乎十分畏惧那红光，不愿再前进。 忽有一根黑色的触须从洞内探出，将吱吱乱叫的炸鸡腿卷了进去。“欲念之魂”的声音瓮瓮传出：「进来！」 苏枋拨开灌木，踏进洞里。 「来一口？」“欲念之魂”把啃了一口的鸡腿递到苏枋面前。 “不用。” “欲念之魂”也不客气，把剩下的鸡腿整个扔进黑漆漆的大嘴里，「那我们就开始吧。」 狡魂三窟，每隔不久它便更换一个藏身之所，以免被布罗铎找到。 . 灵魂融合的过程，跟苏枋原先所想象的很不一样。没有玄而又玄的神秘仪式，反倒像是化学实验：双方的灵魂经由某种特殊的方式，以实体形态析出，然后彼此融为一体。 他的灵魂首先析出。那是一团晶莹剔透的半凝物质，静止不动时像太空中一颗溜圆的水滴，通体莹润玲珑，光洁无瑕。 “欲念之魂”瞪大眼睛鉴定那团物质，又愉快地眯起。品相这么好的灵魂很难觅得，融合之后可以提升它自己灵魂的纯净度。 紧接着，它自己也同样以实体形态析出了。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 两团灵魂静静悬浮了片刻，“乌漆麻黑”周身伸出几条猥琐的触须状物体，开始向“晶莹剔透”移动过去，似乎准备捕获对方。晶莹剔透倏地闪开了，嫌恶地躲在角落里，但又无处可去，只得滴滴溜溜地打转。 乌漆麻黑等了几秒，又一次向对方靠拢过去。这回晶莹剔透仿佛记起了自己的使命，没再躲闪，安静地被触手捕获。 两颗灵魂贴在一起，像两种不同颜色的溶液，开始互相混合渗透。这个过程非常缓慢，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只有盯得眼睛酸痛才能看出，它们的边缘已经粘连，呈现出半透明的灰黑色，宛如墨迹在水中荡涤。 伴随着灵魂相融，苏枋迄今为止的一生在“欲念之魂”眼前徐徐展开。出生在地球上一个算得上富裕的家庭，读书运动样样全能，稍微有点坏心眼。大学毕业以后开了自己的公司。优秀，但不过分。 唉唉，跟自己想象中的霸道总裁不太一样啊。“欲念之魂”不无遗憾地暗忖。倘若作为男主角放进“普江文孛城”那浩如烟海的小说世界里，也并不惹眼。可是…… 为什么会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某种苏破天际的气质呢？？ 难道说……这个人身上隐藏着一根暗搓搓的金手指，还没有被人发现？专等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打脸？ 不能够，不能够。想太多，想太多。 它摇头驱散这些想法，但却下意识地更加留心察看苏枋过往的人生记忆。 察看记忆就像在影院看电影，不能快进或后退，只可循序渐进看下去。“欲念之魂”耐着性子，终于看到了它最关心的部分：苏枋进入萌汤国，一直到屠城之前他来找“欲念之魂”。 看完了这一大段，“欲念之魂”放下心来。果然没有订立契约这回事。 但不知为何，它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大段记忆里，好像缺失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某些理论上来说一定会出现，却古怪地消失不见了的东西。 “欲念之魂”开动小脑，努力思考。 对，没有错！！那些缺失了的东西…… 是！船！戏！啊！ 从苏枋进入萌汤国开始，一直到屠城发生之前。这~~~~~么长的跨度，他和布罗铎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记忆里居然清汤寡水，连一点肉汤都没出现。 这太残酷了！太不科学了！太无耻了！ 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苏枋脑中的记忆，是删减版！有人清理过他的记忆，删除了一部分不适合让“欲念之魂”看到的东西。 也即是说—— 其中定有猫腻啊！ 正疑窦丛生，山洞内的光线倏然一暗，有人突如其来地闯入。 “停下！”裴茗大喊，“不要跟他合体，他骗了我们！” 「哦？」“欲念之魂”的灵魂缩了一缩，「此话怎讲？」 “屠城是假的。”裴茗怒指苏枋，“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我们一定被他骗了！” “欲念之魂”急急看向最后一段屠城的内容，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裴茗所说果然不假：整座城的确是被焚毁了，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片段可以表明，苏枋杀死了城中的居民。这段屠城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 「可你是怎么发现的？」“欲念之魂”疑惑。 “突然之间想到的。”裴茗摸了摸额头，“你离开以后，我总是心神不宁，把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结果发现有漏洞。” 「什么漏洞？」 “时间对不上。”裴茗尽量简略地解释，“他从我们这里离开之后就立即屠城了，可是光是做那些准备工作就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所以，他必定是早就已经在暗中安排好了很多事。其中有诈！” 裴茗的结论与它相符，“欲念之魂”不再有丝毫迟疑，立即中止了合体。 两颗粘连的灵魂骤然从连接处断裂开来，各自带着一个破碎的创面，朝相反的方向崩飞。 灵魂被重新吸收入身体的一刹那，苏枋浑身一震。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所有的感官都在巨痛之中沦陷。 ——好痛！！ 那是苏枋从未曾体验过的痛楚——由灵魂楔入大脑、彻透骨血、侵遍四肢百骸、超出人类承受的极限的痛楚！ 灵魂被生生撕裂，竟是这样一种恐怖的感觉！ 苏枋在地上翻滚挣扎，全身的肌肉都在格格颤抖。 “欲念之魂”没有肉|体，感受不到苏枋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而且，由于合体过程是由它主动中止的，它可以将自己受到的伤害降至最低。 尽管如此，它也并非毫发无损。在它灵魂的断面处，有一缕黑色雾气向外散逸，像一只松开了口的气球。那是它正在外泄的元神。 创面迅速收缩，渗出的黑雾越来越少，最终收拢成细细一线，像一条拖在身后的小尾巴。 任凭它再怎样努力给自己疗伤，也消不去这条小尾巴。它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扎了个针眼的皮球，漏气虽慢，却无法止住。 它在空中转了两圈，直直盯住苏枋：「这些都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吗？为了肉丸皇帝？」 “……”苏枋痛得说不出话，勉强撑起身子，又重重倒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欲念之魂”不住点头，自顾自说下去，「你从某种渠道洞悉了我的秘密，知道我在合体过程中非常虚弱。如果合体被中断，我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它翘起身后那条破碎的小尾巴看了看，元神仍在逸出。 天光在这时慢慢地暗了。裴茗侧目望去，山洞外密密的彤云更浓重了。天地间一片肃杀，风飐乱叶，枯草惊飞。一场暴风雨正在路上。 “欲念之魂”丝毫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若不能寄生于下一个宿主，我就会越来越弱，最后不得不再一次闭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内，都不能再现于人世。」 它飞到苏枋上空，俯视地上的人。「我得说，你也是蛮拼的。自己受苦，换取萌汤国暂时的平安。你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功亏一篑，最后关头被我看穿了。」 苏枋仍是不语，侧过头去，一瞬不瞬盯着愈来愈暗的天色。湿冷的狂风挟裹着泥土和枯叶卷入山洞，空气中饱含着水气与泥土的腥咸。暴风雨即刻将至。 “欲念之魂”嘿嘿一笑，「灵魂被扯裂的感觉，不好受吧？幸好中止得早，创伤不严重。不过呢，你的元神也已经受损了，会虚弱很长时间。——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站都站不起来了？现在要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啊哈哈哈！」 它谈兴正浓，裴茗却倏觉不妥。依他的经验，当boss开启了话痨模式之时，距离主角最后的绝地反击也就不远了。 “喂，别多话了！”裴茗催促，“我们最好趁现在赶快退场。”不知为何，他有不好的感觉。 「啊？可我才刚刚开始说……」“欲念之魂”不情不愿。 话音未落，一条冰蓝色的光蔓乍然从洞外刺入，蜿蜒如蛇，迅疾似电。 “欲念之魂”避之不及，被抽了个正着。为了保存元神，它没有恢复平时黑雾状的身体，仍是一个具现化的黑团子。这一击之下，它登时像个被鞭子抽中的陀螺，打着旋滚飞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如流星白虹，瞬息飞掠而至。 「肉丸！」 “布罗铎！” “欲念之魂”与裴茗齐齐惊叫出声，不约而同后退却。由不得他们不害怕。在布罗铎的武力值面前，裴茗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欲念之魂”现在处于虚弱期，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敌对方的一半。 魔物不老不死，却是会受伤的。布罗铎虽已没有再度封印它的力量，但仍然可以把它痛殴个半死。 那样一来，它便不得不闭关休眠，蛰居千百年后方可重新现世。它可没有那样漫长的耐心。 “你不是说他一靠近你就会感知到吗？！敢不敢有点责任心！”裴茗简直想揪住“欲念之魂”的衣领大骂。 「不怪我！是地上那个家伙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才没有感知到！qaq」 布罗铎哪会给他们悠闲聊天的时间，冰蓝光蔓再次电光石火般出手。 「吔！！」“欲念之魂”根本找不到还手的机会便又滚飞出去，内心捶胸顿足：挨这么一下，至少要闭关十年才能修复回来。 布罗铎的打击目标显然锁定了“欲念之魂”，对裴茗视而不见，附魔长剑怒如狂龙，直捣而出。 「嘙！！└(#￣)3￣)ヾ」“欲念之魂”扁扁地嵌进石壁里，欲哭无泪。现在要闭关二十年了啊啊！ 心一横，它索性贴在墙上装作壁花，开启了护体结界。反正布罗铎打不死它，撑到对方体力减弱时再一口气冲出去好了。 它以逸待劳，裴茗却慌了：“喂！你不管我的吗？”他这副小身板可不像“欲念之魂”那么抗揍，布罗铎一个手指头点过来，就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欲念之魂”为难：「可我现在是虚弱期，撑不开保护两个人的结界啊！」 “那就合体！”裴茗咬牙切齿。 「你不是订立了惩罚契约吗？」 “那种事以后再考虑，总会有办法的！”裴茗强耐着性子，“现在合体的话，我们两个都不会有损失！” 「哦对，这叫……『帕累托最优』！」“欲念之魂”显摆起不久前从裴茗口中学来的经济学名词。 “嗯对帕累托最优。”裴茗敷衍地答应着，向后一瞄，布罗铎正蹲身探视地上的苏枋。“快点，趁现在有时间！” “欲念之魂”张开结界，将裴茗纳入。结界发出的光晕果然淡薄了许多，像燃料不足的火苗。 很快，裴茗的灵魂析出了。出乎“欲念之魂”意料，那居然也是个乌漆麻黑的团子。 「靠，你怎么跟我一样一样的？太让魂失望了！」它很不满。 “你这么说是在嫌弃你自己吗？”裴茗狠狠瞪它，“别废话了赶快！” 两只黑团开始一拱一拱地连通，渐渐融成了一只哑铃状。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裴茗不住念叨着，恨不得它们一秒钟融合完成。 但是迟了。他看到身后的布罗铎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向他们大步走近。而保护他的唯一屏障，那层脆弱的结界，已然微薄得几不可见。 “欲念之魂”&裴茗：「啊啊！！(￣旦￣；)/︴(￣旦￣；)/︴」 布罗铎抬起了腿，一脚踢来。 咣！！ 结界球从山洞中骨碌碌一路滚出。裴茗在里面撞得头晕目眩，滚动终于停止时，已然躺在了平地上。 结界最后一星微光闪了闪，彻底消失了。 一滴冷冰冰的水砸在他的脸上，接着是第二滴。转瞬之间，漫山遍野烟瀑迷濛，暴雨倾盆而下。 这雨……好像有些古怪。 裴茗抬手抹一抹脸上的水，只见指尖一痕血红。 “……红色的雨？”他不由脱口失惊。 山洞里，布罗铎轻声说：“时间刚刚好呢。” “啊。”苏枋疲倦地点头。 因为不能确知“欲念之魂”究竟藏在哪里，无法提前安置倾洒镇魂汤的地点，布罗铎便下令，在整片陆地的范围内降下暴雨。 与裴茗订立契约时趁机种下的魔法之蛊，终于如期派上了用场。它类似于一种心理暗示，不能直接命令对方做事，但可以诱导对方的想法。苏枋吸引住“欲念之魂”注意力的时间里，布罗铎诱导裴茗，使他恰在计算好的时间出现。 . 混合着镇魂汤的红色豪雨席卷了山林。 裴茗和“欲念之魂”析出的灵魂还祼露在外。被雨水一浇，原本呈现半液态的两团胶状物质，竟在顷刻间固化了，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悬浮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裴茗奋力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灵魂被凝固的状态下，身体也被桎梏。 「别乱动！」“欲念之魂”厉声警告，「我们的灵魂现在像玻璃一样脆，不小心就会碎掉！」 “碎……”裴茗声音发颤，“……碎了的话，我们……会怎么样？” 「不好说。」“欲念之魂”万分沮丧，「要是碎成完整的两块倒是还好些，可要是碎成了粉末……」它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会元神溃散，你会死。」 裴茗顿时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再动。 等了一阵不见任何动静，“欲念之魂”开始有点纳闷：「你说，肉丸干吗不追出来？他总不会是在等我的结界恢复吧。」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情况相当不妙。”裴茗惶惶不安地转动着眼珠，“在我看的那些电影桥段里，从小危险里脱身的人必定会遇到一个更大的危险。” 他的乌鸦嘴马上得到了应验。 绝顶之上，倏然出现了一个人——黑发，玄衣，挽着一把通体纯黑的长弓。 那是……？ 裴茗瞪大眼睛，失声惊呼：“苏枋？” 他、他不是应该在他们身后的山洞里吗？什么时候跑到了那么高的悬崖上？ 再定睛细辨，那人又恍然不是苏枋。 “欲念之魂”亦觉得眼熟。突然回忆起，它曾在米奈斯特拉皇城的大火中看到唯一一个独自游弋的活人，像一匹独狼。 当时它以为那人是苏枋，现在想想，却正是眼前这个人！ 它勉强凝聚起一丝念力观照过去，愕然叫道：「苏破天！」 “……”裴茗突然觉得生无可恋。这都是些什么画风的名字啊！为什么一向严肃而正经的自己，会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 独立于峭壁绝顶的苏破天玄衣猎猎，宛若偶然下界的天神。仿佛只不过是由于兴之所至而降临于此，举手之间便可翻覆人世风云。 「这个人……这个人……」“欲念之魂”浑身剧颤，煤球似的眼睛变得水盈盈的：「好！苏！啊！」 “你tmd能关注到正确的重点吗？”裴茗怒不可遏，“我们就要变成他的靶子了！” 「我不在乎！苏神箭下死，做魂也风流！」“欲念之魂”激动得连漆黑的颜色也仿佛淡了一些。 裴茗无语望苍天。“魂淡”这个词，大约就是这样来的吧。 苏破天长臂轻舒搭上了弓弦，箭镝如流火，遥指半空中悬浮着的固态灵魂。挽弓的手忽然一滞，他流转了目光，向某个方向微微一笑。 “欲念之魂”顺着那道目光回头看去，只见苏枋不知何时站在了山洞前，与绝顶之上的苏破天遥遥相望，彼此的眼神都心照不宣。 「原来、原来这才是那个叫苏枋的家伙真正的金手指！」“欲念之魂”自语喃喃，「没错，这个金手指的名称，就叫做『替·身·能·力』！」 “呵呵。”裴茗已经淡定到无以复加，“原来你也看jojo啊，握手握手。” 呼啸的“破天之镝”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恰恰将两团凝固的灵魂一分为二。 「啊——！我的元神——！」凄厉的惨嚎响起，“欲念之魂”像个破了的口袋，大蓬黑色物质从创口处喷涌而出。这一次的合体进程是被外力打断的，它受损的程度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再怎样拼命收缩创面，也已然无力回天。它的呼声愈来愈弱，灵魂愈来愈瘪。 最终，一个心脏大小的东西啪嗒掉落在了地上。 崖壁上的苏破天翩然落下，把它捡在手中。那小东西竟是个活物，静静仰面看着苏破天。 “这是什么？”苏枋注视着它。 “这是‘欲念’。”苏破天曼声说。就连“欲念之魂”自己也不知道，它的本体其实是一个萌萌的小东西。 “为什么它没有被消灭？” 苏破天轻轻摇头，“欲念并非歹念，不需要被彻底消灭。只要不过度膨胀，它便是无害的。”手指略略用力一捏，那小东西“唧”了一声，一脸委屈无辜。 “你……你能说话了？”布罗铎忽地想到了什么，讶然问道。 苏破天以手轻扪胸臆，“千年时效已过，虺蜮之牙被净化了，我也可以回归人世。” 苏枋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小东西，“那，现在拿它怎么办？” “这个嘛……”苏破天沉吟少顷，瞄一眼倒地不起的裴茗，突然微微一笑：“给它找个身体，永远禁锢着它。” “……”布罗铎张了张口，按捺住了滚到舌尖上的一句话——为什么刚才那个微笑，看起来很腹黑？总觉得裴茗的未来似乎很可担忧啊。(=w=；) 说话之间，苏枋周身忽然涌起淡淡的雪青色光芒。一道水波状的符文浮现在空气中，发出电子语音：『尊敬的【苏枋】阁下：根据您与萌汤国皇帝【布罗铎】订立的惩罚契约第九条，若您与恶魔进行灵魂交易，则惩罚符文被触发。现在，您将在十秒内被清除记忆，遣返地球』 “啊，我该走了。”苏枋转过身，抱了抱布罗铎。 一直躲在布罗铎身上的光脑此时冒了出来，涕泪涟涟：「qaq嘤嘤嘤皇后！你不能就这样抛弃陛下，陛下他会伤心死的！」 倒数计时的数字开始从“10”递减跳动。 光脑在布罗铎周围急切地团团转：「陛下！你真的不做点什么吗？皇后要被送走了！」 布罗铎紧紧咬着唇：“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惩罚符文一旦触发了，谁也不能阻止。” 虽然第一次合体被如期中止，但毕竟是进行了。苏枋与“欲念之魂”彼此交换了一部分灵魂，尽管微量，却也是一场真正的交易。 与净化歹念一样，要净化欲念，也唯有“遗忘”这一个途径。 他回抱一下苏枋：“老公再见。” 嘀声一向，倒数计时归零。雪青色的光芒骤然大炽，又瞬息黯淡。苏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大雨渐渐止歇。放晴的天空红云散尽，山林里溪涧淙淙，淡霭微岚。 地下皇城内的汤圆们蜂拥而出，举起手臂在阳光下欢呼。经历了红云与血雨，终于迎来了晴空。 被大雨打落的零散花叶顺着水渠漂流而下。一只小汤圆伸出胖嘟嘟的手捡起，惊喜叫出：“粑粑！我能摸到食材啦！” 另有一些人尝试了一下，顿时欢欣若狂：“真的吔！可以碰到食材啦！诅咒解除啦！” “噢噢噢噢噢！”众汤圆滚滚涌回地下城，“开锅做饭喽~~！(/*＾＾)/~~(/*＾＾)/~~(/*＾＾)/” §§§ 灵魂撕裂的一霎，裴茗疼得昏厥过去。蚀骨裂心一般的剧痛，令他以为自己必定会就此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生平最诡异的状况——他居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而且是萌形态。 “这是怎么回事？！”裴茗惊呼。 “啊，你醒了。”另一个“裴茗”跑了过来，“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欲念之魂’呀！托你的福，我现在有了真正的身体。” “这是什么意思？？”裴茗混沌的脑筋突突乱跳。 “就是说，你的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我的身体呀。”那个裴茗踮起脚尖转了个圈，“因为一个身体不够分成两份，所以我们两个都只能是萌形态。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胡说！”裴茗咆哮，“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是苏破天做到的。”另一个裴茗闪着星星眼，“他的身体里融合了我的前任‘虺蜮之牙’的力量，又闭关修炼了一千年。所以，现在的他是神和魔的共同体。——天辣，真的好苏！” “…………”看着另一个自己一脸娇羞，裴茗一阵恶寒。 “啊，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另一个裴茗张开手臂，“这里是我们的双人牢房。我们被永久监|禁在这里了。” “永……永久监|禁？！”裴茗惊得一个倒仰。 “不必担心，”另一个他拍着他，“你吸收了一部分我的力量，所以现在也是不老不死的。我们就做一对永远的好狱友吧~” “…………”裴茗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 . 萌汤国的法官调查了裴茗的身世，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异了，两人都早已另组家庭，对他毫不关心。 尽管如此，出于人道主义考量，萌汤国给裴父裴母各自汇去了一笔不菲的钱款，作为精神补偿。这两人收到钱便万事满足，对个中缘由根本不加过问。 一段时间后，裴茗适应了被监|禁的生活。其实除了在网络上只能潜水不能发帖这一点而外，与宅男生活并无太大不同。 总的来说，他接受了现状。 只有一件事是无法忍耐的：因为他有喜欢虐待萌物的斑斑劣迹，法官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天都会有很多汤圆跑来参观他，排成一队，挨个扯他的大脸。 扯脸倒不算什么，可是裴茗受到的伤害是精神上的——曾经以虐萌物为乐的人，如今不但自己变成萌态，还被萌物们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有没有！！生不如死啊有没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有没有！！ 但他很快发现，比起另一件事来，是可忍，非常可忍。 那一天，好容易熬完了扯脸酷刑时间，裴茗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回到牢房，看见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欲念之魂”跷着脚躺在床上看文。周围码着高高的纸巾盒子，像一堵纸盒城墙。它不时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搌搌眼泪、擤擤鼻涕：“嘤嘤嘤真想给这个作者寄刀片啊！更新这么慢就不去说他了，好好一篇萌文，非要写虐的情节！” “…………”裴茗愤愤然踢了盒子一脚，“我说，你没事买这么多纸巾干什么？用都用不完。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欲念之魂”的眼睛从光屏上移过来，不慌不忙道：“解决各种需求哇。” “喔，除了抹眼泪擦鼻涕之外，你还有别的需求？”裴茗没好气地恶声相讥。 “当然有哇，魂也有魂的生活态度。再说，我现在是个实体了。”它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松松裤腰带，眼睛变得水盈盈的。 “你……你想干什么？”裴茗后脊一凉，本能地后退一步。 “欲念之魂”脸上浮现出两朵一如既往的大红斑：“人家……人家这些年里看了那么多的第八字母君，一直都好想试试看哦……” 它忸怩地绞着双手，“虽然最初我们相处得不算很愉快，但现在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还把身体分了一半给我……所以我觉得，嗯，我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的……” 裴茗寒毛倒竖，滚到牢房的大铁门前，手抓栏杆向外狂呼：“救命啊啊啊——！！‘欲念之魂’要纵欲了啊啊啊——！！这事有人管吗！！” “啊啊，有人管的有人管的！”一只穿着警卫制服的团子嘚嘚嘚跑过来，啪啪啪拍胸脯：“你放心好了，我们萌汤国是非常人性化的！请稍候片刻，马上就为您解决烦恼！”他跑开了。 裴茗满怀希望地等待了几秒钟，只见牢房内的地板向两侧打开，一个又白又大又光滑的瓷玩意儿从下方升了起来。 裴茗瞪着那个玩意儿发愣的工夫，刚才的那名警卫又跑了回来： “(＾＾)~~~看！超奢侈的波浪按摩式三角大浴缸！里面的原始汤温度也已经调节好啦，无菇模式，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彬彬有礼鞠了一躬，仿佛高级酒店的工作人员，“现在，请享受这个夜晚吧~” “…………”裴茗天旋地转。 §§§ 首都星上，正在重建中的米奈斯特拉皇城井然而繁忙。汤国人萌归萌，做起事来认真而高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帝国第一医疗部的大楼内，萝卜汤在病床上清醒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四下张望。 白色天花板和墙壁朦朦胧胧，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金属仪器，五颜六色的数据和图形闪闪烁烁。主治医生背着手站在床边，正在看那些数据。 对了，他刚刚接受了基因矫正治疗。之前主治医生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这是小毛病，很好解决，比修补一颗牙齿麻烦不了多少。 这么说……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变回正常形态了咩？ 萝卜汤猛然一震，一把掀开被子，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 圆圆四肢，圆圆的身体。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萝卜汤顿时变成了灰灰的一团。一言不发爬下床，后退两步，然后全速助跑冲向金属墙壁。 “欸吔？”主治医生反应极快，扬起脖子大喊：“快来人呐——！这里有个病人想要一头撞死呀！”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士们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萝卜汤牢牢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不要活了！”萝卜汤乱蹬着小短腿，“连首都星的医疗部都没治好我，我这辈子都只能萌萌地度过了！士可杀，不可萌！不正常，毋宁死！” 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训斥道：“你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性急！谁告诉你没治好，不要自己随便脑补好吗！” “啊？”萝卜汤停止了挣扎，“您的意思是，我已经被治好了吗？”他悲愤地举起圆圆短短的胳臂，“那、那我现在为什么还是这个该死的萌样？！” “因为你现在情绪很激动啊！”医生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们汤国人一激动就会萌化嘛，你果然不会变形太久了，连这个都忘了！” 一个护士捧来一只冒着热气的汤碗，“喏，这是复原汤，喝下去看看吧。” “……”萝卜汤盯着自己的手怔了一怔，接过汤碗，一口气咕嘟咕嘟尽数吞下。 脑中起了一阵奇妙而惬意的眩晕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成了一个被拉抻的面团。 把手举在眼前，双眸悄悄睁开一线，狭窄的视野中央是修长的十指，不复是从前那短短肥肥的萌样。 萝卜汤一下子睁大眼睛，发现自己的视角被拉高了。以前除了看到与自己一般高的团子们，就只能看到无数令他艳羡不已的大长腿。然而现在他却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那一群身穿白大褂、神色喜孜孜的矮圆萌物。 “我……”萝卜汤张口结舌，“我正常了？” “来来来！”主治医生推着他的腿，把他带到一处全身镜前，“看看自己正常形态的样子，喜不喜欢？” 萝卜汤半是期待半是抗拒，游移不定看向镜子，却在瞥见自己形貌的瞬间诧然呆怔。 镜中的美青年有着颀长的身材，璀璨蓝瞳如冰山环绕之下最澄澈的湖。虽然穿着病号服，也不掩绝色俊颜。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相信，他之所以长久以来只能以萌态示人，必是因为过分漂亮而触怒了嫉妒之神。 呆立半晌，萝卜汤喜极而泣，喃喃自语：“原来……那个《丑小萝卜》的故事，是真的！” 小时候，每当他因不能正常化而被村中孩子捉弄，长老们就会给他讲一个《丑小萝卜》的励志故事： 从前，村头的田里有一颗长得很丑很小的萝卜。因为太丑太小，谁都看不上它，也没人愿意把它采摘回家。丑小萝卜难过得要命，自卑得要命，卯足了力气努力生长。直到有一天它突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长得又白又大，晶莹饱满，漂亮得无以复加！原来，它不是丑小萝卜，而是一颗举世罕有的珍贵大人参！再也没有人轻视它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为之深深惊叹折服！大家马上把这颗漂亮的大人参扛进厨房，切成七八十块炖了汤，全村人喝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喝完。 “……”医生和护士默默无言。贵村的童话故事好凶残。 “萝卜汤？”病房门倏地拉开，一个长卷发的女孩子侧身探视，“你已经醒了？” “莫愁？”萝卜汤的心一缩，被狂喜攫住，以崭新的视角细细打量她。她过去看起来无比高大威猛（……）、现在却显得娇小纤弱。 “我、我有东西送你！”萝卜汤慌慌张张在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朵红纸叠成的玫瑰。还没等递出，自己先皱了眉：萌化状态下看来很大很好看的玫瑰，现在看来像个粗劣的玩具，还在衣服里揉得皱巴巴的。 这……根本送不出手啊！ “这是给我的吗？”莫愁大方地接在手里，“你的心意，我接受啦。”她认真地考虑过了。跨宇宙的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苏枋不是就做到了嘛。抱一只这么漂亮的萌物回家养，何乐不为。 “我……我……”萝卜汤一句话也接不上，更加紧张地在身上摸索。 医生和护士们眼巴巴地期待他掏出一枚戒指之类的东西来个浪漫求婚，却见他一扬手，摸出一副巴掌大的小弹弓。 “我，萝卜汤，在此起誓：从今往后，我必待你如生命，以我全部的力量保护你、使你远离一切危险、忧愁与困厄。” 念完了村里世代相传的结婚誓词，萝卜汤骄傲地举起小弹弓，加了一句：“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我就躲在树后面，用弹弓打他！(≥︶≤)/” “……”莫愁把医生扯到一边，“医生，有没有提高智力的手术？我觉得他的身体虽然正常了，可是智力水平好像还停留在萌化状态。” 医生：“……” §§§ 萝卜汤终成眷属的同时，另一边的皇帝陛下却并不轻松。 皇家会议室里，十二位智者组成的审理团正在开会。旁听席上人山人海，布罗铎悄然坐在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里。 几个月前—— 在苏枋的一再坚持下，布罗铎与他订立了惩罚契约。 仪式临近结尾时，布罗铎眸光淡然，环视座下的十二位公证人。 “你们十二位，是帝国最具名望也最正直的智者。我想在诸位的见证之下，对皇后的意愿做一个小小的修改。” 瞒着苏枋，布罗铎在“惩罚符文”中偷偷附加了一个补救措施。当符文被触发之后，苏枋会被清除记忆、送回地球。但布罗铎的吻可以令符文失效，就像一个“撤销上一步操作”的按钮，恢复苏枋的记忆。 不过，皇帝是否有权这样做，需要由十二位公证人组成的陪审团做出裁决。 “所以……我和我的皇后未来的命运，就交给各位了。”布罗铎深深躬身，“到了那个时候，请你们慎重地考虑他全部的作为，给出公允的判断。” 十二位智者闻言，面面相觑一番，嘁嘁喳喳议论。 未几，位居上首的学者起身行礼：“陛下，我们接受您的提议。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由我们作出定夺。” . 正如当初所约定的那样，在苏枋被送回地球的同一时刻，冰下皇城里的十二位智者齐聚一堂，完成皇帝交付的职责。 首席智者手把卷宗沉思良久，肃然说道：“皇后先是与‘欲念之魂’私自论交，然后又焚毁了皇城。这样的罪愆，实在不可谓不深重啊。” “是啊是啊。”其馀的十一位智者纷纷点头。 「陛下，不妙啊！」旁听的光脑一听这个话头不对，急得团团打转，用头一个劲拱布罗铎，「听首席智者的意思，是不打算原谅皇后了？嘤嘤嘤我家皇后不可能那么不可爱！陛下您要想想办法啊！qaq」 “放心啦。”布罗铎拍拍它，“我统治出来的帝国子民们是个什么尿性，我比谁都清楚呀。” 「什么意思？」光脑闪动着困惑的绿眼睛。 “你看着就好。”布罗铎胸有成竹。 十二位智者讨论了一番，彼此交换过意见。 “那么，现在开始进入投票表决环节吧。”首席智者继续肃然说道，“投票之前，我再次提醒各位：我们代表的是全帝国的公民，所以请务必做到严谨公正。来，认为皇后无罪的，跟我一起举手。└(￣︿￣)┐” “咿呦！”其馀十一只团子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举起双手：“皇后无罪！(ㄚ*＾＾)ㄚ” 布罗铎悄声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光脑心旷神怡泪流满面，「不得不说，虽然我已是三朝元老，但似乎仍未完全适应帝国的画风啊。」 首席智者站起，向皇帝报告裁决结果：“陛下，经过我们的高瞻远瞩和深思熟虑，认为皇后的做法从本质上来讲是为了萌汤国。其行可恕，其情可宥。全票通过，皇后无罪，您可以重新把他接回来了。” 旁听席上的汤圆们也都欢腾起来，齐齐耸动着身子高喊：“接皇后！接皇后！” 布罗铎施施然立起：“此事莫急。依朕看来，当下还应以皇城重建事业为重。” 首席智者微微一笑，向窗外一指：“陛下莫要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您不是早早就把技术官召集在外面，只等着打开超时空通道了吗？” “竟有这等事！谁把朕的技术官们叫来的！”皇帝陛下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好吧，既然你们都如此急切，那朕也只得盛情难却了。”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门外，只有风里飘来依稀的话音：“——来人！速速开门！速速开门！朕要去地球~~~去地球~~~” ☆☆☆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苏枋抚着额头，有片刻出神。 “老大，身体还不舒服吗？”秘书拿着一叠单子敲门进来，见状关切问道。 “没事。”苏枋伸手，“报表拿来吧。” 他的日子过得一如既往，只是身体莫名地虚弱了一阵子。到医院也查不出原因，只得连休了几天病假。 之后，一切正常。上班下班，忙忙碌碌泥沙俱下。然而有些东西在脑中蠢蠢萌动，像要破木而出的蘖芽，无法想起，又不会忘记。 ——到底是什么呢？ 苏枋困惑不已。他的记忆就仿佛在跟他玩打地鼠，总有某个念头倏地冒出头来，不等他看清楚，便又缩了回去。 秘书走近办公桌，悬在裤袋外面的手机挂坠晃晃悠悠，金发紫眸的小人儿瞪着圆眼睛微微笑。 苏枋只觉得这形象异常眼熟，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秘书低头看看，“哦，布罗铎娃娃嘛。怎么，老大你不知道吗？” 苏枋迟疑着回想，无奈地摇头：“没见过。” 一天平淡过去，晚间下班回家，在家门口接到号码不明的奇怪来电。 “请问是苏枋先生吗？”彼端是一个萌萌的声音，“这里是星球快递公司，有您的一个包裹，已经放在您家里了，请您注意查收。” 对方啪地挂断了。苏枋对着手机直皱眉，这恶作剧也未免太没水平了。 这种奇怪的电话，自然是置之不理，苏枋径直掏出钥匙开门。哪知竟然真有一只长方形的大箱子静静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装饰着玫瑰和缎带，还画满了粉红粉红的心形图案。 明明是来路诡异的东西，苏枋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箱内铺满厚厚的彩屑，上面卧着一只身穿周正军服的小粉团，闭目蜷身而睡，长发如黄金熠耀。 这不是那个布罗铎娃娃吗？ 箱子上没有任何寄件人地址，也没有只字附言。苏枋迟疑着，不知该拿这个可疑的小东西怎么办。 大概是等了许久也未得到对方期待中的反应，团子的小脸不高兴地皱了起来：“……=w=” 两条圆圆的手臂倏地伸出，勾住了苏枋的脖子。 苏枋尚未及反应，只觉嘴唇上“吧唧”一热，被对方烙下一个吻。 “想起来了吗？”布罗铎松开他，满眼期待。 “……”苏枋沉默片刻，做了两个深呼吸，退到墙边掏出手机拨号：“喂，120吗？我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请快点来抢救我，地址是xxxx。” “哇啊！”布罗铎急得腾地蹿起，“不是那样的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被吻过之后，苏枋应该会恢复全部的记忆才对。难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魔法失效了？ 一时顾不得许多，布罗铎劈手抢过手机要挂断。却见屏幕是黑的，根本就没有拨出过电话。 “……(つ＠w＠)”布罗铎呆了呆，萌脸一点一点垮了。 他似乎，好像…… 又。被。耍。了。 布罗铎一歪身，赌气倒回箱子里。哪成想，闭着眼睛等了半晌，没人理睬他。 ……人呢？？ 无奈之下，皇帝陛下只得纡尊降贵，偷偷扒着纸箱缝向外窥探。厨房里的灯亮着，传出碗匙轻轻碰撞的声音。 “咿呦！(///▽///)/”布罗铎猛然醒悟，跳出箱子，一颠一颠直奔过去。 果不其然。苏枋站在砧案前，娴熟地打蛋液切西红柿片。一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蛋花汤汤碗在了布罗铎面前。苏枋坐在对面，支颐微微笑：“我隐隐约约想起来，我好像曾经用一碗汤拐到了另外一个宇宙里的皇帝。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这个殊荣？” “……(*￣︶￣*)”布罗铎捧起碗，“我也想起来，我曾经聘到了一个终身煲汤工。不知道这一次，他还愿不愿意为我效劳？” 往昔的时光，仿佛顺着碗沿走了一个完整的圆圈，圈住的是彼此之间，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甜。 ——end—— . . . “老公……这个很难喝。(=﹏=；)” “……因为只煮了一分钟啊，没够时间。_(:::」∠)_” 第76章 【本章前一部分在上一章末尾~o(*￣▽￣*)ブ】 房间里的布罗铎硬着头皮，聆听外面的动静。既然苏枋刚才说了不用躲，那就不躲吧，反正也没处可藏。 苏父微蹙眉头，看了看腕表：上午十点。再看着眼前的儿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这且不说，这倦意浓浓的眼神是几个意思？只差没在脸上写一行字“彻夜运动到天明”了。 实在是很可疑哇很可疑。 按道理说，在自己家里穿着随意、神态慵懒，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那位送货上门的小哥也没觉任何不妥。 但是苏父却很清楚儿子多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这小子注意形象惯了，就算是在家里，也必须保持着精神，绝不会不修边幅、神色萧散。 “你……”苏父欲言又止，眼睛却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你小子刚才到底在做啥勾当呢？ “那个，爸，我跟你汇报个事儿啊。”苏枋抬手抓抓头发，“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坦白从宽，站我这边。” “说！”苏父一本正经瞪起眼睛。 俗话说“父子天生是冤家”，但这在苏家并不适用，倒是恰恰相反。苏父貌似严肃，其实是慈父型的，跟儿子的关系一向很好。每次苏枋做了坏事被母亲大人追打，都是苏父暗中袒护他。 苏枋抬手抓头发的时候，苏父一眼便注意到，儿子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样式简洁，不怎么起眼，发出柔和的白色金属光泽。 苏枋从来不喜欢在身上佩戴任何饰品，连商务人士常常用以标榜身份品位的腕表也不戴。去年过生日时姑妈送他一块劳力士，被他压在抽屉底，连包装都没打开。 于是乎，这枚突如其来的戒指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苏父心里那个郁闷：你小子真够可以的，这明显就是已经不声不响地生米煮成熟饭了啊，还汇报个屁啊！ 苏枋跟父亲在客厅里对话，内室里的布罗铎使劲竖起耳朵，只能听到低低的语声，辨不清楚内容。 老公会跟岳父大人说些什么呢……会提到他吗？ 皇帝陛下忐忑不安，坐卧不宁。 过了一阵，传来了像是有人准备起身离去的动静。不期然半句话清晰地飘进了布罗铎的耳朵：“……要有节制啊！” ……哇啊！(*/Д*) 布罗铎懊恼地捂住脸，在床上来来回回做起滚体运动。惨了惨了惨了，岳父一定是发觉了什么。 最近心情太放松，的确是有点不知节制。两个人又都是体力过人耐力超强的选手，春风一度*三千，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也是有过的事。 啊怎么办怎么办……还没见面就给岳父留下了这样不纯良的印象……朕是不是应该安静地驾崩…… 正在愁肠百结，卧室的门一开，苏枋回来了。 见布罗铎又是满面“寡人欲裂”之色，苏枋心知他八成是听到了父亲最后那句话，却故意不说破，笑笑放下手里的砂罐：“要不要喝汤？我妈妈炖的，说放到晚上就不好喝了。正好我爸到这附近办事，就顺路给我捎了过来。” 布罗铎耸动耸动鼻尖，“好香！(＠＾＠)” 可一坐起来，倏地又没了心情，嗫嚅道：“刚才……你的父皇说……什么要有节制？” “哦，没什么。”苏枋轻描淡写，“我爸爸问我为什么看上去脱形脱色的，是不是病了。我就告诉了他我们每天晚上做的事。我还特意大大夸奖了你一通，说你看似柔弱，实际上体力超强，可以连续奋战不休息。爸爸就说了一句，要有节制。” 布罗铎呆怔了片刻，整理一下衣服，默默解下皮带在手，站上凳子寻找天花板上可以悬梁的地方：“朕意已决，不要劝朕。” 苏枋自顾自拿了碗来盛汤，一边继续说：“哦对了，我所说的‘没天晚上做的事’是指陪我加班工作。等到见了他们，你可不要说漏嘴。” “……加班工作？(＇﹏｀〃)”布罗铎捧着皮带转过脸。 “是啊，爸爸说的是工作要有节制。——不然你以为呢？难道如实地说，我们整夜在浴池里玩湿身play？诶呀！”苏枋忽然故作惊讶地抬眸，“陛下你又顽皮了，爬那么高是要做什么？快下来喝汤。” “…………”布罗铎爬下凳子，默默在心里把苏枋的名字改成“一天不耍我就不舒服斯基”。 . 苏家别墅位于城区边缘。晚上六点不到，苏枋便驱车驶离了市中心，在车流和暮光中一路绕上立交桥环道。 这一带是c市商业区，入夜后幻彩流金。虽然路况是差了点，但若是心情好又不着急赶路，大可以从容欣赏两侧风景。 不过呢，后座上的皇帝陛下是无心观景的。 此刻的他已然变成了一头清爽的短发，黑发黑眸，身穿中规中矩的深色西服，还在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平光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非常，俨然一个刚刚离校的青涩大学生。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样子还可以吗？”布罗铎对着车窗玻璃的反光左照右照。 “都说了n遍没问题了。”苏枋透过后视镜瞄他一眼，“不过，到底为什么非戴眼镜不可？” 布罗铎紧张地推推眼镜：“因为我觉得，你父皇可能会喜欢看上去聪明一些的人。” 苏枋一本正经纠正他：“陛下你想多了。聪明不聪明，主要看气场。区区一副眼镜，拯救不了你测漏的呆萌之气。” 布罗铎哪里有心思理会他的揶揄，捏着手心的备忘小纸条看个不住，口中念念有词。苏枋只听得后座哀声不断： “伯父伯母好，我叫罗布铎，今年二十二二二……工作是公司行政管理，有固定收入无不良嗜嗜嗜……啊啊寡人裂了！！” 见他慌恐成这个样子，苏枋不禁温柔地出声抚慰道：“要不然你去后备箱里吧，噪音这么大，影响我开车。” . 刷过车牌，铁门前的黑色挡车器缓缓抬升。 帕萨特驶入宁谧的湖畔别墅区，把都市的尘嚣阻隔在外。 沿着湖畔道路又驶了一程，周围静极，听得到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微响。 没了浮声喧闹，布罗铎的心情纾缓了稍许。这才发现，自己捏着小纸条的手心已全是凉沁沁的汗水。 苏家别墅的庭院中，门廊和地坪的灯都已亮起，柔和的橙黄光芒打在小楼上，在这寒意料峭的早春薄暮中，有种说不出的燠暖。 布罗铎的心突地一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被某种感情猝不及防地击中了。 这座暖暖的小楼，从此以后，也是他的家啦。 苏枋的心情显然也很好，在门廊前泊车时，突然回眸笑了一下：“我在想，如果直接把萌化的你拿给他们看，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会把我当成妖怪，贴上符咒挖坑埋掉吧。”皇帝陛下也终于有了一丝开玩笑的馀裕。 苏枋熄了火，双肘撑在方向盘上沉思：“那多浪费。我会告诉他们，这是一棵成了精的千年野山参，最好是煲汤喝掉。” “…………=w=” 调侃之间，苏枋没有注意到，天空中有一道黯淡的微光划过，如一颗并不显眼的流星，径自坠入了二楼卧室的窗内。 . 因苏枋打过招呼，晚餐的主食除了汤圆之外还特意煮了粥，另有好几道汤品。 换做平时，布罗铎早就食指大动了。可是此刻那些汤馔尝在口中直如白开水，根本品不出滋味。一边呼噜呼噜埋头喝汤，一边在脑中反复回放刚才简单的见面。打招呼ok，自我介绍ok，递名片ok，落座ok……总而言之，目前为止似乎都还好。 但他的心依旧悬悬地不敢落下。他知道，以中国人的习惯，吃饭的过程才是交谈正式开始的阶段。 正在忐忑，忽然听见苏母说话了。 “小罗啊，别光喝汤，吃了这个菜没有哇？”苏母指着一盘菜招呼道。 皇帝陛下花了0.5秒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叫罗布铎，慌不迭应声道：“啊，吃吃吃……” 布罗铎直想啪啪两巴掌把自己的嘴扇得利落一些。紧张个头啦！简简单单一句“吃了”都说不好啊！(〒▽〒) “……尝尝这个。”苏枋顺着他的尾音说道，夹了一箸清淡的冬笋放进布罗铎的粥碗里，又笑眯眯转向苏母：“妈，他很容易害羞，你不用招呼他，叫他随意就好。” 一瞄见苏枋看布罗铎时的眼神，苏母便知道，儿子这回是真的找到心上人了。 饭毕撤下残羹，换上茶水点心。布罗铎低头盯着肚子发呆。肚子圆鼓鼓的，可他连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塞食物、塞食物…… 对了，礼物！ 眼角扫到桌下的手提袋，布罗铎的心脏又嗵嗵跳了几下。 他本想进门之初就送出的，但苏枋说，最好等到气氛更缓和一些的时候再拿出来比较合适。 现在算是气氛缓和吗……可是要怎么大大方方地拿出来才好呢？ 仿佛与他心有灵犀，苏枋弯腰拿起袋子，掏出一只大盒推到父亲面前：“爸，给你的礼物。” 苏父爱喝茶，布罗铎挑选了一大盒上好的明前龙井和紫砂茶具。 苏父想推让，苏枋以凶巴巴的目光悄悄暗示：拿着！(./.) “……”苏父想起上午硬被拉拢成同盟的经历，只得接受了儿子的眼神胁迫。 接着苏枋又掏出一只小盒，嬉皮笑脸递给母亲：“妈，他特地给你选的，看看喜不喜欢。” 为了准备这份礼物，布罗铎和苏枋可谓煞费苦心。地球人都知道，丈母娘和婆婆那是最难巴结好的，这是一门艺术。 女人对珠宝首饰总是有着永远不会磨灭的兴趣。皇帝陛下召集了萌汤国一大批珠宝师，精心打造了一对钻石耳坠。 设计之初，皇帝陛下给珠宝师们下达的标准是这样的：单钻看着挺水，整体看来极美；不会显得太贵，但却很有品位。 苏家不是豪门巨富，起家之初也曾捱过一段艰难困苦的日子，是以苏母一直反对太过奢侈的生活方式。只有这样一份礼物，才有可能既博得苏母欢心，又不会暗嫌他花钱太浪费。 这一招果然有收效。 一打开盒盖，苏母眼中便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讶然。盒内的包装低调得不能更低调，只不过铺垫了一层普普通通的软布。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放置于其上的那对耳坠，璨光四射夺人。 若说它十分贵重吧，上面缀的钻石个头都很小，不超过二十分，价格并不高昂；可若说它不贵重，谁都看得出，如此精美的工艺非寻常可比，就连那些世界著名珠宝品牌也难以匹敌一二。 苏母合上盒盖，和悦地递回给布罗铎：“小罗，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收。你们赚钱也很辛苦，不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皇帝陛下闻言眼前一黑，手脚冰凉。惨了惨了惨了，还是被认为乱花钱了！ 嘤嘤嘤怎么办！宫廷教师们教过他如何应对外星敌人，可是没教过他怎么应对外星岳母啊！qaq 没等他作出反应，苏枋伸手过来，挡回了那只盒子：“妈，你一定要收下。贵倒是不贵，可你不知道他为了这个费了多少心。” 苏母便没再推让。苏枋从不是个贪财占便宜的人，也不会大手大脚。既然他说收下才合适，那么应该是有道理的。 苏父随口问道：“父母都还好吗？” “啊……那个……”布罗铎窘迫地推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嗯，他们很好。” 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离开之前的皇宫里—— 众大臣：太上皇陛下，皇帝陛下今日外出，能请您稍微主持一下政务吗？ 太上皇：……┖(○﹃○)┚（←依然没有从“虺蜮之牙”的惊吓中清醒过来） 皇太后：吃饭。 太上皇：噢噢噢噢噢！~~~~(/＾＾)/ 众侍从：太上皇陛下，今日天气大好，要不要外出散心？ 太上皇：……┖(○﹃○)┚ 皇太后：上床。 太上皇：噢噢噢噢噢！~~~~(/＾＾)/ 众人：太上皇陛下，求您别闹好吗…… 一念及此，布罗铎额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微微蹦了蹦。 苏枋又适时出言代答：“他们人很好，我见过的。” “哦？你已经见过了啊。”苏父与苏母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样处处用心回护，这小子，看来是真被对方吃定了。 接下去的话题非常贴心地离开了布罗铎，只闲扯一些轻松的家长里短。 最艰苦的部分过去，布罗铎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低眸悄然四顾，暖色调的壁纸，檀木家具好闻的清香，围桌环坐的一家人。 好温暖。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柔和的灯影中，布罗铎的心也一点一点柔软。门廊前曾经击中他的那种感情，又在此时无声回归心底—— 这座暖暖的小楼，从此以后，也是他的家啦~(///▽///) 正当皇帝陛下的小灵魂暗自开始跳舞的时候，苏父的一句话，突然把他打入了冰寒的深渊—— “改天约你的父母跟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吧。” 普通人听了这话，会欣喜若狂。其实“改天如何如何”之类的多半是套语，不见得很快就会实现，说话者主要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婉转地表达：“我们认可了你”。 可这些内容布罗铎不懂，以为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苏父苏母想见见他的家长。 小灵魂一下子停止了跳舞，委顿地泪流满面。 啊啊，那么一对家长，叫他如何拿得出手啊！ “呃……”皇帝陛下的身子塌了半截，一边犹豫着是否应该当场答应下来，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花钱雇人扮演自己家长的可行性。 苏枋的手悄悄伸过来，在他后腰处拍了一下。 布罗铎不由得坐直了腰身，只听苏枋无比轻松地说：“好啊，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张罗吧。” ……欸？＠w＠ 这样立即答应下来没问题吗？ 布罗铎心里敲着小鼓疑惑着。揽在他后腰上的那只手又悄悄移过来，用力握住了他垂在桌下的手。 他咚咚乱跳的心随即便安定了下来。 嗯，只要老公说行，那就一定行！=w=☆ . 苏家别墅离市区远，夜间行车不安全。在苏父苏母的默许之下，布罗铎留宿了。 月色皎然，两个人手牵手，去庭院里漫步。 苏枋为布罗铎介绍这个小区内的景点：“那边是个观赏园林，有很漂亮的小桥流水。那边是人工湖，湖心岛上栖息了很多鸟。白天湖上有画舫和观光船，还有仿古的茶社点心铺，明天我带你去看。” 布罗铎听着听着，心绪却渐渐转到了两人交扣着的十指上。吃饭过程中，苏枋也时不时偷偷握住他的手，他因此没有乱了阵脚。 “嗯……我今天，表现得还行吗？”布罗铎推推眼镜，声如蚊鸣。 “那还用说？”苏枋甩给他一个“有你老公在还会有错么”的眼神，给他解释了苏父那个邀约的含义。 “原来是这样的吗？”布罗铎喜不自胜，“那就是说，我已经被爸爸妈妈接受啦？” “可以这么说。”苏枋点头。至于布罗铎的父父和萌汤国的事情，以后再说。 “咿呦咿呦咿呦~~~~←(///▽///)→”布罗铎张开双臂，对着临水低悬的圆月，舒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苏枋微笑着看。相处得久了，他仿佛拥有了一种特殊能力，可以透过布罗铎正常形态的身体看到他萌化的模样。 庭院里用不着再装斯文儒雅，布罗铎想把那副碍事的平光眼镜摘掉。 “稍等一下。”苏枋按住他的手，侧了头端详他，“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我想多看一会儿。” 他不是在打趣他。现在的布罗铎，的确很好看。 布罗铎虽然有着惊人的俊美，可是常言道，美人看了一千遍也会平淡。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苏枋对他的容颜已经习惯，没有了初见时那般惊艳的感觉。 可是今晚的布罗铎与往常有所不同。不仅仅是由于兴奋而绯红的脸颊，不仅仅是比平时更加深邃的晶瞳，也不仅仅是被黑发映衬得愈显剔透的皙颈。 这种独特的美感，来自于一种由认真而生的疏离：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痕的西服，浆洗得硬|挺莹白的衬衫，连袖扣也系得一丝不苟。那副无框眼镜，亦使得他的面容看上去略有几分陌生，却也正因为这几分陌生而更添了俊秀。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一个对皇帝来说或许过于微小的目的。 此时此刻，他不是皇帝，没有武力也不懂魔法，而只是一个怀着不安与憧憬的甜蜜恋人，是第一次相约见面时那个手足无措的羞涩青年。 “现在的你，有点像是换了一个人呢。”苏枋轻声叹息。 皇帝陛下机敏地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是在说，你看烦了我平时的样子咩？=w=” “诶呀，原来戴眼镜真的能提高智商。”苏枋笑眯眯弯了眼睛，手指挑起布罗铎的下颔：“来，本皇夫赏你一个聪明之吻。” “别在这里，会被爸爸妈妈看到的啦。”布罗铎推开他，担心地瞟了瞟餐厅的窗户。 苏枋趁势抱住了他，箍紧他的双臂，把他按在身后的灯柱上：“怕什么，只不过一个吻而已。看到就看到咯，反正你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晚节不保了。”他今晚的心情实在太好，忍不住就想做一些稍微出格的事。一面说着一面低下头，扯开布罗铎衬衫上系得无比周正的领带，俯唇吻住了他的颈侧。 温热的气息柔柔拂过颈部，布罗铎一颤。 要说他身上哪个部位最为委屈，那大概就要数可怜的脖子君了，因为它很少得到被苏枋爱|抚和亲吻的机会。 平日里，苏枋一吻他，他就萌化得圆不溜丢，没有脖子了。而在原始汤里的时候嘛……谁还会关注脖子以上的事情。 微微的酥|痒令布罗铎情不自禁扬起下颔，绷紧了修长的颈。他的视线因此而上扬，落在了二楼正对庭院的一扇落地窗上。 忽然他僵滞了身体，低低唤道：“老公。” 声音低沉不清，然而其中那一丝紧绷的干涩，还是被苏枋捕捉到了。 苏枋感觉不对，从他身上抬头，只见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直直投向二楼。那里是苏枋的卧室。 循着方向看去，一瞬间，苏枋的身体不由得也是一僵：在那扇落地窗前，紧临玻璃，竟赫然伫立着一道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 苏父苏母还在餐厅里看电视，家政阿姨在厨房清洁晚餐的餐具，这个时刻的二楼根本不该有人。而且，谁又会不开灯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微微一怔之后凝神再看过去，那扇窗内一团漆黑，空无一物。 一般人可能会以“眼花了”自我安慰，但布罗铎可不会。劈手拂落鼻梁上的眼镜，俊挺身形凌空一掠，便已悄无声息飘然落在窗沿。敏捷轻盈，有如一只在楼阁之间纵蹿横跃的猫。 这个角落遮蔽在一弯半月形的平台后面，未被地坪打上来的射灯光照亮。布罗铎隐匿于阴影中，以半蹲的姿态侧身紧贴外壁，斜睨向玻璃内探视。 站在楼底的苏枋想冲上二楼去看个究竟，但马上便转念放弃了这个打算。现在这种状况下，无论那个人形黑影究竟是入室的窃贼，抑或是某种诡异的存在，交给布罗铎来对付都更为妥当。 观察了片刻，布罗铎悄然移步，推一推窗框。玻璃窗是由室内的月牙锁关闭着的，外面打不开。 苏枋讶然看见，布罗铎那双现在变成了黑色的眼睛里，又骤然涌动起了璨紫的晶光。竖起手掌，一团冰蓝的魔焰在掌心无声绽放，静静流转着微芒。 这让苏枋心头一凛。以布罗铎的身手，别说一两个蟊贼，就算有百十个悍匪，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的事。他甚至可以从房间正门大大方方地进屋，里面的人根本没有跑路的可能性。 可他现在这个反应却表明，屋子里的那个东西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的人。 冰蓝魔焰愈绽愈盛，倏然明光大炽，宛如转瞬而逝的夺目闪电，在一刹那照亮了室内的黑暗。 布罗铎的视线迅速下移，凝固在窗边的某一点。 苏枋愕然。就在那扇窗的后面，他看见了布罗铎正在注视着的东西—— 第77章 布罗铎点头。国家安全为重，这么做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内心多少有一点不舍。 “那是让我们相识的游戏啊……”他喃喃地说。 虽然起始于乌龙，却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苏枋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把他抱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看，你们运营这个游戏，初衷是为了给你招聘靠谱的星际煲汤大厨，对不对？” “……嗯。(〃＇w｀)”似乎是可以这么说没有错。 “那，现在这个职位已经被我永久应聘上了，你还继续留着招聘广告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还想建后宫？” 苏枋的唇冷不防蹭上布罗铎的耳垂。布罗铎的耳垂很敏感怕痒，这是他昨天发现的。 布罗铎果然触痒不禁，立刻笑得咯咯咯的，更加萌化了一点。 他的心情也随之霍然开朗。 对嘛对嘛，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有老公的肉丸啦！哼哼！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不需要再独自去面对了，老公都会和他并肩战斗哒！ 他蓦地眼睛一亮，站在大床中央挺直了圆身体，举起短胳膊：“对了，我想转圈圈，老公你来抽我吧！” 这个他最爱的游戏，老公还没陪他玩过呢。 以前，他用这个游戏派遣孤独。 今后呢~~~他要用这个游戏发泄幸福~~~ 生平第一次，苏枋体会到了因束手无策而生的绝望。那种感觉，很糟糕，很糟糕。 猛然想到，布罗铎在他服毒之前也曾说过，他讨厌无能为力。那时的布罗铎，是否也怀着与此刻的自己相似的心情？ 图像上是一块模模糊糊的暗斑。苏枋依稀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是不久前太上皇曾给他展示过的那一片宇宙尘埃云。当时太上皇分析说，“欲念之魂”养殖大量的肉类小怪物，肯定不是仅仅为了吃。这里才是它真正的目的所在，是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事实证明，太上皇尽管不靠谱，当时的分析确是对的。“欲念之魂”要造的，就是这个肉巨人。 城外的巨人大约离得很近了，皇宫内已然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震颤。穹顶的水晶枝灯丁当作响，御池内的水面凛凛波动，聚集在亭榭下的金鱼不安地逃散。 “陛下！请立即下令在首都星的近地轨道集结舰队，从太空对它进行打击！”防务大臣仓皇进谏。 “不可以！”内务大臣即刻反对，“它离皇城太近了，对它实施打击的话，会把皇城也摧毁的！” 夜倏忽已深，万籁俱寂，然而谁也没心思睡觉休息。 宽大的野营帐篷里，太上皇面色阴郁坐在小桌前。皇太后也没了平时的焕然容光，代之以愁云满面。 假如不去考虑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现在，倒是真的像一对为自己的孩子焦虑万分的家长了。 苏枋不想去责怪他们，也懒得去安慰他们。三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围桌而坐，各想各的心事。 “明天……”太上皇干涩着嗓音开了口，“明天我把帝国最好的魔法师们都找来。”他用力揉脸，“他们都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有办法，一定可以有办法。” 谁都听得出，这话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皇太后低下头，微露赧然。他自己就是顶级的魔法师之一，也已经动用了魔法来搜山，希望能感知到布罗铎身上的原力。结果，同样还是徒劳而已。 通道另一端的温度比室内低，他的手感受到了微微的寒意。四下探了探，周围好像是草丛，摸得出硬质的草茎与柔软的泥土。拨开草茎稍稍搜索一下，指尖很快传来冰凉的玻璃质感。 他攥住那件东西，缩回了手。掌间多出两只香水瓶大小的玻璃瓶，一绿一蓝，灯光下晶莹剔透，还沾了一片叫不出名字的花瓣。这是他事先在某处埋藏的毒素与解药。 苏枋显然也明白它们是什么，静静地看着不语。 “……什么！”布罗铎花容失色，继而愤怒得小脸通红：“太过分了！不可以答应他！不，替我骂他！”只不过是订立一个契约罢了，竟敢妄想以皇后的性命作抵押，这种人是有多可耻啊！ 苏枋长臂一伸，揽住了他：“你在担心我？我好感动，又想吃你了怎么办？”温润的舌尖从布罗铎脸上轻巧地滑过，像猫儿在舔舐蛋糕上的奶油。 “老公别闹啊！”布罗铎舞动小圆手奋力挣扎，“你要怎么答复他？”老公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到应对的策略了。 苏枋摊手：“还能怎么办？只能教给他一个可以弄死我的方法咯。至于是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好。” 话音未落，苏枋只觉臂弯里一滑，怀抱里的小粉团兔子似地倏然跳脱出去。下一霎，恢复正常形态的布罗铎出现在眼前。往日和煦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周身被暗蓝色的魔法原力笼罩，紫色的晶瞳透出锐利如冰芒的凛冽寒气。宛转委地的金发无风而动，柔顺飘逸的发丝，却在无形中传递出力重千钧的森然威压。 苏枋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一时之间竟茫然无措。杀意——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从布罗铎身上感觉到的东西。 布罗铎的声音沉静如水：“老公，我从来不伤害任何人。但如果有人害死你，不管是谁，我一定会要他的命。” “不可以！”内务大臣即刻反对，“它离皇城太近了，对它实施打击的话，会把皇城也摧毁的！” 夜倏忽已深，万籁俱寂，然而谁也没心思睡觉休息。 宽大的野营帐篷里，太上皇面色阴郁坐在小桌前。皇太后也没了平时的焕然容光，代之以愁云满面。 假如不去考虑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现在，倒是真的像一对为自己的孩子焦虑万分的家长了。 苏枋不想去责怪他们，也懒得去安慰他们。三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围桌而坐，各想各的心事。 “明天……”太上皇干涩着嗓音开了口，“明天我把帝国最好的魔法师们都找来。”他用力揉脸，“他们都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有办法，一定可以有办法。” 谁都听得出，这话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皇太后低下头，微露赧然。他自己就是顶级的魔法师之一，也已经动用了魔法来搜山，希望能感知到布罗铎身上的原力。结果，同样还是徒劳而已。 他才不管什么将军不将军、规则不规则。他的人生不是象棋，哪怕拚着身为皇帝的自己跟对方同归于尽，也决不会让开半步，让身后的皇后受到攻击。 苏枋瞬间想起布罗铎曾说过，魔法原力可以温和地引发一场超新星爆炸，分分钟搞个黑洞出来，顿时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核聚变反应堆，连大气也不敢出：“乖，你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你把魔法原力收起来好不好？” 暗蓝色的光芒暗淡下去，布罗铎一点一点收敛了周身的气场，却仍沉着脸垂头不语。 苏枋连忙把他抱过来哄。刚揽在怀里，布罗铎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嗤地缩小了，变回萌化形态：“……(qпq)” 苏枋敲着他的脑门责备：“不要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啊，一点都不萌了。” “(/〒□〒)/是你不好！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吓我嘛！”布罗铎拉住苏枋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摸摸我的心脏，跳得duangduang的啊！你知道我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吗！朕好想驾崩啊！” “不要胡说！”苏枋看着自己的手所在的部位，“另外，你的心脏长在小腹？” “吓得下垂了嘛！(〒□〒)” 开什么星际玩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老公，要是被坏人害死了，那他也不要活好了。 用一番温柔的亲吻抚平了皇帝陛下的情绪，苏枋慢慢为他解释当前的局面：“其实那家伙提出这样的要求，真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为什么？”布罗铎抬起水盈盈的圆眼睛。 “你们一直认为，‘欲念之魂’这样的魔物是不死不灭的，对吗？” “嗯。”布罗铎忧伤地点头，“每个皇帝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封印它一世，皇帝死后，它还会继续出来祸害人间。” “也许，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欲念之魂’说不定也是会死的，只是我们一直还没发现它的弱点。” 布罗铎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裴茗提出的条件啊。”苏枋又微笑着捋布罗铎的呆毛，“裴茗不傻，而且他知道我也不傻。对他来说，同意跟我合作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所以他不会乱提条件的。他要一个能置我于死地的方法，是为了达到某种平衡。” “……＠＿＠”布罗铎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来，你设想这样一种状况。”苏枋随手拿过一张纸，写上ab两个字母，“比方说，a和b这两个人互不信任，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轻易干掉对方。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彼此提防比较好呢？” 布罗铎若有所悟：“嗯……互相交给对方一个致命的弱点？” “可是，那样还是要互相提防对方会不会偷偷对自己下手，作用还是不大。” ……对哦。 布罗铎拧起眉头。 “最容易想到的一个办法是，找一个第三方。”苏枋在纸页另一角写上字母c，与先前的字母a与b构成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这三者之间互相牵制，环环相扣达到平衡。情况就好比是这样。” 他在三个字母旁边分别画上了剪刀、石头和布三个图形，“你看，这三个人之间，每个人都可以置另一个人于死地，但谁也不会这么做。” “啊！我懂了！”布罗铎眼睛一亮，恍然展开了眉结，频频点头，“比如说我是剪刀，我可以杀死布。但是那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对石头构成威胁了，所以我接下去一定会被石头杀死。对于其他两个人，情况也是完全一样的。” “就是这样。” 布罗铎满脸钦佩：“啊啊，地球人的肚子果然都很黑呢！” 苏枋沉默了一下，“其实这个时候，相较于你对我母星的赞誉，我更希望听到你对我个人的褒奖。” 皇帝陛下从善如流：“哦哦，那我更正一下：老公的肚子果然都很黑呢！” 苏枋又沉默了一下，“……你难道不觉得，这句话有一点微妙的语病吗？而且你是不是也在黑化？” 近来他总是隐约感到，布罗铎的肚子似乎渐渐呈现出染色的趋势。是近墨的缘故吗？ “首都星也可以到吗？”裴茗眼瞳放光，又忍不住想要舔嘴唇。首都星，是他在游戏里绝对无法踏足的禁区。如果这个超空间通道能够直接通向那里…… “那里不行。”苏枋淡淡说，“游戏里是禁区的地方，用这台机器也一样是禁区。你以为萌汤国的人真有那么傻，会让我畅通无阻？” 对方语气里隐约的嘲谑令裴茗略感不爽，不由反驳道：“那你是怎么去的首都星？别否认，萌汤国网站的娱乐版信息很丰富。”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夸赞了“欲念之魂”的嗜好，裴茗脸色一黑。 苏枋露出了一个“-_-”的表情，“我到距离首都星最近的航空港，从那里搭飞船过去。” “就是说，我们即便可以真身过去，也不能自由行动？”裴茗有点不满。不能自由行动的话，即便进入了萌汤国也没有太大意义。 苏枋低头看了看表，神色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到底是不是要订契约你自己决定，我日程很紧，没有时间陪你犹豫。” 一句话提醒了裴茗，他们现在并非完全对等的合作关系，主动权在苏枋手里。 他顿时像被打了脸一样悻悻，但一想到进入萌汤国这个巨大的诱惑，又不得不咬牙隐忍不发：“好，那就订契约吧。”以他的聪明，只要能进入萌汤国，以后总能找到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蓝色的瓶子在苏枋眼前晃了晃，“这是毒素。” 裴茗拧开盖子，揪起那根被关进了保鲜盒里的香肠怪。 肉类小怪物虽然不是生命体，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遵循生物法则，肌体毒素对它们也有效。裴茗不止一次拿它们实验药效，还曾把掺有毒素的肉送去给“欲念之魂”吃。但“欲念之魂”没有肉|体，毒素对它不起作用。 一离开保鲜盒，香肠的攻击性又被激起，张开嘴亮出两排大牙：“o(╰□╯)o！” 还没来得及开咬，一滴液体自蓝色瓶子落进了它的嘴里。 半个小时后，香肠毫无生气地躺倒了。苏枋把它拿在手里扯了扯，它一动不动，手脚蜷缩在一起，脸也挤成了一团：“o(╯﹏╰)o” 他回头瞥一眼裴茗：“你这是在谋杀。毒素这么快就发作的话，我马上就挂了。” 「对。你大概也知道吧，你们地球人给这类天体取了另一个名字：钻石行星。如这个名字一样，这颗行星从地表到核心，都是由天然钻石构成的。你们地球人好像非常喜欢这种由碳元素构成的物质，所以陛下采购了几颗这样的行星，并授予你完全开采权。」 光脑解说期间，布罗铎傲娇地扭头看着别处，像一个等待对方打开钻戒盒子的求婚者。 苏枋深吸一口气，“请允许我简单地归纳总结一下：如果我拿了年终奖，你就送我一颗钻石，这颗钻石的质量是地球的300多倍，以鼓励我好好工作来养你。是这样吗？” “不是的。”裴茗解释道，“肉类怪物是非生命体，所以毒素发挥作用很快。在动物和人类身上，药效是很缓慢的，段时间内完全不会有事。”他仰起头，将蓝色瓶内剩下的药液饮下一半，“喏，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只要按时服用足够的解药，毒素就会慢慢被人体循环代谢掉。” “如果不服解药呢？” 裴茗摊摊手，“你会慢慢不能动，有点像渐冻症，但是不会死。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喝下解药，就会恢复。”他拿过绿色瓶子，用手指撑开香肠的嘴，滴入一滴药液。过了不久，香肠晃动着站了起来，又恶狠狠地朝他扑过去，直到再次被保鲜盒当头罩下。 “解药给你，每天喝一滴就可以。”裴茗把绿色瓶子递到苏枋手里，“快要用完的时候，我会再给你补充。当然了，我永远不会一次性给你足够剂量的解药，这样你就不可以干掉我。” 裴茗的内心很是郁卒，这次的行事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他素来喜欢留一张底牌，这次却是一张底牌也无。就连他已经打出去的这张牌，其实也不是绝对可靠。他只能赌一把，赌苏枋找不到解药的药材，至少不会那么快找到。否则他就只能被牢牢地将死，全盘皆输。 苏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吃过龙漦水仙的球茎，现在看到的是裴茗的萌形态，对方最细微的心思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裴茗说的都是实话。对方已经真的没有底牌了，那么，他也值得为此赌一把。 苏枋不再犹豫，喝下蓝色瓶子内的药液。 努力了三次，终于还是在寒气贴上肌肤的一霎败下阵来。 无奈之下，苏枋转过头去，望向枕侧的布罗铎。 这个家伙睡着的时候一般会恢复成正常形态，但偶尔也会因做梦而萌化。此刻他假装睡得很熟，然而萌萌的脸出卖了他，那小小的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 苏枋哭笑不得。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个家伙在暗中使坏，希望他多多赖床。 话说回来，真的很不想去上班啊…… 天气预报说c市又来了一股强冷空气，只怕近几日又会降雪。顶着几颗苍白的晨星在天寒地冻的路上永无休止地堵车，这画面实在足以令最有干劲的人心生退隐江湖之意，也愈发让苏枋眷恋起身边这一团小小的温暖。 苏枋在被子里翻个身，贴住布罗铎光溜溜的圆肚皮，自语喃喃：“真不想起来，要不今天翘班算了。” 咿！(*⊙︶⊙*) 皇帝陛下闻言，眼睛瞬间变圆。忽然想起自己正在装睡中，赶紧又闭上。 为了让老公多翘几次班，他也是拼了，每晚都偷偷把魔法原力聚拢在床的周围。 他的魔法天赋属于冰霜系，自带降温属性，半径两米内的空间都变成了冰箱冷冻室。他自己则脱得一丝|不|挂，拼命由体内散发热量，当一个称职的皇帝牌暖宝宝。 嘿嘿嘿~~~这就叫“反差暖”！老公快到本宝宝的怀里来！ 「对。你大概也知道吧，你们地球人给这类天体取了另一个名字：钻石行星。如这个名字一样，这颗行星从地表到核心，都是由天然钻石构成的。你们地球人好像非常喜欢这种由碳元素构成的物质，所以陛下采购了几颗这样的行星，并授予你完全开采权。」 光脑解说期间，布罗铎傲娇地扭头看着别处，像一个等待对方打开钻戒盒子的求婚者。 苏枋深吸一口气，“请允许我简单地归纳总结一下：如果我拿了年终奖，你就送我一颗钻石，这颗钻石的质量是地球的300多倍，以鼓励我好好工作来养你。是这样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邪恶的小情绪全都在脸上显露无遗。 苏枋看得好气又好笑，手底用力，捏了捏他的小翘臀：“别装了，早知道是你捣鬼。我今天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翘班不太好。” “……哦。”布罗铎悻悻地收起了魔法原力。老公的工作不仅是工作，更是兴趣，他不可以太任性。 苏枋不忍看他失望的神色，紧着安慰：“不过我可以早一点回来。” 布罗铎闷闷地不做声。但苏枋接下去的一句话彻底让他雀跃了—— “明天是周末，我要开始采购年货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咿呦咿呦呦！！(///▽///)/ 布罗铎一秒钟点亮了人|妻属性，柔情款款：“老公你快去上班吧，好好工作养家哦。拿了年终奖的话，我送你一颗行星作奖励。很漂酿的！☆(≡w≡)” “……”苏枋默然。这条件和奖励，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成比例呢。所以你真的是在鼓励我积极上班么！ 他装出不以为意的语气：“就一颗行星而已？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一个恒星系呢。” 哪知布罗铎认真地回答：“我买了好几个恒星系的呀！可是你暂时又不会去那边住，晚点送也一样嘛。”他想等苏枋的家人来萌汤国的时候再送出手。苏枋的父皇看起来好严肃，不晓得收到一个恒星系当见面礼会不会高兴。 此时的皇帝陛下欠身半坐，慵懒地欹倚床头，裹着被子的半祼长躯秀色夺人。 苏枋移开视线，努力不受引诱，“那你送我一颗小行星，我现在不是也不会过去住吗？” “哦，那颗星星不是用来居住的。”布罗铎打个响指，光脑立刻投影出全息图像，一颗其貌不扬的类地行星正在宇宙中自转运行。 光脑解说道：「这是一颗纯碳行星，质量大约和太阳系中的木星相当。以地球人的度量单位来说，就是1.9乘以10的27次方千克。在我们星系，这样的碳行星数量很多，这是距离首都星最近的一颗。」 “……碳行星？”苏枋眯一眯眼眸。 「对。你大概也知道吧，你们地球人给这类天体取了另一个名字：钻石行星。如这个名字一样，这颗行星从地表到核心，都是由天然钻石构成的。你们地球人好像非常喜欢这种由碳元素构成的物质，所以陛下采购了几颗这样的行星，并授予你完全开采权。」 光脑解说期间，布罗铎傲娇地扭头看着别处，像一个等待对方打开钻戒盒子的求婚者。 苏枋深吸一口气，“请允许我简单地归纳总结一下：如果我拿了年终奖，你就送我一颗钻石，这颗钻石的质量是地球的300多倍，以鼓励我好好工作来养你。是这样吗？” “是的。”皇帝陛下威仪地点头，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幸没拿到年终奖，这颗行星也一样会送给你，作为安抚。” 所以你真的是在鼓励我积极上班吗！！！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这句话始终在苏枋脑中魔性地盘桓回荡。 一踏进办公室，紧张的工作氛围扑面而至，钻石行星带来的冲击感暂时被苏枋搁置一旁。 开完两场项目对接会，一上午的时间便匆遽地流走了。苏枋正准备叫外卖，忽然接到老爸的电话，说刚好有事路过附近，一起吃顿饭，顺便见个人。 苏父带他引见的人，就是上次提过的那个“熟人”。 苏枋生长在商人之家，场面上的事是从小见惯的，轻车熟路预约了一间私人会所的包房。这种程度的公关，商务酒店太正式，小餐馆太随意，会所则刚刚好，亦商亦娱。 一顿饭默契十足，无论主客都绝口不提投标竞标的事。只在饭局临近尾声时，那位“熟人”随口问道：“苏公子是it行业的吧？” 苏枋笑：“是。李叔叔多提携。” 苏父是坐对方的车来的，饭后对方先走，苏枋送父亲回公司。 坐在儿子车里，苏父点起一支烟，搔着鬓边的头发轻叹：“小枋，爸爸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那个老李门槛精，绝不会放给你准话的，你自己多长点心眼。” 苏枋一一应承。 苏父感慨：“难为你了。我也知道你不爱跟人应酬，可是这年头想挣点钱不容易啊。谁不想天上掉钻石，可哪有那么好的事。” 裴茗也爽快地拿起魔法卷轴，说：“我自愿接受这份契约的内容。” 随着他的话音，卷轴倏地升空飞起，化作一道光芒流转的符文。下一霎，那符文隐入了他额前的皮肤。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一切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这一刻起，布罗铎在他身上种下了一个诱导魔法。但它的作用是温和的，并不会像黑魔法那样，即刻便将人的心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是循循渐进，在很长的时间内慢慢使对方接受诱导。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联络了。」“欲念之魂”的语气似带着怜悯，「我是个重感情的魂。不管怎么说，你也帮了我这么久，我对你也不是没有一点谢意的。不过呢，我已经恢复了自由，不再需要你了。」 “你……你居然就想这样抛弃我？”裴茗的槽牙咬得咯咯响。 「那你说说，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呢？」“欲念之魂”摊了摊双手，神态像极吃干抹净转身就走的无赖负心汉。 “我说……”裴茗舔舔嘴唇，“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跟我合体的事？”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膛，“我的建议长期有效，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占据我的身体。” 「不。」“欲念之魂”竟然再一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没有那个必要了。」 随着他的话音，卷轴倏地升空飞起，化作一道光芒流转的符文。下一霎，那符文隐入了他额前的皮肤。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一切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这一刻起，布罗铎在他身上种下了一个诱导魔法。但它的作用是温和的，并不会像黑魔法那样，即刻便将人的心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是循循渐进，在很长的时间内慢慢使对方接受诱导。 “难道说……”裴茗按捺住心头的惊惧，“你已经找到了合体的人选？”若果如此，那个人会不会是……苏枋？ 他伸出指头戳一戳那只颤巍巍的虾饺，“我经常觉得，你们真是被神灵眷顾的种族。很多东西，地球人需要通过后天的努力才能得到，你们天生就拥有。” “有吗？(*＇w｀*)”布罗铎闪闪发亮的小脸从屁股下面探出来。 “当然有。”苏枋趁机捉住他，从枕头下面拖出来，“别的不说，单单是身体天生柔软这一点，就很让地球人羡慕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布罗铎不解地扭扭身子，“你们虽然不会萌化，可是很多人的柔韧性也很强啊，我看过你们的艺术体操节目，棒棒哒。” 苏枋摇摇头：“我有一个亲戚家的姐姐是从小练习艺术体操的，我知道那种训练有多痛苦。而且，即使经过训练，也很难达到你们这样柔韧的程度。幸好你们没有潜入地球，不然的话，她们恐怕都要转行了。” 布罗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准则回夸对方： “地球人也有很多我们怎么努力都学不会的技能啊。呃，比如说，你们的肚子都会黑化。在我们这里，只有最棒的战术家才做得到。”他由衷地称赞道。 “……谢谢陛下的夸奖。我代表地球人感到欣慰至极。” 布罗铎果然触痒不禁，立刻笑得咯咯咯的，更加萌化了一点。 他的心情也随之霍然开朗。 对嘛对嘛，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有老公的肉丸啦！哼哼！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不需要再独自去面对了，老公都会和他并肩战斗哒！ 他蓦地眼睛一亮，站在大床中央挺直了圆身体，举起短胳膊：“对了，我想转圈圈，老公你来抽我吧！” 这个他最爱的游戏，老公还没陪他玩过呢。 以前，他用这个游戏派遣孤独。 今后呢~~~他要用这个游戏发泄幸福~~~ 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小团团~~~转圈圈~~~ (((╰(*￣︶￣*)╯))) 老公的目光像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是一颗旋转的小行星。 汤国人心情越好，萌化的程度就越高，体型渐渐趋近球形。 布罗铎又开始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五体不分了——他几乎真的变成了一只滴溜溜打转的小汤圆。 汤国人和地球人一样，把球形视为最完美的形状，因为它在真空中受力最稳定。 宇宙中那些流浪的天体，像彗星和流星，大多是不规则的形状。而那些固定围绕着另一个天体旋转的星体，行星啦，卫星啦，通常都是球形的。 那是因为，它们有了家，很幸福，感觉自己萌萌哒~~~ 不孤独啦，不孤独啦。 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恒星。给他光明，给他温度，给他生命和家园。 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孤独。